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雨胧月
“唉，芽衣姐，一直站在这里发愣可不行呀，我们不是要去查清真相的吗？”
“……嗯，走吧。”
在支配剧场的正中央，有多面大小形状完全一致的镜子，毫无疑问，每一面镜子，都代表着维尔薇的一段记忆。
芽衣和帕朵菲利斯在第一面镜子面前停下，而后同时伸手，和镜面接触……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摆满了各种工具的工作台，以及正在沉思的维尔薇。
“压力阀……驱动核心……很好，这样就完成了。测试数据……等等，为什么会有0.1%的偏移值？为保证数据无误，重新测试一下吧……”
“虽然第一次见面时觉得很难相处，可是现在想想，【专家】或许才是最【正常】的那个维尔薇。”
“毕竟维尔薇姐是个性格很复杂的人嘛。但是在实践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方面，她可是相当认真的。当然，制造惊吓这方面也是一样的。”
很快，维尔薇已经完成了两次测试，她拿起实验报告，顺手将探测柄别在了耳后。
“看来是零件的口径与参数不符，向材料部门报备一下吧。”
片刻后，她回到了实验室，神情却与之前产生了微妙的区别。
“这就是【我】的新作品？造型未免也太过平庸了吧？既然是划时代的发明，当然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张扬外观。划时代的发明……总觉得上一次也是这样介绍的。算了，不管了。反正我的造物，哪一次不都是超世绝伦，充满惊喜？”
“……嗯……这样就好多了~”
看着维尔薇越来越夸张的表情，芽衣和帕朵菲利斯确信，她就是才见过的那位魔术师。
又过了片刻。
“这般造物，是否在影射沦落的时代？冰冷的外壳下包被着错杂而各行其是的机簧，是否证实是我在思潮的渊海，以仅存的智慧对人类的未来发出警示？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将深重的谶言记述于其上，留待其后文明的启明吧。”
“她是……那位俯瞰群星的维尔薇……”
再片刻。
啊呀，新发明已经快要完成了吗？真是进度可观啊。
我看看，功能……参数……
“唔，总觉得还差点什么，不如每次发动的时候都能向天空发射礼炮吧。这样一来，一定能让所有的使用者都啧啧称奇。没错，这才是发明真正的力量，调动所有人的期待与热情。”
……
又过了半晌，维尔薇再度推门而入，这一次，她的手中多了几盒零件。她望着房间中央已然面目全非的器械，习以为常地皱了皱眉。
“啧。每次都这样……”
显然，对于其他维尔薇上号之后随意修改自己的发明创造，专家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并未表现出烦躁或是不满，而是低下头开始仔细审阅其他维尔薇的作品是否需要改进。而帕朵菲利斯，却是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芽衣姐。我想起来了，原来这就是【全自动音频数据转录映射器兼烟花发射机】的制作过程呀。”
“……全自动……什么？”
“我也弄不明白。不过，根据维尔薇姐最初的说法，她似乎想做一个在乐土空间也能生效的录音机？所以，你知道为什么维尔薇姐每次的发明都那么浮夸了吧？”
“……可以想象。”
第一段记忆到此结束，由于记忆中并未出现【第二人】，所以也无法证明什么。两人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进入第二段记忆之中。
这回，维尔薇的身边，多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你好呀维尔薇，难得看你从工坊里走出来，看来你又要给我们带来什么新奇的小玩意了？”
“没错，请看，我的新作品——对凯文武装·型号七三六已经成功问世！所以今天，我特地来邀请它的专属用户来对它进行测试。”
看着异常热情的维尔薇，凯文的反应颇为冷淡。
“……各位亲爱的演员和观众，难道你们对我这场旷古烁今的全新演出并不期待吗？”
“嗯嗯，期待期待~”
爱莉希雅捧场地鼓掌起来。
“嗯，真是动听的呼声。那么，亲爱的凯文先生，要在这里对新的武装进行试验吗？还是说，你更希望我先能对此解说一番呢？”
爱莉希雅将手举过头顶：
“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疑问。”
“哦，请说。回应观众的每一次好奇，这也是一位合格的魔术师的基本素养。”
爱莉希雅指向维尔薇发明的机器上那个醒目的标志：
“为什么你的对凯文武装上会有这样的图案？这是梅比乌斯实验室的标志吧？”
“……啊，这个嘛，只是一点小小的彩蛋而已。预算部门限制了超导材料的申请，所以我使用了一点非常规的手段，搞到了这些电路材料。”
“这都多亏了梅比乌斯给我带来的灵感。总是埋头于实验数据怎么行呢，当然要多做一些有趣的事了。比方说，参与我精心设计的沉浸式魔术体验。而且，为了达到最佳的表演效果，我特地将这场移形换影的表演选在了实验室运行数据的时间，现在她一定正在发出惊奇的尖叫声吧。”
“这还真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演出呢，梅比乌斯现在的表情，也应该十分有趣吧?”
“啊呀，算算时间，梅比乌斯恐怕也快找到这里了。是时候退场了。亲爱的观众，新的对凯文武装，一定要记得试用哦~”
维尔薇面向室内浮夸地鞠了一躬，闪身离开了休息室。片刻后，走廊传来了压抑着愤怒的喊声。
“维——尔——薇——！”
…………
“怪不得那天蛇姐气呼呼地冲进休息室，想不到居然发生过这样的事……”
“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掀起他人的怒火，又在引火烧身之前全身而退。从某种角度来说，维尔薇的确是一个天才……”
“毕竟维尔薇姐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嘛，她的每一次演出，都少不了其他人的参与。过芽衣姐你放心，维尔薇姐虽然喜欢浮夸的表演，关键时刻却很有分寸，也很可靠。所以，不用担心她啦。”
“额……她真的知道【分寸】是什么意思吗……？”
两人默默穿行在空寂的剧场长廊中，不时有记忆的片段跃至眼底，如同短暂的火光，转瞬熸灭。镜面散布在大厅的各处，将空间与人的影像分割成错杂的部分。
“这两次……我们看到的这些记忆，都只是维尔薇以往生活的片段。那些包含着关键信息的记忆，我们至今都还没有触及。”
看着众多镜面，芽衣突然想到了什么：
“帕朵，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维尔薇出现在这里，这些镜面是否会倒映出她的不同人格？”
“芽衣姐，现在就别开这样的玩笑啦。说不定维尔薇姐会突然从哪面镜子里钻出来吓我一跳……感觉她真的做得出来！”
“我并没有在开玩笑。既然维尔薇的不同人格，是她对自己思维进行切割的结果……那么在意识与记忆构成的虚拟空间中，这些不同的人格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还是会彻底合而为一？”
“唔……好复杂的样子，完全听不明白。这种事，还是等到出去之后，再让维尔薇姐亲口解答吧。”
正当芽衣考虑，是否需要按照镜子的顺序探查记忆的时候，帕朵菲莉丝突然停在了原地。
“芽衣姐，你看，那面镜子上，是不是有一把锁？”
芽衣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很快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的确……但这里不是由记忆构成的空间吗？为什么还会有锁的存在？莫非维尔薇还隐藏了什么秘密，不愿意示与他人？”
“到底是为什么，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开锁这种事我可是再擅长不过了。芽衣姐，稍等一下~”
少女兴奋地凑上去，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套工具，开始研究起来。然而时间流逝，挂锁仍纹丝未动，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为难的神色。
“帕朵，这把锁先搁置下来吧。我们去调查一下其他的记忆。”
“再、再稍等一下，我……我保证，很快就能打开了。”
“如果实在好奇被锁住的内容，回去之后，直接去问维尔薇吧。”
“那可不行，以维尔薇姐的性格，可不一定会实话实说。我只有这么点特长，要是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还怎么算帮上了你的忙？放心吧，我一定能打开的。芽衣姐，为了节省时间，不如先去看其他的记忆吧。我打开了锁，马上就去找你。”
“……也对，好吧，我知道了。”
见帕朵菲利斯似乎和镜子上的挂锁较上了劲，芽衣便不再劝她，独自一人继续探索维尔薇的记忆。这一次，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也就是说，跨过这条线，就是【约束之律者】的领域了。”
“这是……【约束的惨剧】。”
“看来……这种【结界】对融合战士造成的影响究竟能到什么程度……还是得亲身尝试一下才知道吧？”
伴随着画面逐渐清晰，芽衣看见，维尔薇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实验室的大门。死亡——这一目不可见，听不可闻的概念，曾被想象为浓黑如墨的烟雾，或是某位神使的通牒。但此时此刻，它却只是一条【线】，仅此而已。可它能为人带来的恐惧，未曾稍减。
没有采用任何防护，她就这样抬起一只手，越过了那条隔开生与死的禁忌之线。
……随后，是躯体的一侧。
“哈……哈……也不过如此……”
“她……真的是融合战士吗？按照世界蛇的资料，约束律者造成的损害应该远远不止这样。”
“当然……我是维尔薇，一个天才。”
似在做出回应，又似自言自语。
终于，她完全迈过了那条线，将整个身体，彻底浸没在死荫覆盖的国度。而后立刻倒下。
“唔……啊……”
这是芽衣自从认识维尔薇以来，头一次见到，她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这份切肤入骨，再难忽视的痛苦，也开始令她这位【旁观者】感同身受。
而令芽衣更加意外的，则是维尔薇在这种时候，却突然发出了一阵非常不协调笑声。
“……？奇怪……她的声音……”
在约束结界内，维尔薇愈发反常的状态，正在不断挑战着这位身经百战的律者的认知……
第361章 维尔薇的记忆（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少女没有像普通的战士那样，出现生命逐渐衰微的迹象，反而笑得越来越大声。
但那笑声，听上去不仅仅是【一个人】发出的，而是更像不同的人格同时显现，一起向某件滑稽之事进行讥讽。而时间越长，显现出的人格就越多。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果然，梅博士，这一次，我也是正确的。所谓的【约束】，终究也有【上限】。”
“？”
一股痛苦的感觉突然传遍全身，芽衣下意识的从这段记忆中抽身。尽管非常及时，但还是过了很久，她才从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中缓过神来。
……
“难以想象，查看这段记忆时……我竟然会【感同身受】。那种痛苦……在他人的记忆中，我也会因为身为律者，同样受到【约束领域】的影响吗？还是说……在这些记忆里，我其实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维尔薇自己？”
远处，帕朵菲莉丝仍在与那把锁缠斗。
“因为思维分割的缘故……维尔薇的记忆实在太过散乱了。不妨走远一些……去看看，她还没有接受超变手术时的记忆吧。”
“这是维尔薇进行某次魔术表演时的记忆……这是维尔薇的发明又一次炸掉螺旋工坊时的记忆……”
很快芽衣找到了这些镜子和维尔薇记忆所属时期的一些规律。似乎离【支配剧场】的中心越远，镜子内所代表的维尔薇的记忆在时间上就越靠前。
“嗯，从距离来看，应该已经是很久的时间跨度了，先在这里尝试一下吧……”
芽衣的意识再度沉入黑暗之中……
“你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吗？!”
熟悉但又陌生的话语饱含着无尽的愤怒，在她的耳畔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嘲笑，懂吗？我们都是【天才】，应该不用解释原因吧？"
“把我从思维中分割出来，就能解决一切了吗？你把【恶念】当作是什么了？一只怀表的零件？能够被一一数清的存在？只要我们还活着，它就无法被彻底铲除。哪怕是微风一样细小的影响，也能立刻被再次催生。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于事无补。”
“奇怪……为什么这次……过了这么长时间，也只能听到声音？从语气来判断，应该是维尔薇不同的人格之间在对话……”
“……这原本也不是我的决定。你知道，对思维进行【分割】的权力，只是【她】暂时交给了我而已。”
“所以……凭什么？难道你……难道我……我们不都是「维尔薇」吗？凭什么一定要任由她来摆布？”
“……你错了，我当然也想成为【自己】，而不是某个人思维中的一个区域。尤其是【她】已陷入沉睡的现在……这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无论是梅比乌斯还是阿波尼亚……她们都有能力为我们另寻身躯。”
“那你还在等什么？！”
“但那也是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了。至少现在，我愿意认同【她】的决定。”
“你说得对，恶念是无法被彻底铲除的。很多原因都能让它轻而易举地复生。所以，【她】的决定，不是要将你分割……而是将你【囚禁】。”
“这又有什么区别？”
“这一次，我会分割出的思维，容量会远远超过现有的任何一个区域，甚至，足足有【一半的维尔薇】那么多。
从此以后，只要在这个名为维尔薇的个体中，有新的恶念诞生时……我就会将其并入你所在的地方。换言之……虽然你会成为我们之中最为天才的那一个……”
“却只能作为恶念的监牢，永远不见天日？哈……哈哈哈哈……好……很好……不愧是我，不愧是我们，不愧是维尔薇，修建监牢的大师……”
和大魔术师维尔薇相比，她的笑声或多或少有些凄怆。
“那如果有一天，这座牢房满员了呢？只要我们还活着，总会有【区区一半】无法容纳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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