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有医务人员看到了这边的白大褂,过来问:
“有她的亲属吗?”
校医摇头。
童谣低声说:“我是她老师。”
医务人员说了句“行”,补充道:
“你们两个都上车吧,麻烦了,联系一下直系亲属。”
童谣没有拒绝,注视着担架上的陈沫,感觉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她眨了眨眼,校医见状,递给了她一张纸巾:
“想哭就哭吧。”
她没说话,跟着上了救护车。
校医也跟上,“我叫夏依。我们见过,上次你伤了脚踝。”
“我记得,我叫童谣。”
车开得平稳,救护铃声响彻一路。有时是救赎,有时是丧钟。
急救在车上就开始了。
童谣试着拨通陈柏豪的电话,果然像刘健说的那样,关机。
或许是坏了没电了,或许是因为没来家长会被老师骚扰烦了。
多么戏剧性,在孩子最需要他的时候缺席。
也许连孩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救护车到了医院,医务人员火烧火燎地开始工作,心电图,测血糖,她们被拦在急诊科的抢救室外,接下来的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
“家属联系到了吗?”护士急急忙忙地问。
童谣沉默片刻,答:
“没有。”
护士也顾不上那么多,扭头就走,留下一句:
“赶紧叫家属来结车费和检查费!”
她一怔,赶紧问:
“没有家属呢?”
但护士走远了。
夏依说:“放心,还是会救的。”
童谣看着时间,已经七点半了,现在她大概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最后,她径直走向护士离开的方向,过了数分钟才回来,夏依连忙问:
“你去哪了?”
“把费用先垫了。”
“多少?”
“一共才几百块。”
夏依盯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夏依靠着墙站着,“要是所有患者家属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童谣不明白她的意思,也没心情问,在医院的每一分钟都是折磨。终于,医生从急诊室里出来,看向了她们两个:
“暂时抢救了过来。”
还没等童谣心中拨云见日,下一句话就接踵而来:
“但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需要更高级的药品进行复苏。
“手术需要缴费和家属签字。”
里面的人跟医生说了什么,医生皱了皱眉,又赶紧进去。
童谣脸色有些难看:“你不是说他们会救吗?”
“是啊,”夏依低声道,“他们不救的话,你学生已经死了。急救是法律法规,进一步治疗就要看医院了。”
“什么意思?”
“有的医院先治疗后收费,后果是费用科室承担,患者拿不出钱或者不想出钱都是常事。现在医院聪明了,先收钱再治疗。”
崇高的希波克拉底誓言,终究敌不过人性冷暖。
夏依轻声说:“你知道最好逃单的地方是哪吗?是医院。你逼他们交钱别人还骂你。我哥就是医生,他已经被患者逃单逃怕了。”
童谣彻底冷静下来,回忆医生的话,她问:
“签字怎么办?我能签吗?我是她老师。”
“签字有总值班可以签,你不用担心,”夏依摇头,“重要的是,钱。”
童谣一顿,进医院以来第一次松了口气:
“可以。”
-
-
刘健和陈柏豪赶到医院时,已是八点半。
据说是刘健亲自去出租屋找的这个男人。
陈柏豪,这个曾经在办公室不可一世的男人,现在似乎慌了神,他跪在病房门口,舍弃一切尊严,求路过的医生一定要救救他的女儿。
一米八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陈先生,你是男人,现在要打起精神,为你女儿的后续治疗做准备。”夏依虽然不忍,但仍开口道,“治疗需要很久,如果手术成功,也尽量不要让孩子留下后遗症。”
“给孩子买保险了吗?”童谣轻声问。
男人喘着气,擦了擦眼睛:
“买了,买了。”
“大部分保险不管跳楼。”夏依泼了盆冷水。
气氛又陷入死寂。
开口的还是童谣:
“钱不用担心,学校会组织捐款,实在不够……我可以借你。”
男人跪在地上,绝处逢生,感激涕零:
“谢谢童老师,谢谢童老师……”
“行了。”童谣别开脸,“别让你女儿看到你这样。”
她也不打算催这个男人还钱了。以这家人的条件,治病的钱恐怕会掏空家底,还她钱大概得把房子卖了。
一切,等到陈沫醒过来再说。
如果还能醒过来的话。
-
-
童谣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被警察问话的一天。
其实也不是什么严肃的事,只是问了一些陈沫的性格和状况,确定是自杀后,所有事都变得简单。
据说,最早是家长会结束后有人看见陈沫上了天台。
那个女生,在天台上待了三个小时,来来回回的鞋印显示了她的犹豫和迟疑,可最后她还是跳了。
天台的栏杆很高,她搬了张椅子上去,踩着椅子越过栏杆,椅子上的鞋印只有两个。她也许真的想通了,要么早点长大,要么早点死,她忍受不了成长的痛苦,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张椅子脚下,压着一封字迹娟秀的遗书。
陈柏豪读了那封遗书,把额头磕在墙上,撞出了斑斑血迹。他在病房握着陈沫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爸爸错了”。
抛去是非功过,这个男人的确为了女儿倾尽所有。压力和爱像一个天平,在陈沫身上,压力压垮了爱。
这样才显得他更加可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病房门口,夏依幽幽地说。
陈沫抢救了两天两夜,医生不眠不休,她们也不眠不休。
能否活着,医生的答案是“大概率”,会不会残疾,答案也是“大概率”。
而对于学校的学生来说,这次的跳楼无疑是每个人的谈资。跳楼的原因被传得千奇百怪,什么“失恋被甩”、“作弊被抓”,真正伤心的人,早已连辟谣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于家长来说,这是一次心悸的教训。他们抱着自己的孩子,问“你不会跳楼吧?”,得到安心的答案后,又开始唏嘘。
那些伤痛和震撼,短暂地在人们心中留下烙印,然后迅速风化。铁打的一中,流水的学生,学习还要继续,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周末的晚上,七班。
“这节晚自习我替童老师上,”物理吕老师笑呵呵地,“不会的数学题也可以问我。”
班上的学生纷纷发出遗憾的声音。
阮茜望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这周取消了补课,晚上也没看见童老师,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她很担心。
她觉得童老师应该被保护着,不应该有那么多事的打扰。那可是大家的女神,学生心中的公主,公主怎么能为这些事操心呢?
她们这些骑士……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
-
这件事最终还是惊动了家里。
向来节俭花钱甚少的女儿,几天内卡里的钱水一样往外流,江妩知道时还以为女儿被谁威胁了。
后来才知道,拿去给学生垫了医药费。
“你去当老师就是给人当提款机的吗?”
她在电话里咄咄逼人地问。
童谣沉默了一会儿,说:
“她家承担不了好的方案,我不想她留下后遗症,用了你们给我的零花钱。”
“你想当她们的救世主?要不要我给你整个基金会专门给你学生治病?”
让江妩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的是,女儿的回答竟然是“好啊。”
“得,我看你当老师是养不活自己了。明天要是有学生找你借钱治病怎么办?全校学生都找你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想过,这种事不会发生,大多数人不知道我出了钱。而且……我能帮的人也不多,不会找您借钱的。”
“说的好像我对你多吝啬一样……”江妩眯眼,深吸了口气,说,“该向家里开口还是要开口的,能帮就帮我也不管你。我就提醒你,别给别人当冤大头了。两天没睡了吧?赶紧给我睡觉去。”
“嗯,谢谢妈。”
她躺在沙发上,累得好像一闭眼就能睡着。
可一闭眼,又会想到还在病房里的陈沫。
如果那孩子醒过来,知道自己可能残疾会怎么样?
掏空积蓄的治疗,可能换不回完整的人生。
她本就是个情感细腻的人,容易多想,成为老师后,好像更明显了。
门铃响了。
她睁开眼,托着疲惫的身子开门。
在阮茜眼里,颇有种颓废的美。
上一篇:人在假面骑士,加入特摄聊天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