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们换个救世主？ 第299章

　　“清算……罪过。”梣握紧了魔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语。

　　最初从星之内海被送到不列颠，她听到的声音，只有一个，那就是“前往不列颠，将错误纠正”。

　　她原本理解的是，不列颠存在错误，应当被终结。

　　但随着成长，梣感念雨之氏族的心意，决定寻找其他方法，才有了这一千七百多年的巡礼。

　　汐见没有说谎。

　　他在大空洞之下发现了科尔努诺斯的遗骸，并综合长久以来的考察，推断出了不列颠的『错误』真面目为何物。

　　汐见此时明示的，并非『救世主梣』的目的，而是『乐园的妖精』的使命。

　　毕竟无论如何，终有一日，梣的真正身份会需要昭示给同伴。

　　清楚这个必要性的汐见，决定在这里确认他们的真心。

　　“如果我们身上真的存在需要清算的罪过，那就应该清算。贤者大人和魔女大人要做的事，一定是正确的。”

　　芭万·希最先迈出脚步，走过了四支枪构成的阻隔。

　　她的眼底尽是虔诚。

　　对饱受凌虐的芭万·希而言，愿意保护她，将她视为同伴的他们，已然是如同信仰一般的存在，只需要继续相信即可。

　　“老实说，咱不太明白罪过什么的，毕竟咱记性很差，甚至连自己的事都容易忘。不过咱会把这件事写下来记住。毕竟咱答应过你们，要为梣制作没穿过的婚纱嘛。”

　　特特洛特不想思考太复杂的问题。

　　她认定了梣是出色的『新娘』，那么梣要做的事就是正确。

　　“难怪贤者大人如此行事，就算更加激进也不为过。”黑骑士坦荡地穿过围栏，来到了汐见他们的面前，“我只是为了土之氏族的繁荣，以及不列颠的和平追随二位，清算我们妖精的罪过包含在内，就应该继续。”

　　连续三名妖精以各自的方式，展现了他们毫无虚假的答案。

　　只有赖内克还止步不前。

　　整件事太过突然，让赖内克并不算智慧的脑袋，忽然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过，牙之氏族向来只信奉一个道理。

　　所以答案便只有一个。

　　“既然贤者大人这么说，就必然是对的。因为拥有这等力量的您，无需在这种地方说谎。”

　　和其他同伴不同，赖内克以臣下的立场，半跪在地上陈述。

　　“哼……还真是符合你的答案。”

　　汐见到不觉得意外，他略一抬手，便收回了那四支枪。

第七十三章 芭万·希的新衣服

　　结束对大空洞的考察后，汐见一行便向东南方向出发，在距离牛津还有小半天路程的地方，赖内克领受了汐见的命令，只身返回牙之氏族，管理那边的事情。

　　黑骑士也在同样返回了土之氏族。

　　格里姆则如同此前一样，再度踏上巡回不列颠，收集情报的日子。

　　从者也有着只要魔力没有耗尽，灵核没被破坏便能永远活下去的特点。

　　尽管感慨过在这个不列颠消磨的时间，比自己生前还要长几百倍，格里姆却也当成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战斗”去对待。

　　他贯彻着自己身为“观察人”的身份。

　　为汐见和梣的行动提供可能的帮助，并鉴别两人道路的前方，到底会延伸至何处。

　　“没关系吗？明明特地确认了咱们几个的想法，现在又把同伴遣散了。”特特洛特在这天宿营的时间问。

　　“不是遣散，而是让他们各司其职。”汐见说，“赖内克是族长，我需要他尽可能地统合氏族的力量；埃克托是土之氏族最出色的战士和工匠，留在氏族里面能够有效维持氏族的平稳。”

　　而且不管是赖内克还是埃克托，都无法彻底整合氏族。

　　妖精们的天性决定了即便有族长这样的存在，也不会彻底乖乖听命，会在不会被看见的地方，任性妄为。

　　赖内克和埃克托的意义，是在氏族中牵制大部分的同族，让整体动向变得容易被留意。

　　“格里姆先生的工作是持续收集不列颠各地的情报。”芭万·希从帐篷里探出头，身体被帘子整个遮住，“那我们……为什么能继续跟贤者大人和魔女大人旅行？”

　　她指的是自己和特特洛特。

　　“这个嘛……”梣其实没有想过这点，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不管是格里姆，还是赖内克和埃克托，即便不说所向无敌，至少也能在危机中保全自己。”汐见说，“你们如果也有那种程度的战斗力，我自然也把你们派遣出去——”

　　然而事实上，特特洛特虽然以暴躁在翅之氏族闻名，战斗力其实也就是中上水平。

　　更不论一直饱受欺凌的芭万·希。

　　汐见自问还没有无情到要让同伴去送死。

　　既然如此，还是继续跟着他和梣旅行比较好。

　　“特特洛特不愿意吗？觉得自己不受重视了？”梣问。

　　“才不会啦，咱也觉得跟梣你们一起旅行，比一个人周游不列颠要好。”特特洛特露出开心的笑容。

　　她这时转头看向芭万·希：“你换好了吗？自己穿不来衣服？”

　　从宿营开始，芭万·希就被推进了帐篷在里面换衣服，刚刚因为听到特特洛特跟汐见和梣讨论同伴去留的问题，才忍不住探出头来询问。

　　“不……我是觉得，这身衣服有些太漂亮了……”芭万·希红着脸说，“真的可以给我这种下级妖精吗，魔女大人？”

　　梣回以理所当然的笑容：“总不能让你一直穿着很粗糙的衣服吧？而且财物什么的本来也没别的地方可以用。”

　　“姑且算是我和梣的学生，不打扮得像样点，将来你要是在不列颠成名了，我们的面子不好看。”汐见用树枝拨弄着篝火，玩笑般提醒。

　　芭万·希深深地点了下头，就钻回了帐篷里面，发出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她的衣服并非特特洛特亲手制作，而是在风之氏族的领地里，由汐见和梣挑选购买的服饰。

　　正当汐见要确认锅子里的食物如何时，芭万·希掀开帐篷帘子，走了出来。

　　深紫色为主的长裙，梳成高马尾扎起来的红色长发，紫水晶的耳坠，以及略微垫高的鞋跟。

　　宛如某个妖精氏族里出身的大小姐，只不过表情还缺乏自信，因此看上去很好欺负。

　　她脸上戴了一副眼镜，那是梣给她制作的特殊道具。

　　妖精里有不少事擅长用眼睛进行精神干扰的类型，因此梣给她制作了一副能够隔绝这类影响的眼镜。

　　是梣当初用的那副眼镜的对外型号。

　　“啊……”梣发出惊喜的感叹，“原本就觉得芭万·希长得很可爱，没想到打扮起来这么亮眼，简直让人移不开视线。吾夫，你觉得呢？”

　　汐见揭盖锅盖，用木勺搅动里面的食物，避免粘在锅底。

　　“有道是人靠衣装，女孩子就是要打扮起来才行啊。”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慈柔且欣慰。

　　听得大家有点奇怪。

　　“噗~,总感觉像是父亲一样的口吻呢。”梣忍不住调笑。

　　“梣说过，汐见这家伙嘴上不怎么表露，实际上心很软，特别喜欢照顾没什么自理能力的家伙。”特特洛特嘴巴翘起滑稽的弧度，也开始跟着说笑。

　　芭万·希反而作为此刻更衣的『主角』，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魔女大人，特特洛特小姐请不要捉弄我了……我这样的妖精，怎么会是魔女大人和贤者大人的孩子呢……”

　　“别听她们在那里胡说八道，开饭了。”汐见不禁莞尔，并转移了话题。

　　他的话很有效力，食物的香气立刻预示着旅途中最美好的用餐时间到来，特特洛特蹦蹦跳跳地拿起碗，抢先过来迎接食物。

　　梣则用眼神示意汐见不用等她，然后从自己的包裹里，翻出来一本白色的魔导书，在芭万·希惊讶的表情里，变成了与她此刻衣着更贴合的紫色封皮。

　　“你之前说想跟我学魔术，但魔术学起来很麻烦，不如走捷径，先学会用魔力操纵这本书上记载所有的魔术吧。”

　　“魔女大人……”

　　芭万·希几乎快哭了，她没想到自己随便试着开口一提的事，就这么得到了许可。

　　汐见把碗递给特特洛特：“小心点哦，这本书上都是现成的魔术术式，只要用正确的方式注入魔力，就能发动魔术。要是不小心选错了术式，会吃苦头的。”

　　“是！我一定用心学习！”芭万·希用力地表达诚意。

　　看着芭万·希闪亮的双眼，梣无声笑笑，她仿佛看到了曾经某个时候的自己。

第七十四章 未确认的蓝图

　　“不过老实说，我没想到你会将自己的书都送给芭万·希。”

　　翌日，再度踏上向不列颠东南方向旅行的道路时，走在前面的汐见，这样跟梣闲聊。

　　“我觉得如果是那孩子的话，送给她也没关系。”梣摇摇头，“原本就是现在已经用不上的物品，让它在更适合的手中发挥作用，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汐见却这样问。

　　“诶？”梣没太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是因为芭万·希是唯一对你表现善意和感谢的妖精？还是说这段时间下来，你觉得自己跟她意外地合得来？不管是作为同伴，还是作为老师和学生？”汐见补充道。

　　梣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嗯……我觉得两者皆有吧。也许是跟天溪在一起太久了，被你的价值观感染，看到芭万·希向我求问知识的时候，有种亲切感。”

　　“求知欲方面，倒是跟你很像。”汐见深以为然，“如果不是下级妖精，在氏族中的处境更好一点，也许也能比现在更有自信点吧。”

　　“嗯……”梣垂下眼帘，“而且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照现在的情势下去，不列颠很快就会建立起新的氏族联合，除了牙之氏族，还有麦布的『王之氏族』。等到这个岛屿平安之后，芭万·希和特特洛特都要告别我们，踏上自己的旅途。”梣用只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说，“我是在为那个时候做准备。”

　　汐见愣了愣，他淡淡地回头，看着在跟特特洛特分享魔导书内容的芭万·希。

　　“理论上来说，在我们的推动下，即便发生过战争，六个氏族名义上联合，建立起一个和平的不列颠氏族共治体制，是可能的。”汐见摇摇头，“但……氏族都是妖精，而非人类啊。”

　　“你是说，我们永远也无法放下责任，要作为妖精氏族的抑制力和保护者，永远与不列颠同在吗？”梣无声地叹息。

　　刚才那番话只是她的愿景，2000年的旅程并非毫无意义，她早已看清楚不列颠妖精的真面目。

　　在短时间内，面对外敌与千年一度的大灾厄时，可以期待一下妖精们能为了生存一起同战斗。

　　可只要和平到来，百年一度的灾厄终归也无法威胁到大部分妖精的生存状态。

　　他们会继续维持那种喜新厌旧又嗜血的生存方式。

　　“在那之前，我们需要解开不列颠的历史。”汐见摇头，“大空洞下的科尔努诺斯遗骸，我认为那毫无疑问就是不列颠灾厄的源头。但为何科尔努诺斯对不列颠充满愤怒，并让怨念由此成为不列颠的灾厄……”

　　“所以现在才要往没有妖精氏族生存的不列颠东南方向进发？”梣联想到的汐见制定的旅行计划。

　　为此，甚至暂时搁置了前往牛津，敲响最后一口巡礼之钟的计划。

　　梣并不知道敲响所有钟后，自己会有什么变化。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在过去五口钟被敲响后，自己心中关于汐见和『使命』的天平，在不断地摇摆，她用尽了感性才维持住平衡。

　　身为乐园妖精的本质驱使，与身为他的妻子这一身份。

　　两者之间的平衡已经很微妙。

　　梣其实不太想敲响最后的钟。

　　反正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一定能实现那个稚嫩的梦想。

　　不能让使命变得比他还重要。

　　“有些不愿意和氏族生活在一起的妖精，带着人类脱离了氏族，在东南方没有妖精管理的土地上，建立起了自己的聚落。”

　　其中甚至不乏能够制造人类的妖精，之所以没有兴盛起来，像北方妖精那样发展成氏族的规模。

　　欠缺的正是麦布那样强大的领导者。

　　力量薄弱，想要摧毁的时候随时都能摧毁，因此才被南方的几个氏族放任存在，大多数的时候会当做资材库，从这些聚落掠夺或者强买强卖一些物资乃至人类。

　　“天溪想确认什么？”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