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虽然蚂蚁确实可能杀死人类，但那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小得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
现在要蕾茜儿相信是唐纳德那独眼龙杀死了前代勇者，还不如让她相信是前代勇者出门时不小心左脚绊右脚摔死了，然后唐纳德正好路过捡了尸。
可既然如此的话……
蕾茜儿皱起眉：
“那为什么唐纳德要宣称是他杀死了前代勇者？”
这次回答她的不是老登，而是夏尔。
“为了圣剑，”他低声说，“维多利亚需要完整的圣剑。”
短暂的停顿后，他轻轻摩挲着圣剑的剑柄，继续说：
“不管他们是怎么样从埃尔维斯叔叔那儿得到了圣剑的碎片，总之，他们通过研究圣剑的碎片而制造出了能够使用禁绝法术的蒸汽甲胄。”
“但我猜，他们的技术还不成熟，或者说，他们并没有从那部分圣剑碎片中取得完整的禁绝法术，因此唐纳德才会告诉我是他杀了埃尔维斯叔叔……”
“那大概是激将法，”夏尔抬起头看向白塔之主，“他想要诱导我前往维多利亚复仇，对么？”
他身旁的蕾茜儿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不对，既然如此，那独眼龙完全可以把实情告诉你，然后再光明正大地跟你交涉啊……”
夏尔却摇了摇头：
“不，他不能。”
“……为什么？”
“因为有我在，”老登帮夏尔回答，“因为……没有任何一位法师会希望圣剑落在维多利亚人手中。”
说着，她的表情复杂了许多，长叹了一口气：
“——即便是我们白塔。”
［未完待续］
——
11.有杀手锏
“即便是我们白塔，也不希望圣剑落入维多利亚人手中。”
老登复述了一遍这句话，随即补充道：
“尤其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维多利亚人拥有破解圣剑，将独属于历代勇者的禁绝法术剥离出来，装配到蒸汽甲胄上的技术……”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混杂着点不易察觉的自嘲，白塔之主告诉魔女和勇者：
“我得承认唐纳德那老东西说的没错，在面对维多利亚人时，我们这些法师或许有些过于傲慢了。”
蕾茜儿愣了愣，下意识问：
“啊？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确高高在上。”老登握紧了法杖，低声回答。
她脸上那点自嘲迅速扩大了，并逐渐占据了整张脸，随之而来的还有疲惫：
“白塔的确为凡人们带去了珍贵的和平，但那只是各方互相妥协诞生的产物，即便白塔不去做，迟早也会有别人去做。”
“不，”她顿了顿，又否定了自己的论调，“事实上，白塔为凡人们带去的和平……也是虚假的。”
白塔之主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向那根被她握在手中的，代表了无上荣光与权柄的法杖，看向法杖顶端镶嵌的那块璀璨宝石。
接着，她沉声说：
“自由与和平从来都不是由他人赋予的，而是该靠自己争取——以足够的力量，血与火，战争与牺牲。”
“唐纳德说的没错，即便白塔牵头拟定了「提林协议」，即便大部分法师都认可了「提林协议」的内容，但那只是法师们对凡人高高在上的同情，是傲慢的怜悯。”
“自始至终，法师与凡人从未平等。”
“法师们可以同情怜悯凡人，自然也能够收回他们的同情与怜悯。”
说到这里，老登忽然将话题转移到了令魔女和勇者始料未及的另一个方向：
“你们听说过么，维多利亚的首都谢菲尔德，那座蒸汽与钢铁之城，最近多了座名叫‘万兽园’的建筑？”
勇者摇头，表示他没听说过。
他都没听说过，消息更闭塞的魔女就更不可能听说过了。
只不过这名字的既视感实在是太强了，让她不由联想到了前世司空见惯的某样设施……
“动物园？”她下意识问。
白塔之主瞥了她一眼，叹息，点头：
“是……但不完全是。”
“谢菲尔德的那座万兽园是维多利亚的皇帝陛下亲自下令修建的，在那片庞大的建筑群中，收藏着皇帝陛下从整个泛大陆各处搜罗来的珍禽异兽。”
“锡兰的独角兽、震旦的凰鸟、卡诺亚的狮鹫……甚至有人宣称他曾在那座万兽园的最深处听到了巨龙的嘶吼。”
“而据说，维多利亚的皇帝非常喜爱那座万兽园，他时常亲自到万兽园去，为他的那些小宠物投喂食物，有时甚至会兴致大发给它们洗澡……”
她忽地顿了顿，凝视勇者，问：
“我想你应该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勇者沉默片刻，点头：
“嗯。”
勇者身旁的魔女虽然没遭到提问，但她也大概的，朦朦胧胧地猜到了老登的意思。
用法师替换维多利亚皇帝，用凡人替换那些被豢养的珍禽异兽，就能看出老登到底在说什么。
维多利亚的皇帝格外喜爱那些珍禽异兽，因此他特意为它们修建了宏伟壮观的万兽园，还亲自给它们喂食，为它们洗澡——
而这都建立在那些珍禽异兽肯乖乖听话的前提上，倘若它们不愿意乖乖听话，要对皇帝陛下呲起獠牙亮出利爪，随时恭候在皇帝陛下身旁的侍卫便会挥动皮鞭，甚至举起屠刀。
皇帝喜爱珍禽异兽没错，可他只喜爱听话的珍禽异兽。
法师们可以同情怜悯凡人，可他们只会同情怜悯愿意顺从的凡人。
一旦凡人像那些不通人性的畜生一样对他们呲起獠牙亮出利爪，那他们大概也不介意让凡人见识一下他们的手段。
法师的威严与皇帝的威严同样不容侵犯。
“所以，”夏尔低声说，“维多利亚才会与魔女西娅合作——他们想要挑战由法师们构建的，旧时代的秩序？”
“没错，”老登以格外严肃的口吻肯定了他的猜测，“万兽园里的珍奇异兽们决定联合起来……”
“魔女和意外得来的圣剑赋予了他们能够与法师们抗衡的力量，在十几年的蛰伏后，他们决定试一试，他们要对法师们‘亮剑’。”
“而恰好，此时毗邻维多利亚的迪赛尔出现了异常事件，于是维多利亚的皇帝便向迪赛尔派出了那支蒸汽甲胄部队……”
“等等，”蕾茜儿愣了愣，下意识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所以我们这是正好撞枪口上了？”
夏尔却摇头，并悄悄抓住了她的手：
“不，那应该不是巧合，维多利亚的皇帝应该清楚，迪赛尔出现异常后，白塔大概率会第一时间赶往迪赛尔，更何况……”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隐约的，被竭力压抑下去的怒火：
“更何况，三年前，刺杀蕾茜儿的人，大概率也来自维多利亚。”
“欸？！”
蕾茜儿大吃一惊。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夏尔，问：
“不是，你这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告诉我？”
夏尔攥紧了她的手，低声解释道：
“你……假死之后，我委托乔瑟夫调查了一番，前段时间我不是回了康刻尔一趟吗，为了取那枚戒指……正好乔瑟夫的调查有了结果，他告诉我，刺杀了你的人似乎来自维多利亚。”
“……”
蕾茜儿咋舌。
居然还有这种事吗？
她刚刚嘴硬时发出的暴论好像成真了诶……
难道维多利亚真是泛大陆的万恶之源？甭管是什么黑锅都能往那位皇帝陛下的头上扣？
这下皇帝之间亦有差距了。
明明都是皇帝，可迪赛尔的皇帝和维多利亚的皇帝却近乎截然不同。
一个伟大慷慨又慈爱，一个却……这么阴险恐怖还龌龊。
真是令人感叹。
蕾茜儿这么想着，渐渐也跟夏尔一样恼火起来。
先抛开夏尔那家伙早就对她图谋不轨，甚至瞒着她定好了戒指这事实不谈，光是想想来自维多利亚的刺客几乎要杀死了夏尔——倘若那时候她不在夏尔身旁，没有主动为夏尔挡下那一剑的话，恐怕满大陆找复活死者法术的人就不是夏尔而是她了。
「真该死啊，维多利亚的皇帝！」
小女仆如此咬牙切齿地开始在心里扎维多利亚皇帝的小人。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也反过来攥紧了夏尔的手：
“我跟你一起去维多利亚！”
夏尔愣了愣，不由得露出微笑：
“嗯。”
这时候他们面前的老登忍不住给他们泼了盆冷水：
“可别忘了，我说过的，唐纳德很可能是在故意激怒你——维多利亚对你手中的圣剑虎视眈眈，如果你真的中了他的圈套，贸然前往谢菲尔德，说不定……”
她并没有把夏尔可能会遭遇的境况说出来。
但无疑，最好的结果是他被留在谢菲尔德，而他带去的圣剑则会成为维多利亚彻底崛起并打破旧时代秩序的绝佳助力。
老登并不认为夏尔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维多利亚，或许前代勇者能做到这种近乎天方夜谭的事，但夏尔注定不行，因为他……
他只是虚假的勇者。
夏尔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可有时候明白自己无能为力并不代表就要放弃。
他甚至并未犹豫，他告诉面前的白塔之主：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维多利亚到底为我设下了怎样的陷阱，我都要去维多利亚——为了埃尔维斯叔叔，为了当年的真相，也为了给自己和蕾茜儿讨个说法……”
“我要去到谢菲尔德，我要去觐见维多利亚的那位皇帝，我要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勇者掷地有声地说。
老登愕然。
而勇者身旁的小女仆——蕾茜儿则莫名其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她松开了勇者的手，转为抱紧了他的胳膊，告诉老登：
“看到没，这就是勇者，这就是夏尔啊。又笨又倔，你跟他讲道理纯粹是在浪费口水，关于这点我早就清楚了……”
她有些无奈，可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了：
“不过呢，正是因为他这么死脑筋，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他，成为他忠实的拥趸，我也才会、才会想要跟在他身边，所以你也不用劝他啦，就让他去吧……”
蕾茜儿顿了顿，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令她难以忘却的记忆，便低声感慨道：
“谁又能拦得住他呢？反正我是做不到啊，毕竟我早已经……”
「早已经，被这家伙攻陷，无论身心，都成为这家伙的所有物了。」
她在心里补充上了这半句叫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开口承认的话。
老登沉默了。
她盯着一副小鸟依人模样的蕾茜儿看了会儿，在为她由衷感到开心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这才多久，居然都已经沦陷到这个程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