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他想要的时候，我会把权力交还给他。”
霜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用柔和的神态说着相当尖锐的话语：
“到那时你打算怎么办呢？再找一家青楼唱戏，委身在哪个男人或女人怀里，还是留在城主府，当一只被豢养的宠物？”
霜向前走了两步，对河月说道：
“若是那样，你根本就不必来御西城。这个笼子对你来说还不如上个笼子精美。首辅大人，小女子就斗胆说了：任何一个有梦想的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在别人的手上，特别是一个不稳定的人。如果城主大人像白凤，像灵武领主或者像西秦与南楚的那两位，把宝押在他的身上毫无问题。但他太年轻了，做事太过冲动，不去考虑后果，容易做出成绩，也容易步入深渊。”
霜又向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说道：
“而作为长相可称天下第二的首辅大人来说，若是没有一个可靠又稳定的依托，一旦局势乱起来，首辅大人自己恐怕也会成为猎物吧？灵武领主有八万铁骑，有整个灵武护着，首辅大人又有什么呢？”
河月攥紧了手中的城主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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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点事情，没有更新。不过今天以后暂时没什么事情了，会适当地加更。
11.研究一下今晚的姿势
霜蒙着面纱，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能够看出她现在必定是笑意盈盈。
河月向后退了两步，后背将抽屉推了回去，靠在柜子上，淡淡地说道：
“我不能做这种事。否则天下人又会如何看我河月？没有充足的理由，御西城的民众也未必会跟着我。”
霜听出了河月话语中隐藏的意思，不由地笑容更甚。
她关上了门，轻声道：
“首辅大人，这不是弑主篡位，而是力挽狂澜。西边的魔族给我们的压力颇大，东边的云阳又即将趁火打劫，北边的昭辰也在蠢蠢欲动，再加上云海与我们越发离心离德，这局面已经容不得城主大人胡闹了……”
河月沉声道：
“他没有在胡闹。”
“他就是在胡闹，阿莱雅也在陪着他胡闹！”
霜的声音提了几分，又回落到原来的音调：
“他就不应该去前线，更不应该离开方十三的身边。说起这事，也是扑朔迷离……首辅大人不仔细想想么？明明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方十三为什么要让他和先锋军一同深入魔族？前线遥远，千腾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但首辅大人可不能不擦亮眼睛。如果这事不是城主大人自愿的，那么现在他多半已经凶多吉少……方十三已经靠不住了。”
霜垂下目光，压低声音说道：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方十三那个女人当初就是城主大人一意孤行带回来的。如果方十三真的想复仇也不奇怪，她忍了这么久，就为了除掉城主大人，把自己的弟弟方离塔保举为新的御西城城主，将御西城投在昭辰的麾下！”
河月摇了摇头：
“北边现在不能简单以昭辰二字代替，我们面对的其实是方圆。”
霜点了点头：
“那就是投向方圆，首辅大人别忘了，他们可是亲兄妹，亲姐弟。”
河月明显犹豫了一下，说道：
“不可能吧，方离塔是什么人谁不知道，民众也不可能认可这种人成为自己的城主。”
霜明显有些焦急，跺了跺脚：
“首辅大人！军队可是在方十三那里，那里面不仅仅有御西城的人，也有天星城的人。这几个月她一直在外面训练，谁知道这支军队现在想什么？保不准就跟着她反了！到时候方十三入城，控制住您和内政处的人，谁敢反对？更何况，民众可不见得全都支持城主大人。小女子听说，现在城内大街小巷多有议论：【御西城重归云阳之日，子子孙孙无忧之时】。”
河月脸上露出一抹惊讶：
“他们还念着云阳的好？”
霜叹息道：
“不是念着云阳的好，现在的御西城比当初在云阳治下的时候好了百倍。但他们总觉得现在的幸福太不稳定了，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让这里荡然无存。当初镇魔、铁壁、烈阳、天启那四座城拿下来的时候，多少民众宁愿拖家带口地逃向铆钉城，也不愿意留在那里归我们管辖，就是因为在他们眼中，御西城根本没有一个稳定的后盾。”
霜压低声音说道：
“首辅大人，你跟城主大人接触这么长时间，你觉得御西城有可能回云阳吗？他和云阳领主还有和解的可能吗？”
河月语气肯定地回答：
“没有。”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利德他虽然平时里不会生气，但做出的决定基本没有更改的可能。他在凌云城隐忍了太长时间了，直到父兄都打算杀了他，才离开了凌云城。但既然离开了，就代表他觉得已经仁至义尽，从此之后断然不会再有回去的可能。”
霜看着河月，缓慢地说道：
“是啊。但方离塔可以给他们一个后盾。方离塔做城主的话，不管是投靠方圆一同对抗昭辰，还是投靠昭辰领主，南北夹击灭杀方圆，都是不错的选择。方离塔重新当回了城主，方十三坐拥比之前更强大的力量，民众也得到了想要的后盾，这种情况下，恐怕只有首辅大人的日子不好过了。”
河月的喘息略微急促起来。
霜在屋子里慢慢走着，脸上又带着几分盈盈笑意：
“首辅大人的敌人是天成领主，但据我所知，昭辰和天成的关系好像没那么差。除此之外，方离塔这个人又好色又记仇，对权力的渴望也近乎执着。一旦他上台，首辅大人现在的权力必定会被收走。再加上首辅大人本身就是天姿国色——”
霜说着，忽然伸手在河月的脸上摸了一下，自己则欺身向前，凑到河月脸前，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到那时，首辅大人每天要考虑的恐怕就不是这天下大势，而是今晚要摆什么姿势了。”
河月挥手打掉了霜的手，厌恶地向后退了一步，秀眉颦蹙，却无法反驳。
霜也并不气恼，只是微笑地说道：
“其实想明白就好了，首辅大人。内政本是城主大人负责的事情，现在首辅大人代替城主大人来做这些事，说明首辅大人并不比城主大人差，甚至可以做得更好。那又何必屈居人下？辅臣辅臣，终究逃不开一个【辅】字。就像首辅大人有着连女孩子看了都会心动的美貌，不也只能二十余年寄人篱下寻找倚靠吗？若是城主大人死在魔族，或是有一天收回权力专宠阿莱雅一人，首辅大人不是又要回到以前的生活？世道就要乱起来了，首辅大人就不想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亲自参与这场即将到来的群雄逐鹿吗？”
河月凝视着霜。
霜坦然地看着河月。
一阵沉默之后，河月又一次用手掌揉着额头，问道：
“你想要什么？”
霜两只手握在身前，朝她盈盈一福身，回答道：
“小女子没什么想要的，不过是因为以前得罪过现在的城主大人，不希望他继续在御西城掌权而已。否则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知道哪天就会被卸磨杀驴。这人呐，掌握的秘密越多，心里也越是惶恐，首辅大人不在我这个位置上，自然不会懂的。相较于现在的城主大人，我更希望与我处在相同位置的首辅大人坐在那个位置。”
12.熘了熘了
河月不置可否。
她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你很会说服别人，霜。不愧是御西城暗部组织的头脑。”
说着，河月睁开眼睛，目光一瞬间变得冷澈：
“方离塔不能再放在居民区那边了，必须要掌握在我们手里。你让人把他捆了，藏到一个隐秘的地方。方十三自己在昭辰并不受宠，而且有背叛昭辰的前科。没了方离塔，她没法轻易和昭辰和解，也就失去了倚靠。”
霜深深一福身，说道：
“小女子明白。”
一旦下定决心，河月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继续说道：
“然后召方十三回城。让她把军队驻扎在城外，一个人回来。她要是问心无愧，自然会来的。到时候城主大人现在身在何处、到底是生是死，一问便知。”
霜回应道：
“我马上安排人去做。”
河月不再说话，反而是霜抬起头，继续说道：
“首辅大人不愿意说，剩下的就由小女子代劳吧。控制住方十三之后，接下来就是一场清算了。我们可以对外宣布城主大人已经遇难，也可以借助城主令直接让首辅大人接任城主，但目前城内一定还有许多人是城主大人的忠犬。特别是北方工业基地以及魔族养殖场那边。好在菲丽塔等人跟方十三出城了，目前城内比较空虚，我的暗部配合首辅大人的内政处，完全可以把局面握在手里，只要首辅大人肯动刀子……局面还是能平定下来的。”
河月淡淡地说道：
“这些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御西城沦为昭辰的附庸，召方十三回来以防万一。”
霜脸上笑意愈发浓郁。
她很清楚河月不会明确地答应，但不要紧。只要她没有反对，默许了她的行动，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河月忽然问道：
“以你们暗部的情报网来看，如果利德真的遭遇不测，需要新的城主即位，御西城会有多大的反对声音？”
霜摊开手，微笑道：
“城主大人在民众心中的重量其实是很轻的，因为他以前自损过太多的名声。特别是在这种非常时期，换城主的操作更是完全可行。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忠于利德的那些人发起反抗，但最能打的那些人不在，靠着我们暗部完全可以镇压下去。”
似乎是为了完全说服河月，霜补充道：
“对民众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头顶的天是什么天，而是自己的生活能否稳定。一旦宣布了城主大人的死讯，民众立刻就会乱成一团。这时候，谁能站出来平定局势，谁就能获得他们的拥护，他们经历过以前那种猪狗不如的生活，自然不想再颠沛流离。方十三取得先手则方离塔当城主，首辅大人占得先机那么首辅大人就可以一飞冲天。目前来看，民众对首辅大人的拥护肯定是更高的，毕竟这几个月，御西城的实际掌权者都是首辅大人，很多民众只知首辅大人，不知城主大人。”
河月重复了一遍：
“我只是不想御西城落在别人手里而已。”
“小女子明白。”
霜笑着说：
“不过，还有必须要思虑的地方。”
河月说道：
“西边的魔族和东边的云阳。魔族的战事不能没有方十三撑着，而一旦御西城易主，等于为云阳扯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云阳领主必定会亲自发兵御西城。”
霜低声道：
“想必首辅大人已经有对策了。”
河月沉吟道：
“方十三只要愿意回御西城，军队还是交给她管。只要方离塔在我们手里，她就回不去昭辰，留守御西城是她最好的做法。但如果她在御西城外拥兵自重，我们也只能采取相应的反制措施，不能再留着她了。”
霜点了点头。
河月又说道：
“云阳那边……我暂时没有办法。”
霜说道：
“正面的办法自然没有，但另辟蹊径的法子小女子倒是略懂。”
河月挑了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霜提醒道：
“别忘了首辅大人自己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
河月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说道：
“说来说去，还是要我以色事人么？”
“或许在首辅大人看来是这样，但其中大有差别。”
霜快速说道：
“一个是一无所有时沦为宠物，一个是可进可退时加以谈判。首辅大人以前唱过戏，自然清楚青楼中包装花魁的那些门道。保持一个若即若离的态度，一直吊着对方就好，瓶子对这种事了如指掌，可以让她指导首辅大人。而且就算失败了，首辅大人南下云海，白凤也会收留首辅大人的。”
河月揉了揉脑袋，说道：
“暂且就这么办吧……霜，你先找人联系方十三，看她愿不愿意回来。”
霜恭敬地说道：
“是，大人。”
这一次，霜没有在敬语前面加河月的职称。
河月也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两个人就这么维持着心照不宣。
然而不管是霜还是河月，都没想到这段谈话并非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霜离开之后，河月将手上的城主令铺展在桌上，面色阴郁，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霜踏出门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也荡然无存，翩然离去。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屋外转角的黑暗中，一个一身白衣的小女孩捂着嘴巴，紧紧地贴在墙根，大气不敢喘一口。
流石的女儿阿茉，本想来告诉河月自己的父亲做好了新的一批武器，没想到来的时候发现河月不在，就自己蹲在外面看那两只飞来飞去的银白蝴蝶，玩了一会儿，就听见屋子内传来了刚才的对话。
阿茉虽然年纪小，但比任何同龄人都要早熟。不然，也不会跟没事人一样在吉平田家族潜伏了那么久，只为关键时刻救自己的父亲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