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虎鲸
“……好啦好啦，慢慢改口就行了，别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
小莎莉塔无奈地歪了下头，她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安慰道。
“诶嘿嘿，莎莉塔姐姐最好了！”女孩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举起了手中的绘本，“你看你看，这是我问母亲和外婆要到的绘本，莎莉塔姐姐跟我一起去后面的河边画画吧！”
“你啊，”小莎莉塔笑着，揉搓女孩头发的动作也变大了几分，“先说好，我可不擅长画画，要是画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可别笑我。”
“哎呀，不会的啦，快点快点，再晚的话要天黑了，到时候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女孩急切地拉着鸢尾花的手，向门外走去，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鸢尾花一个人站在房间中，她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年幼的自己和那个女孩都和那只猫一样，对她的存在熟视无睹。
看着两个女孩手拉手离去的背影，她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挂念。
她很清醒，当然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已成过去的事实，她所看见的这些也不过是一场梦境。
那个和小莎莉塔特别亲近的女孩，是她当年在福利院的那几年里最要好的朋友，连她坐在河边绘画的习惯也是这个女孩一直拉着她一起而导致的。
“喵呜——”
一声猫叫打断了鸢尾花的回忆，她回过头，发现方才还在窗台上的那只橘猫已经向外面跳了下去，它慢悠悠地走到了一颗树旁，窝在树荫下，继续舒适地打着盹。
鸢尾花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早已远去的回忆甩出脑外，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福利院的布局和她记忆中的场景一模一样，走廊两侧的房间，墙壁上的涂鸦，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政府灭门的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年幼的她，与那些将她视作姐姐的孩子，她们过着普通但快乐的生活，没有人打搅和扰乱这份安宁。
“快点快点，要来不及了！”
鸢尾花站在走廊中间，几个孩子从她身旁跑过。
她们不走道路中央，偏偏要刻意般地绕过鸢尾花，这让鸢尾花一度怀疑这些孩子究竟能不能看见她。
但能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本就反复遗忘着过往，将往昔所经历的那些不公都当作大梦一场。
如此，再多做一个梦，又有什么关系。
“别睡了！今天可是丽萨的生日，可千万不能缺席啊！”
这时，另一道声音传入鸢尾花耳中。
丽萨？
鸢尾花愣了一下，就在她愣神的时候，一个孩子拉着另一个睡意朦胧的孩子跑出了房间，向着楼下赶去。
她踌躇了片刻，选择跟着她们的步伐，下了楼。
那些孩子并没有在大厅里逗留，她们径直地向着图书馆跑去，鸢尾花紧随其后，进到了这个她无比熟悉的地方。
伴随着书香味而来的，是孩子们的喧闹声，就在她踏入图书馆的那一刻，灯灭了。
随后亮起的，是图书馆最中间的书桌上，几根插在蛋糕上的蜡烛。
烛火的光照亮了周围孩子们的面容，她们正齐声唱着生日歌，祝福着今天这场生日派对的主角，丽萨。
丽萨被其他孩子簇拥在中间，她的表情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究竟是哪一天，而福利院的孩子们却将她初次到达福利院的那一天定作了她的生日。
一首歌的时间过后，图书馆里的灯重新亮起，孩子们热情地围着丽萨，在她们的目光中，丽萨拿着塑料小刀，对着那块大得离谱的蛋糕切了下去。
此情此景，即使是鸢尾花，也不禁露出了几分笑容，她当然记得丽萨生日的这一天，那时的她甚至和丽萨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后来那样相依为命的程度，而事情的转变，正是发生在……
想到这，鸢尾花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她的瞳孔突然缩小，双手不禁深向衣服内，握住了那两把短刀。
政府将福利院灭门的那一天，正是丽萨生日当天。
一阵鸡皮疙瘩爬上了鸢尾花的背脊，她瞪大了双眼，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了福利院的门口。
外面的路灯暗着，平日里的这个时间点，夜晚的路灯应该是亮起的状态，但现在却黑得分外反常。
鸢尾花咽了口唾沫，她后退两步，调转脚尖的朝向，向着门口走去。
往日温馨的福利院，此时却是显得那么阴森，令人不禁开始臆想，鸢尾花的精神高度集中，她的目光几乎要穿过门扉和墙壁，随着迈出的步子，她缓缓地抽出了短刀，握在手中。
她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门外死寂般的安静，与身后图书馆内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鸢尾花看见了，她看见了那些站在不远处的街道对面的政府人员，那些当年被她称作“黑衣服”的人，那些将孩子们无情扼杀的凶手。
他们站在那里，他们就站在那里，他们手中的铳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的寒光，正是在不久之后将掐灭孩子们生命的凶器。
这一刻，鸢尾花甚至感觉自己难以呼吸，就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咽喉一般，即便如今的她已经成长到了喀斯喀特家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程度，这些在她童年时期给她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的人，也依然让她感到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但是，她的身后就是那些孩子，那些她当年没有能力保护好的孩子，无论她再怎么害怕，双手颤抖得再厉害，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她需要保护她们，她必须保护她们，即使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回忆，她也不可能再一次成为逃避者。
“很难吗？”
一道声音在鸢尾花的脑中响起，和她自己的声音一样，却又带着些许不同的感觉。
“不想面对吗？还是说，不敢面对？”
脑中的声音像是在催促她，怂恿她，想用激将的方法去撼动她，但鸢尾花只是站在那里，握着短刀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需要帮忙吗？”
似乎是终于听到了想要的问题，鸢尾花几乎是如释重负般地深深吸了几口气。
脑中的声音是她自己，也是另一个“她”对她提出的疑问。
鸢尾花那对深紫色的眸子微眯，她最后看了眼已经向这边走来的那些“黑衣服”，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她重新睁开眼，眸中的深紫却变成了如嘉菊一般暗淡的金色，她的眼神也从不安转变为了怜悯。
那是对那些“黑衣服”所表现出的怜悯。
……
不止过了多久，所有的“黑衣服”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鸢尾花跪坐在一地的血迹中，眼中的暗金色闪烁了几下，最后变回了深紫色的眸子。
她凭借着自己的力量，阻止了这一晚的悲剧，战斗非常漫长，甚至连天边都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阳光重新洒在大地上。
鸢尾花闭上眼，感受着阳光所带来的淡淡暖意，这种感觉，就像做了一个好梦。
但梦转瞬消逝，她知道，也清晰地记得，真正的结局只有她自己一人，站在鲜红的图书馆中，将丽萨和绘本紧紧抱在怀中。
那时的她不懂那些繁琐的事情，不懂为什么人们要互相算计，也不懂母亲离开的原因。
可即使是面对这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情，她却依然安慰着丽萨，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边失落，一边独自鼓起勇气。
现在她长大了，成熟了，她早已放宽了心态去看待过去的事情，但她依然不明白一件事。
为何善良的一切总是不得善终。
晨曦模糊了画面，挽歌送别了心愿，她睁开眼，站起身，满身鲜血地微笑着，回头看向福利院。
无声的一撇，柔和，而圣洁。
第九十一章 相继无言
“你来了。”
密室中，亚当转过身，看向了科什埃。
“咔嗒。”
而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下的那一瞬，科什埃就已经举起铳对准他，压下了击锤。
“你是谁？”
科什埃在拉特兰的这一趟旅途，见过的离奇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论是莫名其妙要追杀他的克洛维尔，还是在死亡后重生。
但眼前这个和他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却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我是谁，”对于科什埃拔枪相向的行为，亚当并不感到意外，或者说这个局面正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微微仰起头，与科什埃对视着，“这个问题，你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了，科什埃，你并不迟钝。”
亚当的话音落下，他开始向着科什埃缓步走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看着向他走来的亚当，科什埃的步伐往旁边迈出，与亚当保持着最开始的距离，他同时也注意到了鸢尾花的消失，“鸢尾花呢？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我个人认为，我们的这场会面，还是不让她看见比较妥当，毕竟连你自己都搞不清楚现状，不是吗？”见科什埃刻意与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亚当索性停下了脚步，“亚当，这是我在拉特兰的名号，你应该从那几名堕天使口中听到过，如果你能冷静下来的话，我会向你解释这一切，当然，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亚当伸出手，摊开手掌，指向了科什埃身旁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科什埃沉默了片刻，不断地打量着亚当，他看上去比科什埃要年长许多，以及脸上的那片烧痕，让科什埃不禁联想到了克洛维尔，他的脸上也有类似的伤。
‘我能相信他吗，姆西斯哈？’
只有这么简短的几句交流，科什埃还是无法断定当前局面的优劣性，只得向姆西斯哈询问。
「如果连你自己都无法相信，你还能相信谁，科什埃？」而姆西斯哈的回答则让他的心情更加复杂，「不过即使你在主观上无法做出判断，也不用担心什么，别忘了，现在的你能够使用我的力量。」
姆西斯哈的意思很显然，他有猎犬和幼崽这些底牌，完全不用担心亚当的意图是否对他不利。
大不了，撕破脸皮。
“那么，现在是否能给我一个，向你解释的机会了呢，科什埃？”
见科什埃在长久的沉默后还是选择了坐下，亚当也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两人隔着一张茶几，无言地对视着。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和未来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四目相对，进行一场跨越时间的对话。
但很显然，这场对话的氛围似乎并不怎么友好，至少科什埃手中铳的枪口依然一刻没有离开过亚当。
“嚓——”
在话题开始之前，亚当拿起茶几上的烟盒，从中拨出两根烟。
他划燃火柴，为自己点上，并将另一根烟递给了科什埃。
科什埃犹豫了一下，选择接过，亚当也向前探出身子，趁着火柴燃尽之前，帮他点燃烟头。
“呼——”
两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待烟雾在肺里留存了几秒后，一齐吐出，动作如出一辙地相同。
“科什埃，我问你，你相信……时空闭环吗？”
片刻后，亚当开口问道。
他向科什埃伸出一只手，手掌向上，似乎是希望他握住他的手。
“如果愿意相信，就握住我的手，我会让你亲眼看看，我所经历的这一切。”
亚当脸上那熟悉又陌生的表情，让科什埃犹豫了片刻。
看着亚当掌心那饱经沧桑的纹路，他顿了顿，最后将手握了上去。
……
梦境中，鸢尾花站在福利院外，阳光覆上的脸庞，平静得看不出任何喜怒悲哀。
身后的福利院中开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些早起的孩子开始在院内活动了起来。
这种跨越时间的距离感令鸢尾花有些颇不自在，她一次次试着躲开那些从回忆中蔓延出的阴霾，但最后却只留下一具又一具属于她自己的残骸。
“哒，哒，哒，哒。”
正当她沉浸在难以忘怀的悲痛之中时，一阵马蹄声突然传入了她的耳中。
鸢尾花循声看去，因血水而模糊掉的视线忽然清晰了起来。
“鸢尾花。”
是那个熟悉的身影，是科什埃，正与她四目相对。
这一刻，释怀浮现在她的眼中，微笑却让人感到心痛。
但下一刻，鸢尾花的笑容却僵住了，她看见科什埃的嘴唇微动了几下，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后，他举起铳，对准了自己的头部。
“砰！”
“哈——！！”
现实中，鸢尾花猛地睁开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瞪大双眼，呼吸急促，仿佛科什埃自杀的场景依然在她眼前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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