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离去后，她们却追悔莫及 第399章

　　在正式开始前做点如是的小动作，就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

　　纯白圣女与她的信徒们，如今身处的地方，是本地的教会。

　　或者说教会的残骸。

　　这座本该华美精致的建筑，在两年多前魔族联军占领这座城市的时候，才刚刚建成不到一个月，就被付之一炬，成为了焦黑、丑陋而又一无是处的废墟。

　　兽人将之作为占领了这座城市的象征，因此并没有拆除，这个破破烂烂又倒塌了一半的建筑，才得以留存至今。

　　它的存在，倒也恰如其分地反应了这座城市信仰的状况。

　　围绕在罗莎琳周围的，是纯白圣女教派或者说教会远征军中幸存下来的高层成员，一个个地都愁眉苦脸，眉头紧锁。

　　“罗莎琳大人，这座城市简直是不可理喻！”

　　一名中年男性信徒，在憋了良久之后率先开口抱怨道：

　　“一整个下午，我们都在尝试向他们传达真理与教义。可您猜怎么着？大部分的人居然理都不理我们！”

　　这通发言，成为了导火索，一下子引爆了压抑在所有教派成员心中的情绪。

　　瞬间，吵闹声四起。

　　“就是说啊！甚至还有个孩子问我什么是至高神教会，什么是纯白圣女！怎么会有无知和愚昧到这种程度的家伙！？”

　　“罗莎琳大人，为了拯救这座城市和里面的居民，参与这次远征的兄弟姐妹们已经牺牲了快一半了！这群家伙居然是这种态度！？我们的人到底是为什么而牺牲的啊！？”

　　“这群混蛋，无知无礼无信，真是活该在魔族的统治下苟延残喘！要我说，它们根本不配被拯救！”

　　作为货真价实的狂信徒，纯白圣女教派的成员们，比起作为远征军的军务，显然对传教活动更加上心。

　　哪怕在深陷重围的里尔巴斯，也是如此。

　　从进城的那一刻开始——甚至都等不到艾泽解决剩余的兽人——他们便已经三三两两地分散到了居民区中，开始传播自己的教义。

　　结果嘛，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原因，是多方面的。

　　至高神教会虽然是如今人类势力的一极，历史也相当之久，但其极速的扩张和发展，其实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而且与神选勇者——主要是艾泽——的活跃密切相关。

　　里尔巴斯沦陷的时候，神选勇者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甚至本地的教会都才落成不久，指望本地人信仰坚定，实在是想多了。

　　而在这魔族占领的两年多里，兽人也进行了极其高压的统治。

　　至高神相关的信仰被严格镇压，本就为数不多的虔诚信徒，在这一过程中，也被杀得不剩几个人了。

　　再加上本就不信教的外来奴隶的大量迁入，带来的本地人口结构与文化的改变，以及残酷压迫带来的总体性麻木，让这里几乎成为了信仰真空。

　　至高神教会的信徒成了彻头彻尾的稀有生物，崇拜罗莎琳的……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还得先给他们科普一下罗莎琳是谁。

　　相较而言，转头去拜魔族与魔王的人奸，还更多一些。

　　退一步讲，如果这座城市真的是教派解放的话，那说不定他们还能作为被崇拜和尊敬的拯救者说上几句话。

　　可偏偏，完成这一壮举的是帝国皇室近卫军，以及艾泽。

　　纯白圣女成员们，顶着那副乱七八糟的衣衫褴褛的样子，怎么看都更像是一群跟着帝国军进城的难民。

　　而由于信仰网络的存在和影响，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不管他们走到哪里，可以说都是一副民众竭诚欢迎的景象。

　　在这里毫无预期地吃了这么大一个瘪，火气旺也很正常。

　　来自两个纬度的不满与抱怨，同时在罗莎琳的脑海中响起，吵闹不堪。

　　但纯白的圣女本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完全没有感到不快。

　　“诸位，请冷静一下。”

　　她从自己坐着的半截椅子上站起身，带着在黑暗之中仍然熠熠生辉的笑容，和善而淡然地开了口。

　　吵闹在一瞬间停止，所有人的视线，都向她集中了过去。

　　“诸位，听我说。信仰与真理的传递，确实遭遇了些许的阻碍，但这并不是本地居民的错。他们所遭遇的苦难，剥夺了他们了解与接受真理的机会。弥补这一缺憾，正是我们付出无数牺牲来到此地也要完成的使命，不是吗？”

　　说着，罗莎琳恰到好处地顿了顿，微微抬起视线环视了一下四周，确保信徒们的眼神能与自己有所交集。

　　这些演讲交流时不起眼的小细节，使用得当的话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在她的两次人生中被无数次地使用。

　　已然驾轻就熟，完美无缺。

　　“使命，亦是考验，是世界也是女神大人赐予我们的考验，要是这么简单就能完成的话，又如何证明我们的信仰与觉悟呢？”

　　“这……”

　　众人大眼瞪小眼，彼此之间激昂的情绪，也算是逐渐地冷静了下来。

　　而纯白圣女的发言还在继续：

　　“而且，城里的大家也并非不愿意接纳我们。他们只是在怀疑，在害怕，在张望。只要我们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对女神大人信仰的价值，那我相信，同为人类同胞的他们，也一定会理解并加入我们的。”

　　刚刚率先发言的男性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是罗莎琳大人，话是这么说，具体到底该怎么做呢？现在城市的各处都被皇室近卫军控制了，甚至……”

　　轰！！！

　　突然间，一声猛烈到足以震撼大地的爆炸，在远处黑暗的天幕之下炸响。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接连不断升腾而起的火焰，转瞬间甚至将纯黑色的天幕染成了通红，而其中夹杂着的比刚刚还要骇人的亡灵的怒吼与怪叫，更是让人听地胆战心惊。

　　这是城防用的魔法炮台在开火，意味着——

　　“亡灵开始攻城了，罗莎琳大人！”

　　中年男性火急火燎地说着，表情却显得有些兴奋。

　　“这就是证明我们觉悟的好机会，对吧？教派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去帮……”

　　“不对哦。”

　　罗莎琳平静且不大的声音，夹杂在源源不绝的爆炸声中，显得有些难以辨认。

　　对在场的几位，却不亚于惊雷，一下子就让准备开始行动的几人，直接如暂停般地立正在了原地，静候教诲。

　　纯白圣女则缓缓说道：

　　“城外的那些敌人，交给帝国军的诸位去对付就行，我们趁这个机会，去解决那些还留在城内的敌人。”

　　“城、城内的敌人？城内还有敌人！？”

　　“呵呵，当然有啊。”

　　罗莎琳抬起手，闭上眼睛，轻轻按住了胸口。

　　“试问，是谁统治了这座城市两年，欺压这里的住民？”

　　“试问，是谁逼迫着这里的居民该信，甚至用肮脏的手摧毁了信仰与教会？”

　　“试问，又是谁，以为向着帝国军投降，就能侥幸捡回一条命，而自以为不用为过去的罪行付出代价？”

　　答案显而易见。

　　“……兽人？”

　　“呵呵，正是。”

　　罗莎琳微笑着用力点头：

　　“我能听见哦，听见本地的人类对那些兽人的怒火，对接受了兽人投降的帝国军的不满，以及对正义制裁的渴望。回应这些愿望，正是我们的工作。这样一来居民们也会明白吧，究竟何为真理，何为信仰。”

　　“您是说……我们趁着亡灵攻城的时候，去吧那些兽人干掉！？”

　　中年男性的脑袋，开始止不住地冒冷汗，表情也慌张了起来。

　　作为教派和圣战军的高层，他本人曾在圣都的卫兵队担任过基层军官，因此算是这群乌合之众里，少数还有点战争和军事概念的人。

　　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可……可是，罗莎琳大人，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情的话，不……不就是在搞暴乱吗!？会让守城的艾泽大人分心的！万一局面因此失控的话，要……要怎么办啊！？”

第95章 后院失火

　　之前投降的兽人残军，根据罗莎琳获得的所谓“神启”，目前正被分头关押在城市的几处区域，由皇家近卫看守。

　　在这种情况下，想把这些兽人干掉，那无非两种情况。

　　调集“圣战军”的残余人员，直接冲破看守的防线。

　　或者利用一如既往的神谕的能力，让本地的民众发起一波暴乱。

　　无论选择哪一种，都意味着严重的内讧以及后方起火，一个不小心局面扩大化，会导致整个里尔巴斯都陷入混乱之中。

　　对于正在直面潮水般的亡灵大军的艾泽以及皇家近卫军来说，这无异于一记直戳心脏的致命背刺。

　　就算是纯白圣女教派的成员，也觉得这有点太过极端了。

　　准确来说，是纯白圣女教派的“部分”成员。

　　“大胆！你敢这么跟罗莎琳大人说话的！这是彻头彻尾的亵渎！”

　　“你也是教派的元老了，会不知道这是女神大人的旨意？女神大人的旨意什么时候出过错？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反对！？”

　　“怎么着？你这是要帮那群肮脏的魔族说话吗？”

　　罗莎琳本人还一句话没说，其他教派成员的怒火，就几乎要把提出反对意见的高层给直接淹没。

　　甚至已经有好几人冲上去揪住了对方，想直接从物理手段上，给这个“异端叛徒”好好地上一课，让他明白不是什么话都能乱说的。

　　然后——

　　“诸位，请住手。”

　　眼看着在人类内讧之前教派内部就先要见血，罗莎琳终于是出声制止，已经抡起拳头的激进派这才停下了动作。

　　再度以崇拜甚至迷离的眼神，看向了自己崇拜的对象。

　　“这种观点，不无道理。城外的亡灵军队，确实是个更加致命的敌人。所以，我们应该把选择权交给这里的居民，交给我们未来的同伴，由他们来做出决定。”

　　众人面面相觑。

　　“……您的意思是？”

　　“进城之后，艾泽将城市东部的一处旧军营的一半，划定为了临时的医疗安置点，动用军中和城里的医疗资源，为城里患重病的平民进行治疗。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是一半呢？另一半被用来干什么了呢？”

　　教派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好像已经有了答案。但在这种境况下，却没有什人敢开口。

　　罗莎琳顿了顿，继续道：

　　“答案是，兽人的伤员。艾泽宁愿将本就不多的资源用在可恨的魔族身上，也不愿意多救治几个同胞与信徒。你们说，这种事情要是让城里的居民们知道了，他们会如何做出反应，又会如何选择呢？”

　　“这……”

　　“圣战军还剩下多少人？”

　　“报告罗莎琳大人，没有受伤还能正常行动的兄弟姐妹，只有大概1000人左右，如果真的跟近卫军发生冲突的话，这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刚刚提出意见的中年男性，继续旁敲侧击，试图在不直接反对的情况下，能够让自家敬爱的偶像大人改变主意。

　　然而，罗莎琳摇了摇头：

　　“我们成事的关键，不在于人数的多少，而在于唤起人们心中的信仰，只要情况合适，这座城里所有的人，都会站起来支持我们。而且，我们也并不是在孤军奋战。请出来吧，雷特先生。”

　　随着温和的声音在教会的废墟中回荡，一名男性，从半堵倒塌的墙后，缓缓地移动了出来，向众人一鞠躬：

　　“纯白圣女的诸位，晚上好，鄙人雷特·施密恩，请多指教。”

　　年纪约在四十多岁上下的男性，穿着一身轻巧且便于夜间行动的黑色铠甲，腰间还挂着精钢佩剑，总体外观甚至比圣战军的大部分成员都要更加整齐。

　　在这人均衣不蔽体的如此外形，算是相当惹眼。

　　也让教派的成员疑惑万分。

　　“……你是？”

　　“鄙人是里尔巴斯地下抵抗军的领袖，在两年多前此城沦陷后，一直于暗中活动，计划用自己的力量光复城市，但却一直没能成功——在此谨代表里尔巴斯的人类同胞全员，感谢诸位为解放城市做出的努力。”

　　“抵抗军？”

　　“不，这也……”

　　作为戒备森严的要塞城市，魔族一度在这里囤积了数量惊人的军队，各种审查打压更是严格到了变态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