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人大领主 第54章

　　按照来自家乡的最新消息，在父亲阵亡的消息传回西大陆之前，这对母女就已经被家乡的领君者玩死了。

　　而在艾迪蕾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依然是一位被波尔波罗家的大小姐反复使唤的“冰环女仆”。

　　艾迪蕾德始终没有将她对帝国贵族的愤恨寄托在迪瑶身上，也没有趁着迪瑶熟睡的时候，杀了她解气。

　　直到生死攸关的最后一刻，艾迪蕾德才抛下她的主人跑路，可以说已经非常忠诚了。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效忠于帝国的另一位领君者吗？

　　不，她不想再效忠于帝国了。

　　然而，哪里又是她的家呢？

　　谁知道呢。

　　艾迪蕾德是真的考虑过离开神圣福光帝国……前往……露娜院邦？

　　她并不恨露娜人，如果一定要恨，她宁愿去恨那个将她的父亲当作炮灰的人。

　　也就是现在的剿兽行省总督，艾德里克。

　　艾迪蕾德对露娜人也没有多少恶感，甚至父亲在这次出征去打露娜院邦以前，两国也不是敌国。

　　那时，帝国的骑士们都以为他们和露娜人即将组成“生者同盟”，一起对抗南方的亡灵法师。

　　然而走到半路，帝国的决策层表示，还是抢露娜人更划算一点，那就把露娜人屠一屠吧。

　　于是，帝国的大军转向，将“生者同盟”的盟友痛击一场。

　　后来，艾迪蕾德加入了白色战团，并多次参与了对露娜人的痛击以后，她也不觉得他们是什么“野兽”。

　　然而她自己作为帝国的刽子手，真的能和那些被帝国屠戮的帝国前盟友们，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么？

　　他们语言又不通，艾迪蕾德很担心自己真的进入了露娜院邦的实控区以后，没几天就死了。

　　这甚至都算不上对过去的罪行赎罪，只是死得不明不白而已。

　　不过，露娜院邦也并非艾迪蕾德的唯一去处。

　　她还听说，南方的一些造反的老农和事务官们已经扛起了红与黑的旗帜，要成立一个新的公社。

　　如果他们成功的话，公社会成为这片土地上，独立于神圣福光帝国和露娜院邦的第三方势力……

　　艾迪蕾德无疑对公社心生向往，然而要在夹缝中形成一个崭新的势力，又谈何容易？

　　会不会她刚一过去，公社就在神圣福光帝国的打击之下，在婴儿般的啼哭声中原地覆灭？

　　又或者她对公社满怀期待，结果她一过去就被视为效忠于帝国的刽子手，被当作敌人打倒了呢？

　　泰美妮娅王国覆灭以后，已经搞过很多公社了，却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起义者的实力弱小，更是因为起义者内部派系林立。

　　起义者之间无限可分的敌我关系，总是搞得比贵族之间的男女关系还要混乱。

　　这也是泰美妮娅人屡次起义，却又屡次失败的重要原因。

　　想到这里，艾迪蕾德真的对公社的前景十分忧心……

　　面对这似乎条条大路全都走不通的局面，到底还有什么去处呢？

　　她眨了眨眼，又看了看眼前的陆衡，追问道：

　　“你说的合伙人，是对女仆……或者仆役的某种有意思的别称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种叫法？”

　　陆衡轻微摇头，顺势答道：

　　“合伙人的意思是，我们成为相互信任、携手同行的合作伙伴。”

　　“也许在行政级别上，我依然在你上面，但我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我的仆人，我们都是彼此的合伙人。”

　　“如果要说这跟主仆关系有什么本质区别的话，就是我们的事业可以商量着来，而不是纯粹执行我的命令。”

　　陆衡要招揽的人才，当然不是只有眼前的艾迪蕾德一个。

　　他要开发的人才收纳机制，自然也不能只针对她一人。

　　如果通过提升下属的人格地位就能降低招揽成本的话，那当然最好不过了。

　　因为陆衡本身就来自一个有合伙人而很少见到主人和仆役的世界。

　　给他们一个相对平等的关系，对陆衡而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但对这些明明有能力，甚至已经成了施法者，却依然要做仆役的人而言，陆衡给的东西却让他们如沐春风。

　　当陆衡刚刚开始扮演“威廉”的时候，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牛头人的身份被识破，所以处处小心谨慎。

　　然而随着扮演的深入，陆衡发现暴露一定的倾向固然也有风险，但一直藏着掖着，可能还会失去更多！

　　如果他一直表现出标准的领君者立场，那他又怎么能吸引真正志同道合的合伙人呢？

　　虽然这样早晚会引起神圣福光帝国更高层的警觉，但这本来就是迟早的事。

　　陆衡真正要做的，是在他的真实意图被帝国察觉以前，尽快壮大自己。

　　无论是自身暴露得太快，还是实力增长得太慢，都会被帝国真正的强者一巴掌拍死！

　　而要在这生死存亡的竞速中获胜，陆衡就要争取更多像艾迪蕾德这样有能力的人！

77. 施法者量产计划

　　自从艾迪蕾德放弃“冰环女仆”这个身份以后，她就不打算再对帝国贵族，特别是领君者抱有什么期待了。

　　但她在陆衡身上看到了转机。

　　这绝不是“呜呜，好像领君者里面也有好人，我可以换一个好的老爷好好服侍”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是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这位群山领男爵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领君者。

　　只是他藏得有点深，暂时没有暴露？

　　按照艾迪蕾德的观察，领君者的确并非千人一面，却也有大致的三个类型：

　　第一类领君者，是投降救人派。

　　他们的基本思路是王国已经败了，再不投降，帝国就要把泰美妮娅人杀光光了！

　　然而身为领主，不就应该放弃一切荣誉，以保卫自己的领民为最优先的任务吗？

　　王国已经完了，投降要趁早！投得越快，救的人就越多！

　　然而投降以后，这种领君者往往就开始消极怠工了。

　　辛提嘉在童年时期遇到的那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领主，大概就属于这种投降救人派。

　　第二类领君者，是王国万恶派。

　　他们的基本思路是帝国打过来的时候，王国千错万错就是选择了抵抗。

　　身为智者，不就应该一眼认出王国与帝国的巨大差距，然后赶紧投降吗？

　　万恶的王国啊！你错就错在投降投得太晚了！

　　要是早点儿投降，后面哪儿还有那么多泰美妮娅人惨遭屠杀的惨剧啊？

　　当然，王国万恶派也没有将一切责任都推给泰美妮娅王国。

　　其他不懂得投降的阵营——例如露娜院邦，那真是穷凶极恶！

　　直到现在，他们在西海岸的残党还是不肯投降！

　　更有些类似于牛头人大领主这样的势力，哪怕躲到山沟沟里，也还是要跟帝国对抗。

　　在这一派领君者看来，它们的统治者简直是嗜血的野兽，就从来不为它们的子民考虑一下吗？

　　再不好好杀一杀它们的话，怎么才能让他们领悟投降的真谛啊？

　　第三类领君者，是帝国救赎派。

　　他们的基本思路是——泰美妮娅人早就没救了。

　　唯有依赖泰美妮娅这片盐碱地之外的神圣福光帝国，才能得到救赎。

　　就像倘若没有阳光，旧泰美妮娅人扭曲丑陋的灵魂就只会一天又一天地腐烂下去，永远无法得救。

　　当然了，在30年前的灭国战争中，帝国肯定也是有错的，他们千错万错就在于对泰美妮娅人屠得太少。

　　身为领君者，不就应该完成帝国未尽的救赎，多送一点泰美妮娅人去见他们心心念念的女神吗？

　　万恶的泰美妮娅人错就错在死少了，应该多死一点，把生存空间留给帝国人和善良的领君者们。

　　这三类领君者固然各有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性：

　　身为泰美妮娅人，他们更需要向帝国证明自己跟同胞不一样。

　　所以同样是做领主，帝国的领君者们却往往比泰美妮娅王国时期更残暴。

　　甚至……这些领君者会比真正的帝国本部人更善于欺压那些和自己同文同种的人。

　　所以在艾迪蕾德看来，陆衡的仁慈在一群领君者之中显得特别另类。

　　然而艾迪蕾德已经隐隐感觉到，眼前的陆衡或许连第一种领君者都不算。

　　这从陆衡颁布的好几项大幅度提升老农权益的新政策就能看出端倪。

　　领君者中的投降救人派普遍只想消极地救出更多的同胞，往往不会推动什么变革。

　　然而最让艾迪蕾德在意的还不仅仅是陆衡的新政策，而是他在泰美妮娅的见证下，和罗莎结婚的消息。

　　这倒不完全因为艾迪蕾德作为女子，特别热衷于留意男女之间的感情关系。

　　那是她和迪瑶这样的贵族待久了以后，已经在政治上变得更加敏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件事的反常性。

　　虽然她也听说过，布瑞奥斯家族的群山领这一支，本来就比较边缘化，不是很能融入贵族的核心圈子。

　　然而群山领男爵这次真的找了个老农家的女儿做领主夫人，这就真的是放弃治疗了……

　　更何况，他的证婚人竟然是泰美妮娅。

　　泰美妮娅这个词，有时可以指代曾经的王国，也可以指代西大陆的那片名为泰美妮娅的富饶土地。

　　而在更多的时候，泰美妮娅也会被视为一位母亲、姐姐、妹妹乃至女儿，甚至是情人。

　　根据泰美妮娅人的实际需要，泰美妮娅可以是任何他们需要的女性形象。

　　她时而快乐而优雅，时而优雅而快乐，是永远守护着一切泰美妮娅人的杂活女神。

　　所以一对夫妻如果实在找不到证婚人的话，倒是可以找泰美妮娅见证一下。

　　无论新郎与新娘的地位如何尊贵，这个种族的女神也有足够的资格来祝福这对新人。

　　反之，无论新娘与新郎的地位如何卑贱，身为杂活女神的泰美妮娅也不会嫌弃。

　　千百年来，无数对泰美妮娅新人在女神的祝福和见证之下，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作为最廉价的证婚人，泰美妮娅也似乎轻车熟路，把这事儿干成老本行了。

　　然而随着30年前，王国被帝国征服以后，帝国的统治者当然不希望领君者继续信仰敌人的女神。

　　这会让帝国本部的人感到很不安全，害怕自己接受带路的时候，假的领君者却把他们带入包围圈。

　　对于有意加入帝国本部族，或者说福光族的泰美妮娅人来说，他们的要求尤为严厉。

　　如果哪个混血种敢继续信仰旧神，那基本可以原地开除混血种籍了。

　　也正是出于对泰美妮娅信仰的敌视，王国各大城市中的泰美妮娅教堂，也都遭到了系统性的摧毁和改建。

　　干这事儿最积极的当然是帝国救赎派的领君者——在这些最坚定的领君者眼中，泰美妮娅是绝对的邪神。

　　然而30年……这对于年轻的少女或许漫长，但对于流传千年的信仰，却只是短暂的插曲。

　　对于泰美妮娅人中的下层贵族，以及泰美妮娅老农而言，他们的泰美妮娅信仰实在是难以根绝。

　　他们往往将泰美妮娅女神视为旧神，将帝国神皇视为新神。

　　这些泰美妮娅人或许在帝国的压力之下，口头上信仰新神，但实际上信的还是旧神。

　　帝国不是没有尝试过彻底消灭泰美妮娅信仰，然而这事儿激起了泰美妮娅人的暴怒。

　　以至于最初向帝国投降的领君者们，都在这次反抗的狂潮中死了超过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