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利德的手轻轻撩起她的发丝，凝望着她的双眼，说道：
“我的阿莱雅，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拒绝我才对啊。”
眼前的金发少女目光一滞，但仍分辩道：
“阿莱雅只是不想看着少爷再劳累下去了。”
利德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温柔地说着冷酷的话语：
“不对吧。你之所以拒绝，应该是因为别的原因。”
他的声音很冷漠，目光从眼前少女的脸上挪开，看着这片草原。刚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确认过了，触感、嗅觉都十分正常，甚至掐自己会感觉到清晰地疼痛，这里完全没有一点虚幻的感觉。
寻常的方法无法分辨是幻觉还是现实，而眼前的一切又那么符合内心的期望，足以诱导一个人越陷越深。
但是，对于利德来说，总归是有办法的。而且那个办法其实很简单。
有一个著名的假想叫做缸中之脑，简单来说就是假定一个人被神秘科学家做了手术，大脑被放在培养液中，由一台计算机向大脑输入各种信息，那么这个人就会沉浸在幻觉中，误以为自己还活着，误以为自己现在所处的就是现实。
但这其实有个前提条件。就是这台计算机必须具备超强的算力，才能回应实验者所有的请求，而不露出任何破绽。简单点来说，就是这台计算机必须能创造出一个世界，一个让人感觉无比真实的世界。
所谓幻境，要么欺骗感官，要么欺骗大脑。欺骗感官很容易，但也容易被看出破绽；欺骗大脑很难，哪怕眼前的幻境做的已经很好，先读出了他内心的愿望，然后营造出连九重大圆满的利德都无法分辨真伪的场景，并压制他进入幻境之前的记忆……但这也就是它的极限了。
利德的手从金发少女的脸上离开，抬起头，对这方蔚蓝的天空平静地说道：
“因为我所描述的世界里，几十亿人既能独立思考又能相互关联。而因为网络的发达，我理论上可以在极短时间内与这个世界的任何人进行交流，而不仅仅是活动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这就要求你必须做出为数众多的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个体来应付我。不仅如此，文明还在飞速发展，我可以不劳而获地享受各种新鲜的科技，不断获得新的惊喜……那样的世界，以你的能力是做不出来的吧。”
话音落下，眼前金发少女的脸上再无半分笑容。
25.熟练使用表情包的幽灵酱
利德看着眼前的金发少女，而随着他不再将眼前的景色视为真实，整个世界也从远处开始慢慢崩溃消散。朝北行以及和灵武领主一同跳入海底的那段记忆变得越发清晰，利德也在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眼前的金发少女张开口，这次的声线已经并不是他熟悉的阿莱雅，而是另一个略带任性的萝莉音：
“嘁，明明是你的问题好不好？我创造的幻境是弥补人心中最大遗憾的理想世界，所以进来了的人无不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执念越深陷得也越深。结果你这混蛋，心里居然一丁点的遗憾都没有，你还是不是人？[(。oˇ?ˇo。)]”
利德低下头，发现阿莱雅的身影正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嚣张的小幽灵。这家伙大概拳头大小，椭圆形的身体像是灰色的烟，背后还跟着一条小小的尾巴。除了橙黄色的两个豆豆眼外，神似一个聊天泡泡。
不过虽然身体很小，但考虑到它能创造出如此真实的幻境，这身体中必定蕴藏着极为强大的力量。利德虽然表面上笑容满面，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小幽灵的身上。
小幽灵绕着利德飞了一圈，说道：
“还有啊，我可是活了几千年的高等生物，脑袋比你们人类好使多了。如果是以这个世界为原型的幻境，几千几万个活生生的人我也能创造出来，什么稀奇古怪的魔法和史诗级的大场面更是小菜一碟，区区人类根本分辨不出来真假。结果没想到遇到了你这么个变态，没有任何遗憾也就算了，当前最大的愿望居然只是食物和水，我好不容易分析你的喜好变成了你喜欢的姑娘，你还不领情，非要探究这个世界的真伪，还弄出一大堆我听都没听过的理论，真是气死我了！[ヽ(`Д?)ノ]”
利德看着在自己身旁飞来飞去的幽灵，挠了挠头，问道：
“所以你是啥？克莱纳斯布置的机关？为什么说完话还要进行意味不明的举牌。”
小幽灵停在利德的眼前，说道：
“我？我叫燊。说了你也不认识，人类的记载中根本不可能出现我的身影，因为见到我的人都已经死了。我没有实体，本来就是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高等生物，你把我想象成什么样子，我就会变成什么样子——当然，现在不行了，因为我的力量已经很虚弱了，干完你们这票估计就挂了。[o(╥﹏╥)o]”
小幽灵顿了顿，挺起身体，自豪地说道：
“至于新学习的举牌环节，是我检索你记忆的时候发现的。因为力量有限，我没法把你过去那庞大的记忆翻阅一遍，但我发现以前你们交流三句话不离这种叫表情包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卵用，但我偷偷学会了，是不是很厉害？[(*^▽^*)]”
利德尝试用手指戳了戳这家伙，但果然手指轻轻松松地从她身上穿了过去，小幽灵十分不满地抗议道：
“不许摸，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摸了就不干净了，懂不懂？呜呜呜，还摸！滚啊！[(oへo╬)]”
利德收回手，说道：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克莱纳斯布置的机关吗？”
小幽灵在空中翻滚了一圈，说道：
“算是吧……很久以前被它抓到了这里，还被逼着每天变出不同的世界给它玩，现在想想还是一肚子气。后来它玩腻了，就把我丢在这里看门了，我想逃，但这里设置了特殊的禁制，我是逃不掉的。已经几千年没人和我玩了，好不容易抓到你们两个，本来想大展身手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没想到还是栽了，大概这就是命吧。[ε=(?ο｀*)))唉]”
小幽灵慢慢朝天空飘去，而此时幻境的崩塌也已经到了利德附近。
小幽灵回过头，对利德说道：
“再见啦，人类。你通过了我的考验，我可以放你离开了。但你的那个同伴却还在幻境中挣扎，她和你不一样，执念深得要死，估计要留在幻境中陪我咯~[(?????)]”
小幽灵朝利德开心地眨了眨眼。
然后一头撞在了幻境的边缘，没出的去。
它看着头顶上的天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丢出了一个表情包：
“[!!!∑(?Д?ノ)ノ]”
利德朝周围看去，发现明明自己所处的幻境已经解除，但眼前却依然并不是他熟知的那片海底秘境，而是一处他完全不曾见过的场景。小幽灵也迅速地飘回了利德身边，对着周围的场景看了半天，然后奇怪地说道：
“喔……？这里不是你那个同伴见到的幻境吗？我明白了，看来和你同行的那个家伙执念太深，生成的幻境甚至可以对现世产生干扰，把我们两个强行吸收到了她的理想世界中来。这种情况也太罕见了吧，这可如何是好？[(ノДＴ)]”
利德闻言后打量着周围的场景，发现这里应该是某处原野，有很多士兵在周围活动。但他们身上穿的甲胄，与利德朝北行时见到的灵武士兵身上的甲胄完全不同，是很老很老的款式，老到利德以前只在文物堆中见到过。
“喂——你们——”
利德伸直了手臂，尝试朝他们打招呼，但迎面而来的士兵对他丝毫不理，继续朝他走来，并在不久之后直接从他的身体中穿过。
利德愣了一下，就听小幽灵说道：
“放弃吧，这里应该是她的回忆。看来她心中的遗憾与她过去的某段经历有关，所以这个幻境也是从过去开始的。你作为外人，是无法对这个世界作出任何干预的。[ (=?ω｀=)]”
利德开口道：
“你也不能干涉这个世界吗？”
小幽灵晃了晃身子，说道：
“可以是可以啦……”
她顿了顿，充满嘲讽地笑道：
“但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笨蛋！[凸(｀0′)凸]”
利德冷淡地看着她，小幽灵却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不停地在空中打滚：
“嘻嘻嘻~活该！谁叫你不肯乖乖待在我帮你安排好的世界里，非要出去乱跑。现在你就跟我一起呆在这里吧，反正你既出不去，也无法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影响，只能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有你们陪着我，我消失前最后一段时光也就不孤独啦。[?(?>?
26.永天之主
利德和小幽灵漫步在灵武领主看到的幻象中。
他大概摸清楚了这里的位置，从气候、温度和植被来看，这里应该是永天国中南部的某块区域，但具体是哪他也没办法准确定位。一路看下来，至少出现了几千名士兵，不过大部分士兵都没什么表情，像行尸走肉一样地走来走去。
利德简单推测了一下，这些士兵估计在幻象中并不占什么重要地位，所以小幽灵把它们做的十分粗糙。就像是游戏中的普通NPC一样，只会重复简单的动作，纯粹就是为宏大的场景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是用来充数的。
“你确定这是那个女人心中的幻象吗？怎么找了一圈根本没看见她本人。”
反正周围的“士兵”根本看不见他，利德十分嚣张地穿梭在人群之间，不断搜寻着灵武领主的身影。但找了一圈下来根本没见到她，利德确信自己不会看漏，毕竟像灵武领主那样威严满满的美人儿，隔着很远利德就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当然是咯~不然还能是谁的？嘻嘻，看你这呆瓜一样的表情，难道你对自己的同伴一点儿都不了解吗？我还以为你们感情很好呢。[Ψ(￣?￣)Ψ]”
利德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感情当然好了，一起打过怪，一起睡过觉，还是相互看过身体的关系，怎么不好了。”
小幽灵在利德周围飘来飘去，嘲笑道：
“我才不信呢！略略略~[(???`?)]”
正说着，利德突然发现周围的士兵不再像傻瓜一样到处游荡，而是三五成群地并肩而行。他们的神态与常人并无二致，嘴上还交谈着各种各样的消息：
“没想到这么硬的骨头都让我们啃下来了，接下来肯定能赢！”
“嘘，别一惊一乍的。将军说了，战争才进行到中段，接下来的仗依然不好打。”
“但那可是二十万人哎！二十万人都被我们杀的溃不成军，天底下还有谁能挡我们天行军？”
“唔……总之……不可大意。”
利德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他们同样没有注意到利德的存在，自顾自地远去了。
利德眯了眯眼睛。士兵突然变得栩栩如生，这意味着他很可能已经到了幻境的中心，也就是灵武领主所在的地方。因为这是由灵武领主的记忆衍生出的世界，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世界的中心。这幻境是为她服务的，越靠近她，自然也就越真实。
利德在周围不停地走着，但依然没有发现容貌或气质与灵武领主相符的人。
这里有不少武将，也有不少谋士，每个人都各具特色。有脑袋绑着红布条的热血少年，有长发眯眯眼带羽扇的温润青年，有握着一杆长枪面色冷傲的少女，有不停咳嗽地病弱老人……唯一的特点就是他们看起来都很强，武将清一色的九重以上，实力相当出众，谋士的眼神中有凌厉的光亮，气势上同样不输。
这么一堆人凑在这里，可见这里是颇具规模的一方势力。但利德之前从未听说永天国哪个地方还有这样一支军队。刚才士兵们自称天行军，这个名字利德有点印象，好像曾经在哪里看到过，但一时间想不太起来。
他仔细地查看了这一众卓尔不凡的高手，但其中依然没有灵武领主的影子。
他们聚在一起讨论的基本都是用兵的问题，下一步是渡河还是绕路、哪支军队往哪边打、粮草从哪里进行调度之类的，说出来的地名没有一个利德认识的。
最后一个大块头站了出来，对一位皮肤如白玉般的美男子说道：
“淮王，你还是按之前的计划保护将军的安全吧。有你在将军身边，我比较放心。”
眯着眼的美男子微笑着朝其他人拱了拱手，说道：
“承蒙各位兄弟信任，我一定会保护好将军。”
利德正好从他们周围走过，闻言朝那边看了一眼。
淮王……听上去和淮王领地似乎有点联系。御西城里流石和瓶子都是出身淮王领地，那是一个以培育美女刺客和青楼产业文明的领地，里面有著名的河叫做淮河，“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淮河两岸边”说的就是那里的美景。
巧合吗？而且总觉得这个人长得跟淮王世子凯亚有几分相似……
没有给利德多想的时间，他已经走过了眼前的人潮人海，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原野。那里有一棵郁郁葱葱的树，树下倚靠着一个极为英俊的男子。排除河月那种中性美之外，他几乎是利德在这个世界见过姿容最出色的男子，笑容犹如三月春风，一双桃花眼更是摄人心魄。
正当利德朝他看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忽然睁开眼睛，朝利德这边看过来，然后抬起手，笑着朝这边打招呼。
利德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但随后，他发现那个男人并非是在向他招手。因为那个男人叫的并不是利德的名字，而是——
“昭昭，你来啦。”
利德缓缓扭过头，在他的身后，一名面带笑容的少女抱着头盔，蹦蹦跳跳地朝那名男子跑去。她的眉眼与利德见过的灵武领主大概只有两三分相似，大部分看起来都完全是另一个人。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的身上没有一点上位者的威压，那毫不掩饰的开心与略带几分羞涩的神情，与坠入爱河的普通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她风风火火地从利德身边跑过，跑向那树下在等她的男子，轻轻咬了咬嘴唇，说道：
“对不起，我来迟了。那个、您等了很久了吗？”
男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没事。”
名叫昭昭的少女脸色通红地低着头。
男子收回手，说道：
“我听士兵们说，你告诉他们接下来还有不少硬仗。是真的么？勇元王朝，还有那么多抵抗势力吗？”
少女神色一正，低头说道：
“是有一些抵抗势力。不过没关系，应天先生，我会帮您扫除那些危险。”
男子笑着夸奖道：
“嗯。我很信任你，勇元的国运已经到头了，龙兴于南，天下渴望新的主人。待世道安定，这万里河山，就由你我共治……国号我都想好了，不过这里先卖个关子，等北方彻底平定，我再告诉你可好？”
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的利德，突然明白了什么。
应天，又称应天国君，出身大荒山，“天行军”的主帅，推翻了勇元王朝的残暴统治，建立了一个太平稳定的崭新王朝。
这段描述在利德接触到的历史文献中随处可见，甚至通常被标注在最前面，接受着民众们的顶礼膜拜，每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都会读到他的英勇事迹。
小幽灵偏过头看着利德，问道：
“怎么，你认识那个帅哥嘛？[(???)]”
利德吐出一口气，冷冷地看着那笑面如花的美男子，说道：
“算是认识吧，在史书中见过。永天国的开国国王，姬应天。”
27.谁不曾用过卑微的词汇
这次换小幽灵有些惊讶，开口问道：
“开国国君？那岂不是过去很久了？你那个同伴明明才二十几岁，居然会有这么久远的记忆？[≯(?° . °?)≮]”
利德看着那满面羞涩的少女，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自己给灵武领主接经脉的时候，曾发现她身体上存在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