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离去后，她们却追悔莫及 第398章

　　“妈妈……”

　　这是一套老式近卫军铠甲，打造于人类尚未获得附魔技术的时期，为了追求防御，所以打造地比现在的款式要更加硕大和沉重。

　　据说是克丽丝的母亲过去在皇家近卫军服役的时期，所使用的装备。

　　在其为了结婚而退役后，就一直放在自家的仓库里，虽然总是被擦得一尘不染，她的主人却从来没有再穿上过她。

　　直到现在。

　　就因为自己的不中用，连带着年纪已经老大不小的家人，都被连累着不得不再次踏入危险的战场。

　　意识到这一点的克丽丝，心中的自我厌恶进一步地膨胀到了要炸开的地步，甚至眼眶也已快被泪水所填满。

　　但终究，是没有落下。

　　肩负使命却一样都没有完成的自己，是没有资格哭的。

　　强忍着翻腾的抑郁感，克丽丝轻轻推开了抱着自己的母亲，抑制着抽搐的嘴角，故作镇定地问道：

　　“皇子殿下他……没事吧？”

　　“放心，你父亲已经安排人救治了，情况已经稳定，没有什么大碍，应该一两天内能苏醒过来。”

　　“这样啊，那就好。”

　　克丽丝松了口气。

　　一方面因为成功保住了vip的性命，虽然过程不好看，但艾泽交给自己的最重要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另一方面，虽然帝国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得益于艾泽的灵性操作，目前主动权反而是在这一边的。

　　等皇子醒来，统筹完全局后，应该立刻就能开始反攻。

　　不用自己这个废物指挥，真是太好了。

　　“克丽丝？”

　　“嗯?”

　　蓝发的少女抬起头，看到的，是自家母亲担忧到极点的眼神。

　　“怎么了？”

　　“我才要问啊，你怎么了？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事啊，妈你在说……什么……”

　　不明所以的克丽丝下意识地四下张望着，无意间看到了街边玻璃上，模模糊糊印出的自己的脸。

　　因为极度紧张、高压和内疚，所以满头大汗脸色也和亡灵一样铁青——这是完全在预料之内的。

　　但她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居然在不经意间地扬了起来。

　　这算什么？

　　是在为自己能够甩锅，不用承担接下来的责任而感到放松，甚至高兴？

　　还是在艾泽仍旧身处险境，急需自己去救援的情况下？

　　明明对着艾泽，对着家人，甚至对着部下们保证了那么多，结果一离开师父的身边，精神上稍微地一松懈，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她，直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之中。

　　如果这真是自己潜意识里地想法的话，那别说艾泽的付出毫无价值，自己连继续活下去是否有必要都是个问题。

　　不如当场抹脖子，省的后面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整出什么更烂的活。

　　“克丽丝，你……”

　　“唔——”

　　啪！！！

　　蓝发的少女用力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力度之强大，以至于清脆的响声几乎隔着一条街道都能听见，白皙的皮肤也几乎立刻就变红肿胀了起来。

　　事实证明，克丽丝的自我厌恶，由两年多前的战败伊始不断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了某种近乎无解的恶性循环。

　　因为自我厌恶，所以逃避现实。

　　因为逃避现实，所以无脑依赖艾泽，不断自我欺骗，甚至下意识地整烂活。

　　又因为意识到了烂活的后果，而进一步地加强自我厌恶。

　　然后理所当然把上述的这个流程再走一遍，变本加厉。

　　而现在，显然没有这个时间。

　　靠着身体上剧烈的刺痛感，克丽丝短暂地从这个循环中拔了出来，捂着肿起来的脸颊抓紧时间问道：

　　“父亲呢？父亲在哪里？前线的情况，必须立刻告诉他才行，还得派人尽快通知整条战线上的所有友军，不然回出事的！”

　　先行互送皇子回来的士兵们，会报告遭遇死灵军队的情况。

　　但具体的细节，以及敌人的整体安排和艾泽的应对，因为时间仓促，克丽丝并没有对他们做出解释。

　　而这些信息，恰恰是左右战局的关键。

　　“……他在大厅，你进去就能看到。”

　　作为母亲，想说的话有很多，但纠结了一阵后，侯爵夫人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陈述，并没有多嘴。

　　而克丽丝，连回应的时间都没有，便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城堡中。

　　亚尔斯堡的入口大厅，这离开的这段时间，已经被进行了简单的改造。

　　地图、文件、信息，来来往往的传令兵和站岗的守卫，完全占据了这个巨大的空间，已经完全是战时城防指挥部的样子。

　　而作为这一切核心的卡尔赛德侯爵，已经换上了全套的盔甲，正眉头紧锁地看着面前的空气一言不发。

　　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单纯的愣神以调节情绪。

　　脸色略显昏暗，眼神也有那么一点涣散，甚至头发的颜色都好像蒙上了一层灰，显得很是疲惫，大概从昨天出征到现在，都一直提心吊胆导致的。

　　以勇武善战而出名的卡尔赛德侯爵，经历了无数惨烈战场大风大浪，居然会因为仅仅一晚的高压就面露疲色。

　　这放在以前，根本无法想象。

　　甚至现在说给别人听，也不会有谁相信。

　　年纪大了，又为自己的女儿担忧，想来也只有两者兼具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种堪称不可能的情况吧。

　　熟悉的身影掠过视野的一角，侯爵几乎是瞬间瞪大了眼睛，触电般下意识地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克丽丝，你没事……脸怎么了？受伤了?奥格里斯的那群怪胎干的！？”

　　老父亲的眼神，从惊讶，喜悦，几乎无缝地切换到了疑惑与愤怒。

　　下意识伸出的想要抱抱自家孩子的手，也随之凝固在了空中。

　　但现在，克丽丝没空在意这些。

　　“父亲，听我说，这次的远征的敌人，是十三族之一，不朽王朝的主力，那群家伙在两年多前的战争中，就已经开始……”

　　趁着自己那阴晴不定的心理阴影没有发病的时候，克丽丝以最快的速度，介绍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一开始的顺利推进，魔族设下的陷阱，艾泽反戈一击，再到如今的局势。

　　侯爵听着，不断地点着头，同时也立刻在面前都地图上做着标记，原本模糊的局势，随即渐渐地明朗。

　　“父亲，快点！快点派人把这边的状况告诉其他人吧！必须要立刻采取行动，不然的话艾泽他……还有整个战局，都会出事的!”

　　少女异常慌张。

　　反而是身型高大的中年男性，冷静地看着桌上的地图，摩挲着下巴上的胡子，深思熟虑后才缓缓开口：

　　“照你这么说，再结合亡灵的反应，那个勇者小子肯定是成功了。他一定是成功占领了里尔巴斯，这才会把亡灵们吸引过去。”

　　“对啊，所以说快点……”

　　“所以说不用着急，不能着急，冷静一点啊克丽丝。”

　　父亲打断了女儿的发言。

　　“我们现在通知其他人，通知什么？亡灵军队的规模、布置等等还什么都不知道，皇子殿下没醒，也没人能指挥和统筹。半吊子的信息散播出去，反而会引起恐慌啊。”

　　“但是——”

　　“别担心，那个小子掉头去进攻里尔巴斯的决定，确实是下了一步了不得的妙棋，有他在那边，局势崩不了。我们可以再等等，等皇子醒过来——或者至少也要等到你派出的侦察兵回报了，再采取行动。”

　　对于艾泽的行为，侯爵几乎是下意识地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不住地点头。

　　而克丽丝，则因此泄了气。

　　局势很危险吗？

　　很危险。

　　出乎预料吗？

　　并没有。

　　魔族们一定会有所准备，这是战前几乎所有人的共识，见招拆招，本就是这次全面反攻的主旨。

　　再加上，虽说一开始落了下风，但在艾泽的灵光一现后，现在的局势不仅没有劣势，甚至帝国掌握了主动权还是小优。

　　那自己有什么必要这么惊慌？

　　惊慌来自于何处？

　　答案不言自明——因为艾泽不在身边。

　　在艾泽注视着的情况下进行受控的所谓独立行动，和与艾泽分开、独当一面地承担事关者大的责任。

　　这两者对克丽丝来说，根本不是一回事。

　　而要再往深处去说的话，那自己就是这么一块废料。

　　艾泽，说不定真的看走眼了。

　　“抱歉。”

　　道歉的话语，下意识地说出了口。

　　对自己，对父亲。

　　也对远在战场的另一头，承受着全场最重压力的自己的师父。

　　“侦察兵应该很快就会回报，我稍微……去休息一会儿，有什么消息的话，就尽快告诉我。抱歉。”

　　再一次的道歉后，克丽丝摇摇晃晃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自己父亲的视野之中。

第94章 内部敌人

　　亡灵，这一诡异而阴森的存在，自曾经强大的奥格里斯共和国覆灭开始，到现在已经经过了几百年的时光。

　　对于其本质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是基于怎样的原理而运作的，人类学者与魔女们都进行了不少的研究，却成果寥寥。

　　作为一切的起点，奥格里斯贵族们所使用的所谓永生术式，其运作原理似乎与其余的任何魔法都存在根本性的区别，因此所有尝试去破解的努力，都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时光流逝。

　　事到如今，就算是不朽王朝的成员们自己，也未必说得清这些事情了。

　　但研究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可以确定的是，在原本的器官已经严重腐坏、甚至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的情况下，亡灵的个体依然可以毫无障碍地锁定、追踪并且击杀目标。

　　其所依赖的感知方式，与正常的生物有着根本性的区别。

　　因此，虽然它们不害怕阳光，但依然会选择夜晚进行战斗。

　　黑暗削弱了敌人，四舍五入，基本也就等于加强了亡灵自身。

　　随着最后一抹太阳光消失在了地平线之下，黑暗淹没了包括里尔巴斯城在内的整个中央山脉区域。

　　待机了一天的亡灵们，开始了躁动。

　　非人而扭曲的咆哮、哀嚎，与完全不像是夏季的冷风一起，回荡在这座身陷重围的城市的街道上。

　　让人在气温与心理的双重因素上，都不住地打冷战。

　　就算是作为勇者，兼圣女，兼远征军领袖，兼教派崇拜对象，兼民众心目中所谓的女神化身的罗莎琳，也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衣服。

　　作为承载无数人信仰与祈愿的对象，她必须在任何时刻都保持自己的形象。

　　微笑不能变，和善的态度不能变，泰然处之的姿态更不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