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他们座在宴会一旁的桌边,曲子过了一曲又一曲,甚至连魏彦吾都亲自下场,这个绅士深沉的老年人,岁月在他身上的积累和进退有据的沉稳不知吸引了多少道年轻女孩的目光。
在陈默的目光里,连伊内丝都有好几个青年壮着胆子走到她面前,而当第一人成功后,她很快就成为了年轻人们关注的对象。
陈默只是坐在桌边,呆呆的拿着酒杯,让狐狸负责赶走一个又一个觊觎她美色的男人,而狐狸仿佛对此乐此不疲,偶尔低声对着自己左耳的耳机吩咐着什么。
看来行动组在全程负责这场宴会的安全。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狐狸拿起酒杯问,光洁的杯身内琥珀色的液体倒映着模糊的人影和灯光。
“像什么?”
“像个愁眉不展哀怨的富家小姐。”狐狸说,伸出手肘撑着自己的下巴:“这种风格的女人最能勾起男人的心哦。”
“那要不要我提起刀冲进里面去杀个七进七出。”陈默指了指舞池。
“你要是真这么做了,半个龙门就没了。”狐狸说:“我个人倒是不反对你这么干,但我多半得给你陪葬咯。”
陈默转了转手里的酒杯。
“前提是我不会给人当疯子赶出去。”他扯了扯礼服的领子。
“我打赌你肯定会被当疯子赶出去。”狐狸说着,忽然伸手按住自己的耳麦。“嗯……我知道了。”
“怎么了?”陈默不由问。
狐狸看了看门口。
“你家那位来了。”
陈默下意识转过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陈从那里走进来,她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目光缓缓穿过大厅,陈默急忙收回目光,看向狐狸的时候,后者黠促的笑了笑。
“怕了?”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陈默说,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礼服,不难想象当陈看见自己的时候会变得有多尴尬。
陈很快锁定了自己的目标,她绕过大厅,从陈默和狐狸身旁穿过,陈默抬起头,只能看到陈很快走过的身影,没有半点停留。
“放心好了,她应该不是来找你的。”狐狸说。
陈默视线越过狐狸。
陈站在塔露拉的身前,她们说了什么于是塔露拉站起身,一起走向中庭。
陈默站起身。
“你确定你要现在过去。”狐狸问。
陈默抬起的脚步停了下来,最终缓缓坐下,但狐狸却站了起来。
“看样子,我要开始工作了。”她无奈的说:“以免陈警司发起脾气来出什么乱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社会性死亡
“想笑就笑吧。”
犹豫了好几秒后,陈默终于开口。
“不是……没想到……唔,哈哈哈哈。”
陈默放弃了。
他早该想到狐狸没有那么好心特意出来要把自己带进来,陈默还是低估了狐狸的恶趣味,以至于现在出现面前的这一切。
几分钟前,狐狸借着工作离开后,陈默也没有了再留下来的理由,其实在进来以后他就知道自己没有进来的必要,毕竟能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陈默心里很清楚,但人总是免不了想要往前多走一步。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其他什么因素作怪。
陈默可耻的落入了狐狸的陷阱,而当他离开以后,却没有想到会在停车场见到因陀罗,以至于双方见面之后,空气都短暂的因为尴尬而凝滞下来,而他手里还提着刚刚从头上拿下来的假发,黑色的发丝一路垂到地面。
停车场的灯光是昏沉的白,在因陀罗放肆的笑声里,陈默在水池边洗干净了脸上的妆和口红。
因陀罗呆滞的表情仿佛犹在眼前,尤其是她还像是确认般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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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赤着脚靠在水池边,身上还穿着狐狸那套礼服,身旁放着假发,脚畔是脱下的高跟鞋。
他在身上掏了掏,遗憾的是没有找到自己随身带着的香烟。
那双黑色的眼睛早已沉寂下来,在因陀罗的笑声里泛不起一丝的波澜,只是平静的,好像是死了一样。
好久之后,因陀罗的笑声终于收敛下来。
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表情,可在看到陈默身上的女士礼服和放在水池上的假发后,又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
“不笑了,不笑了。”她想要伸手捂着自己的嘴,移开目光,尽量不放在陈默的身上。
因陀罗啊。
好歹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了无数次,还不至于会因为这点小小的意外而忍不住。
这次重逢算不上多愉快,起码在陈默看来没有多愉快,他想的是,在看到因陀罗的那一瞬间,自己应该转身就跑的,但那未免太过明显,因此陈默装作若无其事的想要和他擦身而过。
如果不是自作聪明的想了这么多的话,陈默想,自己当时转身就跑兴许还来得及。
“真没想到啊,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你,你那个……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问问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陈默忽然有点想念那个说话直来直去一根筋的混混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解释。
“这是一种伪装。”
“伪装成女人?”
“算是吧。”
“为什么?”
“吃错药了吧。”陈默悲伤的回答。又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哦,你是说这个啊,近卫局的苏警司找过我,她说你会在这里,我就来了。”
因陀罗的表情忽然平静下来。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啊。”
陈默不太相信,但联想到狐狸,她的确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可为什么呢,陈默不明白,现在将自己的存在告诉因陀罗,或者说告诉维多利亚有什么用处。
难不成狐狸以为这件事结束之后自己就必须躲到维多利亚,陈默不难想,狐狸总有她的那么多打算,她如果不想告诉自己,就一定不会让自己知道。
陈默安静了几秒。
她看着眼前的因陀罗,犹豫了一会。
“维娜她,还好吗?”
因陀罗脸上的无所谓稍稍隐去,她和过去那副咋咋乎乎的性子比起来,现在的她给人的感觉要稳重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时间,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也或许不过是走上了王庭,让她学会了收敛。
他还是习惯那个浑身烟尘气在市井中穿梭的家伙,偶尔喝醉了会发泄一通,有话直说耿直的姑娘。
“我不知道算不算好。”因陀罗坐在陈默身旁,伸出拳头轻轻的锤了锤陈默的肩膀:“我有时候想,干脆带着主子走,去过过去那种生活也不错,起码那时候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去哪就去哪,可现在不行了,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跟着,还要考虑许多礼仪交集啊之类的,麻烦的要死。”
她垂下目光,看着陈默身上的礼服。
“话说你现在的打扮真是有够搞笑的。”她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鄙夷。“真该让主子也看看你这副模样。”
陈默看着她拿起自己的假发比划了一下,又重新放下。
“还好吧。”
“你不打算回去了吗?”因陀罗出声问,她没有转过头,陈默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我想,我家主子很想你,虽然很不甘心,想不通你这混蛋有什么好的,但如果能见到你,主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回不去啦。”陈默淡淡摇头说。“如果我出现在维多利亚,会很麻烦的,当初一大堆人恨我恨得要死,如果我没死,他们一定不会平静下来的。”
陈默真的挺想维娜的,兴许不止是想,如果那时候她能不去考虑那么多,如果那时候维娜在问他做不做的时候,他能坦然的接受自己的想法,兴许一切都会不同吧。
可如果没有维娜和她身后势力的存在,与卡兹戴尔勾结的维多利亚旧贵族们就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被拔起,如果没有维娜的存在,即使拿下了卡兹戴尔的大部分领土也永远无法结束混乱的战争。
维娜成就了卡兹戴尔,卡兹戴尔也成就了维娜。
陈默想,坐在王座上的那个姑娘,她会不会有一天想起自己曾经在市井街头里的生活,很少有人知道,散漫甚至懒惰的她,其实心里一直向往着自由,向往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可她天生就是领袖,天生就被王权所赋予。
她有她的责任,而她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洒脱。
陈默轻轻笑了笑,他双手撑着池边。
因陀罗看着他,琥珀色的双眼倒映着点点的灯光,白色的长发难得打理的井井有条。
“嘁,说了那么多,还不是想要逃跑。”因陀罗别了别嘴。
“逃跑就逃跑吧,当懦夫总比把命丢了强。”
“你这个混球!”因陀罗骂道,却没有露出多少生气的表情,她泄气的说:“果然,老子还是想要狠狠揍你一顿,你这家伙老是让人那么火大,畏畏缩缩的没点骨气。”
“我现在肯定打不过你。”陈默说:“你要是揍我,那我就只好跪下来求饶了。”
“哦?真的。”
因陀罗举起拳头。
“饶命。”陈默装作求饶的模样。
“你倒是跪下来啊。”
“你不会是真想揍我吧?”
“我倒是想,不过看你现在怂包的样子,揍你多半也没什么意思。”因陀罗松开拳头,抬起另一只手,大方对着陈默张开:“来吧,拥抱一下!对,就是拥抱的那个意思!”
她的怀抱算不上多么温暖,只是贴的近的时候,陈默仿佛能听到她的心跳。
耳边响起因陀罗的声音。
“好久不见,混球。”她这样说。
陈默缓缓抬起手。
“好久不见,因陀罗。”
当初格拉斯哥帮里认识的那些面孔,事到如今又有多少还能出现在面前,陈默不由想起,那个阴沉的小雨,在蹩脚的告声中,渐渐被埋进土里的盒子。
那是维娜少见的会露出肃穆和悲伤的表情,于是因陀罗和摩根站在她的身后,让她真正看起来像是一名领袖。
凡事伟大的事业,凡事不平凡的事业,注定要用许多人的尸骨去填满那些曾经不经意间犯下的错误。
维娜的错误就在于,她还不够坚定,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承担她头顶上的王冠,但幸运的是,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机会去纠正她犯下的错误。
陈默不相信命中注定,但有些人,你不能否认她天生就与众不同,她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要承担什么。
“找到你就好办了,这是主子让我交给你的。”
拥抱分开后,因陀罗【-
“我一直带在身上。”她说,拍了拍手:“给你以后,老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陈默伸出手。
“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默打开盒子。
一枚银色对戒安静的躺在打开的盒子内,在黯淡的白色灯光下反射着亮眼的光芒,戒指上隐约雕刻着Verna的字样,陈默下意识去看因陀罗,可他只看到因陀罗挥着手的离开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昏沉的夜色里。
这家伙走的时候连句道别的话也没有。
从什么时候起呢,其实她是一个挺简单的家伙,这种纯粹的性格在陈默的人生中是很少见的,也因为少见,所以不会让人排斥。
“戒指啊。”
陈默收回目光,关上手中装着戒指的盒子,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丢了一只眼睛罢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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