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因为我被关在教室里闲得发慌,这种程度的手工艺,就地取材也能做到啦——”扇指了指黑板。
右下角缺了一块。
“还以为会完全不能对教室做任何事,结果不管是桌椅板凳还是黑板, 都可以随意破坏呢。”
“破坏……”
涟无言以对。
尽管很想打听扇是如何做出来的,可惜现在并不是那个时机。
“然后要怎么做?”和纱困惑地看着那面黑镜。
“将它捧在手里,取回自己的愿望就可以了。”忍野扇说,“自己的愿望就由自己来实现,拜托给怪异或者神明都是犯规的行为,那样只会让自己的处境越发艰难。”
“就这么简单?”
“可不要小看取回愿望这件事哦。”忍野扇靠在窗边,“人是怠惰的生物,自律精神永远是属于小部分人的奢侈品,大多数人的自律往往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结果。愿望意味着不可能或者难以完成的事物,交给谁来实现,远比自己做到要轻松。”
“所以扇小姐的意思是——”涟蹲下来,轻轻握住和纱捧镜子的双手,“你打从心里愿意放弃这份‘轻松’,坚定地选择更为艰难的现实。”
“四条……”
“这次的事情从源头来看,我似乎也成了导致你产生心理压力的罪魁祸首呢。”涟耸了耸肩,“和吸血鬼待在一起果然没有好事,所以我离开日本这件事……还请你见谅。反正你母亲肯定希望你成为钢琴家,届时我们再一起合作就好了吧。”
“你要滚蛋就滚蛋,关我什么事。”和纱柳眉倒竖,没有去斥责涟吃豆腐的举动。
因为这家伙压根没有那么想,他的手带着不近人情的冰凉。
“哈哈,对嘛。我认识的冬马和纱就该这么强势。”涟笑了出来,“这面镜子可以将你从镜子里扯出来的那百分之二十的光,重新取回去。吸收率百分之百,就是为了避免在你归还的途中有任何动摇——”
这之后,他会将镜子放在城市的灵脉中心上,至少在数百年里不会再出现这种镜之国覆盖现实世界的问题。
拥有漫长寿命的涟,可以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我做就是了。”和纱闭上眼睛。
“顺其自然,太过强行的话,反而会削弱心意。”涟认真地说,“放空自己的大脑和思绪,等到你下次睁开眼的时候,一切就会回复正常,这里的事情会变成如同梦境一般的记忆,在你的脑海里逐渐褪色,然后,取回属于你自己的平稳日常。”
“我没有期待过平稳……说到底我的人生就从不一帆风顺,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还被自己的母亲丢在这个国家独自生活。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平稳,那也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涟失笑道,“谁都有寻求平稳的权利,这是人类的特权。”
“吸血鬼就不可以吗?”
“不可以啊,因为我是怪异的存在。”涟用自然的口吻回应。
可是和纱听起来,只感觉到刺耳,又没有任何话可以去劝慰这家伙。
甚至他自己压根不需要。
“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
“什么?”
“比赛失利的事情,对不起,让你白辛苦了那么久。”
“反正这种比赛要多少有多少,下次努力就好了啊,我还会帮你的。”
“是吗……”
冬马和纱垂下的眼睑上,睫毛如蝶翼般轻颤,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好了。”她头也不抬,低声说。
稍微有些孩子气的发言,涟忍俊不禁。
“行,说好了。”
他用力点头,笃定地应和道。
第178节 尾声 原本的日常(1)
翌日上午,冬马和纱没有被自己的母亲叫醒,而是一个人醒了过来。
严格来说是借助了闹钟的力量。
当然家里仍然只有自己在,母亲的归期还未到,就算冬马曜子回来了,也只会比自己起得更晚,压根没有说喊女儿起床的行动力。
看着闹钟上正常的数字,和纱揉了揉脑袋,前两天的经历只留存在记忆里,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梦,她可能也并没有豁达到会站起来对着窗外的日光说“做了个好梦”。
只是像现在这样,默默地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晨光。
然后,门铃就响了起来。
和纱低下头,看向院子大门那边。
来访者是四条涟。
他正淡定地对自己挥着手打招呼。
默默地看了三秒钟后,和纱回头去了盥洗室洗漱,拖拖拉拉收拾完毕后,才提着书包去开门。
“我说你故意的吧。”涟靠在院门外,“不想见客也用门禁说一声啊……”
“我不记得有邀请你过来。”和纱出了院子,扭头对他说,“一大早跑过来干什么?就算你想履行约定,也不用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吗?”
“我说你……”涟几近无语,“没什么,我过来看看情况。镜之国已经回归镜中,你这边没什么异常吧?”
本着善后的态度,涟才一大早就过来了。
在忍野扇的引导下,冬马和纱取回了自己交给镜之国的愿望后,两人便得以离开。
只不过过程就如同做梦一般,涟醒来时,已经在四条家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里了。
所以他就过来看看和纱这边如何。
“有。”和纱关上门,自顾自地超车站走去。
“不是吧,什么情况?”
一听和纱这么说,涟立刻进行确认。
这次的异变规模庞大,涟闻所未闻,更是第一次见到,前因后果完全不能把握。
“吸血鬼一大早顶着太阳来我家了。”和纱看着涟。
“啧……”涟知道自己被耍了。
冬马和纱的性格很恶劣。他如此确信。
“对不起。”
然后,下一秒和纱又用这种方式扭转了涟的观点。
“你是指刚才把我关在门外吗?”涟捏着下巴,“吸血鬼无法进入没有许可的房间,如果我是普通人就可以破门而入了。不过这都不是问题,我本来就是来看看情况,之后好去跟羽川老师她们汇报结果。”
“不是这件事……”和纱扭开脸,低低地重复,“我没想过要把你卷进来……”
“哎呀哎呀,我从一开始就没觉得有必要责怪你啊。”涟理解之后,十分轻松地说,“怪异从来就不是能被轻易操控的存在,或许它们会实现人类的愿望,但一定不是可控的。时不时地,会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去实现。”
“惨烈?”
“嗯,有时候甚至会攸关性命。”涟笑了笑。
他不止听过,也见到过。
小木曾雪菜的蛇切绳,泽村英梨梨的花开竹,无一不是这类存在。
“跟那些情况比起来……冬马你这边反倒显得比较温和了。”
涟用完全不能起到开导效果的语句,去开导冬马和纱。
“不过镜之国啊……”和纱没有回嘴,而是有点怅然地在人行横道停下来,看着绿灯亮起后,缓缓启动的汽车。
“就如之前说过的那样,镜之国的确是翻转了,但作为怪异现象,又在某种程度上呼应了你的愿望。”涟的手抄在口袋里,“我想关键应该在你母亲身上,至于其他人则是自然现象一类的东西。”
“不过……镜子里的映像明明左右相反,为什么却不会出现上下颠倒的问题呢?”和纱转过脸来,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让涟露出稍显意外的表情,这大概是冬马和纱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发起话题,并且是那种她表现出了兴趣的话题。
“也是——”涟到不介意解答,“只要把镜子放在地上,那么上下就会反转。”
“诶?所以你的意思是……”
“上下左右,不过是观察方式的问题罢了。就像人的眼睛在看到东西的时候,影像投射在视网膜上的部分也是倒着的,但大脑会将它处理成正向的。”涟若有所思,“唔,貌似是这样来着,我也不知道对不对。简单来说,就是个习惯与否的结果。”
“是吗。”和纱似乎满意这个答案,就此打住了,“不过作为事件的开端,为什么当时我的镜像……会在镜子里面停下来呢?”
“那是你的遗憾。”涟笑了一下,“当然不是我说的,是扇小姐说的。啊,这个时候应该叫她忍野老师才对。”
“……”和纱无言以对。
“母亲再婚、钢琴比赛失利……再算上我这个朋友要走人,或多或少,你对于发生改变的生活产生了遗憾,对旧的状态持有留恋——”涟努着嘴,“而那些东西以镜像呈现出来,你又忍不住伸出手,结果就成了那样。那之后的变化,其实已经是结果,而非过程了。”
除此以外的一切,都是被冬马和纱连累的。
受到她对她自己所做之事连累。
基于那份感伤,冬马和纱居然让整个城市陪自己玩了那么久。
——哪怕只有两天时间。
不用涟讲出来,和纱也在心里理解了这个事实。
“但是,为什么你没有发生变化?”和纱提出了疑问。
如果按照镜之国的覆盖理论,涟也应该会被覆盖才对。
“没有为什么,因为四条涟,就是如你所见的这样一个人。”涟故作正经地宣言。
随之而来的,则是和纱如同觉得自己被戏弄后,露出那种看白痴的眼神。
“好吧,其实一方面可能是我本身是介于人与非人之间的异类。”涟笑了出来,“再就是——”
“再就是?”
“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人是你。”涟也这样说。
“……”
和纱本表达被戏弄的恼怒,却在那之前先理解了这一点。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那就是她所期待的涟,就是如她所见的样子。
基于这种理由,以及涟的异质,结果就是这家伙稀里糊涂地被卷进了镜之国,在箱庭里面作为唯一有能力寻找出路的存在。
第179节 尾声 原本的日常(2)
“但既然那什么怪异……”和纱随着人行横道绿灯亮起而迈出脚步,“是因为人的愿望产生的,为什么你直到最后才意识到我才是罪魁祸首?”
“原因很简单——”涟注视着前方,“我从一开始就小看了你。”
“哈啊?”和纱这次真的快生气了。
“如果只是个人出现异变,而后发生什么问题的话,那其实还好说。”涟笑了笑,“我会马上确定是否与你有关。吸血鬼之眼能够甄别人与怪异,被怪异缠上的人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问题。”
这样说的时候,涟的淡金色眸子发生了变化,圆形的瞳孔上下拉长,变成了梭形。
他用这种方式浅显地昭示。
“而这次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你身上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怪异特征显现。在这双吸血鬼之眼的注视下,你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加上这次的怪异不是特定的形态,而是巨大的异变,所以我其实……一开始就排除了你。”
然后仅仅当成了受害者来看待。
“非要道歉的话,我来道歉才比较合适。”涟的瞳孔又回到人类的圆形,“我傲慢地认为,这不是人类的能够实现壮举,轻视你……或者说人类愿望的规模。害得你跟我在镜中世界徘徊了足足两天。”
“傲慢……么……”和纱轻声重复。
她很意外,涟从来不会在音乐上傲慢地俯瞰她,却在这件事上毫不犹豫选择了最傲慢的视点。
从而在一开始就回避了正确答案,然后像无头苍蝇一样去寻找解答的道路。
真是个偏执到怪异的家伙。
不,他原本就是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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