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可他不在乎真相,而现在凯尔希的话语又让他联想起了这些,联想起了那记忆模糊的父母,联想起了他被赶出龙门时,那番似是而非的话语。
现在想来,有太多的问题和疑惑。
他没有必要被那个威严的男人如此重视,也没有必要因为他和塔露拉和陈的接近就将他赶出龙门,给他那些选择。
现在看来,他快要知道原因。
“是什么?”陈默问,没能注意到自己停滞的呼吸,和忽然间握紧的手掌。
“炎国的神。”凯尔希轻声回答。
“神……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就像是排了大半天的队快要卖到心仪的商品时,忽然挂出了售罄的牌子。
陈默怪异的看着凯尔希。
他没想到凯尔希居然会说出这个答案,而且看起来很认真,不像是在唬人。
“否则如何解释你身上出现的特征,你的身上有很多疑惑,这些疑惑有人知道答案,但我不清楚,我只能推测……”凯尔希说。“这片大地上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物存在,炎国曾的确有过神,炎国神早已被炎国驱逐了疆土,死伤殆尽,但不能否认的是,他们的确有过这种东西存在,现在也依然流落。”
“好吧,神……就当这样吧,不管是不是像您说的那样,神也好,其他东西也好,凯尔希女士,您告诉我这些是想要什么?”
“我曾想过将你关押起来,但特蕾西娅阻止了我。”凯尔希回答:“她不会为了自己做这种事……我不行,我需要你协助我的实验,哪怕只是可能,也是因为如你所说,无论你知道这条线索后如何选择,巴别塔的存在和特蕾西娅存活都将成为你的力量,该怎么做,你心里很清楚。”
是的,陈默很清楚。
即使凯尔希的这个回答依然让他无法相信,即使凯尔希说的话让他听起来觉得不可思议,但凯尔希没有理由欺骗他。
不管是不是凯尔希说的那样。
陈默心里很明白,当初他离开龙门或许并不想他以为的简单。
他其实没有多余的选择。
他只是忽然觉得,或许凯尔希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冷漠,即使她给出的选择其实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第一百零四章 可露希尔兄,你还欠我两个营的装备呢(一)
格莱街头白桦树叶抽出的新芽似乎预示着这个冬天的过去,空气中依然流窜着一丝微冷的寒意,高炉升起的浓烟令卡兹戴尔阴霾的天空多出一丝更深层的色彩,但街头却不见了冬天来临时的那股灰败和阴郁。
染血的长街早已被清理干净,闻不到血腥,也看不见当时倒下的尸体,萨卡兹的血浸透了这条街道,然而当萨卡兹人在街头来往,离开家门走向工厂方向,见到和自己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的萨卡兹时,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攀谈起昨日的经历和在夜校遇到的难题。
双眼里多出了向往和过往萨卡兹所无法见到的生气。
人们总是擅于遗忘的,他们会遗忘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鲜血,因为活着的人会向往更美好的生活。
如果争斗和流血是为了更早迎接这种生活的到来,那么一切的牺牲和死亡都将成为新生和美好的种子,人们会在这片被血浸透的土地上,去迎接更美好的未来。
他们从不缺乏这种韧性。
陈默已经不止见过一次相同的事情在那个国家发生。
办公桌上摆放的咖啡早已冷却不知多时,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望着窗外抽出新芽的树枝,寒冷的空气中不时传来远处训练的口号和指令,战士们的呼声略微驱除了一些春日里的冷意和困倦。
那位巴别塔来的女士离开后,他已经保持了这种像是出神的动作快一个下午。
泥岩认真的审阅着自己的桌前的文件,自从两个月前成为陈默的副官,脱下了那身沉重的铠甲换上轻甲和军服后,经历过最初一段时间的不习惯后,她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和新工作。
雇佣兵小队的人没能想到自己的队长居然是一个女孩,面甲下她的声音厚重而微小,那柄沉重的战锤和在缓冲材质间用源石技艺填充高大的重甲让每一个见识过她的人都错估了她的体型与力量。
他们是一个因原领主的雇佣而新组建的小队,除了少数几个知道泥岩身份的老伙计外,直到巴别塔派来医疗小组为加入守备团的新兵们体检时,她脱下那身重甲后,小队的成员都用错愕的表情来看着自己队长的真面目。
或许是因为格莱的发生遭遇改变了这位萨卡兹过去对卡兹戴尔的看法,而陈默的到来,新生的格莱让这位依旧对卡兹戴尔抱有希望的萨卡兹对今后的走向不再那么迷茫,在某些因缘的促使下,她接受了陈默的邀请,和留下来没有选择离开的雇佣兵们一起加入了格莱这座城市,同时也成为了陈默的副官,以锻炼的名义替他处理营地和从市政递交这里的部分事务。
她神情专注,黑色的军服和军服上的轻甲衬托着那头显眼的白色长发,作为佣兵她不失坚毅,但在某些时候也会因为些许小事露出让人意外的表情。
陈默回过神来时,泥岩正将一份文件摆在他的桌前。
“您走神了,长官。”
“我在想一些事情。”陈默将手里冷却的咖啡杯放下。
“是因为上午那位女士的到来?”
“她说的一些事让我有些在意。”陈默说,他一边拿起那份文件,略微犹豫了一下问:“你相信这片大地上有神吗,泥岩。”
“神?”泥岩不解的问。
“神,嗯……传说中那种,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神。”陈默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描绘这种荒诞的东西。
“您是说拉特兰那边的信仰?”泥岩问。
“拉特兰?好吧,拉特兰,你相信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凯尔希的话语一直在陈默的脑海里萦绕不去,客观的来讲,陈默是不愿意相信凯尔希的说法的,即使她说那只是她的一种推测,如果自己是神的,可能世界上再也没有像自己这样无能和没用的神了。
陈默觉得凯尔希是故意这样告诉自己的,带着某种陈默不清楚的目的,不像是他表面说的为了实验那么简单,但这个想法却如何都挥之不去,毕竟这片大地上有着源石技艺这种和魔法类似的东西,再出现一个神,或许也并不是那么的不合理。
否则无法解释这五年来,无论是黑钢的那一种检测仪在没看到自己身上的源石晶体时,无法确定自己是感染者的原因。
当初进入黑钢前,陈默不仅用最直接简陋的方式取出了植入自己身体内的控制芯片同时也硬生生的扯下了腰上长出的几枚源石结晶。
他本以为黑钢已经检测出了自己身为感染者的身份,但事实上当拿到体检报告时,非感染者的字眼即使让陈默自己也有些无法相信。
这些年来,他一直埋藏着这个秘密,直到刚被俘虏时,被凯尔希指出,兴许那时起,凯尔希就已经在留意了。
凯尔希推论出的结果让陈默无法接受的同时,他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个男人对自己所说的一切。
其实在那个女人离开时,陈默就隐隐有了察觉,可他一直在逃避这种想法。
这些秘密像是网一样纠结在陈默的脑海内,让他想去相信,又下意识排斥。
陈默是不信神的,他不会去选择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陈默的话语令人不解。
“我在一些典籍上见到过一些关于神的描述。”泥岩不确定的说:“我不确定这种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长官,倒是拉特兰人经常宣扬他们出现的神迹,不过,如果真的有神的话,那些拉特兰人和他们的商队也不会死在萨卡兹手里了。”
“所以,神是不存在的?”
泥岩点了点头,又摇头。
“什么意思?”
“神存不存在我不清楚,我们萨卡兹一直被人们称为魔族,萨卡兹的君王也被称为魔王,或许神是和魔王类似的某种称谓吧。”
“魔王……”陈默轻声重复。
泥岩又问:“您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当我好奇吧。”
陈默又想起了凯尔希的话。
【你知道萨卡兹的君主被人称为什么吗?魔王,而即使是魔王也无法阻止源石的侵蚀,但你却可以,这足以说明,你比魔王更加特殊,而在龙门,或者说我记忆中的炎国,只有一种东西能有类似的特质,但那种东西不可能会像你这样孱弱,所以你身上可能具有它们的某种特质,而这种特质和你的身体结合后,产生了抵御源石侵袭的可能。】
他忽然想起了龙门的那个像是狮子般长着犄角的男人。
或许只有他才能回答陈默的疑惑。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回一趟巴别塔。
“长官,文件。”泥岩低声提醒。
陈默浏览起手中的文件。
文件的内容是关于格莱和克里巴尔合并之后,两边城市的市政统一和管理的意见和处理方式,陈默大致浏览了一下,苏恩扬的处理框架还不错,在吸纳克里巴尔原本市政留下的一部分人员和格莱的市政合并,并将格莱和克里巴尔的工人领袖们联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可以参与市政旁听并提供意见的工人小组来负责管理避免两座城市合并后松散的工人和市民引发的问题。
这种处理方式是在苏恩扬和陈默向前讨论过一段时间后,陈默告诉他的一些可行措施,而具体该如何事实,陈默交给了苏恩扬和他手下那批新的城市官员。
“看过了吗?”陈默问。
泥岩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是的。”
“有什么想法?”陈默将文件放在桌上,翻开末尾,拿起笔,站在办公桌左侧的泥岩身影挡住了些许窗外的阳光。
“我从没有见过那座城市会给它的市民这么大的权利,长官,您真的认为这种方式能在卡兹戴尔产生效果吗?”
“你是想说,除了格莱这座城市,其他的城镇不可能推行格莱的行政方式,因为格莱没有领主,它实际上是控制在我和格莱的工人的手里,而其他城市,依然有着大量的支持领主的军队和雇佣兵们。”
“是的,那些城市不可能能向您和格莱这样给工人和市民们这般宽容的待遇。”泥岩说,作为雇佣兵,她的经历告诉她,卡兹戴尔的领主和其他的城市不可能变得和格莱一样。
陈默放下笔,将签署了姓名的文件合上。
“你说的没错。”陈默拿起文件,泥岩伸手结果,将文件握在手里。
“但你还记得,格莱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格莱的吗,在我没来之前在格莱街头发生的经历。”陈默问:“那时的格莱也有领主,有卫队,有雇佣兵,但现在,这里却没有了那些东西,是萨卡兹人亲手自己将他们赶出了这座城市,所以格莱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但那也只是格莱,长官,卡兹戴尔不止一个格莱,其他城市有比格莱更坚固的城墙,【/
泥岩想要反驳,或者说,她看着陈默,希望陈默能够给她一个答案。
这个萨卡兹姑娘比想象中的还要执着,或者说某种坚持。
“正是因为你说的那样,所以将来在格莱发生的经历可能会更多,也比格莱更加惨烈,会有无数的工人像你见到的那天那般死在某座城市的长街上和领主护卫的刀剑下。”陈默没有否认:“这些流血和牺牲是无法避免的,泥岩,当一群备受压迫和苦难一无所有的人站起来想要反抗时,他们必须要面对虽然腐朽但比自身强大无数倍的敌人,因此他们自然会付出比敌人数倍的牺牲和死亡用来弥补他们自身的劣势。”
陈默说的很轻也很冷静,仿佛不是在谈论无数人的生死,而是在讲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兴许这也是特蕾西娅一直不愿引发更激烈的战争的原因吧。
“可是……”泥岩迟疑了,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种答案,因为偶尔做梦时,她还能在梦中见到格莱长街那天尸山血海的景象,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惨烈的画面。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实,泥岩。”陈默望着自己犹豫的副官:“因为当一个社会结构出现问题并且大多数人的生活在这个社会框架内并不得以满足,少数人囤积了大量的财富和权利时这个社会就会因此引发出各种问题,这个社会结构的组成本身就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且酝酿爆发出各种能看见的弊病和危机,而要解决这种问题,在原本的社会结构上是无法找到出路的,因为那群少数掌握了权利和财富的人会成为最坚实的阻力。”
陈默说:
“就像是现在你所看到的卡兹戴尔,领主和领主旗下的雇佣兵掌握了城市的财富和权利,而大部分萨卡兹平民和萨卡兹感染者却在这种权利和财富的压迫下饥寒交迫,他们用粮食和生存来逼迫人们为他们工作,攥取财富,而这些财富却被他们用来挥霍无度和争斗,导致了萨卡兹如今的贫穷和分裂。”
泥岩握着文件的手用力了一些,她想要反驳陈默的话语,然而那些话却让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萨卡兹一直是这样过来的,长官,从我有记忆开始,萨卡兹人就生活在领主的麾下,服从领主的命令,为领主劳作和征战。”泥岩说:“您刚才说格莱发生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难道这样就能改变卡兹戴尔如今的局面吗?”
“这是方式,而不是目的,泥岩。”陈默摇了摇头:“要改变卡兹戴尔现在的局面,光靠牺牲是做不到的,同时要知道为什么去牺牲,而不是白白的流血,没有意义的死去不叫牺牲,格莱工人们的运动本质上是在追求社会财富的再分配,将本来应该由他们自己所得到的部分权利和财富重新拿回他们的手里,将领主和城市多余的财富和权利适当的分给这群饥寒交迫的人们,来维持社会的稳定,解决因此而引发的阶级矛盾。”
“就像您和工人小组们讲的那样?”泥岩问。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工人们那些知识和开创夜校吗?”陈默没有直接回答泥岩的问题,而是问她。
泥岩摇了摇头。
“因为即使有人告诉其他城市的萨卡兹这个道理,他们也不会做,他们没有经历过格莱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们不会选择相信这些内容会给他们带来改变。”
“愚昧?”泥岩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这个词语。
“对,愚昧。”陈默说:“这是领主和封建阶级统治人们最好的手段,也是世间最大的枷锁,而这一点在不被人们接受的萨卡兹和感染者之中尤为明显,尽管源石引擎诞生到现在,很多人已经萌发出了他们自己的想法,但萨卡兹不一样,萨卡兹的战争和外界对萨卡兹的歧视和成见,导致了萨卡兹人的贫穷,他们依然对这片大地一无所知。”
“但也正因此,他们比起其他人更容易被引导和误导,被或歪曲或正确的事实和与自身处境相同的人的话语所说服。”
陈默说,这才是他选择来格莱的原因,因为格莱的人已经经历了反抗所带来的境遇,他们已经脱离了原本的思想桎梏,更容易被引导和发生改变。
“您是因为这样才选择格莱的。”
“格莱是一个火种,泥岩,这里的人们是组成火种的基石。”陈默说:“腐朽的统治者们企图用歪曲的事实和言论来引导人们对感染者的仇恨来转移他们的压迫所带来的社会问题,而萨卡兹大多是感染者,深受其苦,所以才导致了如今萨卡兹和感染者的处境愈发艰难,有人明白这些道理,但他们已经成为了统治者和压迫者的一员,而相比较他们而言,很少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和生活去为了一群无关又看不见希望的人的诉求而付出一切,哪怕是感染者他们自己。”
“他们所求不多,也自然容易被统治者收买和轻易击溃。”陈默说:“但社会潜藏的问题和矛盾不是压抑和改革就能消除的,它迟早会爆发,而且更猛烈的爆发,因为这是必然的结果。”
陈默说:
“如你所见,我不是一名萨卡兹,所以我无法体会到萨卡兹人所经历的苦难和折磨,但我却能知道他们的诉求,因为某种原因,我知道他们希望什么,也知道用什么方法能达成他们的希望。”
黑色的军装下,泥岩能看到陈默那张年轻的脸在看着她身后窗外。
陈默没能去注意到泥岩渐渐变得坚定和异样的眼神。
“但我不能改变他们的生活和处境,能改变萨卡兹遭遇的只有他们自己,而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个理论。”陈默平静的说,卡兹戴尔的天空阴沉灰暗:“倘若每个人都不愿意拿起武器,那没有人会来改变他们的遭遇和苦难,只有当萨卡兹人愿意站起来反抗自己的命运和苦难时,他们才有机会为自己赢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只有他们愿意流血和牺牲时,他们才能争取他们的机会和权利,而不是靠躲避,怜悯,和当权者的施舍。”
“但您现在却在帮我们。”泥岩说:“您在告诉那些受难者该如何去战斗,而不是等到他们不得不拿起武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我也可能在提前将他们推向死路。”陈默说:“不如说,我现在来这里本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兴许在未来,会有无数的萨卡兹因为我的这番理论而赔上性命却一无所得,我什么也无法向你们保证。”
“您不用保证,长官,我的经历和在战场所见所闻告诉我,您所做的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活下来,让更多的人能更好的活着。”泥岩说,她露出笑容,那笑容看起来无比温婉:“尽管就像您说的,您不是一名萨卡兹。”
“我时常会想起自己成为雇佣兵在卡兹戴尔流浪的这段经历,想起那些离我而去战士和倒下的同伴,想起在被雇佣的日子里在城市和卡兹戴尔的城镇见见到过的萨卡兹们的生活和遭遇,我们一直在逃亡,为了活下去,居无定所的流浪和躲避着来自其他雇佣兵团的追杀,我曾以为卡兹戴尔会是我旅途的**,也是我的终点。”泥岩说,笑容缓缓消失:“但是……直到我来到了格莱,亲身经历了这里发生的一切,然后见到了您,听到了你的理论,我开始思考自己的经历和遭遇,在看到了格莱的改变之后,我才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真的是在为什么而战,不再是麻木的为了活着而活着。”
在为了那些格莱长街上的工人和平民而战斗的时候,泥岩才萌生出了这些想法,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
清晰的告诉他萨卡兹这些遭遇的来源,清晰的告诉他该怎样去改变萨卡兹的人的处境,清晰地告诉他萨卡兹前进的方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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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我只是遗憾,没能早些见到您,我的那些死去的同伴和战士,也没能早些遇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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