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从人生的顶峰，突然跌落到人生的谷底，这都是拜鸠山由纪夫所赐，所以虽然好几年过去了，但是贺泽康介还是恨意难消，一听到这个姓氏就忍不住怒气勃发。
不过，毕竟也是在社会上沉浮了多年，所以贺泽康介很快也就平复了情绪，他拿起酒杯，然后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吞下了苦涩的液体，镇定了下来。
说到底，“鸠山前干事长”并不是指鸠山由纪夫本人，而是指他的弟弟鸠山邦夫。
这两个人是兄弟，曾经十分亲密，1993年他跟着哥哥退出自民党，1996年与鸠山由纪夫共同组建民主党，任副代表，但是两个人很快就因为理念不合闹翻了，1999年鸠山邦夫**，回到了自民党。
所以鸠山邦夫是自民党这一边的，并非他所痛恨的对象。
况且，就在不久之前，他因病去世了，贺泽康介就算再怎么样憎恨鸠山家，也不至于跟一个死人较劲。
贺泽康介拿起了酒杯，又重重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把过去那些恩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也想从你们那里拿几件出来看看，行吗？”
249，肺腑之言
“我也想从你们那里拿几件出来看看，行吗？”
贺泽康介的话简单直接，但是南条晴树这下却笑不出来了。
他尴尬地僵着脸，疑惑地看着贺泽康介，怀疑对方是不是喝多了，或者老糊涂了。
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他放下了酒杯，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最近我迷上了艺术品。”贺泽康介简单直接地回答。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从银行保险库里想拿就拿啊……”南条晴树露出了为难的苦笑。“康介，你虽然退休了，但是应该还是记得制度的吧——”
“刚刚还在跟我说早就有人私下里借了，现在又跟我扯出什么制度……你这是什么意思？”贺泽康介瞪大了眼睛，非常不高兴的样子。
“情况……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嘛……”南条晴树只能继续为难地笑着。“并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只不过……只不过……这并不是那么好办啊，也请你理解一下……”
虽然他说得支支吾吾，但是就连旁边的最上淳也能够听得明白他的潜台词——鸠山邦夫是什么人？贺泽康介是什么人？两个能比吗？办事的难度当然不一样了！
最上淳也不生气，毕竟对方其实也没有说错，比起鸠山这样响当当的权贵豪门来，已经退休了的贺泽康介确实完全比不上。
“喂，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我们一起共事的时候，你是多么意气风发了？怎么到现在反而畏手畏脚了？”贺泽康介不满地看着对方，“以我们两个的交情，难得请你帮个忙，你难道还要拒绝？如果我提出的是什么你完全办不到的事情也就算了，这完全是在你能力范围以内，你还要推三阻四，这是不是有点不讲情面了？”
在贺泽康介的诘问之下，南条晴树显得越发为难了。
“真的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突然听到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换做是你自己也会感到有些措手不及的对吧？康介，你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以我对你的了解，我不太相信你只会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就提出让我们都为难的要求，这不是你的一贯作风。”
贺泽康介怔了一下，原本咄咄逼人的视线也顿时消失了。
接着，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倒下了一杯酒，再度一口喝了下去。
然后他又抬起右手，指着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最上淳，“我们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吧……要不是为了这个不中用的小家伙，我何苦为难大家！这次真的需要拜托你了，帮我们一次。”
“诶？”
一瞬间，最上淳和南条晴树都惊了。
最上淳还以为外公要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一下子有点慌乱。
“为了他？”南条晴树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听说过出云家？”贺泽康介马上问。
“倒是有听说过……”南条晴树轻轻点了点头。“为什么又突然提到他们？”
“这件事就是因为他们而起的。他们想要给自己的独养女儿找个女婿，而淳……他挺喜欢那位大小姐，所以希望能够想点办法成为出云家的女婿。我们打听过了，出云家的当主非常喜欢文物收藏，所以我想要投其所好，弄一些珍品送过去给他们看看，如果他看得上眼，我就直接买下来，如果他看不上……我就还回来。”
眼看一件事被外公说成了这样，最上淳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在表面上他也不敢反驳，只好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显得非常羞涩的样子。
“哦……哦！”南条晴树看了看最上淳，又看了看贺泽康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接着，他的表情变得轻松了不少，笑眯眯地看着贺泽康介，“康介，真有你的啊，做这种事都考虑得这么妥协，绝对不浪费一分钱……不愧是财务省出来的，太有财务意识了！”
他大概明白了贺泽康介的打算了——从银行里“借”几样已经无法赎回的抵押艺术品出去，给出云家家主看看，讨对方的欢心，为外孙制造机会，如果出云家主不喜欢，那就把这些艺术品再还回银行。
这样，就不会白白花钱买礼物还没效果了，经济实惠，不得不服。
“现在的艺术品价格那么高，我当然不能乱买了。”贺泽康介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怎么样，这下你应该明白了吧？我根本就没打算过借走不还，也不会让你为难，真要有用的话我会买下来的，能回收一点资金，总比躺在你们的保险库里要好吧？”
南条晴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那如果中途有损坏的话……”
“如果中途出了什么事故或者损害，我保证以原价买下来，绝对不会让你为难。”还没有等他说完，贺泽康介就直接做出了承诺，“我一直以来的作风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违背过承诺，你还不相信我吗？！”
在他的再三承诺下，南条晴树终于被说服了。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康介，那我们就按你说的来做吧……不过，这都是看在我们的多年交情份上的，请你千万不要再让我为难了。”
“我知道，你还不了解我吗？！”贺泽康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又倒上了酒，“来，干杯！”
南条晴树拿起了酒杯，“干杯！”
就这样，在谈笑之间，两个人就达成了默契，贺泽康介果然就如同最上淳一样，轻松搞定了这件事。
虽然用的借口很让他尴尬，但是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了。
“对了，你到底想要哪些东西？”又喝了一杯酒之后，南条晴树再问。
“现在我还不确定，我准备先打探一下消息，等确定了他的喜好之后，我再找你吧。”贺泽康介回答。
“那好吧，到时候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只要是我们这边的，我都可以给你想办法。”南条晴树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看向了最上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还真是帅气的小哥啊……想来肯定会让出云家满意的吧？”
虽然对方话里话外，大有调侃之意，但是既然都这么说了，最上淳也只能表示感谢。
“不过，以淳的年纪，是不是太过于年轻了？”南条晴树又有些疑惑地问。“出云家的大小姐年纪应该也不是特别大，他们家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现在就开始招婿呢？”
“他们也有他们的考虑吧，只不过既然他们已经开始了，而且淳也有心意，所以我一定要尽力去争取。”南条晴树不知道出云家内部的隐私，所以会有如此疑惑，贺泽康介也不想把一切都告诉他，所以只是含糊了过去。
“难得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孙辈操心，真是不容易啊！”南条晴树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也想天天钓鱼，但是没办法啊，又不能真的撒手不管。”贺泽康介也叹了口气，“淳的父亲现在焦头烂额，我那个女儿也是个糊涂鬼，我怎么能放心？既然都这个年纪了，我自身早就没有指望了，也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希望他能够一切顺利吧……为此我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之前的话，贺泽康介都是在操弄话术误导南条晴树，但是此时却声情并茂，极有感染力，可谓是肺腑之言。以至于最上淳都忍不住有点感动。
“你这么说也对啊，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不帮一下子孙，还能再做什么呢？”南条晴树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但是很快话锋一转，“话说回来，其实你这么热心，也是希望他能够出云家的财产吧？”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贺泽康介没有任何迟疑就直接承认了，毕竟大家都是多年的老同事老朋友了，这种事也没必要瞒着。“自从退休了以后，我一直都在反思自己这一辈子的过失，最大的一点就是财力不足，所以一直没有办法经营足够稳固的同盟，以至于被鸠山那个宵小之辈轻易击倒，铸成一生之恨……所以我希望淳能够避免这个教训，拥有足够多的资财，这样他日后在和人对垒的时候，才不会有后顾之忧。就算最差……最差的情况，至少也可以安度晚年，不会再比我更糟糕了。”
“你说得也很对呢……那就希望你们一切顺利吧。”南条晴树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突然放低了声音，“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么我也多说几句，给你们稍微提醒一下吧，出云家虽然一直都是挺有名的资产家，但是他们现在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有钱，你们还是提防一点吧。”
这个消息其实贺泽康介和最上淳都早已经知道了，但是他们还是做出了非常惊讶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可别忘了现在我也在银行里，就算不管实事，但至少消息还没有闭塞。出云家几个人都在我们这里借了款，加起来为数不少，最近几年来借款数额越发巨大，甚至还抵押了一些祖产。虽说做生意本身就需要大量资金，找银行借钱也非常正常，但是我恐怕他们家底真的没有那么宽裕……”
贺泽康介和最上淳对视了一眼。
虽然并不意外，但是这也是非常有用的情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贺泽康介点了点头，“那么晴树，麻烦你之后也帮我看看他们家在你们银行内的资金流动状况吧，如果有什么明显的异常，你就跟我说一声，麻烦你了。”
“这个当然不成问题。”南条晴树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们继续保持联系就行了。”
接着，他直接站了起来，“好了，今天差不多吃到这里也该够了，我晚上还有点事情，要不到此为止吧？”
吃饭既然已经吃到了这个份上了，该谈的都谈完了，确实也没什么再好说下去的了，两个人虽然都是退休之身，但是也并没有嘴上说得那么闲，各自还有一大堆事情，能够分出一点时间来吃饭已经不错了。
“好吧，再见。”贺泽康介也站了起来，“这次真的麻烦你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吧。”
“我倒宁愿我没什么事……”南条晴树大笑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你这样开车走没问题吗？”贺泽康介忍不住问。
“没关系，我带了司机过来的。”南条晴树回答，然后走出了门。
包厢转眼间就安静了下来。
“淳，我们接下来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等我醒酒了再回去。”贺泽康介对最上淳说。
“好的。”最上淳点了点头。
外公没有带司机，自己也没有驾照，现在这种情况下，确实也只能休息一下再走了。
包厢里非常安静，最上淳看向了窗外，此时已经凉风习习。
“你一定还在奇怪我非常要带你过来吧？”
“是的……”最上淳点了点头。
他确实有点疑惑，毕竟外公刚才谈判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让他多说话，他在整个谈判当中也是可有可无的。
虽然外公的借口是“为了淳的婚事”，但是这种事情又不必他亲自在场。
“不仅仅是南条晴树一个，我接下来还要带你去见其他几个老朋友，把我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你觉得是为什么？”贺泽康介眯着眼睛躺在榻榻米上，然后问。
呃……
最上淳醒悟过来了。
“为了让大家都知道，我准备成为出云家的女婿？”
“没错！”老人大笑了起来。“你的理解力很不错嘛！”
原来如此……
最上淳这才发现，原来外公一方面是针对别人，一方面是针对自己。
这下恐怕自己真的有点下不来台了。
人人都知道自己满腔热情地想要把出云家的大小姐弄到手。
最上淳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回答。
“大家费尽心血给你安排，你之前还那么抵触，这无非只是少年意气而已，但是你背负着大家的期望，不能意气用事！现在也该有点分寸了。”贺泽康介微微笑了起来，“你想要我帮忙，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应该的，你自己应该清楚吧？！”
“出云家没有那么好摆布——”最上淳勉强回答。
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朝奈迫在眉睫的危机解决再说。
“管他呢！我饶不了他们！”贺泽康介大声回答。
“告诉你吧，他们已经惹火我了，我一定要压服他们不可。他们的钱，我们是要定了，人，也是要定了！”
250，谈判
在确定了“一定要彻底压服松方家”的总战略方针之后，原本四分五裂矛盾重重的最上家成员们，突然又团结了起来，按照商量好了的各自分工，开始紧锣密鼓而又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一张看不见然而又非常紧密的巨网，正在无形当中向出云家和松方家压了过去，他们在耐心潜伏着，等待着那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另一方的当事人们，当然无法感受到最上家精准而又无情的脚步，但是在社会上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他们，还是能够感受到那种凝重的气氛，因而忧心忡忡。
曾经被两个高中生直接找上门来挑战的松方家，此时就笼罩在这种阴云当中。
从下午开始，松方信就一直烦躁不安地在家中踱步着，一脸的阴沉，似乎怒气冲冲的样子，家人都只能放低了呼吸从他身边经过，生怕触怒了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拿起手机，然后快速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信，有什么事情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姐姐，刚刚我听说了消息，是最上家那边的。”松方信不耐烦地说。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烦躁不安？”出云夫人问。
“最上清托人转告我说，他现在已经知道一切都是我在捣鬼了，他不会就此忍气吞声，一定要让我吃吃苦头的。”松方信马上回答，“那家伙，真是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吗？居然敢这么说话！”
“镇定一点，这种事之前不是应该就想得到了吗？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出云夫人并没有任何震惊的表现，依旧平静地回答，“既然他儿子都找上门了，那么他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虽说是这样……但还是忍不住生气啊。”松方信紧皱着眉头，然后重重地坐到了沙发上，“被他们如此无礼对待，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过是一个失势官员而已，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滚蛋了，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他们这么做，正说明他们现在无计可施，你不用理会就行了，要是你真的跟他们吵架，那才是中计了，总之你就和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就行了，不要再惹麻烦。”出云夫人平静地下了命令。“最近你出入家门的时候也小心一点，注意一下自身的安全。虽然以他们的身份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但是凡事小心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说到这里，她终于略微后悔地叹了口气，“说到底，这也是我们的失误，居然引狼入室……要是一开始就不要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就好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谁能想得到居然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谁能想得到他们居然是这种疯子！居然翻出了我家的地址还找上门来示威，还有脸带着那个小姑娘一起过来……何等荒唐无礼的小子！”一说到这里，松方信就立刻来气了，大声骂了出来，“这么说起来我们还算走运了，朝奈绝对不能托付给这种混蛋，不然以后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行了，你就算把他们骂上一万句，又有什么意义？”出云夫人冷冷地回答，“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他们就算再怎么气焰嚣张，总不至于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要是他们敢于威胁你的人身安全，你直接报警就行了，到时候难堪的还是他们，你着急什么？”
“姐姐你说得都对，我只是难以咽下这个气而已……”松方信重重呼吸了几下，总算平复下了心情。“这次的羞辱我记住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复的，我要让他们吃够苦头！”
对他来说，被最上家步步紧逼也就罢了，但是被鹭原诗音这个犯罪者的女儿当面轻蔑，实在是无法忍受的羞辱。
一个诈骗犯的女儿！凭什么有资格对自己这么说话？
一想到这里，他就气愤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