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勇者,我才不要向你赎罪! 第84章

作者:离瞳

  蕾茜儿看着这样的夏尔,沉默片刻,忽然有些得意。

  正是她把昔日的勇者变成了这样,别人做得到吗?当然不可能做得到,毕竟她已经在夏尔灵魂最深处留下了个不可磨灭的烙印。

  夏尔遇到她的那年只有十九岁,后来他们携手度过了三年的美好时光:冒险、旅行、讨伐魔物、挫败了不知道多少敌人。

  他们两人间的感情在这三年里迅速升温,几乎已经要突破那个临界点了——如果她没有假死的话,恐怕在不久之后,踌躇许久的夏尔就会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吧?

  但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她最后还是帮夏尔挡了那剑,接着顺理成章假死,和夏尔切割,做回她的晨昏魔女。

  蕾茜儿猜想夏尔要是没找上她,再度跟她建立如今这奇妙的联系,说不定会终生不婚呢。

  之所以不结婚,是因为他恐怕再也不会遇到像她这样好的女孩子了。

  她曾照亮了夏尔的整个世界,却又残忍地离开了。

  从此,夏尔便只能伶仃地待在重新变得冰冷黑暗的世界里,与孤独为伴,寂寞终老。

  会是这样吗?

  蕾茜儿出神地想。

  或许会吧。

  毕竟……没有人会比她更懂夏尔了……那家伙就是这样的性格啊……

  他会封心葬爱的,以后再别想有女孩子走进他心里,无论是异国的公主,龙族的女武神,亦或是古灵精怪的半兽人小姑娘。

  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除了她,却也……

  ——包括她。

  蕾茜儿忽然没那么得意了。

  她表情恍惚地盯着夏尔的眼睛,忽然觉得心情有些怪异。

  她为夏尔塑造的白月光杀伤力实在太强,强到了即便是她本人也难以超越的地步,她的确封死了夏尔爱上其他女人的可能,但同时,她也把自己锁在了门外。

  夏尔喜欢的是牧师,但她是魔女。

  太……奇怪了,就连当初她重新以牧师的姿态出现在夏尔面前自爆,都被夏尔认定为假货——什么意思,恭贺牧师小姐在牧师小姐扮演大赛中荣获第二名的好成绩是吧?

  只要夏尔坚信牧师小姐死了,那甭管她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向夏尔证明牧师小姐其实没死。就算她宣称自己已经打赢复活赛了,夏尔这个拥有最终解释权的裁判也会一张红牌把她罚下,宣布她的成绩作废。

  有时候,死人……不,应该说死掉的白月光,可远要比近在咫尺,香香软软的活人更有用。

  可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蕾茜儿又忍不住想。

  夏尔一厢情愿地认定牧师小姐已经死透了,再没可能打赢复活赛了——这对她来说难道不是好事?至少她不用再担心夏尔会发觉她的真实身份了。

  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永别惹,牢笼!

  然而……这似乎又不是件好事。

  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不听使唤,大概是受到了酒精的影响。

  明明以前蕾茜儿还不自量力地认为这种劣制酒她能千杯不醉呢,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如今这具柔弱的身体。显然,灵魂的清醒无法驱逐身体的迷惘,甚至相反,蕾茜儿竟觉得自己的思维也渐渐变得迟缓起来。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垂下脑袋,眼皮也开始不停打架。

  为了避免自己一头栽倒在酒桌上,她下意识又晃了晃脑袋,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同时伸出手托住脸颊。

  她的视线再度游移到了夏尔脸上。

  夏尔仍旧没发现她在盯着他看。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明明以前喝酒的时候,夏尔的目光几乎从来不会离开她,就好像对夏尔来说,她是他的整个世界。

  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点后,蕾茜儿忍不住轻轻咬了咬唇。

  果然该说身在福中不知福吗?还是说,那时候的她完全没有在意这点?

  所以事到如今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也曾被人这样热烈地爱过啊。

  随即,有个奇妙的,扭曲的,又仿佛存在了许久只是她从来都没考虑过的问题像深海中的气泡一样飘忽着上浮,“啵”一声破裂:

  「如果我想再体验一次,这样被人热烈地爱着的感觉,那该怎么办呢?」

  可蕾茜儿知道答案的——要比任何人都清楚答案是什么:

  「夏尔他的心……好像已经被我……亲手堵死了诶。」

  所以理所应当的,夏尔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热烈而义无反顾地爱她了。

  或许,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错过了很重要的机会。

  蕾茜儿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身体也好像失去了所有力量,于是她慢慢趴了下去,把脸埋在胳膊上,缓缓闭上眼,呼吸也变得轻缓起来。

  又过了会儿,她不再有任何动作了,像是已经因疲惫而陷入沉睡。

  夜深了,酒馆中其他的客人都已经走的走,散的散,原本热闹喧哗的酒馆里便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客人。

  原本站在柜台后的伙计凑了过来,他看看夏尔,又看看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的蕾茜儿,犹豫了下,压低声音说:

  “客人,已经很晚了,我们就要打烊了。”

  夏尔便点点头,也压低声音回答:

  “我知道了,再等会儿……再等会儿我们就走了。”

  得到了回复的伙计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而这时夏尔终于转过头看向蕾茜儿。

  他默默地窥视着女孩似曾相识的恬静睡颜,同时关闭了自踏入酒馆起便主动开放而不是被动启用的禁绝法术。

  他一直都知道蕾茜儿会用法术避免自己喝醉,只不过以前他没拆穿——可这次,他想试试看,偷偷消除了蕾茜儿的法术之后,喝醉了酒的女孩会不会酒后吐真言。

  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问,尽管蕾茜儿已经喝得晕晕乎乎,一副很好骗的样子,他只需要张张嘴,蕾茜儿就会乖乖听从他的任何命令。

  想到这儿,夏尔有些无奈。

  他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真不中用,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一边起身,解开了身上的斗篷,将之轻轻盖在了蕾茜儿身上。

  「初春的夜晚尚冷,冻感冒就不好了。」

  他在蕾茜儿身旁重新坐下,想。

  可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扯了扯——还能是谁呢,当然是让他又爱又恨的蕾茜儿。

  于是他下意识看向女孩。

  女孩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但表情却茫然,像丢掉了什么重要东西一样,四处张望。直到女孩用朦胧的睡眼看到他,才忽然露出安心的,乖巧的微笑。

  “原来你在啊……”

  她小声说着,忽然凑到夏尔身上,把脸埋在他胸口,用力吸了一口气,接着闭上眼,就这样把头枕在他身上,一脸满足。

  “真是……太好了……”

  夏尔听见她用软软的,模糊的声音说。

  然后,她才又睡了过去。

  [未完待续]

  ——

22.介不介意

  酒馆里其他的客人全都离开了。

  于是原本热闹到略显拥挤的小酒馆再度变得安静空旷。

  偶尔有丁零当啷的声响从柜台传来——那是伙计在收拾酒瓶酒杯,为明天开门营业做准备。

  墙壁上的瓦斯灯全都打开了,亮度也被调到最大,于是整个酒馆不复昏暗,被照得彻明,宛若白昼。两个伙计走来走去,扫地擦桌,忙得不可开交,灯光穿过他们的身体化为纵横交错的剪影,投射在地上。

  夏尔担心蕾茜儿会被吵醒,便担忧地低头朝女孩看去。

  但出乎他的预料,女孩睡得很沉,神情安详,嘴角含笑,纯白的睫毛宛若天使的羽翼。

  她的上半身朝他倾斜过来,胳膊轻轻倚在轮椅的扶手上,头却靠在他胸口。

  夏尔一动都不敢动,唯恐惊醒依偎着他陷入沉睡的女孩,身为男性天然便拥有的某种使命感则令他下意识挺直脊背,让自己变成一根柱子或是一堵墙。

  「这样,蕾茜儿或许会靠得舒服点,也会觉得更安心。」

  他这么想的。

  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就像被恒星引力捕获的卫星,夏尔原本停留在蕾茜儿睫毛上的视线不自觉慢慢游移到了蕾茜儿的嘴唇上。

  蕾茜儿的嘴唇很诱人。

  是樱花一样的浅粉色,柔软温润,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夏尔记得蕾茜儿以前跟他喝酒时曾胡言乱语道:

  “美少女的小嘴肯定香香甜甜啊,绝对是草莓味的!你懂不懂——哦,你不懂倒也正常,毕竟你从来都没跟女孩子亲过嘴……”

  当时她说完还一只手拎着酒瓶,用另一只手猛拍他的肩,豪气干云地对他说:

  “别难过嗷,那些女人不懂你的好,哥们懂你的好!她们不心疼你,哥们来心疼你!”

  “——哥们也是美少女!来!闭上眼!哥们让你亲一口,让你尝尝美少女的小嘴到底香不香甜不甜!”

  时至今日,夏尔仍猜不出当时蕾茜儿有没有用法术消解酒精的影响,也仍猜不出当时蕾茜儿是认真的,又或者是在跟他开玩笑。

  总之,面对女流氓一样的蕾茜儿,当时的他可耻地选择了落荒而逃。

  用蕾茜儿的话来说:“怯懦之举我绝不姑息!怯战蜥蜴给爷死!”

  虽然那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就连蕾茜儿也选择了装傻。

  就好像无事发生过。

  可怎么会是无事发生过呢?

  夏尔记得很清楚。

  那时蕾茜儿的整张小脸都被酒精带来的酡红染遍,显得格外娇俏可爱,她“咚”一下把手里的酒杯搁在桌上,气势汹汹地朝他逼近。

  最后她来到他身前,站在那儿,叉着腰,扬起小脸,蔚蓝色的眼睛亮闪闪的,染着潋滟的水光,像是有点害羞,但又有种“事已至此不冲不行”的决绝。

  她豁出去了!

  和她近在咫尺的夏尔能闻到她身上变得馥郁浓烈起来的金蔷薇花香。

  甜蜜,芬芳,就像有一大丛金蔷薇在他面前开放——虽然在他眼里,事实或许也正是如此。

  而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夏尔再度嗅到了熟悉的花香……原本他还以为那丛金蔷薇已然枯萎,已然永远地离开他了呢……但其实,她从未离开,她一直都在。

  某种奇妙的安心感忽然充盈了勇者的整个胸腔,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绮念也被驱散了,他嗅着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的浓郁花香,垂眸,隔着衣服轻轻按了按那只被他好好地收在口袋里的首饰盒。

  然后,勇者的视线落在了魔女小姐右手的无名指上。

  他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我在呢,」他蠕动嘴唇,并不发出声音,就这样告诉依偎在他身上的女孩,「我会一直都在。」

  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蕾茜儿离开他了。

  毕竟,他们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同伴。

  ……

  夜愈发深了,初春的夜晚格外清冷,冬之女神带来的变化尚未完全被春之女神完全消弭,这时候在街上吐口气,依旧能看到袅袅上升的白雾。

  而酒馆这次大概真的要打烊了。

  一个伙计迈着疲惫的步子走过来,提醒夏尔,他们今天的营业到此为止。

  夏尔点了点头,说好,但在短暂的迟疑后,他又问:

  “疯约翰今晚没来么?”

  伙计闻言愣了愣,随即一脸戒备地盯着夏尔上下打量了一遍问:

  “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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