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雀鸣蝉惊
“当然不介意,另外叫我乔夜阑就好了——卡谢娜,你自己先在这逛一会吧。”
女人点了点头,向大厅中走去,年轻人接手了她的工作。
贝恩看着自己的儿子推着那个人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叹了一口气。
他是很希望凯恩能接手他的位置的,但是看对方现在的情况,却只想当个记者,从来不在乎危险和形势,只想看到事情最真实的模样。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适合接自己的位子?
“只怕到时候.......还得给他安排一条退路才行。”
贝恩这么想着,摇了摇头,脸上又重新挂起微笑,与其他的宾客开始了交谈。
凯恩推着乔夜阑进了一个房间,他搬来一个小桌子,又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乔夜阑对面,从自己怀里摸出一支笔和一个小笔记本,显然是轻车熟路了。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乔夜阑先生,你之前一直在维杜尼亚,或者说,赫尔昏左伦统治下的莱塔尼亚帝都居住吗?”
“只是居住过一段时间,这一次是因为听说巫王陛下被刺,新的选帝侯登基,才想着要去看上一眼。”
“您提到了一个新的名字,【崔林特尔梅】,这是未来这座城市的名字吗?”
“是的,那对双子女帝陛下们选择了这个名字。”
乔夜阑将手里的杯子放到桌子上,他没有忘记给自己带一杯水。
“您觉得,与巫王的统治相比,崔林特尔梅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呢?是变得更好了,还是会变得更糟?”
“很遗憾,这是一个只有时间才能回答的问题,如果要我说的话,我只能说——对于我,变化就是好的。”
凯恩精神一振,他专注的听着乔夜阑的话。
“巫王陛下很强,甚至可以说是这片大地最强大的术士——但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统治下的维杜尼亚,总是像一摊沉寂的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因为没有人能反抗这份暴力。”
“而现在,虽然我还不知道双子女帝们的性格究竟如何,但是毫无疑问,她们为这座城市带来了变革之风,而对我来说,变革就意味着机遇。”
“你也是一名商人?”
“当然,就和您的父亲一样。”
说到这个话题,凯恩很明显的皱了一下眉。
“......您能否回答我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他放下笔,认真的看向乔夜阑......的头盔。
“当然可以。”
“一个商人,他拥有如此庞大的财富,以至于他和他的家人挥霍十辈子都不可能花完,可是他还是乐此不疲的挣钱——究竟是图什么呢?”
看来,似乎有个年轻人陷入了对自己所处阶层的思考。
“我想,你应该不想听什么关于欲望,或者是人性之类虚无缥缈的哲学讨论——那不如我们从一个实际例子出发,如何?”
乔夜阑笑了起来。
他最喜欢和这些迷茫的二代们交流了。
他会给他们树立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梦想,并且他们会认为这就是他们自己的梦想——
至于这个梦想“碰巧”和乔夜阑计划中的某一阶段性成果重叠了这种事情,想来实现了梦想的人,是不会在意这种细节的。
第六十七章 反 转 了
“你之前的话语里,提到赚钱的目的是为了【挥霍】,那么为什么你会有如此偏见的看法?是你看到的所有人都在挥霍,还是你只能看到挥霍?”
乔夜阑温和的和对方聊着天。
“我是目前巴别塔的首席执行官,也因此能得到你父亲的邀请,前来参加宴会——但你知道巴别塔目前的主业是什么吗?”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一直对他父亲的社交圈敬而远之,也没有关心过那些和玫瑰报业齐名的大企业们。
“是【抑制源石病】。”
“抑制源石病?”
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诧异。
凯恩当然也采访过感染者,他很清楚这些人与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他们一样热爱生活,有自己的梦想,但是只因为感染了这种不治之症,就从此被打上了被排斥的标签。
大部分国家对于感染者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排斥与打压一般是普通人自发的行为,但卡西米尔是少有的对感染者极其排斥的国家,他们甚至将其抬到了政府行政的高度。
“你也许会觉得很奇怪,明明我也是一个商人,为什么会去进行这样的研究——但是事实是,我必须要成为一个鼎鼎有名的大商人,成为你父亲的座上宾,才能有足够的资源和筹码投入到这项事情的研究中。”
乔夜阑耐心地教导着对方。
“源石病是无法被治愈的,而源石病抑制剂的作用也只能是降低血液内的源石浓度,却无法根治。并且抑制剂的生产非常昂贵,而且产量稀少,哪怕是我按照成本价提供,平民们也根本负担不起持续购买这种抑制剂——除非我免费发放给他们。”
“我可以毫无羞耻的告诉你,目前巴别塔的【源石病抑制剂】,都只有各个国家的达官贵人们用得起,并且产量中的绝大部分也都是出售给了他们,而正是靠着这样的交易,巴别塔才能成长到如今的规模。”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晃了晃里面的水。
“现在,请告诉我,凯恩先生,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是免费发放这些抑制剂给平民,为自己挣一个好名声,还是像我一样,讲这些东西卖给那些达官贵人,从中攫取庞大的利润,来发展自己的公司?”
凯恩盯着那个杯子,张了张嘴,却给不出答案。
作为一个同情普通人,同情感染者的正义青年,他的心在告诉他当然选择免费发放给感染者们。
但是作为玫瑰报业董事长的儿子,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商业规则,他很清楚,免费发放抑制剂,只会导致感染者的这份渺茫希望被彻底扼杀。
“看来您很清楚答案是什么了——这从来都不是一个选择题。”
乔夜阑将杯子里的水全部倒在了地上。
“仁慈与施舍,你只能分享给他们一杯水,但是假如我去交换来一桶水,我能拥有更多,也能分享给他们更多。”
“......但是你不能保证,在你拥有一桶水之后,你会想着去分享,而不是去换来两桶水。”
凯恩的声音很低沉,但是却异常的一针见血。
“你说的没错,人类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我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和那种用甜言蜜语的承诺对民众许诺,上台后却翻脸不认得政客看起来一样。但是如果你愿意去调查一下,你会发现巴别塔的确在隐秘的流通这些抑制剂。”
男人微笑着放下杯子
“当然,这些抑制剂都是经过稀释的,其性能是比不上原版的,但是稀释成十五倍的数量后,其药效只下降了40%——这种东西,才是真正能得到量产和推广的。”
“真的?”
“我说了,你可以自己去查,凯恩先生,我从来不会用撒谎去欺骗别人,因为谎言是最容易被戳穿的存在了,巴别塔的低效抑制剂一直在流通,这些抑制剂通常以赠送或者低价直接交到了感染者的手上。”
凯恩不再说话了,作为一个记者,他自然有他自己的线人,如果乔夜阑说的是真的,那么他肯定能查到。
“不过遗憾的是,尽管我们已经尽可能的不让中间商的出现,但是很多感染者还是为了获得金钱而选择高价出售,这也是我们无法阻止的——因为对有些人来说,获得一大笔钱确实比拥有一份抑制剂更紧要一些。”
“这我当然清楚,任何东西都会有买卖,只要有需求,且足够珍贵,任何地方都会出现黑市和二道贩子。”
凯恩不是个天真的小孩,他只是热血,不是个傻子。
“不过,乔夜阑先生您举这个例子,是想要告诉我,企业家们都是有自己善意的,他们是为了对环境和现实的妥协,才会选择暂时苦一苦那些劳苦大众?”
不愧是有家学渊源的记者,挖坑引诱一气呵成。
“不,我是想告诉你,一个保持着善良的企业家,要如何在狼群之中隐藏自己,并且在和这些人的狂欢之中,隐秘的为那些人提供帮助。”
乔夜阑的话让凯恩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回答。
“你说过你是一名记者,那么我想你一定采访过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你一定很想帮助他们,也认为那些企业家们的行为是罪恶的——告诉我,凯恩先生,你帮助了多少人,又审判了多少罪行?”
青年沉默不语。
“你觉得,一个只有善良,没有手段的人,能来参加你父亲的派对,能在这些敲骨吸髓的企业家们面前不被抽筋扒皮吗?”
“......不能。”
“那么同样的,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他只是个平民,他真的能为平民们争取到足够的利益吗?”
“不能。”
“是的,也不能——因此如果我想要帮助那些人,我必须要爬到这个阶层;而如果我想要压制住这些企业家,我的手段就得比他们更恶劣。”
凯恩紧紧的盯着对面的男人,对方丝毫不曾掩饰过自己的行为和手段,他从不为自己辩解,但也从不为自己的行为赋予正义。
“好好思考一下吧,凯恩先生——到底是背叛你目前所在的阶级,以一个记者的身份去帮助那些平民们,还是加入你所在的阶级,以一个巨型企业继承人的身份去帮助他们,究竟哪一个能做的更多?”
面具下,传来了叩响凯恩灵魂的质询。
“你说过,很多人在获得更多的东西后,都做不到去分享他拥有的,而是想要去获得更多——那么,当这个岔路口摆在你自己面前的时候,你是会坚定的相信自己能够不忘本心,还是最终会成为你口中鄙弃的人呢?”
年轻人不再说话了,他低下头,心事重重的思考着。
【恭喜您,博士先生。】
‘嗯?你看懂了?’
【是的,无论如何,您说的话,这个年轻人都已经听进去了,接下来他会去求证您是否真的发放了抑制剂,而求证之后,他对您的信任就会无限拔高,因为他会相信您是与他志同道合的人。】
【之后,他会认真的考虑您说的每一个问题,而无论他作何选择,结果都将导向一个对您、对巴别塔最有利的方向。】
【如果他选择走向人民,凯恩将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民意代表,而他对您的信任将会使得您有机会掌握卡西米尔基层的情报和舆论——而同样的,为了保护住自己的儿子,贝恩先生也将会向您求助,您又能借此影响到卡西米尔的舆论。】
【如果他选择继承,那么贝恩先生对您的好感度一定会再上一层,同时,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培养自己的儿子——连续两代玫瑰报业董事长都是巴别塔的亲密战友,这将是一段长达数十年的舆论与宣传垄断。】
乔夜阑的嘴角微微勾起,难怪对方会说自己可以在他沉睡的真空期起到代理乔夜阑的效果,原来是真的跑出成果来了。
“我有些口渴了,能麻烦你推我回到宴会吗,凯恩先生?”
“当然,博士阁下——抱歉,您的问题我还要多思考一会才能真正说出答案。”
“我不需要你的回答,我只要看到你做了什么就好,就好像你不必相信我给自己脸上贴的金,你只要看到我做了什么就行。”
乔夜阑摆了摆手。
“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深究的价值,因为阴谋论永远挥之不去——作为一名记者,我想你更明白这个道理。”
“您说的对,的确,认识一个人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凯恩的眼神坚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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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那个年轻人聊了什么?”
“聊了聊年轻人的热血和单纯。”
乔夜阑轻声细语的和卡谢娜将那个房间里的对话简略说了一遍。
“所以这才是你来这个宴会的目的?”
“不,那只是意外之喜罢了——推我去找一下贝恩先生,我该去忙一下我的正事了。”
卡谢娜推着轮椅,来到了正在谈笑风生的董事长面前。
贝恩看到乔夜阑过来,用几句场面话寒暄了一下,然后来到乔夜阑这边。
“我那个儿子实在是有些太失礼了,希望他没有说什么冒犯到您的话。”
“不,怎么会,凯恩先生是一个聪慧的人,尽管他一时可能不太理解您,但是我相信,他会慢慢改变的。”
乔夜阑模棱两可的引导着贝恩未来对自己的态度,随后拿出了自己的公文包。
“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
“当然有,稍等一下,我马上安排好。”
几分钟后,卡谢娜推着乔夜阑,与贝恩来到一件密室。
“请用茶。”
“多谢。”
乔夜阑将牛皮纸包从公文包里拿出来,递给了贝恩。
“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从乌萨斯军部搞出来的秘密奏报——这上面记载了乌萨斯最近要进行的大动作。”
贝恩脸色一变,乌萨斯,军部,大动作,这三个词联系到一起,身为一个卡西米尔人,他的心中已经开始掀起波兰了。
该不会是第十一次乌卡战争吧?
他赶紧拆开来,仔细地阅读着里面的文字。
“这是......乌萨斯马上要执行的对感染者政策吗?”
贝恩在第四页写着尼古拉命令的地方停顿了一会,继续往下翻去。
等到他看完,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里面记载的东西,可真是够惊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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