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未完待续］
——
28.并未发生
在跃迁装置附近不远处，勇者小队找到了来自白塔的那支访问团。
他们聚集在高耸的熔炉之下，近乎脚不沾地地忙碌着，每个人都难以腾出片刻闲暇，即便勇者小队都已经走入了他们的营地之间，这些学者和法师依旧被各自手中的工作夺去了所有心神，未曾有人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甚至有位年轻的学者将走到了他身旁的蕾茜儿当做了自己人，头也不回地朝蕾茜儿伸出手：
“拿来。”
“嗯？”蕾茜儿心情微妙地询问，“什么？”
听到了陌生的声线，那位学者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转过头，皱起眉，带着浓重的戒备，迅速拉开了与蕾茜儿的距离。
“你是……”他看了看蕾茜儿，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与蕾茜儿一样陌生的夏尔等人，“你们又是？”
勇者小队的五个人都没标志性的尖耳朵，随便来个人都能借此看出他们外来者的身份。
而蕾茜儿也完全没有掩饰这一点的打算。
“我是蕾茜儿，”她回答道，“晨昏魔女蕾茜儿。”
学者愣了愣，表情从呆愣瞬间切换为了惊讶：
“晨昏……魔女大人？”
“是我，”蕾茜儿矜持地点了点头，为学者展示斗篷上装饰着的那枚徽章，“是……维尔莉登派我来的，你们应该都提前收到消息了吧，我提前通知过布洛达先生的。”
学者却摇了摇头，坦诚回答道：
“没有，至少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说着，他取下了鼻梁上的眼镜，略显疲惫地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了块布，边擦拭着镜片边慢慢说：
“大概是因为太忙了，从到了伦蒂海姆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们这群人忙得不可开交，连吃饭休息的功夫都没有，哪儿来的心思听布洛达先生宣布什么无关紧要的消息……”
学者将勇者小队的到来贬低得不值一提，蕾茜儿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她不仅没意见，她还好奇地凑过去问：
“这么忙啊……那你们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呢？”
说话的同时，蕾茜儿敏锐地注意到了学者脸上如同初春残冰般的细微亢奋之色。
已然快要消融，几乎被疲惫与困倦冲散，但却让人能够轻易看出其主人这些天的激动与紧张。
无疑，这位……不，是这群学者——在伦蒂海姆的这两个月间，他们大概有了惊人的大发现。
蕾茜儿了解这群人的秉性，他们对身外之物近乎无欲无求，能夜以继日地泡在实验室中，仅需特制的能量块维生。除却真理以及研究出现突破性进展以外，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们分神，更别提让他们放下手上的工作，暂时抬起高贵的头颅。
而能让这群学者亢奋成这个样子的事……
那就大概只有主母为精灵们留下的遗产吧？
难道精灵们已经慷慨到将主母留给他们的遗产分享给了这群学者的地步吗？
蕾茜儿不确定。
而她面前的学者则重新戴上了眼镜，镜片下的双眼简直在放射着炽热光芒：
“我们在忙着帮精灵们重建归乡号，晨昏魔女大人，您知道吗？精灵们拥有的技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要是我们能解析那些技术……天呐，我简直不敢想象，我不知道如果我们将这些知识公布出去，泛大陆的科研界将迎来怎样的一场恐怖震动……”
“这些话，还是等我们帮精灵们重建完归乡号，并得到了授权与许可之后再说吧。”
一个分外沙哑的嗓音突兀从不远处响起，打断了学者的妄想。
蕾茜儿不自觉抬起头，向那沙哑嗓音的来源处看去，然后，她便发现一位老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那位老先生衣着整齐，甚至称得上一丝不苟，即便是在黑烟弥漫，遍地炉渣的熔炉下，他依旧扣紧了衬衣的每一颗扣子，无论是上衣还是裤子上都不见丝毫褶皱。
这穿着让他看起来略显古板，而他时常抿紧的嘴唇，一脸严肃的神情更深化了这份印象，蕾茜儿甚至感觉到老先生出现后，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许多。
原本滔滔不绝向蕾茜儿倾诉此行收获的年轻学者忽然闭上了嘴。
但在短暂的犹豫后，他又张开了嘴，不甘地争辩道：
“布洛达先生，您应该也清楚那些技术和知识到底多么令人迷醉，既然如此，您又为何……”
“我又为何执意阻挠你们这群人对其进行研究和更深一步的探索？还是说，你在质疑我为何坚持要向精灵们求得许可和授权？”
布洛达则面无表情地反问：
“你是在向我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么？”
年轻的学者愣了愣，沉默片刻后回答道：
“没错。”
布洛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摇了摇头：
“我不管你们在研究什么，未来将要研究什么，会诞生什么样的成果，是能救下无数条人命还是会将数千甚至数万人送入地狱……我丝毫不在乎这些，你们应该清楚，我在乎的从来都是规矩和流程。”
“可规矩和流程……我得承认，布洛达先生，一定限度上的规矩和流程能让我们走得更远，但科学与真理不应被规矩和流程限制，它们是鸟儿啊，自由自在的鸟儿，它们应振翅翱翔！”
年轻的学者如此抗议。
布洛达先生却只是冷淡地，毫不客气地扼杀了他的美好幻想：
“诚然，年轻人，科学和真理可以是你口中的鸟儿，那么我的工作就是将这些鸟儿关进笼子里——”
“毕竟，人类需要的并不是振翅翱翔自由自在的鸟儿，而是能用甜蜜嗓音取悦听众的金丝雀。”
他说完这句话，便大手一挥，命令道：
“好了，别在我这儿浪费口水了，年轻人，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完成么，快去忙你的吧，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说着，老先生抬起浅灰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看向蕾茜儿一行人。
“蕾茜儿女士，夏尔先生，以及勇者小队的诸位，”他神情严肃地向他们致以问候，“欢迎你们来到白塔在伦蒂海姆的一号营地。”
接着，他抬起右手，贴在左胸前，微微颔首，并自我介绍道：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奥诺雷·德·布洛达，诸位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接与我沟通。”
布洛达的礼节相当到位，但有点过于一板一眼了，搞得蕾茜儿只好以相应的礼节应对：
“你好，布洛达先生，既然您清楚我和夏尔的身份，那想必也明白我们的来意吧……”
短暂的寒暄过后，她径直突入了主题：
“我们想知道，伦蒂海姆究竟发生了什么。”
布洛达没有丝毫的惊讶，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蕾茜儿会这样询问他，也提早准备好了相应的回答。
“这里什么都没发生。”
——这便是他的回答。
蕾茜儿愣了愣，皱起眉，转动眼珠看向那耸立在布洛达身后，正不住冒出滚滚浓烟的熔炉。
当然，其实布洛达身后不仅有正处于运行状态的熔炉，还有如同乌云般将整座精灵城邦都笼罩起来的，遮天蔽日的归乡号。
你管这叫什么都没发生？
蕾茜儿简直要无语了。
任谁来，看到那几座高耸的熔炉和停泊在伦蒂海姆上空的归乡号，都会意识到这里发生了大事，精灵们怕不是想搞个大新闻……
——除了瞎子。
那么蕾茜儿瞎吗？
怎么可能，她视力好着呢，就算大半夜的都能看清东西。
所以这老登怕不是在睁着眼说瞎话哦，伦蒂海姆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于是她干脆指着布洛达身后的熔炉，还有他头顶的归乡号询问道：
“那这些算是什么？”
然而就算她如此戳穿了布洛达的“谎言”，布洛达的脸上也不见丝毫慌乱。
“这些不重要。”他说。
“哈？”蕾茜儿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难道是“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源自她故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不会都流传到泛大陆了吧，那也太扯了。
而布洛达的回答果然与她的猜想毫无关系——面对她的质问，布洛达面无表情地说：
“蕾茜儿阁下，您和勇者小队来到伦蒂海姆，难道是为了我身后的这些熔炉和我们头顶的归乡号么？我想应该不是，我想您之所以亲自来到伦蒂海姆，是为了确认我们和精灵们的状态，对么？”
“——您要确认，我们是否遭到了污染。”
老先生说着，抬起胳膊，指向他身后的，白塔访问团在此建立的一号营地，指向那些穿梭于营地之中，行色匆匆的学者与法师。
“主母为精灵们留下的存续之梦中出现了瘦长鬼影的踪迹，而伦蒂海姆恰好与从前文明遗迹中挖掘出了瘦长鬼影的迪赛尔毗邻。”
“如此一来，瘦长鬼影悄悄潜入了伦蒂海姆，将所有精灵乃至于来到此地的访问团污染为了怪物——这的确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但我要告诉您……”
布洛达分外坚定地向蕾茜儿宣告：
“这里的一切都很正常，正如我刚刚对您所说的——在过去的两个月内，伦蒂海姆什么都没有发生。”
［未完待续］
——
29.杀死世界
蕾茜儿不可能相信布洛达的说法。
无论他如何狡辩，摆出如何可靠的证据，蕾茜儿都坚持她的看法——
如今的伦蒂海姆，不对劲！
于是她抬起手，遥遥指向高耸的熔炉和遮蔽了天空的星舰，平静地对布洛达说：
“如果伦蒂海姆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那么精灵们为什么要重建归乡号？”
布洛达则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那是精灵们的自由，蕾茜儿女士，我们作为外乡人，无权干涉精灵们的决定。”
“可现在他们的决定即将影响到整个泛大陆，无数人将因他们的决定而迎来灭顶之灾。”
布洛达闻言眉头紧锁，询问道：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精灵们重建归乡号是为了离开泛大陆，离开泛大陆的过程中必然要触碰星空，而触碰星空这一行为本身就会招致灾祸……”
蕾茜儿的表情简直要跟布洛达之前一样严肃了：
“您应该听闻了吧，迪赛尔的情况。”
布洛达迟疑了下，慢慢点头：
“虽然伦蒂海姆几乎不与外界交流，但……通过我们白塔这边的情报途径，维尔莉登女士曾向我们传来过迪赛尔的消息，我对那边的情况……有大致的了解。”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住，接着向蕾茜儿他们招了招手：
“这里不适合谈论这些，诸位请跟我来。”
他说完便自顾自地转过身，迈开了脚步。
勇者小队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达成了共识——
跟上去！
于是他们跟上了布洛达。
……
白塔访问团在伦蒂海姆城中搭建起的临时营地很是简陋。
一顶顶帐篷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熔炉之下的空地上，中间的地面铺满了细碎的煤渣，走上去沙啦沙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