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汐见微微扬起下巴：“不愧是牙之亚铃，向来忠义。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尽忠，就应该去阻击前军，而不是来跟我交战。”
“少说大话了，人类。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我都要替陛下在这里解决你。”
伍德沃斯说着，便毫无征兆地杀出，利爪直取汐见的心脏。
然后他就愣住了，自己的手臂被牢牢地握住，挣扎不出。
汐见依旧在笑：
“不错的气势，速度、力量、技巧，全都让我想起来了赖内克。牙之亚铃啊，真是让人怀念的力量。”
而后，他的声音忽然一沉：“但是，你并不是赖内克。曾经效忠于我的亚铃已经故去，作为次代的你，就算最初就选择臣服，我也不需要。”
“父亲的选择，与当代的我没有关系。”伍德沃斯抬起左手。
对亚铃来说，先代某种意义上便是父亲，虽然只有在父亲死去的时候，次代（儿子）才会诞生。
“不，我是在告诉你。如果挡在我面前的是赖内克，我还会手下留情，但对你，就没那个必要了。”
汐见抬起了右手，刺骨的寒意在他手中蓄积。
后发先至，不等伍德沃斯做出反击，就被汐见命中了心脏部位，冰锥刺穿身体，破体而出，并产生爆炸。
“唔……”
伍德沃斯只觉得光是呼吸，肺部和气管都疼痛不已。
星之肺快速活动着，治愈来自内部的致命冻伤，他发现汐见的攻击精准地打击了星之肺的治愈机能。
“这是第三次了。”汐见缓缓地迈出脚步，来到了趴在地上的伍德沃斯面前，“赖内克的次代，像你们这样的牙之亚铃，我已经比你们自己还要熟悉你们自己。”
“不过是我大意了，小看了你的力量。”伍德沃斯低声嘶吼着，“看来能跟女王陛下斗争两千年，能让先代追随，你果然强大。”
他从地上猛地弹起，跳到了空中。
“但是我会连同先代的份一起，将你超越过去，神王！”
“说得好，那就拿出全部的力量来，否则你也会变成下一个‘先代’。”
汐见从袖子下面露出双手，平静地做出宣言。
第一百零九章 入城
“咕啊啊啊啊……”
伍德沃斯捂着胸口的伤，向后退了十几米远，他的喘息比先前更加粗重，然而心脏被洞穿的伤势却迟迟不能恢复。
“是什么，那究竟是什么……妖精领域？”伍德沃斯还在思考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被汐见拖进了一个冰天雪地的诡异世界，然后战斗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压制。
受到了一连串致命伤的伍德沃斯，回到了熟悉的卡美洛城内，他身上裹着尚未融化脱落的冰渣，艰难地维持着站立姿态。
“固有结界，某种意义上跟妖精领域是类似的东西，但又不完全一样。”汐见站在那里，“不过还真是出乎意料，你果然比赖内克要强不少，吃了那一箭，居然还能站得住。”
“我是氏族之长，继承了大公之名伍德沃斯，绝不会输给一个人类！”伍德沃斯咆哮着。
这时，两旁的建筑上响起脚步声，数十名卡美洛的士兵包围了这里，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汐见。
原本追求一对一公平胜负的伍德沃斯，此时却感觉受到了羞辱，他正要喝斥这些士兵，让他们退下，去迎击城门的敌军，却瞥见一道光芒闪过。
几乎凭借出色的本能反应，伍德沃斯俯下身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斩击。
一眨眼间，那些包围了这里的士兵，躯体尽数断裂，鲜血与内脏喷涌而出，染红了这一带的街道。
“发生什么事了？”伍德沃斯忍着伤痛抬起头。
却看到汐见手中提着一支银色的长枪，枪上散发着的肃杀魔力，让伍德沃斯无意识地感到毛骨悚然。
“『选定之枪』，过去她将这把枪交给我，是希望我再遇到那一晚的局面时，能够在面对妖精时占有优势。”汐见安静地自言自语，语气像是在述说，又像是在追忆，“感到荣幸仟吧，先代赖内克都未亲自感受过的枪，你现在有那个资格了。”
他用枪指着伍德沃斯，却并非要解放真名。
这件宝具的本来用途，是拿来规训身负原罪的不列颠妖精。
解放它的真名，凭借自己的实力，汐见知道能发挥多大程度的威力。
只不过，现在的他不能这样使用。
并非无法操纵枪的力量，而是担心自己身上的诅咒，会反过来在真名解放的同时，侵染这把纯白之枪。
所以——
“此为我之幻想，我之期待，我之前路，既为人亦非人的宿命——”
沛莫能御的魔力快速蓄积，伍德沃斯的经验告诉他，这一击乃是广域的直线型魔力轰击。
正确的做法是从攻击路线上避开，用速度让对方无法瞄准作为目标的自己。
然而，现在伍德沃斯的身体沉重得根本无法实现那种躲避。
纵然身手敏捷依旧不输不列颠的妖精，却根本无法满足眼下迫在眉睫的状况。
于是这位当代牙之氏族的族长，排热大工双臂交叉。
他还有一项底牌，那就是牙之亚铃独有的『传承防御』。
『不是足以一击毙命的攻击，就无法伤到自身』。
“——『抵达究极的幻想』（Noble Phantasm）。”
伍德沃斯只看到耀眼到让视野也被漂白的光芒迎面而来，强大的魔力撕扯着绝对强大的身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轻敌。
先代亚铃输得不冤枉。
眼前的男人，根本就不能用人类的范畴来衡量。
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斜斜地将伍德沃斯顶上了天空，飞出了卡美洛的领空，向着西南方向坠落了下去。
当这一击结束，汐见远远地望见伍德沃斯一息尚存，无力地坠落向西南方的土地。
“真是顽强，居然扛了下来。”汐见也不免感到有些惊讶。
然后，察觉到某个视线注意着这边的汐见，扭头望向卡美洛正南方群山。
用长距离狙击枪瞄准了城内的高扬斯卡娅，隔着准星与汐见的笑容正对上，明明他闭着眼睛，高扬斯卡娅却条件反射地捂住瞄准镜，确保自己的安全。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高扬斯卡娅颊边渗出了冷汗，短短三个月，再见到这个男人，她却感觉到了空前的压力，如果刚刚在确定能够命中的时候扣下扳机，她总觉得那颗子弹会反过来命中自己。
毫无理由的直觉。
原本不列颠并不在高扬斯卡娅的计划顺位前面，如果不是不列颠的风暴之壁被光之壁取代，如果不是迦勒底改变了方向，如果不是汐见和摩根下落不明。
她现在工作的重心完全应该在其他异闻带。
暗暗咋舌，高扬斯卡娅计划中将汐见吞噬为尾巴的计划，已经出现了破产的痕迹。
缓缓收起狙击枪，高扬斯卡娅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样子不列颠的战争，自己是完全插不上手，没办法浑水摸鱼了。
而察觉到盯着自己的视线消失后，汐见才转过身去，继续沿着王城的长阶拾级而上，却也在走到台阶间的第一个平台时，猛地停下了脚步。
“……固有结界，假想宝具。往常就算连续消耗这种程度的魔力，也不会如此艰难。”汐见捂着心脏，缓缓地平息躁动的魔术回路，他抬起手拭去额头的冷汗，“安静点，科尔努诺斯。你是已经死掉的神，就老老实实地睡下去吧，和我一起……”
重新抬起头，汐见抖了抖衣袍上的仆仆风尘，向着王宫继续迈出脚步。
不算漫长的台阶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王宫的大门敞开着，仿佛谁都可以自由出入，无人阻挡。
但没有任何征召便擅自进宫的妖精，能不能平安走出来就难说了。
随着进入这个卡美洛中心的王城，三处城门交战的声音已经彻底远去，他只能听见自己安静的脚步声回荡在偌大的空旷议政厅内。
正中王座上，熟悉的身影坐在王座上，右腿优雅地迈过左腿，武器就那么斜放在一旁。
摩根安静而从容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真是一场漫长的旅程啊，你还好吗，摩根？”汐见在玉阶前停下脚步问候。
“一直都很好，一直都……”
第一百一十章 闭上眼睛
风穿过议政厅，掀起汐见的衣袍，也掀起摩根王冠下的面纱，露出涂着淡蓝色唇膏嘴唇，以及微微带笑的双眼。
这风微弱却悠长，悠长得好似那过去的两千年时光。
“如信中所说，我来见你了。”汐见脸上升起微笑，“大敌当前，却连武器都不拿着，未免太松懈了。”
“你也空着手啊。”摩根说。
“嗯。”汐见笑得更开心了。
没有多余的含义，没有复杂的想法，只是最单纯的问候与说笑。
他缓缓地踏上玉阶，走到了王座前，低着头看向摩根。
因为坐在那里而不得不抬起头的摩根，与他安静地对视，然后，被他安静地抱在怀里，久违到像上辈子的温暖与气味，再度环绕在摩根的身边。
她无言地张开双臂，搂在了他的腰上。
“这两千年，一定很辛苦吧。”汐见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问。
“因为知道你跟我一样辛苦，我才能坚持下来。”摩根轻声答应，“就算天各一方，我也明白自己并不孤单。”
“……嗯。”汐见答应着，缓缓放开摩根，“知道我为什么这次要突然宣战吗？”
“妖精们在短暂的和平中，普遍生了异心。”摩根露出一抹苦笑，“你是来提醒我从卡美洛撤离，然后打算清剿有不臣之心的氏族。”
而她留在这里，也无非是在撤出前，想好好地见上一面。
前提是，汐见真的是这个打算的话。
仩 毫无缘由的给出十七年的和平，又毫无理由地结束，摩根觉得自己有资格要一个解释。
“不，我这次发动战争，然后这样只身攻入王宫，其实理由很简单。”汐见说到这里，看向摩根身边，“我能坐下来说吗，站着有点累。”
“当然。”摩根微愕，随后欣喜地往一侧挪动，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这是她一直渴望的事情。
不是自己孤单地坐在王座上，而是最爱的这个人与自己同在。
“嗯……还是有点累，能让我枕着你的大腿吗？”汐见若有所思。
“现在可是战争中啊……”
摩根有些无奈于他的随意，却还是没拒绝。
当汐见躺下来，枕在她的腿上时，摩根才终于有机会问：“你一直闭着眼睛，难道是已经累得都睁不开眼？”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汐见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握住摩根抚摸他面颊的手，“我此次前来，是将不列颠还给你的。”
“还给我？”
“此战过后，伦蒂尼恩的神王陨落于卡美洛的女王之手，虽然伦蒂尼恩军顺利工如此城内，却因为失去了神王，迫于女王之威不得不撤回伦蒂尼恩。”汐见轻声说。
摩根微微诧异：“这是打算向我认输了？”
“算是吧。”汐见面带笑意，“但是此次南方的几个氏族都在观望，见到形势逆转，必然会有所动作，甚至会争夺伦蒂尼恩的权利。”
“有什么建议吗？”摩根问。
“让他们争，让他们斗，让他们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对你效忠。你要会用，会压。至于伦蒂尼恩，我听说美露莘尚未赐予封地，若是你也信得过，可以将伦蒂尼恩赐给她。如此，也算能守住我们曾经的理想了。”
终于，察觉到汐见的一番话风向微妙，摩根心中隐隐升起不安。
“为什么，不是你留下来与我一起支配不列颠？你要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汐见摇摇头，“只是有些事我想得太简单了。兽神科尔努诺斯遗留上万年的诅咒，我即便能吞噬，能压制，却也必须付出代价。”
“果然……果然……”摩根瞳孔骤然收缩，“女王历400年，卡美洛失陷，我回到这里之后，就觉得大空洞下少了什么……”
但那时她没有当初考察大空洞时的条件，身边只有哈贝特洛特的摩根，无法确认内部的情况。
原来是汐见趁着那个时候，独自进入大空洞，吞噬了科尔努诺斯的遗骸，将其封印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彻底截断了灾厄持续不断的源头。
“最初还好，但十七年前，我终于无法在一边封印诅咒的情况下，一边维持这场战争了。我的双眼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溢出的诅咒毁掉的。”
当她的手落在眼睑上时，汐见才低声解释道。
“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摩根哽咽着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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