龙门回忆录 第662章

作者:一隅屋檐

  “炎国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在乌萨斯真正进攻龙门前,他们不会出手,想必乌萨斯的主战派们正等着炎国和他们打一场,以挽回如今主战派内部的颓势。”

  “这么说,你们的确是有把大炎拖下水的想法了。”陈默想了想:“大炎的皇宫里的那位也是个好战份子,但他并不傻,区区一座龙门,还不值得让他和你们联手,除非他能找到同样对乌萨斯有所图谋的盟友。”

  “如果你是指维多利亚和卡兹戴尔的话。”凯尔希说:“这两个国家再加上炎国,的确会让乌萨斯有所忌惮。”

  “但莱塔尼亚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乌萨斯的一方,同样,东国也会被拉进场,雷姆必【&

  陈默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他看到凯尔希的眼里有一抹讥讽。

  “继续……”她说。

  “感染者的问题是社会主流,他们不可能会为了这个主流而掀起一场新的战争,我想,大部分国家只会看着整合运动的覆灭,就如同过去被扑灭的感染者势力,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

  “你说的没错。”凯尔希点了点头:“我曾设想过如何来改变这种主流意识,但在无数种设想里,我所能总结出的最直观也最有效的方式是战争,一场巨大的战争足以将现如今维稳的国际局面打破。”

  “可只要源石和天灾依然存在,感染者所要面临的情况终究不会有变化。”陈默说:“而即使能找到治愈源石病的方法,那些国家也不会让你如愿,相比较而言,封建统治想要继续维持的重点在于,他们迫切的希望能有一个矛盾来转移贵族统治对平民的压迫。”

  学医救不了泰拉,这是一个所有医疗学者都明白,但都潜意识忽略的问题,有识之士从来不在少数,治愈源石病是一项伟大的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不亚于发明一项新的能源,但在此之前,无数依靠旧势力而延续利益的阶层会疯了一般将之扼杀。

  泰拉已病入膏肓,一半天灾,一半人祸。

  很久以来,陈默就明白,源石引擎的出现,源石的出现,让整个社会的发展呈现出了扭曲的形状,封建统治之所以成为这片大地主流统治阶层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封建统治所带来的诸多矛盾都被一个更大也更严重的矛盾群体所转移,那就是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的矛盾。

  他们靠着这个矛盾来维持自身的统治,其中感染者的恶名和遭遇小部分是因为自身的源石病,大部分是因为以讹传讹以及流言蜚语,栽赃嫁祸。

  这是一个可耻的,卑鄙的,却被大多数人习以为常的阴谋。

  以至于,排斥感染者以及感染者所应有的待遇和凄惨,已经成为了一种不足为奇的现状,感染者想要真正获得权利和地位,首先要面对的不是自身的改变,而是国际间诸多国家共识的改变。

  打破这种困境唯一的方式是赢得战争,赢得一场几乎看不见胜利希望的战争。

  凯尔希见过太多被扑灭的火种,他们前仆后继,但无济于事,甚至泛不起哪怕一丝波澜,这片大地是无情的,也是公正的,它的公正排除了感染者,它的无情不限于天灾。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凯尔希忽然说。“即使大战真的爆发,但我不认为感染者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他们不具备相应的条件,最后的结果依然会是当下的局面,只会有更多的人在这场大战里成为新的感染者,无家可归,所以这种猜想从一开始就无法成立,哪怕它是最有可能起效的方式。”

  “那么你们现在在做什么?”陈默问:“罗德岛的目的,除了战争之外,你们有更好的方式解决当下的局面,我不认为人与人之间真的能互相理解,甚至,凯尔希,老实说在我看来有些幼稚,感染者们聚在一艘船上,安心的享受着当下的生活并接纳更多的感染者进来,创造出安然的假象,这种事没有意义。”

  “在这之前,你忘记了卡兹戴尔,陈默。”凯尔希说:“其他国家不愿意接受感染者,但卡兹戴尔不同,卡兹戴尔可以做一个试探,殿下已经在这么做了,一个接纳感染者国家,它会做什么都不奇怪,它会变成什么模样没人能够预料。”

  “卡兹戴尔会成为众矢之的,凯尔希医生,乌萨斯的皇帝,不管是旧皇还是新皇,都没有改变过。”

  陈默仿佛猜到了凯尔希想做什么。卡兹戴尔的确有能力在其他国家尚未察觉之前先一步推广治愈源石病的方式,但那无疑会让卡兹戴尔成为众矢之的。

  “可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凯尔希说。“这也是殿下的想法,这片大地所诞生出的诸多问题,不止是一个卡兹戴尔。”

  “所以你认为,针对整合运动以及大炎的势力是乌萨斯内部的主战派。”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陈默没能再说什么,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许和他一开始所想的不同,但相比较起来龙门的问题已经不再足够用来衡量了。

  话题谈到如今这个地步,猜想和假设不过是未来可能性的一种,罗德岛也好,龙门也好,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呢。

  人死之后,自然不会在关心以后的事情,他从来都是个小人物,至少,如今他已经知道了龙门,卡兹戴尔,维多利亚和整合运动暂时是站在同一方的。

  甚至连乌萨斯内部,说不准也在等待着这场战斗的爆发。军方和议会主战派的压力让试图革新改变乌萨斯发展方式的新皇和伊斯拉姆-维特看到了机会,乌萨斯先皇的逝世,也许是一场皇位之间爆发的阴谋。

  无疑,新皇改革的方式会触动军方和主战派的利益,他们在战争中已经收获了太多的东西,贪婪一旦爆发,只会愈演愈烈,将乌萨斯拖入战争的轮回,但受限于乌萨斯巨大的民众,以及同样滋取了战争红利的国民的思维惯性,使得改革步履维艰。

  卡兹戴尔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清除掉内战撤离的残余势力,防止他们和乌萨斯的反扑,乌萨斯一直对卡兹戴尔抱有明确的敌意,而整合运动的存在能暂时成为卡兹戴尔的屏障。

  站在维多利亚的立场上,分裂的维多利亚是他们乐于见到的,况且乌萨斯一直和莱塔尼亚保持着暧昧的关系,足以引起和莱塔尼亚接壤的维多利亚的重视,谁也不希望自己家门口站着别人的盟友,这份和乌萨斯的盟友关系这些年可是让维多利亚吃了不少暗亏。

  整合运动领袖德拉克的身份引起了掌握着维多利亚的阿斯兰们的注意,他们既不希望德拉克的回归,也不希望德拉克被乌萨斯掌握,而位于乌萨斯的德拉克不仅不会威胁到阿斯兰的地步,且如果整合运动真能崛起,既削弱了乌萨斯和莱塔尼亚,维多利亚也将拥有一个坚实的盟友。

  这件事发生在龙门,龙门关系着大炎的态度,谁也说不清大炎是否会趁此更进一步,而分裂的乌萨斯,绝对符合大炎的利益。

  陈默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能联想到这些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毕竟对于政治这方面陈默并不擅长,他不是一位优秀的政客。

  但凯尔希,或者说殿下,她们想必早已猜到了这些。

  除了不符合乌萨斯或者说主战派的利益外,现在的局势对其余三方而言都是乐见其成的,不得不说玩阴谋的就是心脏,陈默怀疑,可能狐狸多少也已经猜到了这个局面,而魏彦吾,他能让卡兹戴尔和维多利亚将战场选在龙门,他的态度已然不言而喻。

  陈默摇着头站起身,毫不掩饰自己目光中对凯尔希大贤者的敬畏和疏远,凯尔希依然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要走了?”

  “你要留我下来吃饭?”

  凯尔希没有回答,她伸手拿起刚才放下的书翻开,不再去看陈默。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陈默说:“研究所被盗走的那台装置到底是什么的?”

  “嗯,我不清楚,主持研发工作的人是殿下。”凯尔希回答:“或许阿米娅会知道一些,殿下偶尔会和她独处。”

  “阿米娅?”

  “她和博士在一起。”

  “没带你吗?”陈默问。

  “博士将负责指导阿米娅,阿米娅很信赖他。”凯尔希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事你可以滚了。”

  陈默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

  他离开休息室,走到门口时,凯尔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她说:

  “你知道你做不了什么。”

  陈默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

  有一个瞬间,陈默好像在凯尔希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看到了不同的情绪,也许是错觉,凯尔希医生向来是冷静,甚至冷淡的人。

  “我知道啊。”陈默说,他露出轻松的微笑:“凯尔希,我曾经也这么想过。”

  我一直知道,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

  知道这片大地不是一个人所能改变的。

  我也知道,人会面对许多束手无策的局面,因此陷入困境,却无能为力。

  人当然会犯错,怎么可能不会犯错,因此尝过失败的苦果,未免痛彻心扉,直面自身的渺小。

  “但凯尔希医生,有时候我们明知道是错的,依然会走下去,不是我们想选,而是没有选择。”

  “呵。”

  凯尔希轻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她看着陈默离开,自动门开启又合闭,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后,浅绿色的眸子里,凯尔希似乎看到了某个身披大氅和铠甲的男人。

  他有过很多称号,也成为过很多人,但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是他希望的。

  凯尔希见过很多人,他是第一个,不是他有多么特别和伟大,而是像他一般妄自菲薄的,他是唯一一个。

  有时候,凯尔希有过怀疑,就如同脚下这艘罗德岛一般,是否他的记忆里,也曾保留过不一样的历史,凯尔希的诸多疑惑里,她总能回答很多,即使是借着殿下来回答。

  君主立宪,三权分立,议会共和……

  凯尔希轻轻合上书。

  她心想,这些思想真是大逆不道。

  “PRTS,切换当前执行程序,启动第八套预案第三章第二节应有程序,连接罗德岛后勤系统,执行密匙:wzdf417。”

  【身份确认,正在为您连接大炎龙雀】

  温和的女声在休息室内响起,凯尔希的眼前弹出一个虚拟画面。

  一柄似刀似剑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武器安静的杵立在中央的银灰色装置内,修长笔直,琉璃色的剑身覆盖着如沸腾的火焰般金色的云纹,缠绕着剑柄的黑色细纹。

  依稀能看到镶刻在剑上繁复的铭文。

  “还不到时候。”

  凯尔西抬手关闭画面,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第一百二十三章 煌小姐

  我对未来没有太过遥远的设想,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大多时候,我们想的只会是我们想的,太过美好的梦破碎起来向来不留情面。

  人呐,有时候活的像条死狗,偏偏要去做神仙做的事。

  ————————

  眼前的菲林自我介绍叫煌。

  她有一头黑色的长发,头顶发丝间露出红色发卡,一对略长的蓝色尖耳耳廓带着白色的绒毛,蓝色的眸子明亮的宛如一块精致的宝石,高挑的身材。

  她穿着略显紧绷的白色的外套,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但由于胸前太过伟岸,以至于无法拉上外套的拉链,露出内里黑白相间的运动背心。

  陈默粗略估计,大抵有四五个狐狸的大小。

  以大炎流行的婉约风格的大众审美而言,她并不符合多数大炎男人对另一半的设想,英气勃勃这个词语很适合用在她的身上,在和她接触的五分三十二秒后,陈默得出结论,这姑娘虽然热情爽朗,但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我怎么没有想到。”

  “原来还可以这样,我试试……”

  “你看起来有些面生,我不记得在船上见过你,不过算了,你是新来的吧,罗德岛的安保系统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我也知道,想潜入进来可不容易,而且你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

  她左手杵着笔站在陈默背后,而陈默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眼前是一叠厚厚的测试试卷,《高温气体动力学》,《高分子材料学》,《热流效应》,《爆炸动力学》,《罗德岛安全使用守册》……

  后面那个应该是她的常备课程。

  这些分门别类的高等课程基础教材让陈默一度对她产生了某种误解。

  路过走廊时在A4区的公共休息室外看到这个姑娘,她坐在休息室的长桌内,桌上放着厚厚一摞书籍,不免让陈默想起龙门中学内那些勤奋的学子们,她埋头书椟额间眉头紧皱,愁云惨淡的握着笔,绞尽脑汁抓耳挠腮却无从下手的模样让人觉得似曾相识。

  陈默心底多少对她有些印象,这些印象来源于那柄夸张的电锯和特立独行的出场方式,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不是她当时出现,陈默不知道塔露拉的那一剑是否真的会斩下来。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不管塔露拉是否下手,她和陈都会因此而生出无法弥补的裂隙。

  陈默欠她一个不小的人情,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坐在桌前的模样不禁会让陈默想起当初在黑钢时的自己,那时候兴许也是如此,在一个个深夜里,在高高的堆积的资料和课程书籍之间,陪伴自己的只有枯燥的理论课程和寂静的黑夜。

  窗外的玻璃上永远照映出一个穿着灰色实训服的年轻身影。

  后来斯菲尔特常笑着说,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觉得自己看上去挺不舒服的,但陈默不觉得,他也不觉得可笑,那时候的他在接触了法术后唯一所想的就是尽快掌握这种非人的力量。

  法术,源石技艺,来源于血管内的,充满毁灭性质却令人着迷的天赋和力量,只属于少数人的特权。

  尽管这些年过去,如今的陈默已经失去了继续使用这种力量的能力,可如果不是当初拼了命的想要掌握它,陈默也没机会活到现在。

  煌在形容自己的源石技艺时使用的两个巴掌理论令陈默印象深刻,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清新脱俗的方式来描述自己的法术。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你看,这里是个巴掌,另一边也是个巴掌,你两个巴掌一拍,中间的空气就被挤出去了,这就是我最常干的事儿。”

  “通俗易通?”

  陈默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再联系起她刚才的模样,也就不难理解她这种通俗易懂的形容方式是从何而来的。

  大部分具有源石技艺才能的人不一定最终都能成为合格的术师,事实上,除了少部分能直接使用源石技艺的人外,大部分人想要使用这种能力都需要通过特定的媒介才能施展,也就因此大部分人其实都不适合成为传统的术师。

  在行业里存在一条清晰的鄙视链,重装看不起先锋,先锋觉得狙击都是一群是菜鸡,狙击鄙视术师,术师瞧不上重装,唯独近卫和医疗,前者是个万金油,后者是谁都不敢得罪的角色。

  “嗯,怎么这么问?因为名字?”

  “你的话语里带着一点炎腔,虽然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能听出来。”煌说,她这句话用的是炎国的官方语。

  在罗德岛上,通用的语言是泰拉通用语,而在龙门,大多数语言是龙门语。

  “说起来,我差不多快有十年没有回去过了。”煌说,但话语里却没有多少怀念,只是感叹,对自身和家乡的感叹。

  “前几年一直生活在炎国,刚回龙门不久。”陈默用大炎话回答。“严格来讲,其实我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炎国人,因为我是在龙门长大。”

  用炎国的话来说,他和煌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老乡,不过这两位老乡却时常流落他乡。

  “我也不算吧,我是在维多利亚出生的,小时候在生活在大炎,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煌说,右手撑在桌畔,半依靠着侧坐着:“不知道的现在的京城是一种什么景象,想必已经和过去有所不同了吧。”

  她的话让陈默想起刚回龙门时的自己,要说有什么不同,的确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多少会觉得陌生,依稀能认出以前的景象,可不免生出物是人非的感觉。

  陈默不难想到她为什么会离开大炎。这艘船上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但终归来说,这些故事都绕不过感染者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