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MNESIAN
顾长留紧紧握着明鸾的手：“好名字。长明剑，很好听。”
很好听。
只是顾长留知道。
她生命里还有一个重要的人。
能真正让她露出笑容的人。
她等了他很久了。
只是等到最后，终究没有等到他回来。
明鸾去世的那天，仙尊抱着她，在长留山后站了很久。
葬下之后，又在墓前坐了很久。
像是已经失去了一切。
——
三年后。顾明月四岁。
在仙宗众人给人族小公主过生日的时候，顾长留却只身一人，去了咸云州。
在一处躲藏的无比深的地宫里，他在无数魔修虎视眈眈下，终于见到了那个人。
墨无忧面白如枯骨，不似人形地坐在台阶尽头的正座上。
彼时的墨无忧，已然从迷失中挣脱出来大半，除了偶尔还是会陷入疯疯癫癫之中外，已经基本恢复清醒。
“明鸾师妹……走了？”他沉默的问道。
顾长留没有说话。
“你来找我干什么？我已经是你们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尊了。”
“师姐她临终之际，将长明剑炼出来了。”
顾长留默默道：“我想完成她的遗愿，让长明剑真正完整。”
“你知道，长明缺的什么了？”
如果可以。顾长留也不愿意知道。
是在师姐去世后，长明剑像有灵性一样哀恸地闪动了一下，才给了顾长留灵感。
……它缺的是剑灵。
“只靠一人之力，很难将剑炼下去。”
他认真地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要让我们的所有努力，化成白费。”
墨无忧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点头。
“好。”
“我跟你去炼剑。”
临走前，顾长留又忽然说了一句：
“你其实一直都明白师姐的心意的，对吗？”
墨无忧身子顿了一下。
但最终，他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过去之事，不必再提了。”
“如今……我已有家室。”
顾长留怔了一下，忽然自嘲一般笑了起来。
他的眼神，一下子像是苍老了无数岁。
三百三十二、单纯是因为我喜欢剑而已
这一炼，又是五年。
五年间，二人寻遍了天下所有适合成为剑灵的东西。
但最后剑灵的选择，却彻底成为了二人分道扬镳的导火索。
魔尊无论如何都不愿用明鸾的女儿当剑灵，便离开了。仙尊只得以孤身一人之力将长明剑打造了出来。
只是道境至宝的锻造，终究不是一个人能承受下来的。他用尽了所有心力，最终也只是停留在了铸灵的阶段。
铸灵的当天，彼时已然披头散发、满脸胡茬一脸沧桑的邋遢样子的顾长留，在大鼎前望着鼎火很久。
“成为剑灵，需要抹除你的全部记忆与情感，自此之后你再无人类的情绪。”
“你……真的不后悔吗？”
“不后悔。”
小女孩明媚稚嫩的声音响起。
顾长留瞳孔中跳动着火光，凝望良久，才苦笑着深深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这么懂事，倒是让爹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时候的顾明月，九岁。
稚气未退的她眼神里尽是清澈，声音脆朗：
“没事的爹。”
“这是我的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喜欢剑而已。”
这是实话。
从五岁开始，顾明月习剑，剑道进步之神速骇人听闻。即便是已然剑道入道的顾长留，都惊叹不已。
成为长明剑灵一事，顾明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的。
从她隔着剑鼎，第一眼看到道剑长明的时候，她的视线里就已经完全被这柄剑占据了。
顾长留沉默良久，最终低声说道：
“好。爹也会尽全力的。”
但其实他也没有把握。
如今的他，也已经被铸剑消耗的油尽灯枯。最后这铸灵一步，顾长留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到底。
但自己的女儿都没有退缩。
他没有退缩的理由。
鼎下的火愈发旺盛了。
顾长留看着缓缓踏入火海之中，朝着长明剑走去的女儿，默默闭上眼。
……原谅爹。
在爹心里，你本应比天下苍生更重要的。
——
“……当然。”
“他失败了。”
“倒在了最后一步的他，将女儿化成了剑灵一样的存在，却没能坚持到将她附进剑里。”
“剩下的事情，或许你们已经知道了。”墨旬默默说道。
陈胤点了点头。
……弥留之际的仙尊，将已然化成剑灵的女儿留在了天途险域深处。
他已经没力气将这柄剑完成了。
留待有缘人吧。
那之后，他将所有的遗产埋藏在了苍蛰古域，为后世留下仙缘。
一直到所有事情都做完之后，才回到了长留山，明鸾的墓前。
溘然长逝。
“而魔尊墨无忧虽然嘴上说着分道扬镳，其实一直在私下关注着长明的进展。”
“他知道，仙尊并没有完成铸剑的最后一步。但他依然不肯亲自完成，只是将这件事流传给了我们后代。”
“或许魔尊也是在逃避吧。”墨旬叹息一声。
听完故事，陈胤沉默了很久。
不得不说，陈胤之前对仙尊的印象，依然停留在蜉蝣山上那个玩世不恭的小黄书爱好者身上。
他也确实没办法，将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人，和众人口中那为了给人族后世留下对抗上界的机会，不惜牺牲自己女儿的人族仙尊联系在一起。
说伟大，确实伟大。只是对于牺牲自己女儿这件事，陈胤不想评价。
也没资格评价。
“如今，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长明剑灵。”
墨旬低声道：“如何抉择，就靠你们自行判断了。”
香儿和落落都望向了陈胤。
……老实说，陈胤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如果墨旬所言属实，那么剑成就意味着，世间再也没有顾明月这个人。
有的，只有长明剑灵剑姑娘。
但陈胤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决定这件事。
长明剑是仙尊的剑，是否愿意成为剑灵应该全看顾明月自己的意见才对。
……哪怕长明剑能不能修复，关系着能不能尽早救回师尊。
说实话，若是剑姑娘忽然反悔，不愿意当长明剑灵了，陈胤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但是就这么瞒着她修复长明，他也同样说服不了自己的良心。
“算了……我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
陈胤沉吟良久，最终叹了口气：“这件事还是等她醒来之后，问问她的选择再——”
话音未落，忽然屋外原本滔天的剑意，一瞬间收拢了。
霎时间，云朗风清。
……剑姑娘应该醒了。
当陈胤等人追到洞府内的时候，剑姑娘果然已经坐直了身子，正呆呆地透过窗子望着屋外。
她原本就清透如水的眼眸，此刻更是透人心扉的澄澈。光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就有一种空灵动人之感。
“顾……剑姑娘。你醒了？”
剑姑娘听到门口的动静，扭头静静地望着陈胤。
不知为何，陈胤忽然有点不敢和她对视。
“你……没哪里不舒服吧？”
剑姑娘想了想，说：“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脑子有点乱。”
陈胤一惊：“你的记忆恢复了？”
“只是多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剑姑娘那白皙俏美的脸庞上，始终是万古冰川一样毫无波澜：“我需要点时间，将这柄剑的碎片全部吃掉。”
“或许，我就能想起来怎么修这柄剑了。”
听到她这话，陈胤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而是有些沉默地垂着眼眸。
“怎么了？”剑姑娘侧着头，“你不想修复这柄剑吗？”
“在此之前，我有话必须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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