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wwhyhy
看到这个红圈，夏尔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他猜到这红圈是谁画出来的了。她应该是希望自己去展览上看看。
“无名，明天有空吗？”想到这里，他扭头问道。
“嗯？”正在收拾餐具，顺带泡茶的无名抬起头：“夏尔大人明天又要出门吗？”
“是，想去个展览，和洛芙娜有关的。”
“哦，知道了。”她答应道：“那我去准备你明天出行的衣服。”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无名答应得挺欢快的。她对明天的出游似乎非常期待。
其实，这两天，无名的兴致都挺高昂的。她好像很喜欢这刚刚开始的在洛芙娜尼亚的生活。
“无名，你好像很高兴？”他不理解，他以为离开了居住许久的岛上城堡，无名会沮丧很久都无法振奋的，但现在的她好像并不难过。
“嗯，夏尔大人，您不是也很高兴吗？过去，你总是一言不发、看上去特别严肃、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现在，到了洛芙娜尼亚之后，你变得温和不少了，刚才你读报的时候还笑了一下。”无名答道：“既然回到这里，能让您高兴起来，那我又有什么理由难过呢？”
“我刚才笑了？”夏尔感觉难以相信。
“嗯，我看的清清楚楚，您在翻报纸的时候嘴角上扬了一下。”无名笃定地答道：“您没意识到吗？”
无名这次的回答，让他想了很久。
直到洗浴结束，躺倒在松软的床铺上之后，他依然在想。
他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轻松简单的愉快了。
过去，在那座偏僻海岛上的悠闲时光，似乎都只是建立在对更遥远过去的遗忘之上，是一种麻木和冷淡。所以，他始终无法感受到由衷的欢乐。
但是，他在潜意识里，其实并不排斥那些过去。
所以，自从洛芙娜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逼着他逃来了洛芙娜尼亚之后，这些天的他，也开启了那些尘封的过去，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他其实也在期待着和洛芙娜与希尔娜的重逢。
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合适。
64.东伊波利的皇帝
夏尔和无名的这栋新居，位置实在太好。出门后，沿着主干道，往西，不用半个小时，步行就能抵达洛芙娜尼亚的皇城正门。
这座恢弘气派的皇城高墙高大宽厚，承平数百年的都城早就失去了防御功能，完全成为了帝国门面。
所有的墙面上，全都是炫耀着这个千年帝国文治武功的大气浮雕。
密密麻麻的纪念碑文和数不清的塑像，就矗立在皇城周边，仿佛拱卫首都的卫士。
数不清的旗帜迎风招展，仿佛成群的飞鸟在都城上展翅飞翔，简直能将天也遮蔽了。
任何漫步于环城道路上的行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仰视着这些景观，心声崇敬之情。
这座恢弘的洛芙娜尼亚皇城并非对公众完全封闭，部分皇宫建筑、帝国大博物院、帝国修道院等区域，依然可作为景点对外开放。
此次的公共历史展览，就是在这些区域举行的。
展览的目的，是回顾历代先皇的伟大事业，增加国民对皇室的认同。
从洛芙娜女皇开始，每个帝国皇帝都有一个对应的主题展厅。
主办方几乎将皇城内所有的开放区域全都用上了，但依然不足以尽现那些往日帝皇们的伟大征程。
“这些……都是洛芙娜小姐领导建设的成就吗？”无名看着这座恢弘的皇城，实在忍不住发出感慨。
虽然，她曾在夏尔的藏书中略读过东伊波利帝国的历史，但书中堆砌的辞藻再华丽炫目，插图再精美，也比不上亲眼所见的宏伟景观来得震撼。
“她是个开创者、也是个守护者，但这里并非她一人的成就。”夏尔纠正了一下：“不过，她这么久以来一直庇护着这个国家，做得确实不错。”
展览的入口处就在皇城正门，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的游客。好在这里的户籍管理制度并不严苛，夏尔和无名这两个黑户，只要购买门票，并且通过法师的核验，确认没有携带危险品，就能顺利进入城内，在展览区域自行参观了。
不过，无名发现，夏尔在接受搜身和核验时，那几个法师见了他之后，脸上要么带着疑惑，要么显得有些讶异，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一开始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进入皇城，跟着夏尔，随着人流步入皇家大博览馆，看到了那些大幅的开国皇帝肖像，她才明白缘由。
在洛芙娜女皇“驾崩”之后，随之继任的几代皇帝，都和夏尔长得非常相像。
他们都是统一的黑发黑瞳，柔和的五官，淡漠的眼神，沉稳的气势……熟悉这些画作的人，再见了眼前的夏尔，确实很容易产生错判，以为是那位古老的皇帝走出画幅重返人世了。
好在，那位洛芙娜的继任者并非男性，也是一位女皇。
她是“洛芙娜女皇的长女，东伊波利名义上的第一任皇帝，夏尔兰娜一世”。
这位女皇，和夏尔只是气质相仿，眉宇间和夏尔有些近似，相貌偏中性。
要是她是个男孩，那绝对会和夏尔长得一模一样。那样一来，夏尔这张脸，在皇宫门口就不会只是引起小范围注意了。他恐怕会被当成先帝显灵，直接引发骚动。
这位夏尔兰娜的诞生故事，也很有意思。
在帝国历史上，洛芙娜自称“梦见了一位黑发黑瞳的天使，来到她的身边。那天使与她在梦中相爱**”，她醒来后，就为那个天使生下了三男四女。
当然，有些很多学者都认为，洛芙娜女皇应该是有某个秘密情人的，她这些孩子就是为那个情人所生的。什么天使后裔通通都是鬼扯。
但这无法解释，她是怎么在一年内生下了七个孩子的。也无法解释，为何极为稀少的魔法天赋，会同时觉醒于七个兄弟姐妹之上。
这些孩子仿佛天眷一般，生来就具有极强的魔法天赋。
其中最年长也最强大者，便是这位夏尔兰娜。
她的展厅占据了大博览馆三成的场地。她的全副铠甲，她的武备，她责令下属编篡的法典，她一生签署的重大历史协约的原稿文件……这些古老而意义重大的展品，把本来还算宽阔的场地摆得满满当当。
不论是在个人武勇上，还是政治手腕上，抑或是魔法天赋上，夏尔兰娜都强得匪夷所思，在各个领域都颇有建树，她的才华甚至都算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似乎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某位非人的强大天使降临人世，和女皇诞下了她这位天生的统治者。
自夏尔兰娜之后，东伊波利的皇室，也一直都骄傲地以“天使后裔”自居。
但，面对这巨幅肖像中，那位长得和自己无比相像的伟大皇帝，夏尔只是瞟了一眼，就扭过头，从衣服里拿出了口罩裹在了脸上，示意无名跟着离开。
无名现在很想开口问夏尔几个问题，但她感觉到夏尔不太高兴，就忍住了。
她猜测着：难道是洛芙娜小姐，抢走了卡特琳小姐给夏尔先生生下的孩子？拿过来扶持成了自己帝国的皇帝，期望用这种手段来迫使自己的爱人回到身边？
但是，这理由显然说不通。
因为，夏尔对洛芙娜从未表露出任何不满或者憎恨，在提起这个学生时，他只有惋惜和歉意。夏尔反而对这些成就惊人的子嗣漠不关心。
从夏尔流露出的对卡特琳的感情来看，如果这孩子真的是卡特琳为他生的，他应该不会这么冷淡的。
但来不及细想，夏尔已经在催促无名了。
无名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迈步跟上。
皇家大博览馆占地面积惊人，但要用作展示千年以来帝国皇帝们的丰功伟业，显然远远不够。因此，只有那些真正公认意义重大的皇帝们，才能拥有够大的展厅。
所以，除了那位“夏尔兰娜一世”之外，就数洛芙娜的展厅地盘最大。
可惜，和夏尔兰娜一世不同，洛芙娜留下的相关文物极少，展厅中陈列的展品，大部分都是后世皇帝为了纪念她，以她为主题制作的各种工艺品。真正属于她的东西，这里真没多少。
说实话，这里与其说是展厅，不如说，更像是兜售明星主题周边的商铺——洛芙娜就是这个大明星。
这展厅里，里到处都是那位明艳娇美的女皇身影：有身着轻甲，指挥作战的洛芙娜画像；有端坐王位，慵懒轻松的洛芙娜雕塑；还有高举战旗，发动冲锋的女皇玻璃彩绘；头顶圣光，引导人民的洛芙娜主题纹章……
每一个洛芙娜的双眼，似乎都在看着夏尔，对着他微笑。好像在期待着他的称赞和夸奖。
在这处展厅之中，最特别的一样展品，是一份比成年人臂展还大的立体绘本。
绘本名为《圣女洛芙娜的伟大冒险》。
和那部帝国内非常著名的歌剧作品同名——事实上，那部歌剧就是根据这绘本的故事改编的。
这恐怕是这展厅里最古老的展品了，也是唯一一个，洛芙娜在世时可能接触过的文物。
具体是谁、为什么制作的，已经不可考证了。大概就是某个工匠，为了赞颂女皇陛下的丰功伟绩，制造出来的贺礼，以博女皇陛下一笑的东西。
这绘本的书页历经千年，早已经不能随意翻动了。摆在展厅里，参观的客人也只能看到封皮上的卡通版洛芙娜肖像。
“夏尔大人，这个绘本，应该就是我们那天看的歌剧的故事原型吧？这是您制作的吗？”无名悄悄问道。
“不是，我做的那本，早在鼠疫爆发时，就已经被洛芙娜献给那头恶魔了。我后来没有再为洛芙娜制作任何童话绘本。”
“那这……”
“是洛芙娜自己制作的。”
65.洛芙娜的糟糕冒险
洛芙娜在鼠疫期间，和那头恶魔签订了契约。
契约的要求看似非常非常简单——恶魔和希尔娜作为同游的伙伴，离开大黑森德地区，随便在大陆上乱逛，去哪儿都行。
只要逛到洛芙娜自己厌倦了，对恶魔说明，她们俩就可以分开，契约就算完成了。
唯一附加要求，是旅程期间，她们俩不能直接伤害彼此。
这个契约似乎对洛芙娜来说不算严苛。毕竟，只要离开大黑森德，洛芙娜就可以随时解约，条件可以说是相当宽松了。
只要签订这个契约。伊波利所有的居民，就都不会感染鼠疫，所有人都能健健康康地活到老。
以当时洛芙娜的智慧，当然不能理解恶魔的用意。可她也能察觉到恶魔有什么阴谋。
但恶魔小姐的解释是：“我受迫于父神设下的规定，很多行为都受到限制，不能随便行动，所以才需要你这个凡人作陪。我只是厌倦了待在森林深处无止尽的等待，我想要见见热闹的世界，请你带个路，仅此而已。”
“你不会想在获得自由后滥杀无辜吧？还是想要坑害别人？”洛芙娜还是很警惕。
“我不喜欢直接进行无谓的屠戮。”
恶魔答道：“只要你觉得我做得不对，你随时可以阻止我，我一定照做。如果你还不相信我，你完全可以带着我去荣光城，找你最敬爱的夏尔老师，找那里的主教、教皇，告诉他们，你身边有一头恶魔，让他们把我杀了。虽然我并不希望你这么做，但你就算真这样做，也不算违约，我也不能阻止你的。”
“所以，我就算去找夏尔老师，你也不会阻止？”
“当然不会，而且我也会跟着你一起去，还会在此期间竭力保护你的周全。”恶魔笃定着。
虽然还是充满疑惑，感觉自己上钩了。但为了自己所许下的愿望，洛芙娜必须付出这个代价。
否则，过不了多久，伊波利的居民们必然会被卷土重来的瘟疫击倒，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她只能答应。
和恶魔签订了契约之后，她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冥冥中，似乎有某个至高的存在见证了她们所发下的誓言。
“契约生效了，父神将见证我们的诺言，洛芙娜。”恶魔说道：“我们启程吧。”
她只能踏上这趟旅途了。
洛芙娜披着夏尔老师留下的大衣，背着行囊，带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表面上乖巧又听话的恶魔小姐，就此离开了伊波利。
她已经决定了，就靠着夏尔老师留下来的信件、还有地图，照着夏尔老师走过的路线，去荣光城，找夏尔。
夏尔老师一定会把这头烦人的恶魔打败的。
所以，洛芙娜拒绝了恶魔为她指路的请求，坚持要自己寻路，不让这个心怀叵测的家伙误导自己。
她要靠自己找到荣光城，找到她的夏尔老师。
恶魔早看出了她的意图，也不坚持，只是笑着同意了。
在连续进行了小半个月后，第一次走这种大远门的洛芙娜，才终于离开了大黑森德地区。
沿途所见的其他邦国情形，让洛芙娜感到无比的恐惧——瘟疫的破坏力太大了，很多地方都是连片的坟冢，根本没有借宿休息、或者购买食物的地方。
甚至有些村落，都见不到一个活人。
她只能随便找些破屋，撬门进去，胡乱搜刮些吃食，再继续前行。
而那位恶魔又不用吃喝，也不用睡眠。她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忙活的洛芙娜，不做任何表态。
她们像是一对结伴远行的双胞胎姐妹，焦急的妹妹对着地图抓耳挠腮，为食物和居所而苦恼不已，而慵懒的姐姐则对一切不闻不问。
好不容易，洛芙娜终于带着这个恶魔找到了方向，离开了遍布密林和沼泽的烂地，找到了离开大黑森德的道路。
“好啦，洛芙娜，我们已经离开大黑森德了。”恶魔笑盈盈地看着她：“多谢你啦。现在，你如果厌倦了这趟旅途 ，就让契约中止吧。你回伊波利就行，我们就此别过。”
“不，我不会放你这么离开的。”洛芙娜恶狠狠地回了一句：“我要带你去荣光城！让那里的教士好好收拾你！而且，你给我听好了，这一路上，你不准伤害任何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都听你的。”恶魔笑道。
洛芙娜现在的样子非常狼狈——长期没洗澡也没空打理头发，整个人臭烘烘的，头发里都能养虱子，因为睡眠不足，黑眼圈很重，看着像是个野地里爬出来的蛮子。
而一旁的恶魔，则显得容光焕发，过膝的长裙一尘不染，略带卷曲的红发顺滑光洁，丰胸翘臀圆润饱满，俨然是某位出身高贵的美丽大小姐。
洛芙娜的威胁，更像是某个粗野的平民，对着贵族毫无礼节地谩骂吼叫，只换来了贵族大小姐轻飘飘的回应。
根本显得她气势不足。
恶魔小姐还耐心地揉了揉洛芙娜的脑袋，对她轻笑了下，似乎将她的威胁当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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