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阿莱雅在旁边听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梅林少见地有些面色严肃,对利德说道:
“更何况，就算你去了龙族，也不能保证战争一定可以避免。龙族并不是什么遵守约定的种族，
它们只信奉力量和利益，
如果它们判断自己能够通过战争获取很多东西，它们一定会继续打下去的。”
利德呼出一口气，回答道:
“知道了，我再想想。”
梅林点点头，不再多言，默默地退了出去。..…
龙族·龙王窟。
漆黑的龙王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女儿。
龙族长公主冬离肃立在那里，面色如常，她的脑海中响起龙王低沉的声音:“杀死奥夫兰特的人，查清楚了吗?”
冬离平静地回答道:
“基本查清楚了。我已经通告永天国，让他们交出谋害九弟的凶手。”龙王的声音又响起:
“那么，他们会乖乖照做吗?”冬离回答道:
"会的。因为他们贪婪、懦弱、生性懒惰、自私自利。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更可笑的是，由于他们目光短浅，他们甚至看不到自己未来的结局。别说我要的只是云阳领主一个人的命，就算今天我要他们把某个相邻的领地割让给我们，也一定会有人跳出来支持。”
龙王吐出一口热气,称赞道:
“不愧是我的女儿,你对他们很了解。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去做了。”龙王的视线从冬离的身上挪开，默默遥望着远方，似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我等的先祖，长眠于深渊之龙，居然还活.….那个什么教会，不可信，但可以当做一块我们寻回先祖的敲门砖。利用完之后，丢了便是。”
冬离那双黄金瞳并无波澜,她张开口,沉稳地回答道:“我明白。”
24.跟我回起义军
云阳·凌云城。
对云阳来说,这是一段难熬的时日。
如利德所预料的一样，随着时间推移，声讨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各种议论和观点甚嚣尘上，逐步发展成了对云阳的武力威胁。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许多借题发挥的人。新春前后，云阳在整个永天国西部打出了统治级的表现，除了西北边的万泽领地能压他们一头之外，大部分的领地都被他们直接干翻在地。
如今的云阳不管是土地、人民、军队、政策还是技术，都已经能和那些发展了数百年的大领地平起平坐，自然有许多人希望借此来将他们永远扼杀。
利德不在，这压力就落到了河月等人的身上。
“云阳领主不能如此自私。他自己惹了麻烦，就该自己解决，躲在南楚算什么本事?”“我原以为云阳领主少年英才，必有担当，却没想到他什么麻烦都敢惹，却管杀不管埋。”“无论如何，若是龙族南下，百姓受苦，这账得算在云阳领主的头上。”
“山河不幸，怎么就出了这种家国败类!”
“拿我永天国百姓的命，去弥补他一个人的罪过,这叫什么说法?”
这些话不是街边寻常百姓说的，而是出自各个领地的领主。这代表着各家领地对利德的态度，
也代表着他们对云阳的态度
。没人在意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他们只在意自己眼下的利益会不会因此受损，在判断龙族打过来对大家都没好处之后，所有人便争相当起了正义的卫道士，要求讨伐云阳，用云阳的覆亡来给龙族赔礼道歉。
这是一场各方参与的闹剧，至于这闹剧中有多少人是真心参与，有多少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没有人知道了。
议政厅内，河月扶着额头，默默地在手里文件的结尾落下一个鲜红的叉，随手放到一旁。这段时间云阳内部也不太平，少部分云阳百姓希望交出利德，毕竟现在的云阳即便没有利德，也能安稳地运行下去。
当然大部分是不同意的。问题是，只有云阳百姓不同意是没有用的，云阳的经济很大程度上要来自于四方商人，如今商人们被自家领地断了去云阳的路，云阳的经济立刻开始了肉眼可见的下滑。
财务部部长格里法在汇报时也持悲观态度:
“不论是否交出领主大人，民众都默认云阳将遭受一次重创。最近很多企业的干股出现了争兑现象，许多资金正在从云阳逃离。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麻烦事，如果内部稳不住的话，将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而方十三也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
“最差的结果，是放弃昭辰与天成的土地,退守本土。”河月抬起头，看向霜,询问道:
“言论有可能压一压吗?”
霜摇了摇头:
“监狱都关满了，压不住。我们尽力做疏导了，但这次的事情太大，上升到了全民级别的议论，
暗部也处理不了。”
河月叹了口气，片刻之后，她又笑了笑，说道:
“当年在御西城，一座孤零零的小城都守下来了。情况不会比那时候更坏。我们不会交出利德，
就像如果今天，被龙族索
要的是我云阳其他任何一个人，利德也不会把他交出去。龙族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袭击，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而它们掌握的能量，又远远超出我们的应对范围。今后很多计划都会被打断.....各位，努力吧这个局面撑过去吧。
方十三等人点了点头。
各家领地成立成立军队的速度很快，远比之前各种联军快得多。几十万军队组建完毕，就朝云阳汹汹而来。与此同时，在南楚，利德用冷水搓洗着脸颊，铜镜中的黑眼圈意味着他昨晚并没有睡好。
“少爷。”
阿莱雅递上一条毛巾，利德在脸上抹了一把,放到一旁，对阿莱雅说道:“阿莱雅，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阿莱雅疑惑地询问道:
“少爷，我们去哪?”利德嗓音沙哑地回答道:“去龙族。”
阿莱雅"哦"了一声，没有丝毫惊讶，也没有丝毫惧怕。她就这么平静地站在自家少爷身旁，少爷去哪，她就去哪。虽然不知道利德为什么做了这样的决定，但利德只要开口，她就会全力以赴。
利德一双眼睛看向外面的阳光，如今南方已经有了春暖花开的迹象。
对利德来说，得出这个结论的过程并不复杂。龙族恨他，他对龙族也没什么好感，当初在王都，龙族残害天月山三十万百姓，用血气来破坏护国大阵的事情他历历在目。当时站在他面前的别说是奥夫兰特，就算是那位龙王亲自来了，利德也打算去杀一下试试。
如今梁子已经结了，一昧地退缩解决不了问题，往前一步也未必是死路。
更何况熙和还在它们手里。利德对熙和的事情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熙和并非他的部下，跟他也没什么利益牵扯，只是单纯以朋友的身份帮利德去调查一下龙族的情况，结果直接一声不响地从世界上消失了。
想到深渊对待小白的态度，利德就知道她绝对少不了一些皮肉之苦。
帮他调查的熙和在北方受苦，他自己却躲在南楚逍遥自在，这样的生活利德没法接受。利德伸了个懒腰，他决定把这个事情告诉小黑，毕竟小黑最近也因此承受了不小的压力。然而他前脚刚踏出房门，就看见一个领主府的小仆走了上来，对他说道:
“门外有人想要见您。”
利德随口问道:“谁?”
小仆答道:
“不清楚，不过他说您见他一面，自然就明白了。”
利德皱着眉走了出去，领主府外，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停靠在那里。一个戴斗篷的人肃立在马车前，与领主府的侍卫无声地对立。
直到见到利德，那个人身上的气势也散去了些许，她朝向利德，默默摘掉了背后的兜帽，一头白发跃动，瓷娃娃般的脸庞上，那双如星河般的眼睛默默地看着利德。
“你不会是打算去龙族吧。”
那个人张开口，声音不大地说道:“走，兄弟，跟我回起义军。”
25.动你者死，我煌颜说的
在见到煌颜之后，利德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小巷子里走。
别人公开露面倒是没啥，她这么做风险也太高了。虽说城里城外估计也有起义军的卧底在，但煌颜敢来南楚还是过于冒险了。云阳跟南楚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冲突，但起义军跟西秦南楚根本没隔多远，不知道哪天就打起来了。
为了保险起见，利德还是拉着煌颜就往人少的地方走，顺手把她那个兜帽又给她扣上了。
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利德才开口问道:
“你怎么跑这来了?准备攻占南楚主城，干翻南楚领主，解放南楚苦难百姓?”煌颜愣了一下，如实回答道:
“我们暂时没有跟南楚交手的打算。我是来找你的。”
说到这里，煌颜单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语气不善地说道:
“我听到最近关于你的那些议论了。龙族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是不是有一天龙族要他们的项上人头，他们也要双手奉上?我起义军偏不受这个气，连自家兄弟都保护不了，造反还有什么意思。"
煌颜看着利德，又说道:
“你也不用担心连累我，反正我们起义军一开始就和所有领地对着干，你来我们这正好。连带着你在云阳的那些朋友，都可以来。我们一起把这永天国掀了，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不必再理会他人的想法。”
利德笑了笑，对她说道:
“你不愿意把我交给龙族。”煌颜皱了下眉,回答道:
“当然不愿意。龙族算得了什么?天劫我们都趟过去了。”利德点了点头，对她说道:
“是啊。如果今天永天国由我来掌控，我也不会交出任何一个人。但那些人会，因为他们的个人觉悟不支持他们为整个人类着想。其实也很正常，站在局外，我们能看到唇亡齿寒、兔死狐悲，这似乎是很简单的道理。但站在局里，站在他们的视角，牙齿寒冷并不意味着满口齿落，狐狸悲伤却依旧能苟活于世。说白了，火没烧到他们头上，他们自然可以不在乎。"
利德看着煌颜,语气冰冷却坚决:
“我其实懒得管他们的死活，但我也很烦有人拿他们的死活来要挟我。我想安安稳稳的活着
可偏有人不允许。那我就把
他们干掉,把这个世界，变成允许我安稳活着的样子。”
话音落下，煌颜定定地看着利德。
现在的利德目光凌厉，与平常的他相比好像换了个人。
不过仔细想想，利德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老爹和兄长不想让他好过，利德就自己当了云阳领主;各家领地对云阳联手打压，利德就把周围的领地闹了个天翻地覆;现在龙族盯上了他，他就打算去把龙族也清理一番。
利德很快又笑了起来，打趣道:
"而且你看，这样不是对所有人都好吗?云阳少了许多压力，南楚也不必为我遭受攻讦，我获得了英雄的名声，那些本来要死在龙族利爪下的百姓也能多活几年。”
煌颜却没有笑，她看着利德，猛地上前一步，一只手撑在他耳旁的墙上，拉近了与他的距离利德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被壁咚了!
煌颜那双星河般璀璨的眸子近在咫尺，她的呼吸轻轻拍打着利德的鼻尖和嘴唇。煌颜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你所说的英雄主义，就是让有能力的人付出更多，那与我厌倦的腐朽又有什么区别?“我不想听你讲这些道理。你要去龙族，是你的主意，我煌颜不答应!”
“今天，我就算绑，也要把你绑回起义军―—”
说完，她不等利德回应，伸出手刀就准备劈在利德的脖子上。
利德却挡下了这一击，或许是因为用力过度，手上的伤口再次迸裂。血流个不停。
他仍是笑着，对煌颜说道:
“你把我绑回起义军，得到的只是我的身体，我的心还是向往自由的。”煌颜看着他，一言不发。
利德又说道:
“你回起义军，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我死了，你就把这永天国干翻，闷头发展个几十年，集结全部的力量，去帮我找回这个场子。我不能跟你回起义军，你也不能跟我去龙族，人要往远看。”
煌颜这才轻叹一口气，后退一步，询问道:
“你决定了?”
利德点了点头。
煌颜便拔出刀，随手插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语气冷酷地说道:
"好。淮王领地，启明领地，照心领地，花凉领地，锡兰领地….组建联军威胁云阳的领地，或是以各种渠道奔走，要南楚把你交出去的领地,有一个算一个，我都记着了。”
“如果你出什么事，这些领地的领主也好，世子也好，王公贵族也好，全都得死。”
“我不管他们是生性恶毒，还是跟风闹事，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我只知道，动我兄弟的，我煌颜必有一日让他们尸骨无存。”
她身上的血煞气几乎压抑不住,天厌之子的气势在这一刻锋芒毕露。
与此同时，落凤山以南的平原。
灵武领主骑马走在乡间小路，春意渐浓，风中有淡淡的花香味。
眼前的景色对灵武领主来说熟悉又陌生。这数百年来她一直待在苦寒的灵武，那里的春天与寒冬并无二致，只是少了几场雪，还是一样的冷，一样的萧瑟难安。
一想到这数百年的时间，姬家人坐拥这万里山河却碌碌无为，灵武领主就觉得可笑至极。
风吹响她头上的金钗环佩，灵武领主勒停了马，踏着刚长出的青草地，看着一只在露水上挣扎的昆虫。那黑色的小虫被露珠裹挟着向下坠，却还是用两条纤细的腿扒住草叶，拼命地不让自己掉下去。
灵武领主视线略微挪开，许久之后，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她的身后有马蹄声响起，数位将军翻身下马，行军礼，询问道:“君上，将士们休整完毕，随时可以继续行军。”
灵武领主沉默片刻，张开口，充满威严地说道:“龙族的事，你们应该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