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卫宫士郎,降临迦勒底 第180章

作者:莱斯利格林

  最后,将这座肉山悬挂在烤炉之中,让空气作为炙烤的中介,用并不过于炽热的高温将它们缓缓烘熟。

  在铁签缓慢旋转的过程之中,整座肉山将逐渐地脱去瑰丽的鲜红色外衣,变成代表成熟的淡白色,最终,美拉德反应带来的浓郁香气和变为金黄的微焦表面就共同宣告了这种美食的大功告成。

  ——当然,只是烤肉本身的风味,是还不足以成为美食的。

  锋利的钢刃将肉山那泛黄的薄薄一层环绕着切下,让它们落在盘中,同时,也可让剩下的肉山可以更直接地被热风吹拂。

  “藤丸,对沙拉有什么要求么?”

  迦勒底的最后一个御主“不要洋葱谢谢!生洋葱太辣了!”

  “哈……害怕辣椒也就算了,洋葱也不行么……”卫宫士郎摇了摇头,把卷心菜丝、西红柿和黄瓜片和肉片一起堆在了卷饼的表面,“那么,要什么酱?甜椒酱,辣椒酱,大蒜酱,芥末酱,酸奶酪酱?我事先声明,即便是红彤彤的辣椒酱的辣味也是很淡的,至少辣味要比洋葱轻得多。”

  “酸奶……算了算了。”藤丸立香的目光在那掺杂着青绿色罗勒叶的白色酱上停驻了一下,最终还是在那发酵奶制品散发出的酸味面前败退,还是放弃了可能会让自己期待了很久的美餐的风味完全彻底完蛋的疯狂尝试,哀鸣道,“——甜椒酱,谢谢。”

  卫宫士郎耸了耸肩:“明明那么怕辣,结果又喜欢辣酱?”

  迦勒底的御主从卫宫士郎手中接过那可能比她的手臂还粗,有将近两个手掌长,塞得满满当当的名为lahmacum的土耳其烤肉卷饼,示威似地挥了挥:“辣椒和辣椒也是不一样的!卫宫先生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他叹了口气:“哈啊,……我现在对火焰的炽热都并不敏感,辣椒和辣椒之间的差别于我而言自然也没有那么大了。不过我原本就并不经常做辣味料理,所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就是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平常吃英雄宴的时候如果把饮料都用来解辣也太悲哀了!”

  藤丸立香对着厚厚的卷饼试图大咬一口,然后悲哀地发现这种快餐的口径大得远远超出她的预料——除非她真的有汤姆和杰瑞又或者其他某种可以自由变化的躯体,否则是注定只能捡起平时根本不会用上的淑女礼仪,矜持地一小口一小口下肚的。

  虽然淑女大概也不会在战后的庆祝上请求尝试这种街边的小吃就是了。

  只不过,并不高端的食物并不意味着就不美味。

  牙齿先是轻而易举地咬穿了松软的卷饼,将卷饼表面的咸香红酱风味送到了她的舌前。随后迎接她的,便是淡淡的清香和蔬菜的清脆口感。

  最后,便是在高温下烤得焦香的薄薄肉片,它们在酥脆的表面下的柔嫩口感依靠层层堆叠和从齿间流进的橙红色的辣椒酱的甜香,让味蕾感受到了享受的极点。

  藤丸立香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低叫:“——好好吃!这真的是卫宫先生你在昨天现学的做法么?”

  卫宫士郎悠然地用长刀在肉山上切下一片片又长又薄的肉片,让它们落在他手中的又一张还冒着热气的“这种快餐本身就是让谁来做都差不多啦……沙拉和酱都是千篇一律的,区别就在于饼的口感和肉的腌制,这两种东西还是很好学的。”

  “——呃。”

  在过了短短的一小段时间之后,藤丸立香突然停下了动作,悄悄捂住了嘴,将可能的不雅的声音扼杀在萌芽里,试图和突然从胸腹中涌上来的不适……或者说过于舒适的感觉对抗。

  她沉默地坐在桌前,盯着面前才刚刚消失了连四分之一都不到的巨大卷饼,一边不自觉地揉着自己的胃,缓缓地失去了所有力气,趴到了桌子上。

  “……卫宫先生,为什么……这种小吃的【量】,会这么夸张啊……”

  “不知道,至少不是每个国家的饮食的量都像法餐那么少……”卫宫士郎瞟了一眼在藤丸立面前,那或许比她的整个胃还要大的烤肉卷饼,叹了口气,“虽然,我也承认,这个卷饼的量确实有些过分。但是啊。”

  “声称自己在冥界无数个昼夜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胃已经瘪到可以在上面写字,要一顿吃回几天的份那个人可不是我。另外,虽然我不是那种连一粒米都不允许剩下那一派的……”

  说着,卫宫士郎的双眼变得犀利了起来:“但是剩下一大半也太过分了一点!气势汹汹地想要加餐的小灶,结果真正的战斗力就这么孱弱么。”

  “咕……!”被来自过去的自己的夸夸其谈重击,藤丸立香发出了一声悲鸣,低下头双掌合十,哀求道,“我错了,我会带回房间慢慢吃的……呜,估计这个卷饼够我吃三四顿的……虽然好吃,但是全吃下去胃真的会撑坏的!绝对会坏掉的!”

  卫宫士郎没好气地说道:“不要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夸下海口,记住这个教训吧。”

  “……是…………”藤丸立香低声应和着,在忍不住瞟了手里的卷饼第三眼的时候,顶着胃部的抗议,强行又在热气腾腾的卷饼上又咬了一口,咀嚼几下咽下去之后,突然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个,卫宫先生,你知道新的特异点的位置确定进行得怎么样了吗?”

  卫宫士郎答道:“听到过一些传闻,据说是非常非常地不顺利,确认困难度要比前几个加起来还要夸张,过去的算法全部失灵,达芬奇揪下来的头发都快能编成一件衣服了。”

  他顿了一下。

  “你是迦勒底的最重要的御主,在达芬奇她们认为你应该知道这些信息的时候,就算你捂住耳朵,她们也会强行用暗示让你记住吧。”

  “哈啊……最重要的御主么。”

  橙发的团子趴在桌子上滚了滚:“我觉得我只是个有不如无的累赘罢了,怎么说呢,感觉唯一被需要的是【御主】这个身份,拥有这个身份的我只需要活着就行了。”

  “刚刚才成功从冥界之王的手中逃脱的人还是对自己多一点自信吧。”

  “主要是,我觉得卫宫先生比我强太多了,感觉什么事情都拜托给卫宫先生就可以了——”

  “……”

  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又或者提到了什么禁语。

  卫宫士郎把又一块卷饼裹好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藤丸,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些和冒险有关的经历和趣闻之类的,可能更接近唠叨之类的东西?如果又出现了突发意外,你也好有所心理准备。”

  “——要听!”

  ………………

  眼下,距离第四特异点的攻略完成已经过去了数日的时间。

  虽然一般来说,成功讨伐特异点之后正是最适合举行盛大庆祝的时间点,以往迦勒底的众人也都能因此享受到那充盈着魔力的餐饮。但是玛修的倒下一度给迦勒底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抢救玛修这件事对心脏的刺激几乎大于在场所有人的预想——每进行一次变形尝试,玛修本就如同风中残烛一样的身体状况都会进一步恶化,稀薄生命之火随时有可能熄灭。因此每次在失败之后,罗马尼都必须殚精竭虑地用各种药物器械,竭力将玛修的状况的稳定下来,和卫宫士郎合力来保证她不会因为下一次变形带来的副作用而当场死亡。

  虽然每次变形维持的时间可以用秒来计算,但是每次变形,都不得不花几个小时来补救它带来的严重后果。

  当从玛修身上爆发出来的魔力风暴将身上的诸多仪器掀飞的时候,在短暂的欢呼雀跃之后,挤占了狂喜的位置的是前所未有的疲劳。

  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高度专注与忧虑,足以让所有人心力交瘁。比起庆祝,恐怕迦勒底的众人更需要的是休息。

  ——但奇怪的是,哪怕是在确认玛修身体的一切正常,甚至可以说远比之前更强以后,那种微妙的紧张气氛仍然没有从迦勒底中消失。

  但是细究的话,迦勒底众人却总是找不到那种怪异而肃杀的气氛的真正源头。

  “当——!”

  剑锋与十字坚盾相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随后两个已然缠斗相当长时间的身影终于分开。虽然这样以魔力充盈全身,独属于神代英雄的战斗方式几乎接近于在钢丝上跳舞,每一次疏忽,都有可能接近濒死,然而在演练场上的两个人此时却依旧连汗都没有流出一滴。

  “今天就到这里吧。”骑士王率先宣告了今天训练的结束。

  “是。”虽然刚刚从医务室中出院,就在阿尔托莉雅的要求下马不停蹄地参入到高强度的战斗训练中来,但是玛修非但不以为忤,反而一直维持着不知来由的高扬情绪。

  “玛修,你的确变强了。”阿尔托莉雅举起剑刃,看着刚刚接下她的剑锋的大盾,欣慰地说道,“如果我刚刚来迦勒底的时候,刚才那一剑大概已经架到你的脖颈上了,但是眼下的你却能够轻易地阻挡下来。”

  “我反而忧心,平时是否受大家的照顾太多,严重影响了我自己的成长和进一步发挥。吾王,您的一句鼓舞,更胜过良驹宝剑。”

  听到玛修又一次不自觉地改变了称呼……阿尔托莉雅越发确认,玛修与亚从者的融合度进一步提高了。

  绝不仅仅是士郎的魔术效果带来的变化,更是因为玛修和她身上那位的英灵的相似趋同之处本就俯拾皆是。

  就在玛修准备转身离去时,站在原地沉思了一段时间的阿尔托莉雅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玛修,很抱歉。我有一件事不得不告知你。”

  “是!”

  阿尔托莉雅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咬咬牙说道:“玛修,你体内的英灵是一名圆桌骑士,这一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虽然我答应过,要将你成熟的时候将他的真名告知你,不过当时我并没有预见到你们两人的融合程度还能进一步上升的状况……而且下一个特……不,总之…既然存在你与他真正地知心而交的可能性,那么由你自己得到他的认可,从他的口中亲耳听闻真名,你的收获一定会更大吧,如果真的到了危急时刻,我想【他】也不会吝于对你伸出援手,因而,请容我沉默最后的一段时间吧。”

  “……是。”

  刚才的话更接近客套与随口的嘱托。接下来的话才是最为关键的。

  “……玛修,临出发前,还有一句话。”

  “在你体内,是高洁到令我惭愧,智慧超越岁月的骑士,我以亚瑟王之名保证,他是绝对值得信赖的伙伴。而在旅途之中,除了战斗之外,也难免会遇到种种困难,如果遇到了难以抉择、进退维谷的境地的话……”

  “他一定比我正确,在那个时候,相信他,而不是相信我。不管要将你的武器对准谁,只要你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就不要迟疑地挥动武器,不要在这种关键时候被感情所扰动。”

  “哎?”玛修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吾王,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抱歉,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如果时机到了,你会明白的。”

  阿尔托莉抛下这句话之后,没有留给玛修更多用来反应的时间,坚决地转身离开。

  在玛修被没头没尾,又透漏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嘱托搞得晕头转向的时候,阿尔托莉雅已经先一步走出了演练室的大门。

  一个红发的青年正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

卷五迦勒底幕间 燃烧的心意

  “你好。”

  虽然见到了红发青年的身影,但是骑士王却表现得极为冷漠,没有做出任何超出那个极为敷衍的寒暄之外的举动,她毫不犹豫便向着一旁迈步,打算从他身体右侧走过。

  这种冷漠而疏远的举动显然是不同寻常的,但是青年却好像对此早有预料,没有对此做出任何额外的反应,只是将右手中的便袋举高了一些,半是示意半是阻挡:“阿尔托莉雅,你和玛修已经训练了几个小时了吧,不需要加餐么?我给藤丸立香加餐的时候也准备了有你和玛修的份。”

  阿尔托莉雅的目光在有些鼓鼓囊囊,显然分量不小的方便袋上略一停留,稍稍沉默了一下,便答道:“感谢您的辛苦,不过迦勒底的速食食品供应一直很充足,不需要您为我特别准备。”

  她回头看了一眼,对着身后的紫发少女说道:“玛修,你刚刚恢复,就收下好了。”

  “……哎?”名为基列莱特的少女的迷茫地将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好几次,长了几次嘴,最后还是在无形而沉重的空气中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把方便袋拿在了手里。

  刚刚接过那显然颇有些分量的方便袋,玛修还没来得及说话,卫宫士郎便抢先一步说道:“玛修,你回去休息吧,你今天辛苦了。”

  她此刻正好站在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中间,立刻就感觉到了空气的沉重分量。

  “那个……”她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向一旁退了一步,躲到了一边,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阿尔托莉雅小姐,卫宫先生,你们……”

  话还没说完,两人的目光就同时如同剑一样钉在了她的身上。

  这种如同被万剑穿心一样的焦灼感成功让玛修失去了所有掺入其中的勇气,她只好躬身感谢之后逃跑一样地逃到了走廊里。

  “哗。”

  两人目送着玛修的身影消失在感应门之后。

  阿尔托莉雅沉默了一下,随后,也同样以无可挑剔的礼仪一躬身之后,准备迈步向外:“那么我也……”

  卫宫士郎不答,只是又堵上了刚刚给玛修让出的空当,挡在了她的身前。

  阿尔托莉雅也没有尝试试图强行撞出去,只是苦闷地退后了几步,将自己的头垂了下来,躲开了卫宫士郎的目光。

  卫宫士郎平静地说:“虽然第五特异点的具体位置还没有被完全锁定,灵子转移还不能开始,因而就还没有告诉玛修和藤丸。但是初步的结论已经出来了,阿尼姆斯菲亚只告诉了我,但是我不认为这件事情应该瞒着你。”

  “……所以,果然……?”

  “是的。我得到了第五特异点的初步估算报告了。”卫宫士郎答道,“特异点的时间大约在五世纪末,发生地点在欧洲大陆的西北的岛屿上。”

  闻言,阿尔托莉雅的嘴唇立刻抿地更紧了一些。

  在第四特异点中,她曾经被人劝诱,声称七个特异点中,恰恰有一个就发生在亚瑟王时代的不列颠,届时她将不得不面临无比艰难的抉择。

  与其在那个时候,在一人与迦勒底为敌,孤零零地回到不列颠,不如直接投向法老,并获得法老的帮助,和法老一样,选择维持特异点的存在。

  这是一个致命而过于甜美的毒饵。以至于她当时就一度陷入了动摇。

  虽然她立刻就决定,不会因为这样捕风捉影的劝诱就倒戈,并坚决地将法老讨伐,并继续修复了第四特异点。

  ——但是,逃避问题并不能让问题消失。

  阿尔托莉雅不自觉地握着的左臂,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这种事情瞒下去也是毫无意义的。”

  “……”阿尔托莉雅陷入了长长的沉默,最后抬起头来,终于将她的目光和面前青年的双眼交汇在一起。

  “……我早就说过了吧。如果第五特异点就是我所想要的那个更完美的不列颠,在那里,不列颠的人民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那么即便那里没有我的位置,我也不可能对着不列颠挥剑的。”

  虽然阿尔托莉雅将她的敌意近乎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但是卫宫士郎的面上表情也没有出现什么变化。

  “我也早已说过了。我不会因为第五特异点在不列颠,就把你当作敌人。”

  “但是这也不代表你就会是人理的敌人!你不会为了某个目的就牺牲多数人!”阿尔托莉雅轻轻吸了口气,反驳道:“如果我选择向你挥剑呢?”

  “我本来已经不期望改变不列颠最终覆灭的结果了,只祈求能在另一个国王的麾下,能够迎来不那么痛苦的灭绝即可!”

  最终,少女有些声嘶力竭的悲鸣又变回了呜咽。

  “但是……如果不列颠已经获得了重生,我怎么……我怎么可能亲手将它毁掉啊!”

  “那么,为什么这段时间里你要躲着我?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我为敌的话,就应该与我虚与委蛇,让我放松警惕,在确认已经无可挽回的时候,将我一击斩杀即可。”就好像正在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一样,卫宫士郎平静地说,“——你也已经了解了吧。我最脆弱的时候就是遭受到连我自己都完全无法预想的奇袭的时候。”

  “我……”

  阿尔托莉雅踏在地上胫甲在魔力的重压之下几乎不堪重负,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房间的地板也开始发出了惨叫,卫宫士郎的红发也在红龙的魔力洪流下轻轻飘扬。

  最终,一切都归于一声压抑的悲鸣:“……我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啊。”

  虽然不认为自己还能让不列颠延续下去,但是也只认为是自己作为国王的才能的不足,并不是真的对自己人生的准则都产生了怀疑,实际上行事以最完美的骑士作为标准,并且也对此引以为傲且毫无迟疑。

  但是,卫宫士郎所言也绝无任何虚假。

  在相处这一段时间之后,她也完全理解了卫宫士郎的战法的优劣之处。

  越是出乎意料,越是一击致胜的战术,对卫宫士郎的效果才越好。

  反过来而言,越是是堂堂正正的对决,越是两人彼此熟稔,乃至于连时间与地点都定好的话,那么胜算就会随之暴跌到几乎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