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卫宫士郎,降临迦勒底 第89章

作者:莱斯利格林

  而亨利·杰基尔的住宅,就是在这座城市的另一端。

  距离他们的旅馆有足足十几公里的距离。

  这个距离对于旅行来说或许并不算远,但是如果只是在一个聚居点内活动,就变成了一个让人望而却步的数字。

  “……所以,前辈,我们就在杰基尔先生家借住一晚了么。”

  “在没吃晚饭的情况下,在到处可见的水坑中徒步跋涉十几公里,花费数个小时,带着满身的泥泞在深更半夜爬回旅馆就为了明天把这趟旅程再重复一遍……我觉得一般人可能下不了这样的决心啊,玛修。”

  正如两位少女的夜谈所说的。此刻,他们五人在出门看到了尚未干涸的道路积水,以及明显尚未有停歇的阵雨之后,最终决定在这里借住一晚。

  诚然,他们如果真的遇到了急事的话,十几公里实际上不过是极为短暂的距离。在上个特异点中,幻想种在天空与大地上竞速之时,这座城市的面积就好比是茂密丛林中,一棵乔木下的稀疏灌木。

  然而,伪装的捷径,就是真的把你自己当成那个伪装的目标,而不是在当一个正在乔装的演员。

  现在他们已经在这座城市里活动了两天,虽然搜获了大量的信息,但是那些只能算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浮冰。滚动的冰山在水面之下或许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在空中的她们此刻仍然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她们今天总算是找到了那小小的冰山一角。

  玛修微微竖起耳朵,从隔壁房间发出了些微的摩擦声响,她意识到那种声响的真正本质的时候不禁面红耳赤。

  ……哪怕那其实是为了防止那间双人间被人侵入而找的某种理由。

  那间房间的两位暂时使用者早就已经离开,而她们两个隔壁的那位黑发爽朗青年也已经外出游荡。

  但实际上,他们三人的目标相当一致。

  ——去寻找某个或许正在某条船上的隐姓埋名的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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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宫士郎在得知约翰·瓦内特连夜离开之时,就已经把自己的拟像分身派出去追踪痕迹了。

  但是坏消息很快就传来了。

  港务局的记录上确实显示,他以本名在一个星期之前就购买了今晚上出发的船票。然而在沿着航线找到那条船之后,拟像在轮船上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个憔悴的教授。在用暗示问遍了水手和船长之后,也是无功而返。

  那么,就有一种可能。

  看起来狼狈而且有些阴郁的这位建筑学教授,可能是个在反侦察上有相当经验的熟手,又或者是得到了某个人的指导。他有可能潜藏在船舱上的每个角落,又或者买了哪艘即将起航但却没有凑齐人,因而打折出售的船票,又或者是干脆花钱贿赂水手,用近似偷渡的方法登上了某一条船只。

  无论哪种才是对的,随着这些船离开海港,在广袤无垠的大西洋上彼此渐行渐远,一个拟像分身进行侦查,预计耗时是无法接受的。

  那么——

  “笃笃笃。”

  罗宾汉号的船长此刻正在自己的船长室之中。他本来已经脱下外衣正准备睡下,他那结实的肌肉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因为微微刮过皮肤的一阵冷风微微抖动了一下,他把嘴里烟斗摘下,将已经几乎完全燃尽的灰烬清理出他的宝贝烟斗,随后将这些还带有些危险的热量的残余倒进专门的金属容器之后,将烟斗放在桌上,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喀。”

  在他的背后传来了两声重物落地的轻响。

  如果要让他猜的话,那一定是人类的双足从高处落下时,与轮船的地板发出碰撞的声音。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将右手伸到了旁边柜中,摸到了那让他安心的左(和谐)轮手枪的枪柄。

  左(和谐)轮手枪的准星对准不速之客之前,他就有所预想:有可能来者会举手投降,也有可能动作太慢,在他做完反应之前,已经有另一杆枪顶在了他自己的后脑勺上。

  不过,一切的发展都出乎他的预想。

  船长转过身去,看到那张熟悉的娃娃脸面孔和即便在月光下也十分鲜艳的红色头发,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随意地把抽屉拉开,将左(和谐)轮手枪重新丢进柜中,然后重重一推,让重物落地的声音被闷在床头柜中。

  随后,他才发出一声老友之间的感叹:“——真是的,来找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红发青年平静从船长的办公桌旁把椅子拉出来,坐下,扯了扯嘴角,大概是表示善意:“因为只是想问些琐事,弄得大张旗鼓让人误会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好吧好吧。”船长把挂在墙上的大衣披在身上,说道:“找我有什么事?就算是你,也不要打扰别人睡觉啊!”

  “确实只是琐事。”

  红发青年微微前倾,拿出了一张彩色的纸,上面画着一个铂金色头发黯淡如杂草的憔悴中年人:“你见过这个人么?他上了你的船么?”

  “嚯,这是什么?照相机有彩色的了?阿卡姆的最新产品?”

  船长惊叹一声,他正想打开电灯,但是面前青年手指上却亮起一团明亮而不刺眼火苗,正好照亮两人中间的照片。

  “灯就不必开了。”

  青年说。

  船长耸了耸肩,拿过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重重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没见过这个人。”

  “你的水手有可能私底下联系人偷渡么?”

  “开玩笑,要是让我发现谁敢这么干,不分给我一杯羹,那他就等着走跳板吧!我敢肯定船上肯定没有这个人!就连体型接近的或者行踪诡秘的人也没有!”

  青年的目光在船长健硕的胸肌上停留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那就打扰了。”

  他摸出了一块晶莹的水晶,月光透过水晶映射到了船长的眼中。

  “在我的身影离开的你的视野之后,记住,你今晚上没有被人拜访过,你不认识我,你也不记得见过我,也没有和我说过话。”

  船长呆了一下,正想发问,青年从窗户中翻了出去,但却没有响起落水的声音。

  身强体健的船长抖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在本该躺下的时候却穿着大衣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结果弄得他的关节炎都在初春的冷风中有些发作的迹象,他赶紧钻进厚重的棉被中,让自己正在不断流失的体温被厚重的植物纤维保护起来。

二十 案件(上)

  卫宫士郎翻过轮船高高的护栏,向着茫茫的大洋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之中。

  飞马贴着海面破浪疾驰,擦着海浪将下坠的青年驼到了背上。

  原本它们都在迦勒底安静待命……虽然【安静】这两个字可能有些存疑就是了。但是,在拟像报告,他没有在瓦内特理应所在的澳大利亚号上找到这位教授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尝试搜查每一艘的在夜里离港的邮轮,唯一的好消息是,阿卡姆的发展虽然如火如荼,但是毕竟和那些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巨大港口城市还是不能相比,因而今晚离开港口的船只数量还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拟像在澳大利亚号上搜了个底朝天却最终一无所获,但是拟像身上的魔力却已然消耗了个七七八八。

  飞马载着卫宫士郎在天空中一个盘旋,在空中逐渐高升,最终来到了他们预定的集合点。在那里,阿拉什和阿尔托莉雅则等候他已久。

  面对阿尔托莉雅澄澈的眼神,卫宫士郎也只能沉着脸摇了摇手。

  也不在罗宾汉号上。

  阿尔托莉雅待命,等待万一出现武力冲突的话立刻支援,阿拉什使用千里眼直接从远处对船只的每一个舱室和角落进行透视,而卫宫士郎则去寻找船员,看看是否有任何线索。

  ——但是,全部无功而返。

  “很奇怪。”

  骑士王异常困惑地摇了摇头:“根据我的观察,约翰·瓦内特只有因为常年伏案写作,在手腕上有些轻微的老茧,从他行走的步伐来看,他不应该是什么训练有素又或者经验丰富的潜伏者才对,我实在很难相信,他这样,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的文职人员的人,能有办法如此滴水不漏,不借助船员的帮助的情况下就潜藏在轮船上某个极为隐蔽的角落中。”

  “嘿,我也不信。”阿拉什抚摸着身下飞马的细长鬃毛,目光重新投向在灯光中如同白昼的阿卡姆。

  现在夜已经渐深,再过一段时间,街道上明亮的灯光也会渐次关闭,以免影响人们休息。只不过此时他们还在距离城市甚远的海洋之上,白炽灯的光辉还远远不足以照出他们和飞马的身形。

  “如果要我说的话,他因为什么事耽误了又或者手忙脚乱出了什么纰漏,以至于没能及时乘上船,最终不得不在阿卡姆上再迟滞一晚上的可能性远比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刺杀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说着,说着,阿拉什的目光突然停驻了。

  他头也不回地问他的两个同伴:“卫宫,潘德拉贡,我对这个时代的这些长长的铁盒子不熟,它们可以在中途,并非车站上的地方停车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除非是中途损坏,否则当然是不能的。”

  阿拉什的手指指向了下阿卡姆的中部,在他的视野正中,一辆电车正停在路线的交叉之处,甚至阻断了其他电车的前进方向,阻止人群的靠近的临时隔离带已经被拉了起来。

  “在几个小时前,好像有人来通知亨利·杰基尔,电车临时停止运行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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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啊——”

  在下阿卡姆的大规模车祸现场,为了驱散满怀着好奇心而蜂拥而至的人群已经筋疲力尽的老警察看到刺激得他双眼通红的白炽灯终于一盏盏熄灭了,只在每条街道的路口还提供着最低限度的照明,他解脱一样地揉了揉自己满是血丝的眼睛,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唯一的好消息,既然已经到了灭灯的时间,那来接他班的人也已经快来了。

  随着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无须高瘦男性向这里赶了过来。

  老警察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煞有介事地重重咳嗽了一声:“喂,你就是从下阿卡姆警察局来换班的?”

  新来的警察紧张地点了点头,把口袋中的证件拿了出来。

  老警察扫了一眼。

  卡萨斯·洛林。

  就在洛林正打算进一步掏其他证明的时候,老警察粗糙的大手就抢先一步按在了他的口袋上:“——别的证明就不用拿了,反正我这个上阿卡姆来的也不认识你,我也没地方去验证,这个案件就是个瘾君子发疯,又不是什么和财物有关的案子,还能有什么人来啊。你只要盯着这里,不要有让什么小贼来这里偷东西就行。”

  他看着一脸紧张的年轻警察,有点好笑地挥了挥手,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大衣走向一家还在营业的酒吧。

  在这么寒冷的晚上,回家之前还是先去买杯酒比较好。

  新来的警察先生确认自己的老前辈已经走远了之后,点亮了腰间的油灯,掏出一双没有沾上泥水的新鞋穿在脚上,转身走进了车厢之中。

  他刚刚进入车厢,眉毛就皱成了一团。

  电车作为阿卡姆的新兴产业,为了快速博得人们的好感,电车公司对电车的维护要求堪称苛刻,因而在绝大部分时间里,这个车厢中都应该保持着近乎一尘不染的洁净,每一趟车到达终点之后,清洁人员都会仔仔细细地把车厢上上下下清洁一遍。因而在大部分时候,电车上唯一的污物就是人们鞋上的尘土。

  ——而此刻,车上却满是警察专用的皮鞋上已然干涸的泥水。

  案件是发生在下雨之前。这些泥水是从何而来就不言而喻了。

  “…………”

  警察先生沉默着戴上手套,双手握住电车中央那些用于给站立乘客使用的把手,略显消瘦的手臂中却显然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他轻而易举地如同猿猴一样双足离地在车厢上向前挪动起来。

  他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目标。

  洛林低声咕哝了一句:“ 1894年2月26日傍晚,阿卡姆电车枪击案……

  受害人,约翰·瓦内特。”

卷三幕间(二) 侦查

  证件上写着洛林这个名字的警察先生显然是颇有活力的类型。

  不过尽管如此,在他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面部表情却并非是那种对刑侦有热情的人所拥有的的雀跃,而是一种极度专注而有的茫然。

  案发现场在车厢的靠近右侧车门的方向。

  电车车厢靠近右侧车门处的是几个平行于车床的座椅,但是在对面的椅子,因为不需要给车门留出空间,是更能利用空间,垂直于车厢墙壁的排列方式。

  好消息是,因为靠近车门,所以在车厢外也能完成初步侦查,他就不用为了避免破坏现场的足迹而挂在握手上完成侦查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

  ——虽然,他也有点怀疑,这里是否还有现场可言。

  他跳出车厢,转过身来,将自己手中的油灯向前递了一下。

  如果是一般的凶杀案,说不定警察还会把死者留在现场,不过这起案件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因而凶手和被害人都已经送到最近的圣希波克拉底医院去抢救了。

  ——凶手,也被送去了。毕竟这里是美国,有枪的人可不止凶手一个。

  另外,被害人大概也不止一个,在狭窄的电车车厢里,落空的子弹很容易发生跳弹造成误伤,不过可能热血上涌的美国人在枪支击发之后才能意识到这个问题。

  一节车厢里都有数人随身携带大威力火器的城市……真是要命。

  不过,虽然有人声称目击到了这一幕,但是他还是打算再自己侦查一遍来确认无误。

  洛林的目光迅捷而又细致地在车厢里掠过每一个细微的角落。

  侦查非常困难。

  电车的走道设计得并不宽阔,只能容纳1人行走,这个间距对于人类活动是绰绰有余,但是一旦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都是非常捉襟见肘的,而这次的事件便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现场的光照只有洛林自己的油灯,只能照亮现场的一小部分地方,但是只从那方寸之中,也能看到这里有多么的混乱。

  最瞩目的自然是受到的枪伤最重的人倒下时和被从医院赶来的急救人员抬上担架时在地上擦出的厚重暗红色的血痕,

  如果是在案发前就来到这里的人,那时鞋上最多沾上一些尘土。他对阿卡姆的土质没有做过研究,无法通过尘土的区别确认尘土主人的来历。

  但是这也无所谓了。因为这里已经被数种完全不同的脚印完全踩得一团糟。

  三个由粉笔勾勒出出的彼此相对的巨大人形已经勾勒出当时的大致情形。

  一个人形靠在接近车门那一侧的座椅上,一个人形在其对面,还有一个人形倒在几米外的地上。

  每个人形周围都有大量的已然干涸氧化,在空气中变成了暗红色的血泊。

  很显然,其中两个人形属于先行行凶又被人击倒的枪击者,而其中一个属于重伤昏迷的约翰·瓦内特教授。

  在车厢外的观察视角实在是太差,他不得不尝试走进车厢,在没有明显脚印,不会覆盖痕迹的地方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