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们换个救世主？ 第271章

　　已经开始并持续了两天的欢闹庆典，第三天也依旧在继续，许多妖精从白天欢闹到夜幕降临。

　　整个雨之国的街头巷尾，就没有一处宁静的地方。

　　坐在寝宫的化妆镜前，由薇薇安亲自帮忙梳头的梣，尽管开心又紧张，也仍旧被外面热闹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好啦好啦，别东张西望了。”薇薇安用手编织着梣那头柔软明亮的金发，笑着提醒她，“等下仪式举行完，你可是要跟贤者大人坐上大家为你们准备的步辇，在整个氏族面前巡礼。”

　　言下之意，薇薇安是在提醒梣别太期待，说不定等下就会嫌大家太过吵闹。

　　“才没有东张西望，我前两天也在外面参加过宴会的。”梣故作严肃地辩解，试图否认自己心头的雀跃。

　　前天和昨天，她牵着汐见的手，参加了好几处妖精们的宴会，还尝试喝了点汐见教他们用粮食酿造的酒。

　　四蒸四酿的烈酒，只要稍微尝上一口，就觉得脑袋晕晕乎乎，得用魔术全力维持才不至于醉过去。

　　那种酒口感并不激烈，但喝下去之后后劲却很足，有不少妖精都是一口气喝太多，转头倒下去，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薇薇安也很开心，“而且我都没想过梣有一天会跟人类结婚。”

　　“比、毕竟是天溪嘛。”梣言简意赅地回答。

　　薇薇安忽然俯下身，从侧面诙谐地瞧着梣的侧脸：“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刚认识贤者大人的时候，就喜欢上对方了？”

　　“这个嘛……”梣尴尬地别开视线。

　　她并没有第一眼看到汐见，就确定要跟他共度一生。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也的确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

　　原因也很简单，明明她才是获救的人，他却比她还后怕，然后像是生怕出岔子一样，抱着她一路走回了氏族。

　　在那种季节里潜入冰冷的湖水里，不管想没想过都没区别。

　　梣很清楚，除非自己如王妃起的名字一样，是世界树般的木头，否则没理由不会心动。

　　“我听母亲大人说了，等婚礼结束后，你们就会一起离开氏族。”薇薇安说这话时，表情有些寂寞。

　　“又不是不回来，只是一起游历不列颠，探讨六大氏族的未来而已。”梣理所当然地解释，“反正隔上一两年就会回来一次。”

　　“不是那个意思。”薇薇安叹了口气，“就是想到我们一起长大，不知不觉间你就要离开了。我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都不会变呢……”

　　“我也这么以为的。”梣点了点头。

　　“也许过个几百年，等哪次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从父亲大人手里接过王位，承担起带领雨之氏族的责任了呢。”薇薇安忽然说，“到那时候，希望乐园妖精和贤者大人，能够多多关照一下我们雨之氏族。”

　　梣被薇薇安这番话逗得笑个不停：“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什么时候，你对我来说都是唯一的妹妹。”

　　“诶？明明我才是姐姐吧。”薇薇安忽然提出了异议。

　　“怎么会呢？不管怎么看我都应该是姐姐吧。”梣也立刻与她争辩了起来，“而且你看我现在都要成婚了，只有姐姐才会走在妹妹前面不是吗？”

　　薇薇安的手依旧耐心地帮梣整理头发，嘴上却不依不饶：

　　“那只是刚好贤者大人来了，不然以你这种一直闷在图书馆里的做派，怕是几百年都没办法物色到心仪的对象。”薇薇安忽地怪笑着指摘，“你说是不是嘛。”

　　“天溪是天溪，无论如何，他都肯定会到我身边来，因为我们是彼此的『命运』。”梣下意识辩驳。

　　薇薇安诧异地捂住嘴巴，眼神异常精彩。

　　梣也心里一愣，没想到自己能急中生智，想到如此巧妙的词汇来形容彼此的关系。

　　“居然来是这样吗。”薇薇安一副好玩的口吻，“不过我可不会放弃宣称是姐姐的，当然——”

　　她说着，忽然轻轻地抱住梣的肩膀。

　　“——不管是姐姐还是妹妹都没关系，我都希望梣能够幸福啊。”

　　“薇薇安……”梣心头一暖，想要为此道谢。

　　“啊，不说了不说了，差不多时间该到了，检查一下婚服还有没有没注意到的问题，然后我就可以送梣去见你的——”

　　不等薇薇安的话音落下，正要从软凳子上起身的梣，忽然被大地的摇晃震得脚下不稳，跌坐回了椅子上。

　　“诶？怎么回事？地震吗？”薇薇安也险些摔倒，她满是不解。

　　她站稳脚跟，跑到窗边观察外面的情况，城内多处发生爆炸，冲天的火光一处接一处，让薇薇安感到不解。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妖精侍女推开了房间的门，匆忙向薇薇安说明情况：

　　“王女殿下！有大量妖精组成的军队正在进攻雨之国！国王陛下命我来传信，请王女殿下们尽快避难！”

　　“诶？进攻？”薇薇安大惊失色。

　　已经在这时感知到各种妖精魔力混杂的梣，也脸色铁青。

第二十章 罪之雨

　　这场针对雨之氏族的袭击显然早有图谋，由四个氏族上万名妖精混合组成军队，趁着雨之氏族逐渐沉浸在丰收庆典中后，于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发起了进攻。

　　有许多妖精因为饮酒作乐而睡了过去，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曾理解，就死在了睡梦之中。

　　“好痛……好痛……好痛！”

　　“拜托了！住手！快住手！”

　　“不要！不要烧毁我们的家园！”

　　“不要欺负大家！不要欺负我们！”

　　“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十分钟前还沉浸在庆典喜悦之中的雨之氏族，顷刻间便迎来了一场灭顶之灾。

　　仓促拿起武器的雨之氏族，虽然勉强挡住了四大氏族的进攻，却也只是暂时延缓了这支混合军队行进的脚步。

　　身处城堡内的梣和薇薇安，虽然被说了要去避难，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去，偷袭是从所有方向一同展开，根本没有可以撤退的路线。

　　她们在侍女们的护送下，辗转到了议事厅。

　　还穿着华美婚服的梣，拿起了自己的魔杖，准备闯入战场，却被薇薇安拉住了。

　　“你去哪里，梣？”薇薇安惊恐地问。

　　“我要保护薇薇安，要保护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还有雨之氏族的大家！”梣张大的双眼颤动着，恐惧与不解交织。

　　她已经在全力保持冷静，却还是没办法克制住。

　　“别说傻话了！”薇薇安劝说道，“你会死的！”

　　“但是——！”

　　在两人意见分歧的当口，议事厅的正门被人一脚踹开。

　　但出现在门口的却不是进攻的妖精军队，而是汐见天溪。

　　看清楚他的身影后，梣松了口气。

　　但这份轻松只持续了一瞬，他的身上满是血污，怀里抱着昏迷的王妃。

　　王妃的胸口开了个大洞，鲜血染红了她前身的衣服。

　　“母亲大人！”

　　梣和薇薇安在汐见放下王妃的时候，扑了上去。

　　“暂时保住了性命。”汐见沉声告诉她们。

　　这时，梣才看清楚汐见身上虽然满是鲜血，却没有伤口。这些血估计都是雨之氏族战死的妖精，还有那些袭击氏族的妖精们溅出来的。

　　“你们带着王妃尽量往安全的地方去，不要出来。”汐见将王妃交到薇薇安和梣的手中，转身就要再度杀出去。

　　他的手却被悠悠醒转的王妃拉住。

　　“贤者……大人……”王妃气若游丝，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请、请带着梣离开……”

　　“母亲大人？”梣不理解这个安排。

　　“其他氏族……是为了乐园妖精而来。”王妃抬起染血的手，想去抚摸梣哭泣的脸，“不找到梣……杀死……她……他们不会停下……”

　　“所以就要任由其他氏族宰割吗，王妃？”汐见不能理解。

　　“……您已经看到了……”王妃脸上满是哀求，“其他的妖精不是您的对手……但带领他们的……是亚铃……”

　　亚铃乃是六大氏族的先祖，力量无比强大。

　　但随着一千年一次的大灾厄，六位亚铃已经陆续死亡，如今统领各个氏族的族长中，就有三名妖精是返亚铃，他们的力量媲美最初的先祖，是其他妖精不能比拟的存在。

　　并非返祖亚铃的雨之氏族国王，仅仅一击就死在了亚铃的手中。

　　汐见很清楚同时就算是他与两个亚铃交战，胜负也很难料定。

　　所以王妃意思也很明确，返亚铃的力量过于强大，她不希望汐见去交战，而应该优先带着梣避难。

　　“但就算如此，他们杀光了雨之氏族，如果没找到梣，不还是一样会继续追杀？”汐见觉得不妥，“结果没有任何——”

　　薇薇安忽然抬起头：“他们要找乐园的妖精，那就给他们。乐园的妖精就在这里！”

　　这话令汐见和梣都大吃一惊，薇薇安并不是要出卖梣，而是在说这话的时候示意自身。

　　她要顶替梣的身份，作为乐园妖精的替身，去不可避免的死亡。

　　“薇薇安？！”梣拉住了要站起来的姐妹，却没能拉住对方的手。

　　“贤者大人，请带着梣尽快离开……”薇薇安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过。

　　汐见伸出手去要阻拦，又被王妃拼死拉住手腕。

　　“请……带着梣离开……你们要活下去……要纠正不列颠的……错误……”王妃顾不上痛苦，努力恳求着汐见。

　　眼泪与口中溢出的鲜血混在一起，落在早已被染透的衣裙上。

　　“……定不负所托。”汐见眉头紧锁，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他会保护梣，不管有没有人拜托都会这样做。

　　可让他舍弃梣所珍视的氏族，用他们的死换梣活下去，汐见本不能接受这种会让梣痛苦的选项。

　　然而不管是王妃还是薇薇安，都将他视为保护梣的最后希望，用自己的性命恳求他答应。

　　听到他的回应，王妃才安心地松开手，无力地靠在王座前，等待着生命走向尽头。

　　“贤者大人！请让她幸福地活下去，拜托了！”

　　汐见将梣抱起来时，薇薇安这样说完，就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却也不能无视雨之氏族的心意，梣在汐见怀里哭泣着，跟随他的脚步，穿过氏族的街巷，向着城外而去。

　　一路上不断有哭喊与厮杀的声音。

　　烟尘与死亡的气息交织，曾经平和安宁的雨之国，此刻已经化为无间地狱。

　　汐见已经尽可能加快脚步，却仍旧不免遇上搜寻的妖精。

　　朱枪起处，这些拦在路上的妖精就身首异处，横尸街头。

　　避开了大多数妖精的耳目，汐见带着梣来到了城外的森林里，他回头望向被火点燃的雨之国。

　　片刻之后，本来已经松开的朱枪，再度被握紧。

　　察觉到汐见的氛围变化，梣在哭泣中睁开朦胧的眼睛。

　　“在这里等我一下。”他温声说。

　　“天溪？”

　　“……我果然还是没办法接受雨之氏族就此覆灭，而做出这些事的妖精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汐见在她的四周设下遮蔽认知的结界，声音冷了下去，“所以，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处理一下那些家伙就来……”

　　说完，他又抚摸着梣的脸说：“……如果我天亮时还没回来，你就一个人去避难，不要管我了。”

　　然后汐见便急奔出森林，眨眼间消失在了被焚天火光吞噬的城市之中。

　　梣甚至没机会拉住他，就被结界挡住了。

　　解析这种结界本来难不住她。

　　然而短短不过眨眼的工夫，原本唾手可得幸福时光，眨眼间化为地狱，她已经心乱如麻，无法集中精神。

　　她抱着身体，蜷缩在在灌木后面的结界中无声啜泣，不去听那些厮杀战斗的声音，在心里哀悼着着母亲大人和薇薇安，还有雨之氏族，并祈祷着汐见的平安。

　　当黑夜渐渐退去，点燃雨之国的火焰逐渐熄灭，只有一道道浓烟升上天空时，等了一晚上的梣，察觉到有微弱的气息靠近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