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可为什么，婴儿的摇篮里会出现成年人的物品呢？
蕾茜儿想到这里，忍不住凝望造型怪异的主母。
所以，精灵们的主母到底是什么呢？
AI？舰载主机？还是更奇怪的东西？
说起来，能与每位精灵对话的祂，说不定已经不是纯粹的科技产物了。
——祂身上兼具神秘与科学的辉光。
可这样的祂，又是怎么陷入疯狂的呢？
蕾茜儿不明白。
对她来说，现如今伦蒂海姆中的绝大部分异常都已经能够得到解释了。
所有异常的起源，是主母疯了。
而导致主母陷入疯狂的原因又会是什么呢？
她陷入沉思。
这时候，她身后忽然传来了略显茫然的呼唤声：
“母……亲？”
蕾茜儿下意识转过头，发现是瑟洛薇在说话。
此刻，原本与他们一同经历了存续之梦的精灵们都醒了过来。
除却极少数实在无法参战的精灵，例如那些刚离开繁育室不久的孩子，以及那对孕育了伦蒂海姆第一个新生儿的夫妻……
除他们以外，所有尚未失踪在浓雾中的精灵全都聚集于此地。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初次来到这里，初次见到孕育了他们的母亲。
也有少部分，例如瑟洛薇和芙雯娜，以前曾觐见过母亲。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此刻所有精灵都将目光投向了那悬浮在偌大空洞之中的怪异之物。
蕾茜儿在他们脸上看到了恐惧、震惊以及困惑。
而这些情绪全都被蕾茜儿预料到了。
她猜到了没有多少精灵能认出那怪异之物就是他们的母亲，毕竟就算是她，在初次目睹主母的真容后也曾陷入了短暂的错愕之中。
但是呢，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虽然精灵们的主母长的是怪了点，存在本身也令精灵们难以理解，不过再怎么说……
祂，终究是孕育了整个伦蒂海姆的母亲。
蕾茜儿有点犹豫，想着要不要由她给这些精灵介绍一下，他们眼前的这怪异之物其实就是他们的母亲。
还没等她想好，瑟洛薇就越过了她，迈着踉跄的步子，缓缓走到了主母跟前。
然后，年迈的精灵吃力地抬起头，仰望如山般庞大巍峨的主母。
与主母那庞大而扭曲的身躯相比，她就显得有些过于过于渺小了。
宛若微尘，或是萤火。
几乎不值一提。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用颤抖的嗓音问：
“母亲……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蕾茜儿怔住了。
什么意思？
难道原先的主母并不是这样的？那祂应该是什么样的？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她不曾注意到的变故？
没等蕾茜儿想明白，这片偌大的空洞中忽然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所有人，包括魔女和勇者，都感觉到某个宏大的意志从沉睡中醒来了。
是因为存续之梦的结束？还是因为瑟洛薇的呼唤？
无人知晓。
但精灵们的主母的确向祂面前的所有活物都投来了注视。
那目光温柔而平和。
祂注视着祂的所有孩子，伴随着再度翻涌起的波光，祂的声音在所有人的心底响起：
“你们来了……”
那声音轻柔，略带生硬的机械感，但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恐怖，即便是蕾茜儿，也莫名觉得如沐春风。
她只听出了母亲般的慈爱。
就好像……好像精灵们的主母从未发疯，祂一切正常，仍旧像往日那样庇护着祂的每一个孩子。
但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主母是正常的，那伦蒂海姆中又怎么会出现那些异常？姆拉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在浓雾中？
蕾茜儿又碰到了让她想不通的问题。
精灵们却似乎没有这样的问题。
所有精灵都抬起头，凝望他们的主母。
芙雯娜、瑟洛薇、奥斯汀……还有那些蕾茜儿叫不出名字和编号的陌生精灵，他们聚集于此，像是相约而来，要参加一场格外盛大的葬礼。
每位精灵的表情都沉肃且悲伤，没有人说话，这片偌大的空洞就陷入了浓重的静谧之中。
直到主母面前那位年迈的精灵再度开口，打破了这片静谧：
“您……”她的声音急切，带着某种期盼，“……还好么？”
主母似乎无法理解瑟洛薇的意思，于是所有人都同时感到了主母的困惑。
但这份困惑并未持续多久，主母很快就用一贯的亲切口吻回答道：
“我很好。”
“可您难道不觉得痛苦么？”
“痛苦……”主母愈发茫然，“我为什么会……觉得痛苦？”
瑟洛薇的身体颤了颤。
她忽然不再愿意注视主母了，她悲哀地垂眸，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
“您疯了。”
年迈的精灵低声说。
主母听到了她的话。
但主母依旧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们之间的关系突然颠倒过来了，瑟洛薇成了母亲，而主母则是喜欢幻想的孩子。
孩子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光之巨人，有危难时会挺胸而出拯救世界的假面骑士，可母亲却告诉孩子，那些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都只是美好的幻想。
孩子不愿意相信母亲的话。
所以，祂依旧发出困惑的声音：
“我……疯了？”
“没错，您疯了。”瑟洛薇的声音变得沙哑，“您不知道么？”
她再度抬起头来，对她的母亲说：
“您在繁育室里孕育出了那些畸形的怪胎。”
“您创造出笼罩了整个伦蒂海姆的浓雾。”
“您让许多精灵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母亲……”她的嗓音苦涩，“原来……您一直都没发现么？”
主母好像终于听懂了瑟洛薇的话。
但祂却只是沉默。
在细微的嗡鸣声中，在孩子们的注视之下，在一段漫长却又短暂的时间过后——
宛若梦呓般，盘踞在此地的宏大意志向每一个人传递了不久前祂曾给出的答案：
“我很好。”
“一切正常。”
“他们都被我……保护得好好的。”
主母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空洞之中，祂的语气温柔，却只会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祂似乎想要对祂的孩子们证明什么。
于是祂开始无休止地重复这三句话，
直到瑟洛薇对祂说：
“可您知道么？您的孩子……都害怕现在的您。”
主母忽然停下了。
连接着祂庞大躯体的那些植物根须上忽然闪烁起紊乱的光，空洞中那细微的嗡鸣声变大了，像是机能过载了一样，许久之后，主母才用僵硬的机械音询问道：
“……为什么？”
“因为您现在的样子。”
“我的……样子……”主母困惑地自言自语，“我的样子……怎么了……”
祂想知道祂的孩子为什么会害怕祂，祂想知道祂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于是，时隔多年，祂再度睁开了眼。
所有被精灵们带到此地的，原本在雾中熄灭了的提灯忽然都再度亮了起来。
然后，最后一层梦境也被驱散了。
主母终于露出了真容。
扭曲的装甲，碎裂的护盾发生器，坚硬的外壳都还在，但那些繁茂的植物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血肉。
——畸形扭曲，肆意生长，如同淤泥一般柔软，镶嵌着无数眼球、残缺肢体、触须与毛发的血肉。
笼罩此地的宁静柔和的光芒消失了……
黑暗与浓雾再度笼罩了一切。
［未完待续］
——
28.想要死
精灵们的主母终于露出了真容。
疯狂，狰狞，扭曲，畸形。
原本那宁静祥和模样只不过是梦境保留下的往日之影而已，现在梦醒了，终归要回到残酷的现实。
毋庸置疑，主母疯了。
祂已成为了不可名状之物。
祂的嗓音不再温柔亲切，祂开始嘶吼，咆哮，吐出令人疯狂的呓语，并向四周倾泻出近乎无穷无尽的恶意。
大地颤抖起来。
似乎是那棵名为伦蒂海姆的巨树都因此感到了痛苦，几乎因此崩裂。
而瑟洛薇，那位年迈的精灵却依旧屹立在疯母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