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难道到时候真的单枪匹马，从最近的领地开始，一个一个地打出去，连打三十五个？
能不能打得过先不说，这可不是1v1的solo局，要是身边没有帮手，打一个领地就招来四五个领地的反弹，还让不让人玩了？
就听芸叶接着说道：
“所以在我看来，御西城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结盟。而当前的天下大势恰好也站在御西城这边。强大的领地拼了命地抢夺潜在的资源，弱小的领地必须联合起来才能自保。试问当今天下，谁不知道西秦与南楚终有一战？谁不知道灵武与王族世代仇敌？谁不知道云海不声不响积攒了多少年的家业，谁不知道义军的旗帜必然有一天要插满永天国的贫苦之地？但大多数领地都只能坐视天下大势来临，或是混吃等死，或是抱着必死之心厉兵秣马寻求，又或是成为大领地的附庸。当此之时，正需要有人站出来，将那些没有力量与强者对抗，却又不愿意屈居人下的领地联合起来——”
芸叶望着利德，看着他沉思的脸庞，露出一个笑容，说道：
“这，便是会盟。”
62.这才是迫切需求
“邦交为先，伐战为辅。御西城已经展现了强横无比的军事实力，宝剑示人之后便不必隔三差五地拿来炫耀，藏锋鞘中往往更有威慑力。一座城的得失，对于现在的城主大人来说影响甚微，但若是能形成自己的势力，收益便是一座城的千倍万倍。”
说到这里，芸叶总算抛出了自己的观点：
“当前阶段，御西城已经植根于这片土地无法撼动，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任何人都无法小觑。但若是想要以此号令各个领地，还远远不够。御西城在会盟中起到的更多的是组织和平衡作用，因为现在的御西城还未上升到领地的程度，与外界的诸多领地没有根深蒂固的利益牵扯或是矛盾冲突，大部分领地对于御西城的关系还是一片空白，这就是大有可为的地方。”
“就拿云阳为例，云阳领地自永天国建国起便存在，有朋友，也有世仇。会盟中少不了各种利益纠纷，若是由云阳来主导，将来就必然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利用主导权偏袒自己的老朋友，把脏活累活交给自己的世仇，最终所谓的同盟只会不欢而散。但御西城不会，长袖善舞协调各方的事情御西城来做再好不过。”
“但哪怕是组织和平衡，现在的御西城也还差一些东西。首先是影响力，只是俘获云阳世子还不够，御西城需要作出更大的成果，不说让天下人信服，起码要让那些领主们认为御西城足以胜任这个工作；第二需要建立自己的使者团，要有牙尖嘴利之人能够向他们痛陈利害；最后，就是名声问题，也就是芸叶为什么劝各位不要以云阳世子为威胁强拿黑钢城的原因了。”
芸叶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干涸的嘴唇。
利德主动上前，却不是给她倒茶，而是把一瓶酒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芸叶毫不犹豫地拿起就喝，一口气灌下去小半瓶，打了个酒嗝，眼神却愈发清明，口齿伶俐地说道：
“城主大人虽然一直以纨绔的形象示人，但御西城的给人的印象却与城主大人本身有所偏差。这一年的时间里，御西城北抗昭辰世仇，西防魔族入侵，已经立下了不小的功业。而云阳领主与世子几次背后捅刀，虽然都找了借口，但已经失了人心。两相对比之下，御西城的名声虽然不见得有多么出众，但在这个谁家没有点龌龊事的永天国，已经算好的了。然而诸位也知道名声这种东西，一旦形成了就很难更改，所以在御西城逐渐出名的这段时间，每一步都不能走错。”
“俘获云阳世子，证明了御西城的能力，但以云阳世子为要挟大举扩张，难免给人留下贪婪无度的印象。更何况铁是让人眼热的资源，嫉妒可以瞬间把之前积累的同情烧个干净。城主大人试想，御西城积累的名声，很大程度上是云阳败掉的名声，长兄多次不顾大义为难自己的弟弟、当父亲的欲盖弥彰地数次偏袒，这是惹人非议的主要原因。如果城主大人抓住兄长后第一件事就是报复性地榨干他所有的价值，完全不顾云阳可能因此陷入乱局，那在天下人心目中与自己的父兄又有什么两样？”
芸叶拎着酒瓶，直视着利德那双深邃的眼睛，硬是顶住来自御西城高层的巨大压力，大声说道：
“当年御西城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城主大人也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但如今天下大势如此，想要会盟就必须给天下人留下一个白莲花一般的印象！更何况御西城南接云海，哪怕将来云阳的商路断了，铁器依然可以从云海得到充分的补给，区区一座铁矿又有什么好急的？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在将来的会盟中贻人口实，难道不算是得不偿失？！”
芸叶喝干了杯中的酒，只觉得无数话语疯了一样地涌上来，眼前已经是天旋地转，偏偏脑子又无比清醒。
言辞过激就过激好了，她知道对面的人会听：
“不仅如此，就连淮王领地与启明领地那边的关系也要重新考虑。淮王世子精明强势，启明世子好大喜功，由此入手离间两人，联一攻一，外在的仇怨便同样不复存在。利之所至，哪里有什么放不下的，将来御西城强大起来，什么盟约、协议、名声、世俗非议，全部都丢了又有何妨？但现在就是得忍着！现在的御西城，想什么都要，就会什么都丢，黑钢城可以是御西城打下来的，但绝对不能是用世子为要挟不战而获的。言尽于此，请城主大人与诸位大臣们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芸叶一只手撑着椅背，着看坐在那里的人们。
她已经醉的有点认不清楚谁是谁了。
这很好，她可以把那些人都当成是萝卜白菜，哪个来了就招架哪个，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压力。
沉静片刻后，利德站起身，笑着鼓了鼓掌，说道：
“有点意思。”
他望着喝醉了的芸叶，说道：
“但是芸叶，你其实是用未来的大饼换了现在的利益。这未尝不可，但却涉及到一个可行性的问题。御西城目前没有自己的使者团，组织会盟这件事自然是千难万险，付出了很多却未必能收到成效，放弃黑钢城的利益能带来多大的名声加持也值得商榷。两相对比之下，铁矿的收益是最为直观的。”
芸叶闭上眼睛，这次她略微沉思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对利德说道：
“但我认为城主大人不会这么选。”
利德“哦”了一声，好奇地看向芸叶。
芸叶缓缓说道：
“明明看过了无数关于城主大人的资料，但我现在依然无法猜测城主大人在想些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城主大人把权力放给了在座的诸位大臣，而我相信在场的人没有谁愿意在将来听城主大人之外的人发号施令，没有谁愿意为其他人鞍前马后。所以御西城必不可能久居人下，除非城主大人或诸位大臣中有一方彻底改变。”
芸叶眼神明亮地看着在场的人，说道：
“短暂的接触后，我觉得御西城还是维持现状的好，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御西城的高层们对视一眼，纷纷露出笑容。
利德点了点头，紧接着提了几分声音，严肃地对芸叶说道：
“好！如你所说，御西城可以不要黑钢城的铁矿，不去打铸剑城等城池的主意，甚至再退一步，把高炉城也留给云阳领主。但是现在，御西城对云阳另有所求，我要加一个新的条件。”
芸叶的心也跟着猛地抽痛了一下。
她迅速在脑海中思索着利德可能会要的东西。
继承权？
军队？
钱粮？
人口？
大义的名分？
父兄的道歉？
芸叶一时间有些猜不到利德的想法，但她很清楚，放弃了黑钢城，甚至再放弃高炉城，利德所求之物必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云阳领主未必给得起，也未必会给。
如果不给的话，她依然要再回到那个小山村里，如今的意气风发都将是一场幻梦。
饶是酒壮怂人胆，芸叶依然吞了口口水，才缓缓问道：
“不知道城主大人想要什么？”
利德笑了笑，一字一顿地回答：
“我想要你。”
63.最后的忠义
芸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
酒瞬间就醒了三分。
她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充满疑惑地向利德询问道：
“要……我？”
利德笑着点了点头，刚准备说话，就看见御西城的高层们眼神复杂地看向自己。再看一眼芸叶，芸叶正一只手遮掩着胸口，微妙地向后退了一步。长久的沉默过后，还是河月先开口，对利德低声问道：
“搞黄色？”
“我没有好吗，怎么听都不是那个意思吧。”
利德咳嗽一声，重新转向芸叶，说道：
“我们希望你能留在御西城工作，统管御西城的外交事宜。工资待遇一切从优，你的需求我们也会尽力满足。下一次开会的时候，你会和我们坐在一起，实现你刚刚描绘的那张蓝图。”
芸叶脸上的惊讶已经褪去，遮挡着胸口的手也挪了下来，但她依然难以置信，只是苦笑了一下，回答道：
“城主大人不必开这样的玩笑……我只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小村姑罢了，若是城主大人实在不愿意接受芸叶提出的条件，让我回凌云城就是了。”
利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芸叶醉醺醺的情况下还能不能看清楚自己的神色，但他依然收敛起了笑容，很认真地说道：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芸叶反问道：
“可为什么？就因为刚才的一席话？”
“也不全是。”
利德摊开一只手，凝望着她的眼睛，开口道：
“这次谈判之前，你就在我们的考察名单上了，今天你的表现更是让我们高看一眼。黑钢城我们本来就不急着要，只要御西城继续向东扩张，那些没长腿的死物早晚都是我们的东西。相比之下，你的价值要远高于一座铁矿。”
芸叶张了张口，刚才还能说会道的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些都完全不在她的预期之内，此刻她内心的震惊程度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大。
不是，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谈着谈着忽然间把跟自己谈判的人列入谈判条件的家伙啊？？
难不成是阴谋？先把秘密地自己收过来，再把自己派回云阳当间谍，为御西城争取更大的利益？可自己只是使者团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这次来谈判的底线都被早早定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见芸叶没有说话，利德向她讲明了事情的缘由：
“在我们当初的预期中，抓了利能与云阳领主谈判，云阳领主要想救他就只能停下所有背地里搞的小动作。于是利义必然会写信通知凯亚与诺伦，请求暂停合作，这样就给我们争取到了更多准备时间。但我们没想到的是，我们当天放了利能，当天利义就带着五千精锐打到我们家门口来了。”
“于是我们意识到这其中必然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在与利义交战的同时，御西城的暗部组织尽发精锐潜入凌云城探听情报，得知这是利义手底下使者团立的功劳。”
说到这里，利德看芸叶的目光中就明显多了几分欣赏：
“然而利义的使者团我们早就摸过底细，那帮姑娘们陪别人睡觉的本事一流，在利义后院儿搞宫斗的本事一流，妒能害贤的本事也一流，唯独说服别人的本事基本没有。凯亚与诺伦又不是两只急色的猴子，没道理被利义的使者团迷晕了眼，肯定有别的理由。所以我们重金买通了使者团里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姑娘，知道了危难之时其实是你站出来挽回了局势，只可惜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你能来我御西城，该有多好啊。”
芸叶怔怔地看着利德。
片刻后忽然眼眶一红。
利德笑着向她询问道：
“怎么，怕了？自己刚刚吹的牛逼，自己实现不了了？”
芸叶笑了笑，眼泪终究没有落下来。她平静地说道：
“我还想再来一瓶酒。”
于是利德就真的再给了她一瓶。
芸叶喝了口酒，擦了擦嘴角，对利德说道：
“我说话，有时会带着乡音。”
利德回答：
“不要紧。”
芸叶又喝了口酒，说道：
“我不会穿衣打扮，头发只会绑麻花辫，从来没见过世面。”
利德依旧回答：
“不要紧。”
“很多话要喝了酒才敢说，走在街上习惯性地低着头，怕撞上别人的眼神。”
“不要紧。”
“兄弟姐妹一大群，亲戚朋友满天飞，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不要紧。”
“除了爷爷奶奶外没有人教过我辩论的技巧，论资历、论身份、论年龄，我都不足以服众。”
“不要紧。”
“我——”
芸叶没说完，利德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道：
“我说了，不要紧的！”
河月又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利德，但这次利德直接无视了。
芸叶愣了一下，吞了口口水，问道：
“我，我想问问一个月能领多少钱……”
“……哦，早说嘛。”
利德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看向河月。河月笑了笑，对芸叶说道：
“十枚金币的月薪，御西城还是开得起的。除此之外，外交活动用到的各种经费，也由御西城来报销。”
“十——十枚——十枚金币——”
芸叶像是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这个数字，半天都没回过神，河月则向她解释道：
“既然利德打算把御西城的外交托付给你，之后你应该会比较辛苦，大部分时间需要在外奔波，开销必然不小。刚开始时要置备一些东西，也要花钱，加上听暗部那边调查说你还要挣钱抚养弟弟妹妹，这笔钱应该可以解燃眉之急。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这笔钱御西城开得起，以后甚至会开更多。”
芸叶咬着嘴唇，直到嘴唇有些发白。
她深深喘了几口气，却没有立刻同意，而是对御西城的众人严肃地说道：
“承蒙各位看重，芸叶感激不尽。但现在，我是世子大人手下的使者，自作主张答应各位的话，与叛变无异。虽然我很想让弟弟妹妹不再受苦，但爷爷奶奶教过我，就算爱财也要取之有道，所以至少现在，我不会给城主大人以及诸位大臣任何的承诺。”
御西城的高层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有利德依然笑着问芸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