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事到如今我说跟我无关，你会相信吗？”兵藤孝子仍旧在冷笑。
“看来他果然是诱发性的癫痫，我就说嘛，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成那个鬼样子……”最上淳的视线又落到了人事不省的酒井光一身上，“你办这个补习班，说得那么好听，要提携后辈……其实就是为了拿他们当试验品吧？”
兵藤孝子没有回答。
“你给他们喂了什么东西？是兴奋剂吗？”最上淳再问。
“站在门口问东问西，小子，你不知道什么叫礼貌吗？”兵藤孝子突然开口了。“想要知道？那进来说话，明明是优等生还大喊大叫，这像话吗？”
“……”最上淳有些犹疑。
“真要想揍你的话，我早就让人把你打个半死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兵藤孝子冷冷地说，“看着豪气，其实也会害怕吗？”
最上淳想了想，对方倒说得也对，所以走了进去，顺便把门关上了。
“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了吧？你以补习作为幌子，诱骗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其实就是在做实验吧？到底喂了什么？”
“你听说过聪明剂吗？”兵藤孝子淡淡地回答，“现在在欧美非常流行哦。”
“聪明剂……？”
最上淳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了自己从网上看到的一些新闻。
近年来，欧美学生悄然兴起了一股服用化学药物的风潮，利用药物来增强学生自己的认知能力和专注力，让人能够在短时间内高效地完成巨量脑力工作——也就是大幅增加学习效率。
也就是说，羽生宏文刚才所说的并不是心理作用而已，而是学习效率真真切切地提高了，不过不是靠学习，而是因为兵藤孝子暗地里让他们吃了药。
他估计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的努力收到了回报。
“所以你暗地里给他们都喂了这种刺激药……以此来观察效果？”最上淳定了定神，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如果吃下点东西，就能换到学习成绩的大幅提高，这不是很划算的买卖吗？”兵藤孝子毫无任何波动地回答，“说不定他们还会感谢我呢。”
“这就是他的感谢吗？”最上淳抬起手来，指了一下躺在床上昏迷中的酒井光一。
“一点小小的意外而已。”兵藤孝子还是没有任何触动，“如果不去测试一下，怎么知道药物副作用和使用剂量呢？总有人要做出一点的牺牲的。”
最上淳明白了，对这家伙做出任何质问或者指责都毫无意义，因为她没有任何道德负罪感，她是真的满不在乎地做出这些事情的。
“你给这么多人暗中服药，就不怕惹出事情吗？别忘了我们学校有的是家庭有权有势的学生——就算你是兵藤家的女儿也不可能一次性都处理了……”最上淳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了。
他恍然大悟了。
“所以你的药物试验只是在一部分人身上进行而已？”
兵藤孝子先是沉默，然后赞许地点了点头。
“挺聪明的吗，小子，脑筋居然这么快。没错，试验当然要有对照组了，不是吗？”
也即是说，不那么好摆平的学生不喂药，容易摆布的就用来做试验……
精明又恶毒的算计。
“兵藤孝子……”最上淳咬了咬嘴唇。
他真的生气了。
“所以，你一开始的那些话，都是为了骗大家的谎言吗！什么提携后辈，什么社团，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都只是用来哄骗他们过来乖乖吃药的谎言而已？”
93，缘由
“什么提携后辈，什么社团，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都只是用来哄骗他们过来乖乖吃药的谎言而已？
纤熏⒏Ⅰ⒋九灵Ⅲ 妻舅爸
虽然面前站着两个彪形大汉，但是最上淳还是无所畏惧地看着对方，厉声质问。
他是真的愤怒了。
这种愤怒，并不是因为同学们的遭遇，他对同学们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这种愤怒更主要地是出于兔死狐悲。
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都走在成功的康庄大道上，他聪明他有家世，他考上了极好的学校，而且有望进入东京大学……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前途光辉灿烂，迟早可以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
可是这种幻梦却被兵藤孝子毫不留情地击碎了。
许多人和他相处在同一个学校、同样拥有光辉灿烂的前程，兵藤孝子却毫无顾忌地给他们为了药，甚至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如果轮到自己的话，情况又能好多少？自己有一个略微厉害的爹，但是真的就有信心说绝对不会在不知不觉当中沦为牺牲品吗？
所以那么这么多年的努力，辛勤的汗水，到底有多少价值？
一贯头脑敏锐的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再去想这个问题了。
同学们的遭遇，让他害怕自己也得到同样的遭遇。因为害怕所以愤怒，因为愤怒所以憎恶。
“嘿，突然这么激动做什么？”然而，对于最上淳的愤怒，兵藤孝子却只是淡然哂笑。
接着，她悠然自得地将太阳眼镜摘了下来，然后从容地看着最上淳，漆黑的眼瞳里面看不到任何温度，“有一说一啊，我来这里当然也是为了扩展社团的，也非常愿意看到有合格的后辈能够成为我们的新血，只是……我没有想过要吸收那么多人而已，更加没有想过让他们来接替我，他们存在的价值，顶多也就只是为我踩雷而已了。”
说到这里，她轻蔑地扫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酒井光一一眼。
“看看，看看他这副蠢样，仅仅因为偶然和我在同一个学校，比我晚了几年出生，就认定我会去特别关照他们，难道不是很可笑吗？谁规定我有这样的义务了？”因为嘲弄，她真的笑了出来，“都到了这个年纪还抱有这么浅薄愚蠢的想法，天真地轻信他人，那么被人糊弄摆布岂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只是代表社会提前给他们一个教训而已，就程度而言，这种教训还不算厉害呢！”
然后，她又重新看向了最上淳，“你就是从这家伙的嘴里听说了什么吧？看样子他还没有傻到没救啊，麻木愚痴的神经还稍微能够感觉到一点危险……唔，评价稍微高点了，可惜还是不够。”
最上淳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的情绪波动一向都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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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看出来了，对兵藤孝子做出任何道义谴责都是毫无意义的，他也没有必要在那上面浪费唇舌。
他真正想要知道的是整个事件的轮廓。
这里面还是有些疑惑，所以他想要弄清楚。
“你明明可以不让他感觉到什么异常的，真的很容易做到——要监控他们，观察实验效果，用监控器就可以了……”最上淳压制住了情绪的波动，然后低声问，“为什么你要亲身坐在教室里面观察记录？这样不是明摆着让人起疑心吗？”
“如果我只是打算观察的话，那我当然应该像你说的那么做。”兵藤孝子冷笑着回答，“可是我亲身临场，也是整个试验的一部分，我想要知道药效的临界点。”
临界点？最上淳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仔细一思索，他想明白了。
化学药物会影响到身体激素分泌，进而影响到人体的情绪变化，而这种情绪变化在有心理压力的时候特别容易诱发出异常行为，兵藤孝子故意坐在教室里面观察这些学生们，恐怕就是为了给吃了药的学生们施加无言的精神压力，看看他们到什么程度上就会出现精神上的异常反应。
如果是这样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她反而要大张旗鼓地监视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兵藤孝子这么老实回答，但是既然她肯回答，那么他就准备趁机追问个明白。
“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学校……如果你想要找试验品的话，以兵藤财团的财力，不是很容易就会找到吗？在学校里面还有风险，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他再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既然是聪明剂，那当然得送给聪明人吃，不然的话随随便便找试验品怎么可能测试出实际效果和安全使用剂量？我们学校是最方便于召集一群聪明人的地方。”兵藤孝子大笑了起来，“只有让这些脑子还过得去的学弟们吃下去没事之后，我才敢于自己放心吃下去呀！”
“纳尼！”最上淳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他原本以为兵藤孝子冒险给这些学生喂药，为的是提高他们的学习成绩，进而提高他们考上东大的概率，然后再把这些人收归己用，却没有想到她居然打算自己也去吃。
明明白白会有副作用的东西她也敢于吃下去，这人是真的疯了吧……
“怎么，不可思议吗？那是因为你根本还没有体会到它是多么有用。”兵藤孝子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起来，“欧美那边，已经有不少人亲身体验过了；即使在这边，我也在学弟们身上看到了效果，它真的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拥有超常的记忆力和专注力，这么有用的东西，放弃了难道不可惜吗？站在日本最顶尖学府的我，有那么多国内外的教授可以讨教，有那么多知识和技能都摆在我的面前，还有无尽的资源供我使用……那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一口气把它们都变成自己的呢？”
“可是凡有一得必有一失，你用刺激神经的药物，那么迟早会有副作用，实际上我也听说过，欧美那边有不少学生就有因此而出现精神问题的。”最上淳又指了一下，“就算不说欧美，现在不就是有一个受害者摆在我们的面前吗？”
“我当然知道会有副作用，所以自然先让别人来试试咯。”兵藤孝子也同样看着酒井光一，一脸不屑地回答，“这个废物一定是心态过于紧张，再加上服用剂量太大，所以在考试的时候诱发癫痫了吧，不太常见的病症呢……很好，这倒是给了我提示，我会让人好好研究一下的。当然作为回报，他的医药费我会为他结清的——”
“这是医药费的问题吗？！”最上淳打断了对方的话，“你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别人喂下危险的药物，结果出问题了居然就只是医药费？这是在开玩笑吗？”
最上淳的诘问非常尖刻，但是他并不是为了酒井光一仗义执言。
他不喜欢酒井光一，两个人之前发生过冲突，直到最后才勉强和好，但是绝对称不上朋友，他一点也不为酒井光一落到这个下场而惋惜。
但是即使如此……他的遭遇也超出应有的界限了，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自己的学校里。
“那你想要怎么样？制裁我们吗？”兵藤孝子没有生气，只是从容地反问。“想要去告发我，跟我作对到底？可以，这是你的自由，但是你别忘了，你和我是不对等的，你没有超脱于法律的能力，而我有。所以，如果你想要掀起一场二者必死其一的战争的话，那么我是绝对不会留情的，哪怕你父亲出面也休想挡住我哦……”
她无情的嘲弄，让最上淳一下子无言以对。
也对，兵藤孝子敢于在他面前说得这么明白，肯定是有恃无恐，她根本不害怕最上淳知情，而且她甚至还在威胁自己。
而实际上，最上淳也确实不想因为自己而给父母惹麻烦。
可是这就意味着要乖乖地站在一边，默然看着兵藤孝子继续去祸害其他人吗？
要是平常的他，倒不是做不到……可是现在，情况似乎不太一样了。
鹭原学姐碰到这种事，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阻止她的。
如果鹭原学姐知道的自己在知情的情况下却选择明哲保身，装作没看见的话，她该怎么看待自己呢？
沉默的旁观者？或者帮凶？或者说一个软弱的人？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愿意被学姐这么看待。
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要做一点，哪怕尽力之后失败也比完全旁观要好。
当然，还要保证事情不牵涉到父母。
这两点都非常难，更难的是还要同时做到，所以哪怕是最上淳，也一下子找不出两全其美的路来。
不管了，先一点点试探吧，这家伙的底线。
兵藤孝子虽然有可能是真的疯了，但是显然还没有傻掉，至少她不会跟着无关人等废话，既然她肯跟自己说这么多话，甚至坦诚了自己的作案动机和具体方式，那么她肯定是有所企图的，只要是有企图，那就有突破口。
他勉强安定了心神，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对方。
“好吧，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谢谢你……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大发慈悲地告诉我？”
“因为，你成功惹怒我了，小子。”兵藤孝子冷冷地看着最上淳，视线里带有一股慑人的魄力，“不过即使如此我也要说清楚，如果当时你也过来的话，我是不会给你喂药的，倒不是说心疼你，而是你有作为对照组的资格。”
“资格？”最上淳有些疑惑。
“你的表现让我觉得你确实有资格加入社团，作为我的助手，我的助手当然不能在药效不明之前就吃药吃坏脑子了。”兵藤孝子貌似理所当然回答，“可是你被鹭原诗音蛊惑，自己放弃了机会，还蛊惑鹭原诗音一起跟我作对……居然还敢当面斥责我，我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对待了。”
“然后呢？”最上淳反问。
“既然你觉得自己有资格拒绝我，那就试试啊，看看能不能阻止我——”兵藤孝子重新笑了起来，“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兵藤孝子突然松口，并没有让最上淳高兴起来，反而让他突然生起了一股寒意。
“小子，来得比想象中要慢呢。”
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刚进来的时候兵藤孝子所说的话。
看来她本来就预料到了自己会从酒井光一那里知道事件，甚至还特意等在了这里。
他又看了看对方那美丽但又毫无表情的脸。
那天在讲台上飞扬跋扈的兵藤孝子，和现在这个阴沉冷漠的兵藤孝子，真的是一个人吗？
94，捷径
最上淳终于发现，兵藤孝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对付。
隐藏在飞扬跋扈的外表下的，是一个阴冷刻毒的灵魂。
飞扬跋扈的人纵使再有家世也好对付，因为他们的张扬就是他们的弱点，可阴沉的人就不一样了，这种人难以被触动，也绝对不会有所顾忌。
他知道兵藤孝子是在等他出牌，可是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出什么牌，因为之前对她的判断完全是错误的，那么胡乱出牌根本没用，甚至可能有反效果。
咚咚，咚咚。
房间里面过于安静了，以至于最上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有点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如此难缠的对手。
不行，不能这么干等着，这样只会让对方更加轻视自己而已。
仔细想想的话，兵藤孝子刚才既然说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那应该就是留了一些余地，不管这是她心软还是为了戏弄自己，或者有什么别的陷阱，至少应该弄清楚情况再说。
“你把我引出来，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沉默了许久之后，他问。“想要报复我对你的无礼？那么你打算怎么报复？”
“平时装作什么都成竹在胸的模样，遇到大事也会慌了么……”兵藤孝子看出了最上淳的紧张，所以先嘲笑了他。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小看对手的人，我知道什么叫危险。”最上淳一点也没有羞愧的意思，“勇敢不是看不到危险，只知道盲目地不知死活冲上去的蠢材，而是明知道危险也敢于去面对的猎人。”
“到了这时候还能这么牙尖嘴利，也算是你的优点吧——看来斗嘴是你的专长呢。”兵藤孝子哑然失笑，“那就看看你的行动有没有嘴上这么强吧……最上淳！”
兵藤孝子突然喊了一下他的名字，似乎是正式出牌前的提示一样。
接着，在屏气凝神的最上淳面前，兵藤孝子悠然开口了，“上次让你侥幸获胜，我承认那是你的能力，但那只是我一时兴起的对决而已。那么这次我们再来正式对决一次如何？如果你输了，就先给我土下座谢罪，承认自己有眼无珠，对凌驾于你之上的人无礼。”
“如果只是想要让我磕头谢罪的话，你现在就能做到，让你后面的两个人上来把我打倒在地上就行了。”最上淳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用调侃来拖延时间，思考对策。“何必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像你这样的人，难道会不理解我的想法吗？”兵藤孝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单纯依靠暴力去让别人屈服，我十岁之前就玩腻了！光是摧残别人的肉体有什么意思？只有在精神上压服别人，让他们痛苦地发现自己到底有多么软弱无力，这才是真正的胜利，这才有胜利的愉悦感——最上淳，当一个像你这样骄傲自负的人，痛苦地承认自己的失败与无能然后跪下来投降的时候，给我带来的愉悦感是会远超于普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