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迦
如果说月恋凰身上有什么是没有被近万年的岁月磨掉的，也许只剩下对古月钰龙一族的恨了。
“少说这些废话，我的身体怎么样，还不用你小子告诉我。”
月恋凰白了陆沐一眼，语调慵懒：“焰儿当你是圣凰亲王，我也可以这么认可你，但不要想着跟我套近乎，我见过的人类很多，而你还没让我觉得有什么地方很特别。”
她并不友好。
但陆沐觉得这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呵，真冷淡啊，你是不喜欢人类，还是单纯不喜欢雄性？”
他毫无畏惧，挑衅般地以犀利的眼神和轻佻的言语回击。
“你猜。”月恋凰朝他眨了下冰冷的银眸，“猜对了有好处，猜错了，我把你捆起来，吊在千妖大殿的殿顶供大家观赏，让你喊你的师尊或者老爹救你。”
嗯，老女人都挺恐怖的。
陆沐很明智地选择了闭嘴，明哲保身。
虽然知道凤焰儿会护着自己，但继续挑衅月恋凰肯定没有好处，她是货真价实的至圣期大妖，而且还是那种并不惧怕修罗宫和陆氏宗族的大妖。
毕竟快死了，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凤焰儿竭力隐藏自己言语里的不舍，但她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
除开陆沐，月恋凰是真正拥有圣凰血脉的妖族，哪怕只有一半，哪怕她为了活命，一直都在压制圣凰血脉的力量，但这终究不能改变她们之间的亲缘关系。
她们都是没有了族群，没有了依靠的独行者。
随着希望而来的绝望，永远都是伤害最深的。
第57章：月恋凰的安排
月恋凰晃着玉足，眸光第一次软了下来。
她似乎被凤焰儿身上的那种极力按捺着的情绪给感染了。
“我？我早就没什么想法了。”
“我活的够久了，还能见到你，算是了结了我为数不多的心愿之一，但我也知道，我死后，千妖大殿一定会乱，除非在那之前，我能找到合适的继任者，接过我的位置，我一直没有合适的选择，直到我听到有关你的传言。”
月恋凰难得的笑了，笑得坦然，她唇角的弧度浅而凛冽，半边银发被月光映得熠熠生辉，原来她也不是一直都冰冷的。
老女人也能很好看。
“所以……那位使者的意思，是真的了。”
凤焰儿想起了当初她面见来自千妖大殿使者的日子。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家伙的提议，然后看着他满脸阴沉地夺门而去，为千妖大殿效力之辈，恐怕极少吃闭门羹的。
嗯，不应该想起来的。
“唔……虽然听说你拒绝了，我还是有点小难过的，但这也很好不是吗？至少说明你没有轻信他人。”
月恋凰看起来是真的高兴。
哪怕脸色只有一点小小的变化。
她也没有提及自己更暗幽千鸢一族的矛盾，因为毕竟鸢殇庇护凤焰儿也有不短的时日，她不想让自己这个连记忆都没找全的堂姐变成被夹在两者中间，左右为难的两头草。
“怎么样，既然已经没什么误会了，要来我这里吗？”
她伸手摸了摸凤焰儿的脸颊，然后在那白皙的脸蛋上戳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身为堂妹，逗一逗堂姐也是可以的吧。
“就像我当初说的那样，跟我去千妖之城，我就宣布你为四殿主，我会仔细布局，这个人类小子可以在外协助我，而你只需要安心修炼，等我寿元尽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过我的位置，统领千妖大殿。”
“在那之后，你想做什么都行，因为没有妖族敢于违逆千妖大殿的命令。”
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是个很有诱惑力的选择，对凤焰儿来说，这也是理所应当的选择。
早在月恋凰要见他们，而他们在那一刻还没有死的时候，这一切的发展就不会往更差的方向去了。
她能做这样的安排，本身也是因为，她可能的确没几年好活了。
几年时间，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妖族来说，也许只是睡一觉，就彻底过去了，也许死亡已经近在眼前，可能某一日月恋凰闭了眼，就没有睁开的机会。
“……你觉得怎么样？”
凤焰儿思虑了一会，还是打算征求陆沐的意见。
她也不自知地贴在陆沐的臂膀上，姿态更加亲昵。
而月恋凰的眼神也飘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冰凉的银眸里似乎在说“不好好回答就让你看看颜色”。
“现在千妖大殿，恐怕没有那么安稳吧？”
他不答反问，语调漫不经心的，“例如，二殿主重朔，似乎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家伙吧。”
“你想说什么？”月恋凰眉峰微动。
“没什么，只是你觉得他可能会心甘情愿地臣服于焰儿脚下吗？”
月恋凰的睫羽轻颤了一瞬，但这一点让陆沐捕捉到了，他撇开眼神，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果然如此。
那位二殿主重朔，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至少陆沐知道在原本的剧情里，月恋凰死后，二殿主与三殿主的混战彻底砸碎了千妖大殿屹立的根基，最后枭风败亡，重朔成为了那个最后的胜者。
然而，重朔的野望也是继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让凤焰儿当了最后的胜者。
那样有野心，甚至早已开始布局，只等月恋凰一死，就要开始行动的妖族，不可能会做凤焰儿的附庸……至少不做弱者的附庸。
凤焰儿现在还是有点弱的。
“也许当初我救下他的时候，没有考虑得那么多吧。”
月恋凰的过往实在太复杂，复杂到说上一个月也不可能全部讲完，但她那种无奈与纠结，让她冰冷的面容多了一丝忧愁，叫人怜爱。
“……你确定你的身子没救了吗？”
凤焰儿还是更关心堂妹的性命，而非所谓的执掌权柄。
对她来说，这才是唯一重要的。
“除非我能再破一境，迈入问古，可这不可能了，玄天大劫以后，世间再也没有新的问古境修士出现，我走不到那一步。”
月恋凰叹气，目光幽暗：“其实我也不指望突破问古。”
她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她转头对陆沐露出了一个极具攻击性的笑容：“小子，对她好一点。”
“焰儿很依赖你的。”
陆沐愣了一秒，旋即也笑了。
这还用她说吗？
……
南域，千妖之城。
议事主殿。
昏暗的高堂之下，坐于首位的，是二殿主重朔。
他满头金毛，眼神兼具锐利与隐晦，在那粗犷野性的外表下，他似乎有人类那样的心思，但却又带着兽类的残暴狠辣。
“千妖大殿的规矩，诸位都清楚，你们也跟了我很久，还有些新来的……”
他一双狮目扫视全场，“有些事，现在也是时候挑明白说了。”
跟重朔同坐一堂的，都是千妖大殿中颇有势力的供奉，还有一些族群派来常驻千妖之城的长老。
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位大殿主与三殿主一同前往了古月城，问天古战场的探索即在眼前，而三位当家中的两位都离开了千妖之城，那现在能端坐高位的，只剩下这位二当家了。
在这种时候，他召见了很多妖族，大部分还是与枭风那一派有过节，亦或是恪守中立的。
当然，没有人类。
二殿主对人类的仇视堪称极端，哪怕是那些归附投身于千妖大殿麾下的人类，他也一概视作敌人。
与三殿主完全相反。
“不知二殿主有何要事要言明？”
重朔靠在椅子上，似血的目光默默地扫过了那个开口的雷鸣豹族长老。
“我们的大殿主，近些时日……身子骨不太硬朗了。”
下面没有多少异动。
大家谁都知道，那位大殿主年事已高，她第一次崭露头角的时候，在场的人几乎没几个知道的，那些知道的，在千妖大殿里都算老辈了。
但那又怎样呢？
第58章：虚伪的罪孽
妖族的记忆总是迷糊的，但对于那些能让他们记忆深刻的事，那就绝对不会忘，哪怕过个几千年，照样如此。
例如，那位大殿主两千年前最后一次出手，同时灭杀了七名人类强者。
这种记忆，见过的妖族都不会忘，因为忘了，也许后果就是他们自己也变成了那七个人类，被她随意出手灭掉。
没人会觉得大殿主会因为自己的衰老而变得软弱。
敢抱有这种想法并且去试探的，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跟大殿主相比，重朔都只能算是猛虎脚边的弱猫，没看他只敢在这种时候，才召集了自己一派的妖族在深夜议事吗？
他想藏着自己的情绪，但任谁都看得出，他还在惧怕大殿主的实力与威信。
当然，重朔的想法，他们也知道，这位二殿主话还没说几句，他们就已经嗅到了一丝气息。
那是“野心”的味道。
重朔手指**着，低醇的声线中透着一股阴沉，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风暴，他挑高了视线，像是沉溺在血肉里的野兽：“大殿主允许那些人类，跟我们已经打了很多年的人类，让他们派年轻人来参加选拔，给他们进入古战场的机会……”
“这件事，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但很快有人做了回答，“大殿主做事，自有她的打算，她与三殿主去了古月城，不正是为此？有她坐镇，那些人类想搞什么破坏，也不过是妄想。”
“哦？”重朔抬眸，眯起眼睛打量着说话的人，“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我……”
这问题倒是将那名千妖大殿供奉问住了。
或者说，恐惧与忌惮已经浸入他的心神。
大殿主的实力，毋庸置疑。
但这位二殿主，同样有着令在场诸众忌惮的力量——在这里，最好不要说错话。
因为此时此刻，能够限制住这头嗜血狂狮的最强者，不在千妖之城里面，而他的气息笼罩着议事殿，像是即将有血光之灾落下，每一位供奉都屏气凝神，半句言语都不曾有。
“当初，还没有千妖大殿的时候，我只不过是这南域大地上随处可见的离群之妖，为了活下去而变强……”
“那个时候，她救了我，把我从那些打算取了我妖丹，剥了我的皮的人类手里救下来。”
重朔垂眸，嘴唇微抿，脸上的凶戾与狰狞散去，竟显出几分念旧的茫然来。
“如果没有她，如今的南域恐怕早就被人类瓜分干净，就像其他七域那样，妖族要么沦落为人类的附庸，要么被迫躲入最难寻的地方，所以我很感激，也很敬重她……但，这并不妨碍我看透她的迟疑。”
他睁开眼睛，眼里闪烁的血光，令人胆颤。
“千妖大殿可不能因为她的迟疑，而四处漏风，让那些南域人类找到可乘之机。”
重朔猛然站起身，双手捏成拳，驻在眼前的桌案上：“诸位都是各自族裔的权高望重之辈，这么多年来，你们要什么，我基本也都给了……虽然我不似人类那般贪婪，非得见到回头钱不可，但如若终有一日，情况急转直下了……”
殿内寂静无声。
“……我希望你们别站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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