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灾从千禧黎明开始 第134章

华尔街之狼发出的视频，号称是一部金融教学片，称这是“金融知识民主化”。一开始，这部教学片还没有多少人看，大家更喜欢看伯恩斯晒豪车豪宅、美酒美人,但随着更多的博主将伯恩斯发布的视频转发出去，将视频链接分享给自己的粉丝订阅者。随着视频传播的更加广泛，争议升温，主流媒体也加入报道。

有电视节目主持人在节目中用了大段篇幅对伯恩斯进行严厉抨击，他称伯恩斯是"危言耸听的恐慌制造者"，并强调"美国房地产市场基础坚实"。也有更传统的报媒加入到抨击队伍中，最开始是由《华尔街日报》发表了一篇名为《伯恩斯现象:民主化的金融知识还是不负责任的恐慌?》:

“著名的对冲基金经理伯恩斯最近在网络上发布了一系列所谓“关于次贷危机的解释性视频”，看似一位良心发现的华尔街内部人士为普通美国人奉上的金融教育。然而，这场所谓的"金融民主化运动"背后隐藏着一个精心设计的营销机器，目的可能远比单纯的教育复杂得多.........

伯恩斯在视频中塑造的形象是一位出于道德责任、希望教育普通美国人的‘金融良心’。视频开头总是强调他"不提供投资建议"，但随后的内容却系统性地引导观众得出次贷市场即将崩溃的结论...........伯恩斯在视频中反复强调他"不代表任何金融机构"，将自己定位为"独立的金融教育者"。然而，他的对冲基金在2006年第四季度至2007年第二季度期间，累计建立了价值近xxx亿美元的次级抵押贷款债券空头.........这一事实与伯恩斯在视频中自称"我没有任何既得利益，只是想告诉你们真相"的表述直接矛盾。

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金融伦理学教授评论道:'如果这些报告属实,这将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市场操纵案例。传统的内幕交易或市场操纵通常涉及具体证券的直接买卖行为，而这是一种全新的模式，利用网络媒体影响广泛的市场情绪,从而间接影响证券价格。'

伯恩斯的行为引发了一个关键问题:这种通过数字媒体影响市场情绪的行为是否构成市场操纵?专家意见不一。前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执法部门律师解释道:"传统的市场操纵通常涉及虚假陈述或欺诈性交易行为。伯恩斯精明地避开了直接的虚假陈述，而是通过信息的选择性呈现和情绪诱导来影响观众判断。这是一个监管灰色地带。更复杂的是，伯恩斯可以辩称他只是表达观点，受第一修正案保护。”

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教授兼行为金融学专家向我们解释道:"这是一个自我实现的预言，当足够多的人相信市场将崩溃并据此行动时，他们的集体行为确实会加速或甚至引发崩盘。信息传播可以像经济政策一样强有力地影响市场。伯恩斯的行为代表了一种危险先例,它展示了如何利用社交媒体和情绪化内容绕过传统的市场保障机制，操纵数百万人的财务决策，同时为自己获取巨额利润。这不是金融民主化，这是数字时代的披着教育外衣的市场操纵。"

面对一系列汹涌而来的批评,许多人怀着看戏的心理期待着伯恩斯的反击，而伯恩斯的反击来的也确实很快,伯恩斯的社交帐户立刻发言反驳:

“今天的《华尔街日报》报道再次证明了我在视频中一直强调的观点:金融精英们不希望普通人掌握这些知识，他们的反应恰恰证明了我的观点。当你挑战强大的金融机构的叙事时，你就会成为攻击目标。我已经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但仍对《华尔街日报》报道中的偏见和选择性引用感到失望。

我的视频系列是基于多年的市场研究和数据分析，每一个图表和数字都经过仔细核实。我没有说一句假话。《华尔街日报》说我掌握了大量CDS，是的，我的基金确实持有不少次贷空头。我从未隐瞒过这一点。但这恰恰增强了我的可信度，我不仅仅是谈论风险，我也按照自己的分析行动。最重要的是，现实证明了我是对的。自从我开始这个系列以来,次贷违约率正如我预测的那样持续上升，ABX指数持续下跌。那些听取了我建议的人，无论是减少房地产风险敞口还是寻找保护性策略，现在都处于更加安全的财务状态。

《华尔街日报》选择猜测我的目的,而不是我信息的准确性，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这是典型的转移注意力策略，当你无法反驳对方说的对的时候，就攻击对方居心叵测。在这里，我向那些继续支持我、关注我的朋友保证:我会继续分享真相,无论遭遇多少攻击。事实终将胜出，而那些选择忽视警告信号的人最终将付出代价。

金融知识不应该是精英的特权。我为我的工作感到自豪，也不会因为挑战现状而道歉。真相不会因为不舒服就停止成为真相。”

就在伯恩斯屹立于舆论的风口浪尖时，华尔街的“动物朋友”们则开始了研究“伯恩斯现象”导致的特殊的散户交易模式，集中在特定地区的房地产市场的小额度但数量众多的保护性CDS。这些散户像蚂蚁—样,单个微不足道，但集体行动令人担忧。

就比如居住在芝加哥的房产经纪人凯特,她的日常工作就是找客户、卖房子。最近几个月，她注意到了不寻常的迹象，销售周期延长了，从过去的平均28天增加到现在的47天;买家开始要求更多让步，包括支付部付分交割费用;而且贷款审批变得越来越困难,即使对那些曾经轻松获得贷款的客户也是如此。这些观察验证了伯恩斯视频中的警告:"危机带来的第一个信号不是价格下跌,而是市场流动性消失。”

华尔街的聪明人已经在购买保险对冲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了，而普通美国人却被蒙在鼓里，继续购买他们负担不起的房子。

一念至此，第二天早上，凯特就打电话一一去找可能跟自己做生意的经纪公司，询问如何购买CDS合约来保护自己微薄的积蓄和正在还贷的房产，但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在听到凯特手中的资金量时，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回复道:

"很抱歉，女士，这种产品不适合像你这样的散户投资者。"

被多次拒绝后，凯特开始沉思另一种可能性，如果她一个人的资金不够，也许集资可以。凯特是个行动派，几天后，她靠着自己做房产经纪人积攒的人脉，邀请了几个她认为可靠且有能力的客户到她家中共进晚餐,但这次她不再向客户吹嘘“房地产稳如泰山”,而是说“房地产就快完蛋”!

也就是在这个晚上,"社区CDS联盟"诞生了，接下来的一周里,每位成员都邀请了他们信任的一两个朋友加入,把共同资金池规模扩大到了100万美元。并通过这个联盟中相关人士的人脉，联系上了芝加哥一家小型但合法的对冲基金，这个基金看到100万规模的资金，也愿意帮助他们设计一个CDS投资组合。

然而，社区里有人买CDS搞做空的事儿，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出去了，由此带来了不可避免的某种“分化”，一些商店老板开始冷淡对待他们，参加了CDS联盟的人发现自己被同事排挤，一些家长要求校长将参加了CDS联盟的老师调离自己孩子所在的班级，称"不希望孩子被教导投机和不忠诚的价值观"。

而由此带来的直接争论，也发生在社区的各个角落。

"你们这个所谓的'投资联盟'本质上是在赌我们社区的失败。不管你们怎么美化它，这就是赤裸裸的投机行为! "

“我们已经解释过多次了，购买CDS不是在造成房市崩溃，而是对已经存在的风险进行对冲。次级贷款市场的问题不是我们造成的。"

"但你们绝对是从风险中获利!你们盼着邻居们失去房子，这样你们的'投资'才能升值。"

"这样的风险又不是我们制造的!次级贷款市场的问题早就存在了!我们购买CDS并不会导致任何人失去他们的房子，糟糕的贷款条款和下滑的经济才会。FUCK!为什么华尔街的人购买CDS时，没有人质疑他们的道德?"

第五百零三章赔偿金准备好了吗?

华尔街之狼在做CDS，金融机构在做CDS，两房甚至购买了做空自己的CDS，而散户们也越来越多的加入到做空阵营中，购买大大小小的CDs，而这些CDS的大头，则流向了AIG，这个美国最大的保险公司，这意味着承接了CDS合同的AIG公司凭借赚取的保费，为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利润。

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从做多转向做空时，AIG金融产品部的掌舵人，此刻正向其他高管展示他部门上一季度的业绩，掌舵人指着投影仪展示的图表上显示的陡峭上升曲线，说道:

"先生们，我很高兴地宣布，我们的CDS业务去年第四季度创造了xx亿美元的收入，比前年同期增长了xx%，而且这只是开始。"

“很好，请告诉我们，这块业务还有多大增长空间?""几乎无限，我们得感谢伯恩斯在市场制造的恐惧，现在市场上对CDS的胃口似乎永无止境。而最美妙的是，我们几乎没有风险。"

等等，等一下，我对你的CDS组合有些疑问，我们签下的CDS合约规模越来越大,但我没看到相应的风险缓释措施。如果这些CDO的底层资产出现问题,我们准备好应对了吗?"

“噢，我们当然研究了其中的风险，AIG承接的这些cDS都是针对'超级优质'的CDO，我们的模型显示这些资产出现大规模违约的概率不到0.01%。即使有小规模违约,保费收入也足以覆盖。所以,我们所做的基本上是收取免费的钱。难道我们要因为理论上的风险，放弃每年那么多的纯利润吗?董事会会同意吗?"

"但现在的情况是,次级抵押贷款市场的违约率正在飙升，远超模型预期，连贝尔斯登的两个次级抵押贷款对冲基金现在被市场宣布已经―文不值。我们应该至少暂停接受新的CDS合约，直到市场情况更明朗。"

"不，那只会向市场传递恐慌信号。我们要表现得自信。实际上，我认为现在是增加业务的好时机，其他公司可能因为恐慌而退出，保费率肯定会上升。"

“那好吧，至少你们为这些CDS合同准备了保险金是吧.......等等，难道.....”

“增加准备金意味着减少利润，这会影响股价和奖金，除非有确凿证据表明这些AAA级资产确实面临危险，否则很难说服董事会。只要市场保持正常,我们的CDS赔付条款就不会被触发，准备金问题就永远不会浮出水面。"

尽管AIG因为它的傲慢，继续吸纳了数量不少的CDS，但时间走向2007年夏天的时候，再反应迟钝或是傲慢的AIG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太对，市面上的CDS太多了，而CDO、MBS、次贷和房地产市场的恶化又越发明显,使得AIG金融产品部继续吸纳CDS的业务被紧急叫停。

但它手上仍积攒了数量惊人的CDs，任何大一点的风吹草动，都可能触发CDS的赔偿机制，让压根没准备那么多赔偿金的AIG走向崩塌，这一点儿也不奇怪，AIG向市场宣布它搭建的保险体系是”钢筋混凝土结构“，但它实际上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纸牌屋”。

伯恩斯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曼哈顿的天际线，暮色中，华尔街的灯光次第亮起,闪烁如同繁星。对于这样的美景，伯恩斯评价道:"就像即将爆炸的超新星。"

说完，伯恩斯又转过身来,面对其他四位高管,调侃道:"说真的,我不敢相信AIG到现在才停止接CDS合同,这就像脖子以下都埋进土里了，才意识到自己快被活埋了。但这也并非完全不可理喻，想想吧，当利润滚滚而来的时候，没人愿意做那个站出来说'皇帝没穿衣服"的人。AIG金融产品部门每年为公司创造数十亿美元的利润，谁愿意关掉这个水龙头?"

"伯恩斯，你真的认为AIG会倒?这可是全球最大的保险公司之一，几百万美国人的养老金、数十亿美元的教师退休金都在里面，美国政府不会让它倒的。"

"—切皆有可能，诸位，规模大并不意味着不会倒，泰坦尼克号也曾号称'永不沉没'。我们要大规模做空AIG，这是显而易见的第一步，但除此之外，我们不应该仅限于做空AIG，这是百年一遇的机会，我不想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还可以做空信用卡公司、消费信贷机构、还有制造业企业。"

"你预计这些领域也会受到冲击? "

"不是预计，是确定，一旦金融体系遭受重创，信贷收紧将直接打击消费。美国经济70%依赖消费，而消费70%依赖信贷。信贷消失，一切都会崩塌。美国信用卡未偿还债务接近1万亿美元。一旦失业率上升，违约率将飙升。我们应该做空美国运通、探索金融和资本一等大型信用卡发行商。制造业方面，即便是庞大的通用集团，也可以是个完美的做空标的。"

伯恩斯越说越兴奋，仿佛这不是在讨论什么赚钱计划，而是在策划对美国经济的恐怖袭击，在座的其中一个高管脸色看起来都有些不安了,忍不住说道:"伯恩斯，你基本上是在预测美国经济的全面崩溃。这是不是有点极端?“

"极端吗?不，这就是现实!而我准确的预见了见这点，—如既往。2008年,我们将看到金融危机全面爆发。可能会有一家又一家投资银行倒闭，可能是雷曼,可能是美林。AIG几乎肯定会陷入严重困境，需要政府救助，一旦救助不及时，AIG也可以完蛋。看起来与华尔街无关的通用汽车和其他的实业公司将濒临破产，失业率将飙升，消费将崩溃,金融创造财富的幻觉将在这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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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这听起来像是世界末日。"

第五百零四章危机爆发

2008年，人们还来不及为新年的到来做庆祝，在新年的第一个交易日，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就下跌了220点，创下自2002年以来新年首日最大跌幅，华尔街笼罩在一种不安的氛围中，这样的下跌仿佛是一个不祥之兆，预示着这一年金融市场将充满动荡。

3月初，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震撼了整个金融界，华尔街第五大投资银行贝尔斯登面临严重的流动性危机。贝尔斯登、雷曼、两房这些机构的股价在暴跌,而对应的就是做空这些机构的CDS与一年前相比暴涨。在美联储的协调下，摩根大通以每股2美元的价格收购了贝尔斯登。

贝尔斯登成为历史，金融分析师们迫不及待的宣布这是为市场割掉了“—块肿瘤”，他们对外宣布:

"危机已经结束，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

政府和美联储的果断行动看似暂时稳住了局势崩塌，但房也产市场依然在持续恶化，住房止赎率继续攀升，银行间借贷市场的压力没有缓解，且空头们的“资金弹药”因为做空获利暴涨，然后他们又将这些资金投入到绞杀下一家投资机构、公司和银行的战斗中。什么?你说这些机构倒下之后美国的金融本系崩塌怎么办?空头们表示我不在乎,我只要赚钱!

在华尔街，恐慌情绪达到了新高度，人们不禁发问:"谁会是下一个? "

6月初，又一个计时炸弹开始滴答作响，房利美和房地美的股价开始大幅下跌,这两家企业持有或担保了美国约一半的住房抵押贷款，总额接近5.2万亿美元。时间到7月,房利美和房地美的股价一路暴跌了80%和77%。

与此同时,雷曼兄弟也公布了首次季度亏损，并积极寻求新的资本注入或买家，但所有对雷曼做过背调的前来洽谈业务的银行,最后都只会对雷曼掌握的海量垃圾资产感到震惊，依照当前的市场环境，根本没法给雷曼掌握的海量“垃圾”进行合理估价。

雷曼的倒闭进入倒计时。

然而，陷入窘境的不仅有雷曼，还有AIG。

目前的局面，简单来说就是AIG原先赚保费赚了个爽,现在则要把远多于保费的大量现金赔出去，由于AIG手里攥着大量cDS，购买了CDS的大机构和个人想要拿到钱，归根到底就是要AIG赔。

相比于雷曼，AIG更加显得“大而不能倒”，不仅是因为它要赔付大量的CDs，还有AIG的交易更加广泛，牵连更广，还有数量不少的美国人的退休金、养老金可都指望着AIG呢。所以，政府对于AIG支持也更快，当保尔森一边向市场暗示坚决不救雷曼的时候，另一边，第一笔给予AIG的资金已经打到了账户上。

第一笔资金不能完全把AIG拯救出来，但可以缓燃眉之急，给市场提供一些信心，但也仅仅只够提供一些信心罢了，毕竟此时的AIG遭受了远比历史上更加麻烦的情况。

一是随着AIG的评级被下调，伯恩斯、高盛依据隐藏条款要求AIG追加保证金，整个金融市场的机构和投资者都看到了“华尔街之狼”与高盛的动作,嗅到了AIG要完蛋的风险,大量的机构和投资者同时激进地要求追加保证金，先保证自己的利益。因此，AIG的流动性在几天内就达到临界点，AIG的现金要被榨干了。

二是除了高盛这样的大机构、伯恩斯掌管的基金在做空它外，还有大量的民间资金涌入，除了已知的约2200亿美元CDS敞口外，还存在数千亿美元的隐藏风险。针对AIG的救援评估团队估计，要救AIG，850亿美元无法收购AIG那么多的股权,也兜不住那么大的资金空缺，初步预计这需要超过2000亿美元的即时流动性支持。面对这样数额的资金需求，财政部和美联储再胆大包天，也不敢一口气打款过去。

但偏偏就在此时，一篇“核弹”级别的内幕消息被《洛杉矶时报》捅了出来。

“《救援后的AIG向危机制造者支付巨额奖金》

早些时候,美联储和财政部宣布了第一笔对AIG的救援计划，将向这家保险巨头提供第一笔xxx亿美元贷款，以防止其崩溃。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和财政部长亨利·保尔森在联合声明中表示，这一举措是为了"保护金融市场稳定,避免更广泛的经济破坏"。他们强调，AIG的崩溃将"对已经脆弱的金融市场和经济造成重大干扰"。

但根据《洛杉矶时报》获得的内部文件，AIG刚刚接受美国政府的紧急救援资金后，就向其金融产品部门的高管和交易员，即那些通过风险投机几乎摧毁了这家保险巨头的人员，发放高达xx亿美元的奖金，金融交易部的前25名高管将获得总计1.65亿美元。“

AIG的CEO威利姆斯塔德刚刚与财政部和美联储官员结束了一场马拉松式的电话会议,此刻正揉着太阳穴对着墙壁发呆，希望能有片刻喘息。就在这时，他的首席公关佩雷斯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她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洛杉矶时报》文章。

"先生，您需要看看这个! "

威利姆斯塔德接过文章，头版文章标题赫然醒目:《救援后的AIG向危机制造者支付支巨额奖金》。威利姆斯塔德迅速扫了一遍内容，脸色由苍白变得通红。文章详细报道了AIG计划向其金融产品部门的高管们支付高达1.65亿美元奖金的内部消息。更糟糕的是，文章引用了公司内部文件，详细列出了具体数字、分配方案和支付时间表。

"这怎么可能? ! "

I威利姆斯塔德猛地站起身，办公椅向后滑去撞在窗户上，他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扶住桌子稳住身体，"这是哪来的?谁批准向媒体发布这些内容的?“

"没有人批准，先生。这明显是内部泄密。"

威利姆斯塔德努力控制情绪，但失败了。他突然挥舞起报纸，开始用最难听的话咒骂《洛杉矶时报》︰“这些婊子养的记者!他们到底明不明白现在的处境?我们正站在金融系统崩溃的边缘，他们为什么专挑这样的事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这会对市场造成什么影响?就在政府刚刚注入资金稳定局势的时候，这种报道会引发怎样的公众反应?这简直是在火上浇油!还有，联邦政府和加州政府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不及时干预!FUCK! FUCK! FUCK! "

威利姆斯塔德狂暴输出完后，突然转身，死死盯着佩雷斯，问道:"谁?是谁泄露的这些信息?我要知道是公司里的哪个叛徒干的! "

"信息来源可能是人力资源部或财务部，因为文章引用的备忘录涉及这两个部门。"

"这个内鬼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是想亲手摧毁这家公司吗?我们刚刚才从鬼门关回来!政府救援计划是我们唯一的生命线,而现在这个混蛋却在全国报纸上抹黑我们?立刻召集执行委员会。我要所有人，马上，在主会议室集合。告诉法务部主管和人力资源总监，他们有30分钟准备关于这些奖金合同的完整报告。还有，找我们的安全主管，我要全面调查这次泄密事件。"

半小时后，AIG总部主会议室里坐满了神情高度紧张的高管们。威利姆斯塔德站在众人面前，表情阴沉得可怕。刚刚经历了近乎24小时不眠不休的谈判，让威利姆斯塔德本就精神憔悴，就在这位CEO和在座的高管们原本以为救援计划的达成意味着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时，《洛杉矶时报》的报道又把他们拉回了危机当中。

威利姆斯塔德开门见山说道:"我想大家都看到了今天的报道，现在可以说是公司历史上最危急的时刻，我们不仅要应对金融危机,现在还要处理一场公关灾难。法务部主管，你先来解释吧。"

"关于这些奖金合同，报道基本属实。这些确实是2007年制定的合同义务，具有法律约束力。我们的法律团队审核过，单方面取消这些合同将面临巨大的法律风险........."

威利姆斯塔德突然打断了法务部主管的发言，说道:“我不在乎它们有多合法!你知道这篇报道出来后，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吗?我们刚刚接受了美国历史上最大的企业救助之一，而公众得知的第一件事就是我们准备向那些几乎摧毁公司的人支付巨额奖金? "

"这些合同在当时是有商业理由的。我们需要留住顶尖人才..."

威利姆斯塔德见金融交易部的头儿出言辩解，忍不住再次打断对方发言，说道:“你的部门因为CDS导致公司损失了数百亿美元的现金!而且还把整个公司拖下水!这些人是什么']顶尖人才'?”

"但现在我们离不开他们，正是因为这些CDS极其复杂，我们才需要那些了解它们的人来帮助我们解决问题。如果这些交易员和分析师全部离开，我们将面临更大的损失风险。而且........."

好吧，这话没法继续说下去了，虽然现在金融交易部门是全公司挨骂挨得最多的,但在此之前，大家每年拿到的那么丰厚的奖金，也多亏了金融交易部门,那个时候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还没从金融交易部门拿好处了?会议室陷入一阵沉默，威利姆斯塔德也意识到在会议室里狂暴开喷可以输出情绪，但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的关键是如何补救，不要让舆情影响了政治，进而导致AIG后续的资金注入出问题。

"好吧，事已至此，我们需要立即采取行动。首先，我需要一份强有力的公开声明，解释为什么这些奖金支付是必要的。其次，我们需要一个内部沟通计划，向全体员工解释情况。第三，我要知道是谁泄露了这些信息，并确保这种事情不再发生。公开声明这部分，佩雷斯,我需要你的团队立即起草—份声明回应这篇报道,我们必须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们可以强调这些是合同义务，取消它们可能导致诉讼......"

"不仅如此，还可以强调保留这些人才对于管理复杂金融产品的重要性，说明这实际上是在保护投资者的利益。法务部，我需要法务部准备一份详细的法律分析,说明如果我们违反这些合同会面临什么后果。具体数字，潜在诉讼成本，一切可能的法律风险。关于泄密调查,安全部门需要拟一个初步方案，我们必须找出是哪只等鼠将这些信息传递给了媒体! "

“安全部门已经开始检查公司所有内部通信记录。”"很好，不惜一切代价，我要知道是谁背叛了公司。"当高管们离开后，威利姆斯塔德独自一人在会议室里，今天太糟糕了，而明天只会更糟,当更多媒体报道这个故事时...........他拿起电话，拨打了财政部长保尔森的号码。

"亨利(亨利·保尔森），我是威利姆斯塔德，我猜你已经看到了《洛杉矶时报》的报道..."

"是的,情况不太妙，国会已经在要求解释。"

"亨利，你听我说，我知道这看起来很糟，但我们确实面临法律约束。这些合同在法律上是有效的。如果我们违约，可能会面临更大的损失。"

保尔森沉默了片刻，说道:"威利姆斯塔德，我理解法律复杂性,但你必须更加清楚的理解政治的现实性。我们刚刚为AIG提供了巨额纳税人资金，而第一条新闻却是你们要支付巨额奖金给那些制造这场混乱的人。这在政治上简直是........听着，我不需要你给我上法律课，企业在危机时期重新谈判合同的情况多如牛毛。这是个借口，而且是个糟糕的借口。"

"亨利，这不仅仅是法律问题，还关乎实际操作。这些交易员和风险管理人员了解我们持有的极其复杂的金融工具。如果他们全部离开，我们将面临更大的损失风险。"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奖励那些设计出几乎摧毁全球金融系统的金融产品的人,因为只有他们知道如何处理这些产品?这种逻辑有没有让你自己听起来觉得荒谬? "

"亨利，我明白这听起来有多么不合理。但金融市场的现实就是如此。这些衍生品极其复杂,每个交易都有独特的参数和触发条件。没有原始设计者和管理者的帮助，我们可能面临更大的损失。“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了，保尔森等了许久，才开口道:

“让我直接了当地告诉你现在的局势，《洛杉矶时报》的报道已经引爆了国会。我刚刚结束了一个小时的电话会议，民主党的'进步党团'的头儿安德伍德已经发表公开声明，要求对AIG的每一分钱支出进行严格监督;民主党的候选人奥巴马也赞同了这份声明。不仅仅是民主党，连一部分共和党人也揪住这点不放。约翰·麦凯恩今天下午在德克萨斯州的竞选活动中公开谴责了这些奖金计划，称之为'华尔街贪婪的又一例证'。麦凯恩知道他如果不这样公开谴责,他就会丢掉德州和圣经带的‘新边疆’选民的票!"

"但这是基于合同义务，不是贪........."

"对公众来说，这没有区别，在每个电视新闻节目，在每个博客上，当人们在餐桌上讨论时，他们不会讨论合同法或金融衍生品的复杂性，他们只会谈论一件事:华尔街又一次得到了奖励,而他们却在遭受痛苦。所以让我明确告诉你，威利姆斯塔德。财政部和美联储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绕开国会给予AIG支持了。下一轮任何形式的援助,甚至是延期付款的申请，都将受到前所未有的审查。让我再提醒你一件事，这是选举年。距离大选只有不到两个月。两党候选人都在寻找机会表明他们站在非'华尔街'—边,你的奖金计划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靶子。"

“但如果，如果后续资金注入不及时的话，AIG.........'

AIG会倒下，并引发比雷曼倒下更恐怖的金融海啸,但激烈的政治斗争已经开始，等到国会终于商量好、审核好每一笔钱如何去救援AIG时，已经可以给AIG收尸了。

第五百零五章仙之人兮列如麻(━)

财政部大楼几乎所有的窗户都已经黑了，除了亨利·保尔森办公室的灯光依然明亮,保尔森的幕僚站在办公室门口，委婉的提醒道:

"部长，您需要休息，恢复精力。明天的听证会会很艰难。"

“谢谢，但如果AIG倒下，这个国家的金融系统将面临自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崩溃，我没有休息的奢侈。"

"刚才的通话有进展吗?"

"纽约联储在AIG的账目上发现了更多问题，他们的风险敞口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如果他们违约，至少有十二家主要金融机构会立即面临流动性危机。"保尔森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到挂着美国历任财政部长肖像的墙前，然后目光停留在了汉密尔顿的画像上，"当初汉密尔顿接手财政部时，我们国家的债务高达5400万美元，许多人认为偿还这样的债务是天方夜谭。历史是个轮回，只不过这次要来谈论的是数千亿美元的救援计划。"

保尔森随后从幕僚手中接过一份文件，仔细翻阅起来，幕僚则在旁边补充解释道:"这是我们准备的听证会简报，在《洛杉矶时报》那篇报道之后，国会的情绪非常负面。"

"这些都是预计会提出的问题?"

"是的,部长先生。其中的关键是这三位议员，德克萨斯州的霍顿(玩家)、路易斯安那州的麦克阿利斯特(玩家)和加利福尼亚州的罗德里格斯(玩家)。他们已经公开表示反对救助计划，且在国会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告诉伯南克,我们需要在听证会前再协调一次，这将是—场恶战。"

幕僚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忽然他又折返回来，对保尔森说:"还有一件事，先生，白宫来电话了，总统想知道我们是否有把握说服国会。"

"告诉总统,我会尽一切努力。但老实说，我从未这么不确定过。"

与此同时，在AIG总部的CEO威利姆斯塔德的电话也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