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虎鲸
“醒了?”
切西娅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
鸢尾花没有回答,刚刚的画面对她的冲击性属实有些大,她还没缓过劲来。
“出去吧,”切西娅侧过头看向小房间的外面,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我想,已经差不多了。”
鸢尾花缓了一会儿,她不明所以地看了切西娅一眼,随后站起身,走出了小房间。
而科什埃此时也正好从密室走了出来,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拨开了帘子,注意到了对方。
不仅是鸢尾花,连此时的科什埃,看上去都有些怅然若失,鸢尾花并不知道他方才去做了什么,更不知道他与亚当的会面。
两人互相对视着,相继无言。
“给,这里只有这种茶叶,如果喝不惯的话,可以自己去对面的店买。”
待鸢尾花再次回过神时,她的手中不知何时端着一杯热茶。
她抬起头,切西娅已经回到了她一直待着的那张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重新趴下,仿佛科什埃与鸢尾花的存在与她并无关系。
科什埃也端着一杯茶,他荡了荡杯中的茶水,视线略为涣散,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鸢尾花坐在他的对面,她看着他的模样,嘴唇微启,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科什埃……”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她率先发起了话题,“我……做了个梦。”
第九十二章 为谁而为
“我看见你在一片旷野中,骑着一匹黑马,然后你说,再见,紧接着,一声枪响,”鸢尾花望着门口,看着贴在门上的那些照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听见你扣动了扳机,科什埃,抛下我,抛下所有人一走了之,不告而别。”
科什埃听着鸢尾花对梦的描述,他微张着嘴唇,不止该说些什么。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事情是否真的会发生,良久,他只是默默地为自己点上了烟。
“……你知道吗,鸢尾花,自从父亲去世后,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向前走,保持着那该死的节奏,左,右,左,右,左右,再也不需要停下来,然后德斯蒂妮也走了,我彻底垮了,”科什埃摇摇头,拿着烟的手也无所适从地左右摆动着,他抿了抿唇,“但有时候,男人需要坚持下去,去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以及我爱的人,我们一致认为那之后的人生都是赚来的,等我们大限将至时,我们都会记住这一点。”
店外,雨逐渐停了下来,转而升起微凉的白雾,雾就如同科什埃的内心一样,即使是鸢尾花也猜不透他话中的意图。
沉重复杂的社会,刻画出了如流星般转瞬即逝的璀璨,令人惋惜。
“在你的眼中,我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科什埃?”片刻的宁静之后,鸢尾花问道,她的目光集中在科什埃的手旁,看着他手中烟头升起的雾芒,“德斯蒂妮走后,我便代替了她的位置,不论是作为猎狼人,还是作为你的副手,但你每次看着我的眼神,都透露着怀念与一种特殊的感觉,我只是想不明白,我究竟……算什么,是德斯蒂妮的替位者,还是你口中那个安洁的替代品?”
“我从未将你当作任何人的替代品,鸢尾花,”科什埃顿了顿,他知道自己不正常的那些行为给鸢尾花带来了什么样的感受,“德斯蒂妮与安洁莉娜的事情是我自己的问题,但你是个很棒的朋友。”
“可是……无论我怎么做,做什么,仿佛都无法完全胜任德斯蒂妮原本的位置,”鸢尾花的手指互相交缠着,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矛盾不已,“我不像德斯蒂妮,从小陪在你的身边,也没有她那么了解你,即使有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情,也只能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你。”
“你不需要一直考虑怎么赢过其他人,鸢尾花,这种想法本来就很蠢,你就是你,自然有自己的优势,”科什埃微眯着双眼,嘴角也不禁扬起,“现在这样,就很好,你对家族的忠心便是我对你的信任的根本原因 ”
鸢尾花端起茶杯,企图用饮茶的动作来掩盖自己难以平静的情绪。
虽说科什埃总喜欢将所有事情都往家族方面扯,但相处的这些时间里,科什埃所流露出的那些感情,可不止是因为家族这么简单。
只是一个突然失去一切的男人,和一个已经被迫习惯失去的女人,互相之间的依靠罢了。
“其实……有些事情,我想向你坦白,”片刻后,鸢尾花放下茶杯,抬起头,直视着科什埃的眼睛,“关于我的身世……我思考了很久,犹豫是否要告诉你。”
“比如你是个高卢人?”
“诶?”
出乎意料的是,科什埃平静地先道出了鸢尾花想说的事情。
“如果说……鸢尾花并没有成为受害者,一帆风顺长大成人,凭你的器量一定会很有作为,我常常这么想,”科什埃的眉头逐渐皱紧,似乎是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矛盾,“知名的学者,政治家,或许也可以成为优秀的音乐家,女钢琴师,高卢……当我查到你的家乡时,线索就已经断了,不难猜测,应该是母亲将你的过往给抹去了,即使是我也无法探查清楚。”
“为什么……”
科什埃的回答让鸢尾花有些难以置信,她的眼神躲闪着。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为高卢人,却会来到叙拉古生活,直到骎骑士提起四国会战的时候,我才突然想清楚了这一点,生活方式受到局限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人,鸢尾花,”科什埃轻笑一声,显得有些无奈,“只要活在世上,都会被某些事物所追赶,我们都只是被往事所束缚的人罢了。”
鸢尾花沉默了,当时骎骑士与科什埃谈及四国会战以及高卢的覆灭时,光顾着自己难受的她根本没有想到,为什么科什埃会对这件事情那么上心。
但现在看来,反倒是她自己太容易被情绪所影响,至少在这一点上,她远远不及科什埃。
“记得父亲以前对我说过,不要随便给小动物起名字,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会失去它,这会使你很难过的,他这么说道,”鸢尾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店内的灯光闪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叹息着,感慨道,“我曾无数次想把这些事情都抛在脑后,甚至想像普通人一样活着,最后在自己的墓碑上写上,一个平凡的人,但世事造化弄人,即使来到了叙拉古,我也依然无法逃离失去身边的人的命运。”
“我们至今所遭受的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们的出身,鸢尾花,因为我们的本质,因为我们的背景,这是双属于魔鬼的手,从婴儿开口呼吸的那一刻起,就属于魔鬼,或许在我们体内,在我们的血液里,血性中带着野性,就像水里的地震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科什埃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们都活在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地方,等待前进,那些在生命中为我们指点迷津的人,他们只是离开了,见证如此多的死亡,到最后,我们会接受这一切,我们会与魔鬼握手,从他们身旁走过。”
“魔鬼?”鸢尾花微微皱眉,她多多少少察觉到了科什埃话语中不寻常的地方,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指……那个军事统帅?”
科什埃没有回答,他摇了摇头,只是说道,“克洛维尔的事情,我会解决,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误会罢了,切勿担心。”
“这样吗……”
一如既往地,鸢尾花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相信科什埃,就像科什埃相信她一样。
就从他们相遇初识的那天起,她便多了一道指引,多了一份无关认命的期待,少了些困惑迷茫,少了坎坷时不知所措的模样。
但这一次却不一样,鸢尾花合上眼,黑暗的视觉中,那身影仿佛又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是科什埃将她从深渊中拽了出来,给予了她救赎,告诉她,她并非无人需要。
往事成风,未变初衷,她一直都在原点守候,等待着有人能与她一起奔跑,仰望。
科什埃无疑是在她最低迷的时期里照亮了她的光,而现在,该轮到她用自己的光去回应他了。
没有任何诞生值得无条件呵护包容,她只是……不想成为谁人的累赘。
“说起来,你不是答应过红,在回到叙拉古的时候要给她带礼物吗?”突然,鸢尾花站了起来,在科什埃有点没反应过来她的脑回路时,她便主动提出道,“我听红说了,那孩子可是很期待你的礼物呢。”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事?”
科什埃掐掉烟,他也站起身,虽然嘴上问着,但身体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他打算跟鸢尾花一起去挑选礼物。
“嗯……毕竟我们就要离开拉特兰了,在离开之前,得先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不是吗?”
鸢尾花的理由无可反驳,但却让科什埃感到有些不自在,就像她在隐瞒着什么事情一样。
“嗯,也是,”但在短暂的思考后,科什埃也同意了,他跟着鸢尾花一同走向门口,抬起头,看着已经开始变暗的天空,“雨好像也停了,那就走吧。”
“……你的烟拿了吗,科什埃?”
就在科什埃要踏出去的那一刻,鸢尾花又突然出声提醒道。
“嘶……稍微等我一下。”
科什埃一摸口袋,他回头看向店里,确实将烟盒和火机遗忘在了桌上,随即回过身向店里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鸢尾花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色,她一转身,身形立刻变得模糊,最后完全消失。
科什埃来到桌前,拾起烟盒,正准备放进兜中。
但他的动作却迟缓了几秒,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甚至连正在打瞌睡的切西娅都微微睁开了眼,似乎也感受到了不正常的事情。
就在刚刚那一瞬,鸢尾花的心跳声在他的感知中突然停滞,或者说是消失。
科什埃猛地转过身,拼尽全力奔向门口,扶住门框,紧张地喘着粗气。
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和街道,科什埃抓着门框的手不禁用力握紧,甚至让它有些变形。
“鸢尾花……”
而就在离科什埃十几米远的地方,隐匿状态下的鸢尾花背靠着外墙,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后,她义无反顾地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赶去。
她的步伐,在地上的水洼中掀起一阵阵的涟漪。
第九十三章 无济于事
“你的伤怎么样了,查理?”
教堂外,克洛维尔背靠在教堂的大门上,手指间夹着一根烟,他侧过脸,看着摘下头盔的查理,询问道。
“啊,已经好多了,”查理微微偏过头,露出了脖子上的几道刚结痂不久的伤疤,语气中有些无奈,“你知道的,克洛维尔,这种事情时常发生。”
“改天找个心理医生给你疏导疏导吧,”克洛维尔只是看了眼他的伤,便收回视线,抬起手,浅浅吸了一口烟,“多相信点科学,毕竟上帝可没有时间来治好你的震弹症。”
“人活着总得有个信仰,这是我们还在乌萨斯的战场上时,你对我说过的话,不是吗?”查理捏着自己甲胄内的衣领,扭了扭脖子,随后盯着克洛维尔的侧脸,“那些如同邪魔般的内卫,当我们被困在那些黑色浓雾中时,即使我们的气管被寒冷的空气所刺痛,甲胄被黑色的落雪所侵蚀,但正是你的话语给了所有人希望,可现如今……为什么你却失去了信仰,克洛维尔?”
“这个话题,我们已经谈过很多次了,你分明知道原因,查理,”克洛维尔的眉头皱了一下,他似乎在强迫自己沉下气,“倒是你,你究竟在被乌萨斯人称作‘国度’的地方看见了什么?那些内卫,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那种东西,我无法用语言去描述……”
查理沉默了,克洛维尔捏着烟的手指也不断用力,他知道查理在对他隐瞒着什么,但他无法强迫查理去说。
最后,他只是扔掉了已经被捏变形的烟,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给你,回头自己定时吃几粒。”
克洛维尔从自己外套的内口袋中取出一板药,递给了查理。
“嗯?”查理愣了一下,出于对克洛维尔的信任,他接过药,当即掰了一粒,和着唾沫吞咽下去,然后才问道,“这是什么?”
“你应该在吃之前先问的,”克洛维尔故意做出严肃的表情,随后在查理逐渐有些不安的眼神中,不禁嗤笑一声,“放心好了,只是一些抗生素而已,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震弹症病发期间会被什么东西弄伤,常备一些抗生素还是比较靠谱的。”
“原来如此……”
查理其实并不是一个严肃的人,作为拉特兰人,萨科塔这个种族倒是乐天派占多数,他只是有些不善言辞和不苟言笑罢了。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雨也停了,是时候该开始做准备了,”克洛维尔踩灭脚下的烟头,他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手,抬头看了眼天空,“你也好好想想吧,查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查理把药塞进甲胄和衣服间的夹层,他并没有回答,克洛维尔针对科什埃的计划还是让他有些犹豫,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权利。
即使关系再好,在这种事情上,也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尤其还是克洛维尔这种性格的人。
“你也别板着张脸了,查理,等这件事情结束,咱就去你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好好享用一番,我请客。”
见查理不为所动,克洛维尔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向着一个方向离去了。
“我只是……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你要执着到这种程度,克洛维尔。”
看着克洛维尔离去的背影,查理抿了抿嘴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提出了他的疑问,自言自语。
“我原本就不是能以聪明才智生存的类型,这些年来所经历的,所忍受的,都只是为了今天,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必须这么做,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查理。”
同样的,独自远去的克洛维尔感受着身后查理的目光,他当然清楚查理对他的怀疑与不解,但他别无选择。
他的表情阴沉,不紧不慢地走着,握紧了双拳。
“话虽如此,但既然真的要这么做,那也确实得唔——”
待克洛维尔的身影淡出了查理的视野,查理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准备重新戴上头盔。
但就在他拿起夹在手臂下的头盔时,他身后地面上的水洼泛起了涟漪,随之而来的是他看不见的某种东西,突然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并捂住了他的嘴。
……
克洛维尔走在街上,他走得很慢,同时观察着途径的街道,在心中计划着对地形的利用。
他并没有把握能绝对将科什埃解决,他能利用的时间并不算多,私自调动大量人力,这种事情很快就会被教宗发现,他必须,也只能在教宗亲自现身之前,将今晚结束掉。
这么想着,克洛维尔突然站住了脚步。
他面前的道路上,此时正站着一个身份特殊的人,一个拉特兰人尽皆知的人。
“好久不见啊,克洛维尔统帅。”
那人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握着一根奇特的法杖,闲庭信步般地向他走来。
最后,停在了与他只有几米远的地方,微微仰起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僭越行为。
“莫斯提马?”
克洛维尔皱眉,他并不知晓莫斯提马已经回到拉特兰的消息,理应来说,入境口的登记员应该会向他汇报这件事才对。
“负责登记的人是我的老同学,所以我就这么进来了,”似乎是能看透克洛维尔的心思一样,莫斯提马笑了笑,“放心吧,我并不会打扰您散步的雅兴,也不会阻挠你那些伟大的计划,但前提是——”
“前提?”
克洛维尔并不在意莫斯提马的态度,她是昔拉的女儿,也是唯一一个被所有人承认堕落一事只是意外的堕天使,在拉特兰的影响力还是不低的。
“前提是,您能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弟弟,会被安排到谋杀他国君主的特殊任务中,”莫斯提马的笑容越发明显,但也显得越发危险,“阿撒兹勒,您不可能不认识他。”
克洛维尔无言,莫斯提马的出现确实有些脱离他的预算,阿撒兹勒是狙击方面的高手,他翻阅过每一届军校学生的名单,以及教官的评语,没有任何人的成绩和能力能比得上阿撒兹勒这颗新星。
即使是当年军中小有名气的那个亚伯汗,也比不上他。
如果可以,克洛维尔希望对科什埃的斩首行动能无声进行,且一击毙命,阿撒兹勒正是完美的人选。
但那是在莫斯提马不在场的情况下,连昔拉他都能利用身份来压制,而莫斯提马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样,无法受他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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