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21.愚夫俗子的抗争
梅林、利德、阿莱雅、小黑和小白从人群中穿过。
看了让人理智值狂掉的怪物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他们的身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明明利德等人近在咫尺，却没有哪个怪物凑上前来发起攻击。当然利德等人也是大气不敢喘，紧紧地跟在梅林身旁，避免暴露自己的位置。
正当他们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西秦领主问听潮先生：
“有办法拦吗？”
听潮先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笑着说道：
“我拿梅林的幻术也没什么办法，不过如果那些傀儡的死活不用管的话，我倒是可以再出几剑。”
西秦领主淡淡地说道：
“那就试试吧。”
听潮拿着剑，身上的衣摆无风自动。他目光扫过下面黑压压的怪物群，一剑一剑落下，犹如一波又一波的浪潮，许多被怪物操控的西秦百姓直接化为齑粉，也有许多侍卫被牵连其中。六位大罪人见局面混乱，立刻各显神通地四散而逃。西秦领主和听潮或许把目光都放在了寻找利德等人身上，倒也没有去刻意阻拦。
当然，就算他们尽全力去拦，最多也就杀一半。这些大罪人的保命手段多得是，有胆子过来帮利德解围，自然也是有把握从这里逃走的。
元阳城的地面以处刑台为中心，开始布满蛛网般的裂隙，无数建筑轰然倒塌，一些没有被怪物操控的普通民众开始尖叫着逃散。
他是打算用这种范围伤害，把利德等人直接逼出来。
梅林叹了口气，将法杖背回身后，从腰间抽出了剑。
他说：
“听潮如果真想把这附近都拆了的话，就只能再跟他打一场了。不过不用担心，除了魔法之外，我的剑术也不错。虽然用剑很麻烦……”
话音未落，听潮忽然先收了剑，对西秦领主说道：
“没找到，根据我的准确推测，他们应该已经走了。”
西秦领主点点头，那章鱼人嘴怪蜘蛛又一次回到他的头顶，在释放出一团黑雾后，慢慢变得透明。西秦领主对听潮先生说道：
“那就算了。洪流之中，螳臂当车者亦有，愚夫俗子罢了。”
听潮笑了笑，没有说话。
梅林收起剑，松了口气，继续维持着环境向元阳城外走去。利德一边跟上他的脚步，一边回头确认西秦领主和听潮的动向，防止他们两个再搞什么事情。结果就是这回头一望，利德发现西秦领主先一步从处刑台上走下去，而听潮先生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笑了一下。
在那一刻，利德觉得听潮先生其实知道自己的位置，他只是没有说而已。
利德若有所思地跟上了梅林的脚步。
……
出了元阳城，一行人又一路走了许久，才找了个相对安全点的野外停了下来。
之前匆忙劫法场，小白的伤口没有仔细处理，现在危险解除，必须要赶快帮他包扎。小黑把自己弟弟身上浸透了血的衣服剥下来的时候，手都在微微发抖，因为小白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被鞭打留下来的伤口一直无人料理，如今血肉已经和衣服长在了一起，撕掉衣服的时候又是一股一股鲜血不停地往外冒。
小黑粗中有细，从阿莱雅这里拿了各种伤药，开始小心地帮小白上药。利德则跟梅林互通目前的已知情报：
“劫十二缚龙圄的时候，小白跟我说，他被关进监狱的主要原因是撞破了西秦的秘密。西秦跟深渊教会有勾结，小白……还有小黑，你们的母亲很可能是深渊的领导者之一。目前能确认深渊教会联合了龙族，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情，小白说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我。”
小黑一边帮自己的弟弟上药，一边说道：
“龙族跟你本来就不对付，当初在王都是我们破坏了它们的计划。龙王的第九个儿子死在天月山，这仇它们肯定会想尽办法给你清算。不过指定是你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天月山的事情暴露了？你当时有留下什么手尾吗？”
利德便将之前那封奇怪的信件，以及熙和失踪的消息讲了一下。
小黑一边上药一边陷入了沉思。
梅林轻轻叹息一声，不过依旧笑着说道：
“熙和应该不会有事。如果深渊的目的是示威，那就应该把熙和的尸体抛出来。既然结果是失踪，多半是想利用她来要挟万泽领地做一些事情。”
利德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同意。
梅林继续说道：
“上次分开之后，我和那位名叫钢钉的兄弟潜伏在龙族边境线上，伺机向内探听情报。龙族内部非常凶险，我也必须全力以赴，所以那段时间对于各种联络没有进行任何回应……当然，我也确实从龙族内部打听到了一些情报。”
梅林竖起一根食指：
“首先是龙族长公主冬离回来了。这个人在龙族的威望很高，总领着龙族的军队，是当初对精灵族战事的总负责人。她本来筹备了进攻人类的计划，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搁置了。”
利德和小黑心里瞬间就想到了答案。
能够让龙族长公主暂时放弃战争，一定是因为她看到了更大的利益。这利益是谁给她的？只可能是深渊教会。虽然不知道深渊教会联合龙族做什么，但这样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梅林又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其次，是龙族内部目前也有些许隐患。龙王的二儿子诺普雷斯、三女儿芙蕾都不站在冬离那边，但龙族崇尚强者，目前冬离就是龙王麾下第一人，军队和普通龙族都是冬离的支持者，她可以靠力量压服所有人。”
梅林垂下手，最后说道：
“最后一个消息，就是冬离前不久推了跟魔族的联姻。除此之外，我们还打听到了一些关于龙族军队的情报，之后我会绘制成图，给你们一人一份。”
利德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
“辛苦了。”
他也曾孤身潜入巨人族的领地，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辛苦。
那时候他甚至必须要用自己的力量迫使心脏停止跳动，几次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梅林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小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我们要做的事，必然不可能轻松。这次在龙族那边，钢钉差点没回来……不过吃苦最多的应该还是小白，他的伤势太重了，能不能活，甚至还要看机缘。”
22.你敢不去吗
利德等人带着小白回了南楚。
小黑自然是将自己在西秦的所见所闻全部汇报给了南楚领主向慕。向慕拿着酒杯，敞着胸膛坐在华贵的椅子上，完整地听完之后，先是对利德、阿莱雅和梅林表达了谢意，毕竟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小黑自己去劫法场是不可能完好无损回来的。
随后，他放下酒杯，语气平静地说道:
“应白留在云梦泽，我来想办法，无论如何保他一条命。”
小黑又跟向慕提起西秦领主身上养着的那个怪物，向慕脸上的表情略显讶异，但他身上那种山崩于前不变色的气场却依旧还在。利德原本以为他会慎重考虑一下收留小白的后果，并且重新评估一下与西秦开战的胜算，没想到向慕一笑置之，淡淡地说道:
“西秦领主应同，年轻的时候就没什么胆魄，看着坚强，其实常常会陷入自我怀疑。越是这样的人，越喜欢寻求外力。他在西秦建立中台议政制度，是因为他自己没勇气做决定。与深渊合作，也不过是把领地的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身上。"
向慕看着利德,询问道:
“血衣案的人情，我们南楚还记着。如今你跟我儿劫了法场，等于打了应同的脸，他估计会到处通缉你。我建议你先留在南楚，等局势太平再离开。”
利德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说道:
“再说吧，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结束。深渊教会在永天国还做不到只手遮天，明面上还要遭受传统神殿的打压，一旦他们跟西秦的合作暴露出来，传统神殿必然会集结所有的力量与他们想抗衡，因为这涉及到整个人类的信仰问题。但西秦领主的态度看上去却有恃无恐，我担心他还有什么后手。”
向慕笑了笑，回答道:
“无论他在筹划什么，南楚要做的事情都不会变。终有一日，我会带兵打到元阳城，去亲自问问他。还有那个女人，我也会把她带回南楚....至于深渊教会和传统神殿的对决，我倒是不怎么关心，就交给圣女去办吧。"
利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南楚有一位圣女，是传统神殿那边地位很高的一个女人。据说她五岁的时候，被父亲带去神殿，结果忽然福至心灵，挣开了父亲的手，走到高大的神像面前。神像睁眼，万籁俱寂，淡金色的光亮从她的身上冒出，那象征着神的垂青。
这时候利德才明白向慕为什么不在乎西秦有深渊教会帮忙--敢情你们也会摇人啊。
不过，如果传统神殿愿意站在南楚这边的话，深渊教会倒是确实很难把手伸到这边来。说实话，利德对于传统神殿一直没什么好感，因为他们利用民众的苦难，大肆宣扬自己的教义，鼓吹这辈子行善积德下辈子必有好报，让不知道多少底层百姓把辛苦攒下来的一些家当全部都捐给了神殿。
这不是割韭菜，这是把韭菜根都刨出来吃了。
但反过来来说，正因为传统神殿世世代代奉行这个模式，所以他们不声不响地积累了海量的财富，是真正的富可敌国。而且虽然大部分传统神殿都出现了严重的腐败，神职者收受贿赂的情况屡见不鲜，但他们最核心的那批人脑子一直很清醒，不然也不可能压制深渊教会成百上千年。
想到这里,利德反而有些疑惑了。
“从元阳城的情况来看，深渊教会实际控制的民众数量有限，他们应该不敢直面传统神殿才对。小白清醒的时候也曾对我说过，深渊教会秘密联络龙族，策划了最大的血祭仪式..….…你们跟圣女交代情况的时候，还请把这段也加上。”
如今小白已经顺利救出，南楚也表示能够通过圣女争取到传统神殿最大的支持，按理来说不管深渊教会秘密谋划了什么,都已经很难再进行下去了。但利德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严重。
小黑拍了拍利德的肩膀，说道:
“先休息一下吧，毕竟好不容易才从西秦杀出来，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差不多到极限了。继续想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明天我会把几个核心幕僚，以及在南楚的【破天】成员召集过来，到时候我们再琢磨之后的对策。”
向慕抬手挥了挥，说道:
“行了，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去吧，我去一趟军队，调些士兵保护你们。你们不是之前搞了个什么军队吗?数量太少了，遇到像这样的突**况，根本帮不上忙。向黑，以后涉及军队的事情不要小家子气，我先给你五千猎虎营将士，不够再找我要就是。”
小黑"嘿嘿"一笑，拍了拍胸口，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老爹支持!”
从向慕的房间走出来之后，利德、阿莱雅、小黑和梅林又并肩走了一段路，之后各自去沐浴更衣。利德拒绝了领主府侍女的帮忙，由阿莱雅亲自负责帮他搓背。水汽氤氲，利德抬起头，闭上眼睛，试着放空大脑，任由热水冲刷掉一身的疲惫。
“少爷，你的手....…”
阿莱雅的目光落在利德的右手，利德抬手看了一眼，纱布本来就在一路奔波中松了不少，被水汽一冲，慢慢开始剥落。外面那几层落下，就露出暗红色的部分，很明显在之前跟听潮的战斗中，他手上的伤又崩裂过了
利德回了她一个笑容，安慰道:
“不要紧。”
和现状比起来，利德觉得手上的伤甚至都可以算是小事。
小白醒不过来，他也没法获得更多的情报，情报不足的时候，他就只能进行许多种假设，从无数种可能性中慢慢寻找真相。换做上一世的他或许会更轻松一点，但现在的他大脑转速有点跟不上，而且他确实累了。
当天晚上，利德睡了个好觉，什么梦都没有做，沉沉地睡到了天明。
然后在起床的时候，他就得知了那个一夜间传遍整个永天国的消息―—龙族长公主，指名要见云阳领主利德。
她还说，如果半个月内利德不出现在龙族的地界上，龙族将直接对人类宣战。
23.拿你换和平
“也就是说，见不到我，龙族就会全力攻打永天国?”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利德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略微松了口气。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有局势变坏的预感，却不知道结果。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利德反而冷静了下来，开始询问眼前的小黑具体的情况.
小黑虽然也是一头雾水，但他还是把已知的情报全部都告诉了利德:
“我们劫法场之后，就上了西秦领地的必杀名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跟我合作，把本该被处死的西秦世子给救走了。也知道你现在正呆在南楚，受到我们南楚的底佑。在这种情况下，龙族突然派出大量飞龙进入永天国，并不与各个领地交战，只是不停地传达【见不到你就要开战】这件事，如今永天国各个领地悉数得知此事，都派出使者来南楚要一个说法。”
利德叹了口气，说道:
“这不是个好时间...…”
小黑也点了点头，他明白利德的意思。
如果换做太平时日，愿意帮利德出头的领地应该还是有的。那时候永天国应该会分成两派,
-派主张联合起来应对龙族进
攻，不能别人要啥就给啥;另一派主张息事宁人，提倡交出利德来换取一段时间的和平。
但问题是，现在永天国内战正酣，各个领地之间打成一团，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停手，调集兵力去应对龙族的进攻。而王族现在的威望也不支持他们重新把各个领地的力量整合起来，所以可以预料的是，大部分的领地在这件事上会更倾向于把利德交出去。
小黑对利德说道:
“大部分的领地目前没有表态，不过他们在试探你的态度，以及我们南楚的态度。很明显，他们希望你能识相一点，自己前往龙族,不要逼他们撕破脸，否则将来史书上不好看。”
利德笑了笑,这个状态他自己也有预料。
小黑拍了拍利德的肩膀，对他说:
“不过没关系，我和我爹最烦的就是这种没骨气的狗，直接打发他们哪来的滚回哪去了。血衣案之后，旧贵族的势力倒了，现在南楚这边我和我爹两个人说了算，我们要保你，没人拦得住。”
利德竖起大拇指，称赞了一声牛逼，但等到小黑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无奈地挠了挠头。
他并不怀疑小黑和他爹，因为这对父子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向慕年轻的时候估计是那种典型的贵族公子，天赋极高、为人豪爽却又桀骜，认准了的事就不会反悔。从他对西秦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是真的没在怕的。
利德如果呆在南楚的话，确实没人能动得了他，但问题是云阳呢?
那些人会联合起来进攻云阳，来逼他现身。虽然前几天他们还做不出来这种事，但只要龙族的军队继续耀武扬威，一定会有领地跳出来，打着"为了让黎民百姓少受异族入侵之苦”的旗号，拿云阳来要挟他。
而南楚实际上没办法分出力量去救援云阳。离云阳最近、也最有能力帮到他的领地是万泽领地，但万泽世子熙和现在下落不明，如果利德是深渊教会的成员，他一定会用熙和的安全做要挟，来逼迫万泽领地保持沉默。
那如果去龙族,对利德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大概率有去无回。原因很简单，首先龙族在中六族的实力是顶尖的，其次利德当初在天月山杀了龙王九子奥夫兰特，这是化不开的仇。最后因为龙族会从一开始就盯防利德，利德也没办法像在魔族或巨人族那时候一样，遮掩气息来制造机会。
小黑离开之后，梅林又单独过来见了利德。
他把一头白发简单地绑在脑后，没有穿平日里一直穿着的法袍，而是换了一身便服。“你怎么想,要去龙族吗?”
梅林开门见山地问道。利德摇了摇头，坦诚相告:
“暂时没想好。这事情牵扯太大了，去和不去都很难办。”梅林点头道: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比较好。龙族内部比你想象的还要戒备森严，虽然它们与巨人族一样都生活在极北冻土，但巨人族不会飞，而龙族会飞。它们能凌空翱翔在高天之上，世间的一切在它们眼中都无所遁形。而且这很明显就是针对你设的局，你留在护国大阵里还能保一条命，出去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