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们换个救世主？ 第274章

　　两人向着脱离大路的方向行走。

　　对曼彻斯特的三个氏族完成了游说后，汐见就立刻和梣一起离开了那座城镇。

　　“能省事还是省事点比较好。”汐见笑着说，“难得进了城镇，还以为今晚上能住在屋子里呢。”

　　“天溪觉得可惜了？”梣有点过意不去。

　　“可惜归可惜，没办法住得舒服的话，恐怕连觉都睡不好。”汐见摸了摸她的头发。

　　梣这时又注意到，他身上连血都没沾上，明明是不那么显脏的黑袍，上面绣着流丽的银色花纹，却也还是如此谨慎。

　　“感觉天溪比以前更厉害了。”梣轻声说。

　　“既然要陪着你遍访不列颠，还要时不时面对那些喜欢没事找事的妖精。”汐见理所当然地说，“不变强一点，又怎么保护好你呢。”

　　“太久没战斗，感觉手都变得生疏了。”梣努了努嘴。

　　汐见挑眉：“可你根本下不去手吧，就算不喜欢那些妖精，要出手夺走性命，也不是能轻易跨过去的障碍。”

　　尽管总是在面对妖精们的时候冷着脸，一副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只在他面前展露笑颜，他却很清楚，梣的内心还是那个善良的小魔女。

　　当一起经历的时间，大到足以让最初的年龄差不再起眼时，他更加理解了梣的内心。

　　“……也许是这样吧，我也可以只是剥夺战斗力，剩下的事——”梣说到一半，觉得这话不太对劲，“——不，还是不行。有种将肮脏行为全都推卸给你的不负责任。”

　　汐见却忽然松开她的手，走到前面挡住梣的路线。

　　“那就这样考虑好了。因为我对于杀死那些妖精乐在其中，而我们善良的雨之魔女大人，无法阻止贤者的暴行，只能默默在心里哀叹……你看这个编排方式如何？”

　　“乐在其中？”梣愣了一下。

　　她回想起汐见面对牙之妖精时，动手之前还带着些挑衅的笑容，动手时却已经完全冷下脸去，整个人化身为了纯粹的杀戮机械，精准且高效。

　　“不信？”汐见无辜地扬眉。

　　“不，只是觉得像是什么故事里的定义。”梣拉了拉斗篷，无心地笑笑，“而且是很烂俗的那种故事。”

　　“是吗。”汐见一边重新牵起她的手，一边若有所思。

　　“而且天溪也不开心啊。”梣靠近他的身体，搂着他的手臂前进。

　　入夜之后的原野气温更低了些，让靠近到身体能够更加真切地感受到温度。

　　“本来也没办法开心起来。”汐见轻松地应和。

　　不列颠白天总是黄昏色的天空，但晴朗的夜晚却总是满天繁星。

　　在这样的夜晚漫步于原野上，彼此的心情都变得空旷起来，不那么想思考复杂的事情。

　　“话说今夜在哪里扎营？要找个高点的地方吗？”梣问。

　　“你觉得呢？”

　　“我更想在森林里扎营。”梣有些忸怩，“毕竟在星空下抱着天溪，总觉得不那么踏实。”

　　即便知道附近没有任何人类或者妖精出现，她也依旧觉得像是会被谁看到一样。

　　“那就老规矩，走到森林再宿营好了。”汐见理解地笑着。

　　梣歪着头，将身体倚在他的肩上，维持着一起缓步前行的状态：“切断了后勤和援军，前线的牙之氏族应该很快就会崩溃。吃了败仗，力量被极大削弱，牙之氏族应该会安生个几十年——”

　　“接下来能威胁到不列颠的，只有那些不断出现的灾厄了。”汐见说。

　　“前不久我们才镇压了一百年一次的灾厄，或许可以暂时回去休息一下了。”梣又说。

　　她指的是在不列颠西部的孤岛上，用结界掩藏起来的那个林间小屋。

　　那是他们从奥克尼离开后，最后选中那个孤岛后，两人登岛后胼手砥足建立起来的新家。

　　最初的五十年，她就是在他的陪伴下，在那里缓慢地度过，将心情一点一点地整理到能够开始游历不列颠为止。

　　对现在的梣而言，那个地方是她现在的家，离开了几十年，难免会变得想回去。

　　毕竟不是一百年一次的灾厄，平时出现的灾厄，那点规模让妖精们自己处理就足够了。

　　“是该回去了。”汐见点点头，“只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地方想去看看。”

　　“去哪里？”梣略微好奇。

　　“爱丁堡。”汐见指着北方。

　　宽阔的原野上，根本看不到的地平线后方，是北方妖精生存的城市。

　　“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真正与北方妖精接触过。”汐见说，“为了今后行动的便利，我们有必要尝试接触一下那群特殊的妖精了。”

第二十六章 篝火

　　“不过话又说回来，梣对北方妖精的情况，知道多少？”汐见说，“我指的是，作为乐园妖精而言。”

　　望着面前的篝火，感受着驱散了夜晚森林寒意的温暖，梣摇摇头：“知道的并不多。将我送到不列颠来的时候，乐园并没有赋予我这方面的知识。”

　　她所知道的，只有两千多年前，当不列颠的陆地扩张至北方时，接触到了在现在的奥克尼生存的北方妖精。

　　那之后，便是被称作『春之战争』的大事件。

　　战争以拥有“人类”的南方妖精们胜利而告终，北方的妖精在那场战争中遭到了全部的屠杀。

　　雨之氏族和镜之氏族也是在那之后，才先后移居到了不列颠北部。

　　前者在最北部的奥克尼，建立了雨之国；后者则在稍微南方一点的湖之地区定居。

　　作为同样知道这段历史的人，梣清晰地记得，汐见从未问过她如何看待雨之氏族过去的所作所为。

　　不管雨之氏族在『春之战争』中做了多少事，最后都的确是在北方妖精留下的土地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那份罪孽都确实存在。

　　之所以从来不问，具体的理由，梣也能大概想明白。

　　“那就没办法了。”汐见指了指自己的头，“我试着用原初卢恩获取与北方妖精有关的知识，但或许是这些知识本质，是不列颠妖精们共同形成的无意识认知，所以答案十分模糊。”

　　“原初的卢恩。”梣若有所思，“我记得天溪说过，那是大神奥丁发现的魔术基盘……神明原来真的存在过呢。”

　　“是存在，不过现在的话，却有些不太一样。”汐见捂着胸口，“我在这个世界上感受不到神存在过痕迹，唯一还能够与我产生联系的，只有母亲了。”

　　作为早早就被孩子们放逐到虚数之海的母神，提亚马特神并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母亲能够无视时间的尺度，但却并未对汐见如今的行为和经历，做出任何干涉。

　　毕竟，汐见也无法断定，到底会随着不同的事象选择，母亲也会有所不同……还是说在无数的编纂事象和剪定事象中，提亚马特神也拥有唯一性。

　　同时存在于所有的平行世界，但又只此一位的原初母神。

　　汐见觉得应该是后者。

　　甚至，提亚马特神没准在等着他求救，只要听到孩子的恳求，就会轻快地从虚数之海现身，来到孩子面前伸出援手。

　　还是说，因为是不正确的历史，母亲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呢？

　　“母亲啊……”梣总觉得，听到汐见称呼原初母神为母亲时，有种难以言喻的神奇感，连带自己的身份也变得不得了，“真想见见天溪的‘母亲’呢。”

　　“总有一天会见到母亲的。”汐见显得有些为难。毕竟梣……摩根是唯一能够在龙体灵基下伤到母亲的从者。

　　大概等到正式见面的时候，婆媳关系什么的也不会太好。

　　然而，梣却不由得抱紧了汐见的手臂，声音渐渐沉了下去：“这么说，我曾经听母亲大人在某次谈起……说北方妖精覆灭时，他们遗体诉说着‘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随着汐见的闲谈，她也想到了故去的王妃。

　　“嗯……”汐见缓缓思索着，“的确值得深究。”

　　“所以你才想去爱丁堡，亲眼看看北方妖精的族长麦布吗？”梣问道。

　　“毕竟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麦布才是最原本的北方妖精，其治下其他妖精都只是被吸纳过去的外来者。”汐见点点头，“或许见到麦布之后，能对我们了解真正的北方妖精，到底与南方妖精有何区别，起到帮助也说不定。”

　　“如果一无所获呢？”梣又问。

　　“那就一无所获吧。”汐见摇摇头，“并不是非要有所收获才去的，就当是一次冒险好了。”

　　梣旋即莞尔，沉重的情绪再度消退：“我的丈夫还真是乐观，我也得好好学习你这份积极的心态才行。”

　　“……丈夫。”汐见不由得在心里轻叹。

　　她偶尔会在私下里这样直白地称呼他。

　　只不过每当这样称呼时，他总会有种缺憾在心头萦绕。

　　两人的婚礼最后还是举行了，只不过没有任何祝福，是只属于两人的、在那个岛上小屋中完成的简洁婚礼。

　　相较之下，梣倒是不觉得遗憾，经历了那场变故后，他用尽全力为她珍视是氏族完成了复仇，然后与她完成了未竟的结婚仪式。

　　原本认为已经失去了一切，却因他明白自己并非一无所有。

　　“就算无法再得到祝福，我们也仍旧完成了婚礼，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梣感悟到他的心情，反过来劝说，“你现在就是我的全部，天溪。”

　　汐见听到这话，心都快化了，情不自禁地抱紧她的身体，手指穿过柔顺的发梢，抚摸她细嫩的脖子。

　　少有地不怎么包含情欲的触碰，梣比起动情，更先体会到了身心舒展的惬意。

　　看着她仰起脖子的模样，汐见忽然失笑：“现在的梣好像猫咪哦。”

　　“猫咪？”梣眨了眨眨眼。

　　妖精国并不能见到普通的动物，梣也只能通过汐见分享记忆，来了解泛人类史的许多事物。

　　“猫咪会在被亲近的人抚摸脖子的时候，主动仰起头。”汐见笑着说。

　　“嗯，猫咪怎么叫来着？”梣自然地感受着汐见手上的动作。

　　这话让汐见犹豫了一下，略显为难地学了一声：“呃，好像是……‘喵~’来着。”

　　“天溪学得意外的很不错嘛。”梣注视着他此刻堪称精彩的表情。

　　“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我学得像不像？”

　　梣愣了一下：“那……等我能去天溪在的地方时，我再亲眼确认吧。”

　　“……嗯，一定会的，你就尽管期待吧。”

　　莫名地，汐见觉得心头摇荡不已。

　　他差点又忘了自己在这里，唯一希冀的事情。

　　『一定要让你的脚步延续到6000年后……不，是那之后无尽的未来。就算，需要将我献出自己作为代价。』

　　无法听见汐见心中所言的梣，只是感觉他的怀抱无比厚实，双手将他抱得更紧了。

第二十七章 向北

　　牙之氏族进攻北方妖精的理由十分简单，他们纯粹就是觉得本来已经消失的北方妖精再度兴起，带来的感觉很不舒服。

　　然后好斗成性的牙之氏族就挑起了这场战争。

　　在其他三个氏族都相对消极的态度下，战争主要方面，实质上只有牙之氏族与北方妖精两边。

　　牙之氏族奇袭队派出去后杳无音信，曼彻斯特的援军迟迟没有消息，补给线路也被彻底切断。

　　诸多不利条件渐次叠加，纵然是妖精之中最擅长战斗的氏族，也终于无法通过战场上的厮杀，改变整个战局的走向。

　　历时三个月的这场战事宣告结束，损失了大半战力的牙之氏族狼狈撤退。

　　“要不要休息一下？”

　　穿过战争早已终结的北部平原，在前往爱丁堡的路上，汐见看着触目可及，残留在战场上的破损盔甲和断裂的武器，询问身边的梣。

　　“还好……”梣停下来，稍微放松了一下略微发酸的双脚。

　　缺乏合适的代步工具，他们只能用走的方式，穿过不列颠北部的荒原，前往北方氏族的领地。

　　但对于能够使用魔术的汐见和梣而言，运转魔力强化身体，从而能够轻松应对徒步旅行的困难。

　　不管有多泥泞和崎岖的道路，都无法阻挡两人的脚步。

　　“魔力的控制……不太稳定？”

　　汐见扶着她的手掌，绕到背后，伸出手，将指尖搭在后颈缓缓沿着脊背线条游移，最后停在了腰臀之间的位置。

　　“从骶骨到第五颈椎的魔力路径，试着让其变得更加细致一点。”

　　说着，他的魔力顺着手指传递到梣的身体里，用魔力强化腿脚增强耐力后，对魔术回路产生的疲惫以清晰可见的速度消退。

　　“唔!”

　　然而梣却忽然抱着魔杖发出闷哼，脸色微红的蹲下身去，气鼓鼓地盯着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