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我真不知情。哥们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在血衣案刚发的时候给你写信，让你晚点再来。不过谁也没想到会闹到这个程度，我也是越查越觉得不对劲。我爹这一手搞得莫名其妙的，按理来说这事情怎么也不可能分到你的头上，太过危险了。”
利德挑眉道：
“危险？”
小黑叹了口气，把刀连同刀鞘一起重新戴回了腰间，对尾随而来的一票贵族们说道：
“各位叔叔伯伯，今天的宴会怕是要就此解散了。具体的事情，各位也都看见了，之后血衣案会由我们世子府全面接管，还希望各位多多配合。”
贵族们纷纷拱手，齐声道：
“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小黑微微笑了一下，随后转头向利德与小白，说道：
“走吧，我们三个再单独聊聊。”
利德点了点头。
没有了贵族们的簇拥环绕，南楚的夜晚一瞬间又变得清净而美好。夜晚的风吹皱了绵延数千里的江水，小黑随手从地上摘了根芒草衔在口中，向利德询问道：
“利德，我问你个问题。你说这血衣案，真的有外界传说的那么难查吗？”
利德回答道：
“既然是案子，总归少不了原告、被告、人证、物证、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手法，搞清楚了这些，自然也就能查到真相了。这和王都那时候不同，不能只是自上而下地去看，要回归这个案子本身。”
小黑叹了口气，说道：
“是啊，我和小白也这么认为。不过前前后后派出去将近七个查案组，全部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了。有的死在了半路上，有的死在了查案的过程中，有的死在了回来旅途里。我手下的亲信，已经少了三个了。除非我亲自去一趟，不然以现在这种阻力，很难彻底清查。”
利德询问道：
“不是，你们南楚的暗部组织就是吃干饭的？这种事都没办法查明的吗？”
小黑看着利德，苦笑着回答道：
“暗部组织和军队一样，分散在各个贵族手里的。这永天国，包括你们云阳在内，几乎没有我们查不到的地方。可唯独自家的事情，让自家人去查，得到的总是些不清不楚的烂摊子。”
利德挠了挠头：
“我懂了。合着你爹就是看上我这个外人的身份了？”
小黑吐掉了口中的芒草，转身对利德说道：
“我给你发邀请函的时候，还没出血衣案这档子事，我确实没想过利用你什么。现在我爹下了旨意，明面上我不好拒绝他，不过这个选择权在你。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查案，我相信你的能力，把权力交给你。事成之后，不过分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你三个。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和小白私下里掩护你离开南楚，回云阳。【破天】的事，咱们可以之后再谈。”
利德没有直接给出回答，而是看着小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利德敢查这个案子，但我查出来的东西，你们南楚敢认吗？”
小黑与利德对视着，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
“我爹不会在这种地方骗人的。只要你能查出案子的真相，领主府那边就会按结果秉公处理；就算我爹那边出了什么变数，我们世子府也敢把这个事情接过来。拜托你查案，已经是欠了你的人情，肯定不会再辜负你的心血。”
利德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片刻后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打了七个水漂，淡淡地说道：
“那就查吧。我也想看看你们南楚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26.走马上任
“第八任血衣案查案组组长，云阳领主利德大人，走马上任——”
拖长了的强调回荡在南楚的上空。
利德双臂敞开，站在一面铜镜面前，凝望着镜中的人影，对正在帮自己换上官服的侍女寻问道：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我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年纪不大但极其精通人情世故的侍女顿时露出妩媚的笑容，轻声道：
“那当然。大人您呐，是我服侍过最英俊的官员了。”
利德咂了咂嘴，摇头道：
“可是有人说，我还是原先那粗布短褐的时候比较好看。”
侍女不明真相，但依旧奉承道：
“一朝披短褐，六载奉长廊。大人您是要做大官的，还是穿的华贵些才能彰显风度。”
利德笑了笑，任她把自己的衣服打理的井井有条，随后推开大门，一路走到了临时议会厅。议会厅里在他来之前，已经坐了三个人，四四方方的桌子旁边只空出了一把交椅。利德大大咧咧地拉过椅子坐了上去，看着屋子内其余的两男一女，问道：
“你们就是这一届查案组的成员？”
两男一女，坐在左边的那位男人看上去年轻一些，大概在三十岁上下，细密的胡茬只剃了两刀，将左脸、下巴、右脸的胡茬分成了左右对称的三个区域。中间坐着的要稍微年长一些，少说也在四十五岁以上，板寸头，皱纹不明显，一身肌肉将衣衫绷得很紧。
最右边的是一位年轻的姑娘，也是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没有看利德的人。她容貌可以说是兼具了大部分南方姑娘的美丽，越看越觉得惊艳。身材玲珑，个头娇小，清秀的容貌配上清冷的气质，有一种小萝莉在三九天裹着大棉袄的感觉，不但不会让自己看上去高冷，反而更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她穿着打扮偏朴素，但明显能看出是名门小姐出身，看着朴素是因为方便行动，衣服的料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她腰间佩戴着一把短剑，境界修为在六重大圆满，虽然不算太高，但她这个年纪能到这个水平的人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豪门世家出来的大小姐，这是利德对她的第一印象。
与某位敢当众拍桌子找国王讨要公道的大小姐不同，这位看上去更符合利德对世家小姐的认知。清冷、优秀、不近人情，有她坐在这里，整个屋子内的温度都要下降个几度。
利德问完之后，最左边的男人先开口，语气温和地说道：
“回组长大人，我们确实就是这一届查案组的成员。我的名字是洛夜，过去一直在世子府担任侍卫，今年是第十五年了。”
利德点点头，知道这位是世子府的人了。世子府的人，自然也就是小黑的人，难怪有着九重中段的实力。
利德又看向第二位年纪稍大的大叔，对方也是不冷不热地说道：
“向蒙，向棘青府上的管家，前来帮组长大人查案。”
利德点点头，知道这位是主战派贵族的人。向棘青就是宴会上跟他有过一面的独眼老头，他府上的管家自然是他的人了。向蒙的境界也在九重中段，不过这位多半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实战经验比洛夜丰富得多。
利德又看向第三位，也就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的姑娘。
那少女察觉到利德的视线，转过身，冷漠地回应道：
“向折花。”
只撂下了一个名字，似乎默认了所有人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便应该认识到她是谁。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洛夜出来打圆场地说道：
“这位是向戈凌大人的孙女……”
利德点点头，他其实记得这个名字。再怎么说也是别人向自己用心推销过的少女，这才刚过去几天，他不会完全忘掉的。
利德没有把目光在向折花的身上过多的停留。在场的三个人代表着南楚清晰的三个派系：世子府、主战派和主和派。在加上自己，小小的查案组里就已经包含了四种完全不同的势力，能防住自己人使的绊子就不错了，还想去查别人……也难怪前七个查案组最后全军覆没。
所以利德听完在场的人做出的自我介绍，没有任何行动，就这么把手放在桌子上，玩味地看着他们。
他的视线在这两男一女的脸上反复打量着，直到屋子内的其余三人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随后，等包括向折花在内的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过来之后，利德竖起食指，对他们说道：
“我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个都是有背景的。”
洛夜想要说什么，被利德一抬手挡了回去，打断失败。
利德接着说道：
“有背景，没问题。这么大一个案子，可能会影响到南楚今后的走向，换谁，谁也不放心全权交给别人去查。这个我可以理解，但队伍中的山头多了，就得有规矩，不然查案子的时候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就容易出问题。所以有些规矩，我得事先跟你们讲明白。”
三个人都坐正了身体。
“第一，是提案审查的规矩。到了现场，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私自与原告、被告以及相关人员见面，否则一律按通风报信论处。查案的过程中，同样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审问清查，否则也按照通风报信论处。我相信你们都很清楚，现在民众要的是一个结果，领主大人要的是一个交代，你们的一个错误举动在平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现在却会被无限放大。各位说话做事之前，务必要三思。今后在我这里，没有无心之举……只有蓄谋已久。”
三个人同时点了点头。
“第二，是查案以外的规矩。我们前面的七个查案组，已经全部都下地狱了。内鬼所为？外因所致？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想再重复过去的事情了。所以我要求各位，来回旅途，不得私自行动，不得随意接触外人。这就是我这里的规矩。”
一片沉默中，坐在中间的向蒙率先开口道：
“组长大人这两条规矩，等于剥夺了我们整个查案过程的自由。不觉得有些矫枉过正了吗？”
利德摇了摇头，微笑着回答道：
“这是对我的生命负责，也是对各位的生命负责。你们觉得麻烦，我也觉得麻烦，但偏偏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麻烦点还真就办不成。各位，勉为其难吧。”
27.由你来做这酒杯
情愿也罢，不情愿也罢，在利德上任查案组组长的那一刻起，这里就是他说了算了。
而利德的做法也和前七个查案组完全不同。
“组长大人，这是我们规划出的一条隐秘路线，可以直达案发现场……”
“不用。打出我的旗号，走最短路线，直接冲过去！”
“组长大人，便装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到这边换一下……”
“不用。怎么嚣张跋扈怎么穿，衣服都准备得浮夸点，让人八百米开外就能认出来我们是查案组的人！”
“组长大人，路上的干粮和饮用水都准备好了。路上现买的东西可能有毒，您过去清点下我们置备的物资……”
“不用。带什么东西，不用带！走一路吃一路，正好我还没尝遍南楚的地方特色美食，吩咐路过的城市，都提前把接风宴准备好了！”
别说是向蒙和向折花两个南楚贵族的人，就是世子府出身的洛夜都难免对利德多了几分轻视。前七个查案组死的不明不白，利德却还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简直就是奈何桥上要联系方式——准备下辈子再见了。
利德并不在意他们的看法，他照旧穿着一身官服，往马车上一躺，就准备动身出发了。
向折花对他的态度虽然不满意，但也不会主动说什么，带了剑坐在利德的对面，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剩下洛夜和向蒙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也只能把地图和便服扔到一旁，遣散了装着物资的马车，与利德挤在了一起。
一辆马车启程，往南边进发。
云梦城位于南楚北部，血衣案发生在南楚中南部、锦绣城郊外的塞安村。因为水系大多为东西走向，南北方向的交通并不发达，从云梦城过去至少要一星期的时间。按照利德规划的路线，这一路上自然要途径多座城市，晚上众人可以在城市中歇脚，但城市内也并不安全。
洛夜偷眼去看利德，发现利德并非是做什么伪装，而是真的在马车上睡得很熟。
洛夜只能以手加额，感慨世子大人所托非人，找了这么个拖后腿的家伙。
第一天的旅程倒是风平浪静，傍晚的时候，查案组四个人到了琉夕城歇息。因为利德提前公开了自己的行动路线，琉夕城城主自然是出面迎接，晚上四个人加上琉夕城城主喝了个主宾尽欢，利德来者不拒，有多少酒喝多少酒，把一桌子的美食风卷残云般地扫了个干净，然后拍拍屁股回房休息。
当天晚上，洛夜、向蒙和向折花三个人谁都没有休息，警惕地守了一整个晚上，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天晚上，琉夕城城主一个人站在城头，放飞了一只信鸽。
第二天，利德在马车上看到了黑眼圈浓重的三个人，惊讶地问道：
“怎么，换个地方睡不好？”
三个人鄙夷地看了一眼精神焕发的利德，各自无奈地摇头。
利德回马车上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第二天的旅程依旧风平浪静，傍晚的时候，查案组四个人到了寿冬城休息。寿冬城城主出来迎接，同样办了一个宴会。宴会上美酒佳人应有尽有，好酒配美人，歌舞升平中又是宾主尽欢。利德喝得半醉，搂住一位媚眼如丝的舞女，寿冬城城主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这位舞女就坐到了利德的怀里。
“组长大人年少有为，我敬组长大人一杯，祝组长大人这次查案一帆风顺，马到功成！”
洛夜也喝了些酒，向蒙喝的较少，向折花滴酒不沾。洛夜和向蒙脸色都有些红润，但手却都没离开腰间的剑上，不动声色地戒备着周围。向折花看了一眼像个猪头一样被奉承得找不着北的利德，轻轻哼了一声。
舞女环住利德的脖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随后接过身旁的人递来的酒瓶，给利德倒满。一举一动充满了风情，腰肢款摆，玉臂舒展，脸上的表情愈发明艳动人。
利德接了酒杯，与寿冬城城主碰了一下，却没有直接喝下去，而是笑着问身边的舞女：
“酒是好酒……可这杯子，我不是特别喜欢。”
舞女眼睛一眨一眨地，谄媚地问道：
“这可是我们南楚最好的琉璃盏了，还是入不了大人的法眼么。不知道大人……想要什么杯子？”
利德伸手在舞女的嘴唇上轻轻一点。
舞女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
利德轻笑着问道：
“我听说，许多贵族老爷们都有这样的情趣。让姑娘含着一口酒，过来喂他们，以姑娘的樱桃小口作为上乘的杯子。来南楚之后，还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就由你来满足一下我的心愿……如何？”
舞女不知为何开始浑身发抖。
一旁的寿冬城城主赶忙过来劝道：
“贱婢，还不照组长大人说的做？”
舞女张了张口，手伸向那酒杯，却又被利德挡了一下。利德抬起头看向五大三粗的寿冬城城主，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忽然说道：
“我突然觉得，你来喂我也不错。”
洛夜一口酒喷出两米远，呛得直咳嗽。寿冬城城主慌忙摆手，说道：
“这，这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