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wwhyhy
这更加坚定了洛芙娜要消灭恶魔的决心。
但是，问题在于，离开大黑森德之后，她们来到了此次鼠疫的爆发地——柏兹坦公国。
一两年前，夏尔首先抵达了这里的一处风光明媒的旅游城市。
他在给洛芙娜的信里，详细描绘了这里的美好景象：热闹的街道和广场、喧嚣的餐厅、华丽的喷泉水池……
但现在，穿过寂寥无人的田地，来到这里的洛芙娜，没有看到期待中的美好景象。
瘟疫爆发后，这座人口密集的城市首当其冲，仅仅半个多月，就死了数千人。剩下的活人要么闭门不出，要么逃散到了僻静的老家。
洛芙娜只看到这里城门大开，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呼啸的寒风。枯萎的落叶从树上飘落，散落得到处都是，也没有人清扫。城中的喷泉半年来无人打理，有些叶子落进了水池，阻塞了排水口，池子里只有散发着恶臭的绿水。
城内唯一热闹的地方，是教堂和穷人安置所，这些地方成了如今的临时医院，堆满了哀嚎的感染者，简直惨不忍睹。
洛芙娜没有找到愿意接待她的旅店，她只能在街角凑合睡了一觉，吃喝了些花大钱才买到的食物，继续赶路。
柏兹坦原本安全的乡间小路，如今也变得危险异常。
因为瘟疫严重耽搁了今年的耕种，很多人铤而走险，希望靠劫掠沿途客商过活。
而带着这么个贵族小姐一样的恶魔，她们自然成为了醒目的劫掠目标。
恶魔这时候，还会故意挑事。每次遇到劫匪，她都夸张地大喊大叫，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害怕模样，让那些劫匪更加亢奋。
好在洛芙娜手里有把强横的炼金武器，也学过些招式，能勉强把这些劫匪打败。就算遇到胆大的群盗，也能击伤一两个人，将他们吓走。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帮简直杀不完的盗匪，随时随地都会冒出来，简直一刻也不得闲，洛芙娜感觉自己都要疯了。
“哎呀呀，洛芙娜，这些天都累过头了。”恶魔有时候，会假惺惺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再这么下去，你会猝死的。要不，就这么把契约中止了吧，你赶紧回家，千万别为我丢了命啊。”
“不用你管。”洛芙娜厌恶地答道：“我一定要让夏尔老师干掉你！”
可沿途的城市依然荒芜而破败，鼠疫已经将这个繁华的公国搅得一片死寂了。
失望透顶的洛芙娜，在一个多月后，总算穿过了这个糟糕的国度。
她的戾气正在不断累积，就如同恶魔期待的那样。
66.维蓝共和国的阴云
在冬日寒冷的雨水中，离开大黑森德数个月的洛芙娜，终于抵达了维蓝——自由商贸共和国的中心，知名的海港城市首府，无比重要的海上枢纽城市。
夏尔就是在这里乘船，走海路，带着希尔娜去往荣光城的。
在这长达数月，能让人神经衰弱的赶路期间，洛芙娜带着恶魔，穿过了柏兹坦公国萧条的城市、荒废的农田、危险的道路、阴森的墓园……一番辛苦下来，洛芙娜总算明白，为什么夏尔老师会说“在外长途旅行很危险了。”
这趟旅行，真的比童话书里的冒险难受许多。
没有任何奇遇，只有琐碎恼人的麻烦和望不到头的折磨。
但不管怎样，她总算带着那头恶魔抵达了这座大城。
此时，她被这突然到来的冬雨搞得全身湿透，直打冷战。夏尔老师那件厚重的大衣保住了她仅存的体温。
刚来没多久，就遭遇了这场寒冷刺骨的冬雨，泥泞的道路让她的靴子上沾满了泥块，似乎是个很糟糕的兆头。
她感觉再继续淋雨，自己都要高烧感冒了，狼狈的她迫切需要一个歇脚的地方。
与之对比的，是那头契约恶魔。
她在雨中悠哉地闲庭信步，泥浆和雨水完全避开了她的衣裙，她浑身没有沾染任何淤泥，依然像是个姿容端丽、干净整洁的贵族少女。
洛芙娜恼火地看着这个家伙，虽然很是不爽，但最后也没对恶魔说什么。
她拿起手中早已经被雨水浸湿的明信片，对照着画片中的城市和现实的城市，确认自己没有搞错之后，很是无奈。
明信片中的维蓝城，天空风和日丽，繁盛的港口上满是漆成雪白色的建筑，在海风掀起的轻柔波涛中耸立。楼宇间密集的水网和大大小小的船只，构成了这座城市的交通网路。
城市繁华无比，港口上往来的货船密集得简直能覆盖整片海域。
去年，洛芙娜在收到夏尔的明信片后，曾非常期待来这里参观。
但现在，在阴沉的天空下，隔着重重的雨幕，洛芙娜得捋起额前的碎发，喘着粗气，眯着眼，才能看到个灰蒙蒙的城市轮廓。
这座曾经繁盛富庶的海港城市，在滂沱的雨水中显得寂寥冷清。
港口码头也见不到往来的船只。汹涌的海风吹来，夹杂着怪异的腥味席卷沿岸周边，让她有终想吐的感觉。
这座城市正处在严重的混乱之中。
虽然商贸共和国因为富庶，聚集了很多高阶医师和药剂师，也针对此次瘟疫准备了充足的药物。但这所谓充足，是指对于共和国的元老、议员和富豪们的充裕。
富裕的权贵们，他们可以留守在各自的宅邸里，抱怨着瘟疫带来的麻烦以及今年的损失，饮用药剂师调配的怯病药剂，慢慢消耗着库房内充足的存粮，不用担心生计。
但是，城内大量的普通商贩、水手、码头搬运工、船夫、渔民……他们并不包括在救助人员之内。
而且，由于瘟疫的扩散，大量的商贸往来都被中断，这些底层居民都失去了经济来源。
在港口进出的船只，也只有前些年的十分之一二，相当萧条。
极端依赖进口的维蓝，也出现了物资匮乏的情况，高涨的物价也让居民怨声载道。
这些人，只能靠排队，争抢些临时的救济粮食和稀释后的鼠疫药剂。
虽然鼠疫带来的第一波死伤高峰已经过去，但大量的病患依然挤在医院、修道院和救济所里。
死去的人还时不时被冲上岸边，他们肿胀的尸体，还会散发出可怕污秽的臭气，进一步助长瘟疫的传播。
没人甘心就这么等死遭罪。
城内的各个底层劳工组织的行会帮会，在瘟疫爆发之初，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大概三四个月前，有一群焦虑的水手，因为断了活计，在已经没酒可买的酒吧里鼓噪闹事，最后聚集成群，发生了暴动。
他们意图冲击市政厅元老院，抢掠物资。虽然最后没成功，但闹出的动静很大，烧毁了一处权贵的别墅，这件事让维蓝城的元老贵族们很是惊慌。
在那之后，元老会立即吊死了几个闹事的水手，组织了警卫和巡逻的卫兵日夜巡逻，也遣散了所有帮会行会。
但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依然有着不为大人物们注意的角落，那些心怀不满的人，便在这些地方交流着彼此的怨愤和不满，累积着怒火。
原本繁华的商贸共和国首府，如今就变成了这么个模样。污水横流，垃圾堆积在路旁，
水雾蒸腾的街上，是冷清的街道和早已关门拒客的商铺。唯一能见到的成群结队的活人，只有举着棍棒巡逻的警卫。
警卫们非常凶恶，他们在雨水中踏着街道上积起的水洼，拉扯着不断吠叫的警犬，对着每一个路人高声喝骂。他们的嗓门比劈里啪啦的雨水声还要吵闹。
进城花费了洛芙娜很大一番功夫，她本就不多的积蓄，此时又被狠狠敲诈了一笔，近乎都要身无分文了。
雪上加霜的是，洛芙娜在港口附近看到了布告——驶往荣光城的运客船只，因为鼠疫缘由，不准在各地港口停靠，所以早已停运了。
维蓝城内气氛压抑，物资匮乏，所有的居民都在期待着教廷派来的医疗支援，期待着教廷的神职者，带来受祝的医师、公正的骑士、充裕的食物和药材，让大家走出困境。
可好些个月了，支援依然遥不可及。这里的气氛也因此越来越压抑。
这座城市简直糟透了，她真不应该来这里的。
洛芙娜顶着似乎无休止的大雨，在城内转悠了老半天。感觉脚步越来越沉重，头也晕晕乎乎的。
可以肯定，她是发烧了。
她很倔强地拒绝了恶魔想要帮助她的建议，依然要靠自己找到居所——她还是抱有期待，希望在这里等到前来救援的教廷队伍。
说不定，她向教廷的圣骑士报上名号，能央求他们把她身边这烦人恶魔干掉，再带着她去荣光城找夏尔老师。
但城里没有任何可以接待她的地方，因为宵禁、物资短缺，城内仅有的几家旅店价格高得离谱。而且，这里的居民口音繁杂、甚至很多人都不会通用语，和这座城市的居民交流简直是地狱难度。
眼见雨天本就昏暗的天空越来越黑暗，城里几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洛芙娜都快绝望了。
长期赶路的疲惫、淋雨后的虚弱、没有落脚点的压力一起袭来，她最终跌倒在了冰冷的积水中。
“唉，洛芙娜，别逞强了。”恶魔惋惜地蹲在跌倒的洛芙娜身边，温柔地看向跌倒的洛芙娜，双目中展露的温情，让她仿佛是一位显灵的天使：
“你跟我说一声，我自然会帮你的。不用你付出什么代价，我们现在有相互扶持的契约，我能为你找到暖和的住处，为你找到能饱腹的食物，帮你选择合适的出行现路……何必这么累呢？”
洛芙娜嘴唇嚅嚅了几下，但还是没搭话。
因为，高烧让她晕了过去。
恶魔轻轻扶起了洛芙娜，面带着和煦的微笑：“那我就当你默许了，洛芙娜。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67.拨动混乱的恶魔
对于恶魔来说，想找到住处很简单。
她扶起昏迷的洛芙娜，在城中随便感应了一下，找到了些适合哄骗的目标，然后随便敲响了一家人的房门，对开门的户主恳请起来。
在恶魔随口编织的谎言中，她和洛芙娜是一对随父母去往荣光城朝圣的贵族小姐，因为瘟疫带来的混乱，不幸和父母走散，这才靠着仅存的积蓄来到了维蓝共和国。
她们本想着找到熟人，有个寄身之所，却发现城里已经彻底乱了套，亲友也找不着了。
“拜托几位好心人，救救我们吧……我敲响了好几户人家的们，她们都以为我妹妹感染了鼠疫，她其实只是高烧，但如果不加救治，我的妹妹真的要扛不住了，她，她的身体情况真的很糟糕……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呜呜……”
她依靠随口编制的谎言，加上梨花带雨的哭诉，以及怀中昏迷高烧的洛芙娜，很容易就博得了那家人的同情，住进了那户有些积蓄的中产之家。
等到洛芙娜从床上醒来时，恶魔都已经和这一户人打成一片了。
她精妙的口才，对人心的理解，不留痕迹的逢迎，还有那魅力十足的容颜，加在一起，简直有如神助。
这户人家的老人视她如亲女，操持家务的夫妻当她是平易近人的贵客，家里的少年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女孩则视她为知心姐姐。
清醒后的洛芙娜见此情形，直接急了：“喂！你在搞什么？你不会又想坑害别人吧？”
“不是啊，我是见你当时高烧得厉害，又没有歇脚的地方，这才找了这户人家，撒了个小谎，央求他们收留我们啊。他们也答应了，有什么问题吗？”恶魔满脸无辜：“我也算是帮了你啊，这也有错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不怀好意！”
“怎么能这么说，你让我有些伤心了。”恶魔还委屈地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似乎很是难过：“明明我是为了妹妹你的安全才这么做的。”
这家伙简直装上瘾了。
洛芙娜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哪怕身无分文，哪怕低烧不退，也得走。
她不希望这一家人和这阴毒的恶魔牵涉上干系。
但很不幸，在这一家人看来，洛芙娜是个不懂事，还和她那姐姐吵吵嚷嚷的恼人丫头，恶魔才是那个成熟懂事的大小姐。
他们一家人依然希望这位“贵客”能留在他们身旁，陪他们度过这个灰暗的瘟疫时期。
他们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们都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够糟了。但，如果有这样一个温柔恬静，又善解人意的贵族大小姐在家里作客，就能给他们灰暗的生活增添些亮色。
洛芙娜知道，这些人铁定是被恶魔迷惑了。
但是，那怕她找到这户人家的男女主人，告诉他们：“那个自称自己是她姐姐的女人，是一个恶魔，千万别被她蛊惑”，换来的，也只是皱眉和怀疑——他们还以为洛芙娜是急着走，这才和姐姐闹了矛盾，故意编出这种一眼假的谎话挑拨离间。
洛芙娜现在有口难辨，她虽然从高烧昏迷中恢复了过来，但身体也还是很虚脱，低烧也一直不退。
就像维蓝城一直断断续续的冬雨一样。
城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城里颁布各种禁令越来越多，街上吵嚷喝骂的警卫越来越凶，这户人家的积蓄和存粮却越来越少。
哪怕家中的劳动男子外出忙活一整天，也没有多少来钱的活计能给他们找到。
但，尽管家中的收入越来越少，他们也依然对恶魔非常尊敬，哪怕这户人家自己饿肚子，也不想怠慢了恶魔。
“你在利用他们的善心！”洛芙娜看了出来：“我不是说了，不准你伤害别人吗？”
“我没有伤害他们啊，我也没有用法术迷惑他们，我只是用言语博得了他们的好感，他们自愿收留我们，自愿把吃的喝的优先给我们而已。”恶魔满不在乎：“都是他们自愿的。”
洛芙娜紧张兮兮地监视着恶魔，生怕她要和这户人家的家庭成员“做交易”、“许愿”。
某些变化也在发生。
某天开始，这户人家男主人的朋友们，前来登门拜访，交流近况了。
他们都是鼠疫之后失去了不少收入，如今只能在城里苦熬的中产。
他们带来了各种各样的糟糕传闻：
元老们为了公报私囊，将城内府库的多余存量提前贩售了，这才导致了城内的粮食匮乏；
教廷的支援今年不会到了，因为那些圣骑士连教廷周边的邦国都救不过来；
救济院和医院里，有还在呻吟着的病患，被元老们命令一起丢到了海里。
为了缓解城内的粮荒，罪犯被成批地带往城外处决，元老的私兵们在各地抢掠物资送回城内，但都是杯水车薪……
这些消息带来了各种恐慌，也断绝了洛芙娜离开维蓝的可能——一旦离开这座城市，大概会直接遭遇那些杀红了眼的元老私人卫队，或者逃到城外的帮会。
所有人提起这些传闻，都会忧心忡忡。
但是，哪怕这些消息糟糕无比，但在恶魔小姐加入谈话，并且用她擅长的言辞安慰着众人的心绪时，再躁动的人，也会感到些许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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