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灾从千禧黎明开始 第135章

"威利姆斯塔德，我是蒂姆·盖特纳。保尔森刚刚和我通过话，明天的听证会可能会非常艰难。"

"我知道。那些奖金的报道来得真不是时候。"

"听着，罗伯特,公开场合保尔森必须表现得强硬。政治需要如此。但你要明白，我们财政部和美联储，仍然会全力支持挽救AIG。不仅因为你们公司，而是因为你们添的乱子威胁到了整个系统。"

电话那头的威利姆斯塔德叹了口气，随后握紧电话，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蒂姆。但老实说，我不确定我们能否撑过这一关。市场信心在崩溃，流动性在枯竭,而现在国会可能会切断我们的生命线。"

"保尔森正日夜不停地工作，他正在尝试与几位关键议员进行私下沟通。伯南克也在准备详尽的技术分析，解释AIG崩溃的传导效应。但你必须理解，那篇关于奖金的报道极大地削弱了我们的政治资本。"

"我明白，蒂姆，我们能做什么?"

"坚持到底，不要放弃，但准备好最坏的情况。"

华盛顿特区的秋日清晨带着一丝凉意，但听证室里却热浪翻腾。助手们匆忙穿梭在座位之间，递送最新的备忘录和数据报表。在证人席上，财政部长亨利·保尔森和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并排而坐，两人都是疲惫不堪。保尔森紧绷着下巴，不时低头翻j阅文件;伯南克则显得更为平静，如同一位准备讲课的普林斯顿教授，但他不经意做出的各种小动作则暴露了自己的紧张情绪。

随着委员会主席克里斯托弗–多德敲响法槌时，喧嚣的听证室立刻安静下来。

"今天我们面对的是自1929年以来美国最严重的金融危机。过去七天内，我们见证了雷曼兄弟的倒闭、美林被收购,以及美国最大的保险公司AIG正面临灭顶之灾。今天出席的证人是财政部长亨利·保尔森先生和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本·伯南克博士。两位将解释政府为何决定向AIG提供高达2000亿美元的紧急贷款,以及这与几天前让雷曼兄弟破产的决定有何不同。首先,我请两位证人宣誓。"

"我庄严宣誓，我将讲述全部真相，唯有真相，这是对上帝的承诺。"

"现在，伯南克主席，请您首先发言。"

伯南克推了推他那副标志性的方框眼镜，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和语速都很平缓,说道:

"尊敬的多德主席,各位委员会成员,感谢你们给予本人今天作证的机会。我们正面临自19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这不是夸张的说法。我的整个学术生涯,都是在研究大萧条，大萧条是从股市崩盘开始，但真正打击实体经济的是信用体系的瓦解。信用,有能力支持起一个现代经济体系，但信用缺失,也有能力毁了这一切，迅速且绝对的毁灭。关于AIG的情况，必须明确的是,这不仅仅是一家保险公司的问题。许多人问我,为什么政府要救助一家私营企业?答案在于AIG的特殊性质和系统性重要性。"

伯南克打开身旁的笔记本电脑，会议厅的大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复杂的网络图表。

"请允许我用数据说话。AIG通过其金融产品部品门已经成为全球金融体系的核心节点。这张图显示了AIG的交易对手网络，涵盖了全球106个国家的金融机构。红点代表与AIG有重大交易关系的机构,蓝线代表这些机构之间的关联度。"

伯南克用激光笔指向图表中心密集的红点区域:"如果AIG倒闭，这些连接将转变为损失传导渠道。我们的分析表明，这可能导致多达30家主要金融机构面临严重流动性问题,这些机构进而影响数百家小型银行、养老基金、保险公司和投资者。简而言之，各位，AIG的问题不是一家公司的问题,而是它的倒闭可能会触发—场潜在的系统性崩溃。"

伯南克结束发言后，保尔森接过话筒。

"多德主席，各位委员，伯南克主席已经从技术角度解释了风险。现在，让我用更直白的语言解释这意味着什么。如果AIG倒闭，我们将看到信贷市场的完全冻结。这不是理论预测，而是根据我们过去几天实时监测市场的观察。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企业将无法获得日常运营所需的资金，无法支付工资;普通美国人将无法获得抵押贷款或汽车贷款;信用卡交易可能无法处理;学生可能收不到贷款来支付下学期的学费。我曾经是高盛的CEO。有些人可能认为我有偏见，站在华尔街—边。但我今天站在这里是作为美国人,作为财政部长，我对美国经济的担忧超过了对任何单一公司或行业的考虑。"

伯南克和保尔森的“恐吓战术”确实带来了不错的效果，听证会现场立刻响起一片低声讨论。多德主席连续敲了很多次才恢复秩序:"感谢两位的开场陈述。现在我们进入问答环节。每位委员有五分钟时间提问。首先，请德克萨斯州的霍顿参议员。"

能源巨头‘动力工坊’出身的霍顿开始了发问:

"保尔森部长，伯南克主席，感谢你们的证词。但恕我直言，你们的提案本质上是一种社会主义行为，是对自由市场原则的背叛。我想问的是,你们凭什么认为政府比市场更懂得如何配置资源?在德克萨斯有个基本原则:市场的事,政府少参与。当石油价格下跌时,没人来救公司油井。当牧场遇到干旱时，政府不会给每头牛提供救济。企业做出了错误决策,就应该承担后果。昨天可能是雷曼、两房、今天是AIG，明天可能是通用、克莱斯特和福特，后天可能是任何一家管理不善的公司，难道每次公司出了问题,都有拿纳税人的钱去救?"

保尔森听到这番话，有些生气，但被压下去了，共和党人不喜欢政府干预市场，老传统了嘛,他妈的上世纪大萧条初期的时候很多共和党人也是这么想，然后搞出了大萧条，保尔森深吸好几口气平复了情绪，说道:"霍顿议员，我完全理解您的关切。作为一个在私营部门工作了30多年的人，提出这样的救援计划对我来说并不容易。事实上，我也是自由市场的坚定信仰者。但有时，市场失灵会导致系统性风险，政府必须干预。这不是社会主义，这是防止整个资本主义系统崩溃的必要措施。就像消防队员不会让整个城市烧毁一样，即使火是由某人的疏忽引起的。"

霍顿还是摇头,说道:"保尔森先生,市场总有起伏。1986年石油危机时,许多公司倒闭,但有些生存下来,变得更强大。强者生存，弱者出局。这就是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运作方式。"

就在这时,伯南克果断出言帮腔,插话道:"霍顿参议员，容我举个例子。假设有一场森林大火威胁到整个德克萨斯州。虽然起火是自然现象，但我相信即使是最坚定的自由市场支持者也会赞成政府干预灭火，而不是让市场决定哪些房屋应该被烧毁。金融危机就像这样的森林大火。它开始可能只是一个小火点，但如果不加控制，将迅速蔓延并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雷曼兄弟的倒闭已经引发了市场的严重动荡。如果我们让AIG也倒下，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

"有趣的类比，让我想到了加州灭火的事，伯南克先生。但问题是，在这种情况下，是AIG自己点燃了火，现在你们要用纳税人的钱去救他们。你们要奖励不负责任的行为，这会制造更大的风险。"

眼见伯南克开始落下风，保尔森迅速反驳:"不不不，更准确的说法是，AIG是由于自己的愚蠢,不小心点燃了一小团火，但现在这场火已经失控，威胁到了整个社区。我们不是在救火源,我们是在救社区。至于风险，我们完全同意这是个重要问题。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救助方案附带严格条件，要对AIG的管理层制定严格的限制。"

霍顿还想反驳，但多德主席敲响了法槌:"霍顿参议员的时间已到。接下来是来自路易斯安那州的麦克阿利斯特参议员。"

麦克阿利斯特参议员直起身子，顺带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别着的十字架别针。

"伯南克主席，保尔森部长，首先，我理解你们面临的艰难处境,也相信你们是出于对国家经济的关切而行动。但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我必须提出一个道德问题。"麦克阿利斯特拿起一份《洛杉矶时报》，继续说道,"这篇报道称,在政府注入第一笔140亿美元救助资金后，AIG向那些制造危机的高管支付1.65亿美元的奖金。部长先生，这应该怎么解释?"

保尔森心里现在直骂娘，恨不得把AIG的CEO拉到现场打一顿，但此时他仍然得为AIG巧言辩护:"麦克阿利斯特议员，关于这些报道，我必须强调两点。第一，这些奖金合同是在危机前签订的,具有法律约束力。第二，尽管如此,我已经明确向AIG管理层表示,在当前情况下，这些支付是不适当的，应当重新考虑。"

这正是麦克阿利斯特想要听到的，只要保尔森无法反驳奖金合同是假的就行，麦克阿利斯特从桌上拿起一本黑色皮面的《圣经》，打断了保尔森接下来想说的话，开始自己输出:

"保尔森先生，在《圣经》中有一句经文说，'贪财是万恶之根。有人贪恋钱财，就被引诱离了真道。这不正是我们今天所见的景象吗?在我们的信仰中，我们被教导要诚实守信，但同时也要关爱穷人和弱者。看到金融机构利用危机掠夺民众财富，这有悖于上帝的旨意。而我的选民,那些路易斯安那的农民、渔民、工人会问我为什么他们的税金要用来支付华尔街高管的奖金。因此，我在这里表态,不把AIG滥用政府资金发高额奖金的事彻查清楚前,我坚决反对再通过任何一笔资金救助AIG,这是我对选民和对上帝的承诺。"

听证室里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麦克阿利斯特和保尔森之间。而保尔森也是目瞪口呆，在一个关系到美国经济命运的时候,在一个稍不留神就会引发新时代大萧条的时候，你他妈的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扯上帝、信仰........噢,保尔森记起来了,这个麦克阿利斯特好像就是一个狂热的‘新边疆’教会的信徒。上帝啊，为什么这样的人居然成了听证会中的关键议员.........

保尔森苦口婆心的劝道:

"麦克阿利斯特议员，我非常尊重您的信仰和道德立场。作为一个人，我也对一些金融机构的行为感到愤怒。但作为财政部长,我必须考虑整体经济的稳定。我理解您的道德关切。但如果AIG倒闭，首当其冲受害的将是普通民众，他们的保险政策可能失效，养老金可能贬值，储蓄可能被冻结。《圣经》也教导我们要保护无辜者，不是吗?"

但这番话对麦克阿利斯特只能说毫无效果，议员回以微笑，但态度一点没变:"《圣经》也教导我们不能用恶行来成就善事。如果拯救系统意味着奖励那些制造危机的人，那么这个系统本身可能就有问题，正如经书所言:'一个坏树不能结好果子。'我不反对救助行动本身，部长先生。我反对的是在没有适当问责的情况下进行救助。神爱世人，但他也要求公义。我们能提供帮助,但必须有正义相伴。"

保尔森有点急了，他连忙补充道:"当然，当然，我们将确保问责。我向您保证，财政部将密切监督每一分钱的使用，并要求AIG管理层对这些奖金计划进行彻底重审。"

"保尔森先生，还是那句话，AIG滥用政府资金发高额奖金的事什么时候彻查清楚，这就意味着您的承诺什么时候兑现,部长先生。上帝在看着我们所有人。"

第五百零六章仙之人兮列如麻(二)

保尔森与两个共和党的议员好一番大战后，已经被搞得疲惫不堪，他本就没有休息好，而接下来发言的来自加州的参议员罗德里格斯，看起来也不像是好对付的人。罗德里格斯被许多人私下认为是国会中少有的具有社会民主主义倾向的成员，有人去他的办公室沟通时，看到了办公室书架上摆满了凯恩斯、皮凯蒂和斯蒂格利茨的著作。

罗德里格斯一上来没有立即提问，而是拿出一叠文件，让助手将其分发给其他委员会成员，分发完之后才开口:"在我开始提问前，我想让这里的每一位议员看看这些。这是过去十年美国收入不平等的增长趋势。红线代表金融业高管的平均薪酬，蓝线代表中产阶级家庭的实际收入。"然后话锋—转，朝向证人席发问:"伯南克主席，我的第一个问题很简单。截至目前，美联储和财政部承诺用于华尔街救援的总金额是多少?请给出一个精确数字。"

伯南克谨慎地回答道:"包括对贝尔斯登、房利美、房地美和AIG的所有措施，目前的承诺金额约为6000亿美元。但我必须强调，这些不都是直接支出，大部分是贷款或资产购买，预计最终会收回大部分资金。"

"6000亿美元。谢谢您的坦率回答。现在,我再问一个简单的问题:美国每年用于教育的联邦预算是多少?"

"约680亿美元，据我所知。"

"没错，那么用于基础设施的?""不到800亿美元。"

"所以，让我理解一下:当我们讨论一些其他与国计民生息息相关的议题时,例如为全美所有儿童提供医疗保险时，一年300亿美元被认为是'太昂贵'，但对华尔街，我们似乎随时可以签出数千亿美元的支票。"

保尔森意识到这又碰上一位“仙人”了，他连忙开口解释道:"罗德里格斯议员，这是不同性质的支出。救援计划大部分是——"

"是贷款,我知道，部长先生。但风险由谁承担?纳税人。收益由谁获得?金融机构。如果这些资产价值继续下跌，损失将由普通人承担，而不是华尔街的投资银行家。救助AIG的资金规模明显过度，且涉嫌拿纳税人的钱去给制造危机的华尔街擦屁股。我的选民，那些加州的工人、教师、护士，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税金用来救助那些年薪数百万的银行家，而不是救助那些被高利率抵押贷款诱骗而即将失去家园的家庭。"

罗德里格斯再次使出甩证据的方式，拿起另一份文件继续陈词:"根据财政部自己的数据，目前全美有超过100万家庭面临丧失抵押品赎回权的风险。我们为什么不用这几百、几千亿美元直接帮助这些家庭?"

"我对您提出的问题表示理解，也同意支持家庭极其重要。事实上，我们正在制定计划帮助面临丧失抵押品赎回权的家庭。但我也还是那句话，事情要分轻重缓急，现在当务之急是挽救金融系统，如果金融系统崩溃，受害最深的将是普通美国人。银行倒闭意味着储蓄消失,退休金贬值,就业机会丧失。"

伯南克马上从技术角度为保尔森的话做补充:"请允许我补充一点，从经济学角度,最有效的干预有时不是直接针对终端症状,而是解决流动性危机。解决金融系统的流动性危机将间接但显著地帮助那些面临丧失抵押品赎回权的家庭，因为它维持了信贷流动。"

"伯南克先生，我也是经济学家，我理解'涓滴理论'。但四十年的数据表明,这种理论在实践中根本不起作用。财富并没有从上往下滴落,而是从下往上抽取。我们总是被告知没有钱修复破损的桥梁，没有钱为失业工人提供延长的福利，没有钱改善公共教育。但突然间，当华尔街需要救助时，数千亿美元奇迹般地出现了。保尔森先生，如果您真的关心普通美国人，为什么救援计划不直接针对他们?为什么不用这些钱帮助面临丧失抵押品赎回权的家庭?为什么不投资基础设施创造就业?为什么总是自上而下，而非自下而上?“

保尔森感觉自己先前的解释全都变成了对牛弹琴，他强压着自己想要发飙的情绪，言辞恳切的近乎是请求的说道:"稳定金融系统是必要的第一步，但绝不是唯一的步骤。我们确实需要直接帮助家庭和工人，我完全同意。但如果让金融系统崩溃，所有其他努力都将事倍功半。"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部长先生。总是有无穷无尽的资金救助华尔街,而帮助民众的计划却总是'复杂'、'需要时间'或'需要更多研究'。我的选民已经无法接受这种双重标准了。除非看到对普通美国人的直接帮助计划，否则我不会支持任何进一步的华尔街救助，这是我对选民的承诺。"

保尔森和伯南克两人都麻了，听证会一顿操作猛如虎,来自共和党和民主党的反对声音一个都没消失。霍顿代表传统保守派的市场原教旨主义，认为政府干预太多;麦克麦阿利斯特代表宗教道德主义，认为整个干预过程缺乏道德监督;而罗德里格斯则代表了左翼平等主义，认为政府干预得不够公平。在拯救AIG的问题上,反对派居然凑齐了从右到左的政治光谱。

"这种情况为什么会发生?理论上，这些群体应该有根本性的分歧。"

保尔森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道:“因为那些该死的奖金，1.65亿美元的高管奖金成了导火索，给了所有人一个合理的反对理由。"

伯南克则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可能还有一个更根本的问题，金融危机撕裂了社会信任的纽带。公众不再相信政府，不再相信金融机构，甚至不再相信像我们这样的专家。拯救AIG不仅仅是一个经济问题，它现在是一个政治问题，解决金融危机要求我们快速决断的行动，但现在问题扩大化了，它变成了政治问题,而在美国，还是在大选年，解决—个政治问题需要花费的时间........."

第五百零七章仙之人兮列如麻(三)

一天的听证会和媒体轰炸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保尔森和伯南克，以及几位核心幕僚，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但还是要咬紧牙关坚持推工作。保尔森的助手汇报道:“统计结果出来了，公开支持救助计划的国会议员只有12%，但私下表示理解或不会阻挠的接近60%。"

"见鬼，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需要明确的公开支持，不仅仅是私下不反对。市场需要确定性,需要看到政府团结一致的应对。"保尔森骂骂咧咧道，“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没人愿意冒这个政治风险，每个人都希望别人站出来支持救助AIG,既能通过议案，自己又能保持批评救助华尔街巨头的立场。这就像泰坦尼克号沉没时，一等舱的富人们被优先安排上救生艇。而国会议员们既想让救生艇下水，又在甲板上表演,大声抗议特权阶层先获救，同时祈祷有足够的人悄悄支持救生艇计划。FUCK! "

就在这时，幕僚突然冲了进来,说道:"部长，总统来电话。"

"亨利,国会那边的情况如何?"布什总统直截了当地问。"坦率地说，总统先生,这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政治局面。私下里,大多数议员理解救助的必要性;公开场合,几乎所有人都强烈反对。支持救助的政治风险太大，而经济崩溃的责任可以推给华尔街或行政部门。对他们来说，最安全的立场是公开反对,私下不阻挠。就在一个小时前,一位议员私下告诉我:'亨利,做你必须做的事,历史会记住你做了正确的事，而选民们也会记住我反对了华尔街，我们都能赢’。”

"这太荒谬了!他们宁愿看着国家滑向经济灾难，也不愿冒一点儿风险? "

"看起来就是这样,他们相信最终会有足够的'理性人士'站出来做正确的事,所以他们可以保持'纯洁'而经济仍能得救。问题是，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谁来做那个"理性人士'?"

接下来的一天又一天，保尔森、伯南克和一切希望推动拯救AIG拨款的人，都在无休无止的听证会辩论环节感到绝望，这些听证会并非毫无推进AIG拯救计划，但那些关键议员总是在每一个细节上反复推敲、仔细琢磨，激烈辩论。与此同时，媒体上也频频曝出相关舆论，诸如《救助AIG是'对美国纳税人的强奸"》、《'纳税人被迫救助华尔街巨鳄'》的新闻不断出现，裹挟着汹汹舆情。

而这一幕幕全都被市场看在眼里，外界对发生在美国国会的“小打小闹”感到绝望，进而也对AIG被救这事感到绝望。伯恩斯、高盛加紧了逼迫AIG追加保证金和资产的进度，争分夺秒的榨干AIG手里的第一笔政府救助资金，先确保自己的利益损失尽可能减少到最低。

而AIG早就没有足够的资金来赔偿这些大型机构的全部CDS赔偿金了，至于中小机构和散户们拿着CDS合同要求最终承接方AIG拿钱?那得在后面排队!然后排着排着，市场听到了AIG第一次违约的消息―—AIG评级下调――评级下调后的AIG需要追加更多的资金和资产填窟窿，流动性进一步下降，再次违约——AIG评级下调..........

"新的数据到了。"

保尔森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而伯南克的眼中同样满是血丝:"让我猜猜，更糟了?"

"AIG的流动性缺口已经堵不住了，他们明天就会倒闭，除非我们今晚行动。"

“但那是不可能的,议员们仍在争论是否应该'救助华尔街的肥猫'。”

"该死的!整个华尔街还没从雷曼的冲击中恢复过来。如果AIG也倒下，这将是——"

"金融版的核爆炸，那帮人到底明不明白我们面对的是什么?这已经不是救不救华尔街的问题。这是关于防止整个美国经济―—不，是全球经济体系——陷入完全崩溃!"

“他们明白，但他们假装不明白。至少私下里,那些资深议员完全理解风险。但公开场合?他们只关心选票和政治立场。"

"而选民厌恶华尔街。"

"是的,极度厌恶。所以我们被困住了。如果我们救助AIG，我们是向华尔街妥协的懦夫;如果不救，可能引发全球性灾难，历史会将我们视为无能的罪人。亨利，如果AIG倒闭，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不是对我们，不是对政治，而是对整个经济系统?"

保尔森沉默了许久,然后才以平静的口吻预言未来恐怖的景象:

“我想想,这大约先是几百万人会失去工作,然后是一两千万人，不仅仅是华尔街的人,还包括普通工厂工人、零售店员、建筑工人,然后他们会失去自己的房子,退休账户将蒸发一半价值,大学毕业生会发现没有工作机会，自杀率会上升，离婚率会上升，酗酒和药物滥用会上升.升...........

伯南克也接过话，开始对未来进行推演:

"首先是CDS市场的灾难。AIG持有超过5000亿美元的信用违约掉期合约，它遍布全球的金融衍生品有2.7万亿。当AIG倒闭，所有这些合约将触发违约事件,全球将有数百家金融机构同时发现自己的对冲失效，资产负债表上突然出现巨大漏洞。

第二波是流动性冻结，雷曼倒闭已经使市场恐慌。AIG倒下将引发完全的恐慌。银行间拆借市场将完全冻结。没人会借钱给任何人，因为没人知道谁会是下一个倒下的。

商业票据市场将停止运作，这意味着成千上万的普通企业无法支付工资，无法为日常运营融资。想象一下通用电气、福特这样的公司突然无法支付员工薪水。然后是资产价值崩溃。股市已经在雷曼倒下后下跌了约20%。AIG倒闭后，我估计道琼斯可能再下跌30%。抵押贷款支持证券市场将完全失灵，房价可能在六个月内再下跌25%。"

""保险市场本身也将崩溃，"保尔森补充道,"人们忘了AIG首先是一家保险公司。全球1亿保单持有人将陷入不确定。航空业将停顿，因为没有保险，飞机不敢起飞。商业地产交易将冻结，因为没有产权保险。全球范围内,我们将看到多个主要经济体的货币危机和债务违约，国际贸易可能下降30-40%。这远不止是一场衰退，这将是一场全球性灾难。"

与此同时,每一名为危机贡献了汗水、努力的玩家，收到了来自林首长的一封信。

"我们成功了，他们错过了救AIG的机会。十年布局，横跨美国东西海岸，从民间到高层，从经济集团到政治势力,我们长期、隐秘的布局，使得我们拥有了拖延这次拯救AIG的行动。保尔森、伯南克和很多人永远都想不到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政治光谱从右到左的反对势力在阻挠他们。

只有我们的战士知道答案!

当下的美国建立在一个腐朽的体系上，财富和权力集中在少数人手中，小修小补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必须彻底重建，而重建的前提是什么?是崩溃!历史告诉我们，根本性变革只有在旧秩序完全崩溃时才会发生。法国大革命，十月革命，罗斯福新政,它们全都诞生于最深重的危机中，而我们将为美国带来一次'创造性崩溃'，我们给美国开的药房，就是向前加速冲过深渊，以短暂的痛苦，换取长久的正义! "

第五百零八章对冲风险的幻象

芝加哥的橡树社区从来不是那种富人区，这里的三层公寓大多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许多人的生活也像六七十年代那样，每天清晨，人们会在"玛丽安的面包房"前排队购买当日新鲜出炉的甜甜圈，而夜幕降临时，"奥利的酒吧"总是挤满了下班后寻求片刻放松的普通工人。

正是在这家酒吧里，由房产经纪人凯特发起的"橡树CDS联盟"成功找到了一家愿意为散户提供CDS交易的经纪商，在座的人在合同上忐忑不安的签下自己的名，半开玩笑似的说:"这可能是我们这辈子做过的最聪明或最愚蠢的决定。"

经纪人则安抚这里的每个人，说:“你们现在选的时机很好，虽然比不过伯恩斯这样的华尔街之狼，但比大多数人都强，多数投资者仍然不敢轻易相信伯恩斯的教育片的内容，对房市保持乐观，所以CDS的价格相对便宜，我指的是与真正的危机到来后你们通过CDS赚到的钱相比，现在的投资非常便宜。而且，我们购买的CDS主要承保方是AIG,这可是全球最大的保险公司之一。"

2008年春天，危机似乎真的来了，经济形势开始急转直下。3月，投资银行贝尔斯登崩溃并被摩根大通收购。房价开始明显下滑，橡树社区也未能幸免。凯特发现自己购买的公寓市值已跌去20%，联盟中的另一个成员老罗伯特的订单减少了近三分之一，他不得不裁掉两名员工;还有一位在医院工作的单亲妈妈则失去了工作。然而，与日益严峻的经济形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的CDS合约价值在飙升。那个失去了医院工作的单亲妈妈每次与联盟成员见面时，都会兴奋的说道:

"我就知道那个伯恩斯是对的，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聪明的决定。"

但每周周末大家照例聚会见面时，也总会有人提出疑问:"我们应该什么时候兑现?现在已经赚了不少了。"

每当这时，联盟当中有金融领域工作背景的人都会说:"还不是时候。次贷危机才刚刚开始，真正的风暴还没来。"

"如果情况真的变得很糟，谁来保证我们能拿到赔付?"""AIG是世界上最大的保险公司之一，如果它都倒闭了，那我们就面临的就不仅仅是投资问题,而是整个经济体系的崩溃，放心吧，政府不会让它倒闭的。"

七月，八月，风暴越来越近。房利美和房地美陷入困境，最终被政府接管。每一条金融新闻都使联盟成员既恐惧又兴奋。恐惧是因为他们看到自己和邻居失业，看到房价暴跌，看到经济不确定性笼罩着整个社区;兴奋则是因为他们的CDS合约价值继续攀升，收益差不多是投资的10倍，现在，"橡树CDS联盟"成员都不再讨论要不要立刻兑付CDS合约了，它们恨不得这样再涨个一年半载，把这辈子的退休金都挣出来。

然后，他们听到了雷曼兄弟宣布破产。金融市场陷入恐慌，华尔街经历了自大萧条以来最黑暗的日子之一，电视上播放着关于金融危机的24小时不间断报道。突然,一条新闻引起了"橡树CDS联盟"成员的注意:标准普尔将AIG的信用评级从AA降至A-。

"情况不妙，"联盟当中有金融领域工作背景的人立即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开口就是,"我们需要现在兑现CDS合约。"

"我正要联系你们说这事，既然你们也同意了，我这边立刻处理。"

接下来的48小时，联盟成员几乎每隔一小时就给经纪人打电话查询进展。终于，两天后的下午，经纪人发来消息,说他已经把赔付申请递交到了AIG,接下来就是走流程。在这48小时中，联盟的每一个人都活在忐忑不安之中，他们像是安慰自己似的一遍遍重复:

“政府会救助的对吧，肯定会的。”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没看新闻吗?国会还在就要不要救AIG搞听证。”

"就算政府救助，也会有优先顺序，不知道我们这种小客户会排在哪里。"

“哪怕排到后面也行，我就担心，担心........"

他们的担忧很快得到了证实，赔付申请递交到AIG之后的第二天早上，经纪人打来电话。

"我有一个坏消息。"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钟，然后继续说道:"AIG方面告知，由于流动性问题，他们目前无法履行你们的CDS合约赔付义务。"

这消息如同一颗炸弹，在联盟成员中引爆，原本在医院工作，但已经被辞退的单亲妈妈当场哭了出来，她能不能保住房住子，自己和女儿的生活费，可全都指望着CDS赚的钱,现在AIG却说无法履行?老罗伯特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的印刷厂已经危在旦夕，银行不肯借钱，收款也收不回，如果AIG不给CDS合同履约，它的印刷厂也要陷入“流动性危机”了!

"他们不能这样，我们有合同，他们必须履行。""在金融危机中，合同有时会变得......有弹性......."

又过了几天，"橡树CDS联盟"在电视中听到了“AIG评级下调――股价暴跌――评级下调”直到听到“AIG宣布破产”。新闻中宣布AIG倒闭只用了短短半分钟，但"橡树CDS联盟"的成员却感觉那半分钟仿佛半个世纪一样漫长，感觉到天塌了。

周五晚上，橡树CDS联盟的成员们仍然坚持在奥利的酒吧聚会，只不过谈话内容已经从投资赚钱的兴奋变成了关于如何生存挣扎。

"又收到催款信了?“

"第三封了，上面说如果我再延迟付款，他们将启动止赎程序。我该死的电工工作也没了一半，没人装修房子了，谁还在乎什么新电路呢?"

老罗伯特慢慢进入酒吧，他的背比以往更加弯曲了，他的印刷厂终于死于“流动性危机”了，罗伯特亲手给厂子挂上了"永久关闭"牌子，结束了他经营了二十年的事业。

"你们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