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通吃
房间角落是老叟的两个儿子，靠着家传手艺在伪造证件和公文。柔佛太落后，公文就是白纸上直接手写能彼此对照的马来文和英文，盖上公章就了事。
这兰花公馆'一天伪造的公文和证件抵得上柔佛王宫半年批准的。老叟团队目的就是抢时间。
按照老叟的预估，从穆萨法一世发现公章丢失到英国人给他重新刻制公章再到公章启用，时间大概要七到十天。
“一星期时间内，这些公章能救很多人性命。"老叟说这话时，带着两个儿子连同陈管家给少年深深鞠个躬，“先生大义，我淡马锡华人感激不尽。”
周青峰又谈及格蕾丝听来的王宫秘闻，包括哈吉总管私下逃离之事。陈管家和老叟对此很感兴趣，问了时间和细节，又唤来几名同族要求留意此事。
下达命令时，陈管家用的是格蕾丝最新装配的无线对讲机。
那设备老大老大，足有三公斤重，成年人都得双手捧着才能使用。其功率零点五瓦，不接天线可以在五公里范围使用，接上天线可以扩展到十几公里通讯范围。
有了这便捷'的通讯设备，陈管家是赞不绝口。远距离用电台，近距离用对讲机，他与人沟通再也不用费时费力的专门派手下去，随时可以掌握和传递信息。
格蕾丝不需要先教什么原理，只需先告诉助手如何装配器件和测试设备，两三天功夫就能让助手独自生产通讯设备。
有周青峰提供廉价的电子管和电池做支撑，‘兰花公馆每天能生产两部电台或五六部对讲机，乃至翻倍的收音机。
陈管家已经打算再派几名年轻人来学，以便在别处再建一-一个通讯设备工坊。此刻他兴奋的直搓手。
“我们这华人势力被打压多年，大家生活困顿，逐渐心灰意冷。前两年族人就纷纷外逃，今日连逃都逃不掉，只能等死。
可有周先生在，我们旬月间竟有逐渐壮大的趋势。这在过去是不敢想。虽然脱困依旧无望，但救济每日提升，士气逐渐恢复。
假以时日，淡马锡华人定能破局，和祖国统-，届时还是要感谢先生的大力支持，让我等能一直坚持。因为真的很难想象还有人愿意来帮我们。”
周青峰听了却很淡然，笑笑道:“你听说过火车难题吗?
陈管家错愕，摇摇表示不知道。
“一辆火车失控了，它按正常轨道跑要撞死十个人。如果你扳动铁轨，它就撞死-个人? 你会做什么选择?”
陈管家有点没听懂，还是错愕。
“一般人只知道两种选择。要么什么都不干，看着十个人被撞死;要么扳动铁轨，选择少死人。
而我做第三种选择，阻止那辆火车，乃至摧毁它，这就可以不死人。因为我前辈子是个懦夫，这辈子想当个英雄。”
25章父女
日暮天黑，淡马锡城内逐渐沉浸于夜色中。
温莎大道一-百零一-号， 兰花公馆'拉上门窗，遮蔽室内光线，免得被外人看出屋内的人彻夜不眠。
一楼的马来厨娘炖了两只鸡，简单加了些盐，配点花椒，用瓦罐送上二楼当夜宵。
穆萨法一世后知后觉，拖了半个月总算把自己被盗的公章给换了。原本在此拿真公章伪造文件证件的老叟-家也忙了半个月才从二楼离开。
现在二楼四个房间都开辟成工作室，里头挤满了人。几个年轻的出来把鸡汤分了分，每人能喝上一碗，补补营养。
每个房间都布置了两张工作台,当初跟格蕾丝学习的两名学徒已经扩张到二十几人，男女各半，三班倒的忙着生产各种电子产品。
有两个房间装配收音机，一个房间装配电台和对讲机，剩下一个装配窃听器。
这年头可没PCB板，电器内部是错综复杂的飞线，稍不留神就会搞错。
另外由于电子管太大，耗电也大，想要装配适用不同场合的窃听器难度不小，得花不少心思。这需要有耐心的技工长时间的工作。
晚上八点交班，十九岁的阿慧从二号房出来，放松的伸个懒腰，准备回后院的宿舍休息。
一号房的阿贵也正好出来，瞧了眼阿慧，腼腆的笑了笑。
旁边的阿萍过来搂住阿慧肩膀，笑嘻嘻的问道:“你们两个啥时候能说句话啊?老是这么偷偷摸摸....
阿慧大囧，连忙辩解道:“我哪有偷偷摸摸的? "
阿萍用眼神示意，让阿贵胆子大点，主动搭话。可阿慧一看男孩靠近， 吓的不知所措，脸颊绯红，连忙快步跑走，回宿舍去了。
宿舍外守着几个带枪的叔叔伯伯，他们负责这个电子作坊的安全，也管着在作坊工作的年轻男女，免得闹出乱子。
阿慧的父亲也在。瞧见女儿下班，他起身问了句:“幺妹，累了没?我这有刚煲的鸡汤，你喝点。”
“爸，我不累。鸡汤我喝过了，你别给我留，自己喝吧。”
“今个忙吗?”
“还好，做了两台机器，调试没问题。晚上就能送走。‘
“你隔壁的阿贵做了五台啊。"
“他做的是收音机，那个简单。换我来，-天能做六台。"阿慧倔强的争辩，可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仿佛犯了错。
当父亲的却继续道:“阿贵他爹来提亲了，你要喜欢那蠢小子，我就答应这事。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去帮你说一声。总之别吊着人家。”
阿慧大囧，摇摇头道:“我没不喜欢他。可我更想去读书，还不想嫁人。”
当父亲的点点头，又叹气道:“知道了，我去跟阿贵那小子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跟我们当年真不一样。
你妈像你这么大年龄时都已经怀上你二哥，你不但没嫁人还想去读书。不过我也知道这世道苦，若是家家都只顾自己，家家都得倒霉。
你想读书就去读吧，我不拦着了。”
阿慧大喜又大惊，“爹，你让我继续读书了?”
当父亲的指了指宿舍外放着的一-台收音机，继续叹气道:“我这半个月听新中华’的广 播，忽然明白好多事。
英国人能造枪造炮，能造千里传音的电台，能造大军舰和飞K机，能横跨一万多 海里来我们这打仗。
我们招惹英国人了吗?没有。可人家就是能把我们欺负的要死要活。
凭什么呀?
不就是凭人家有啥科技么。
咱们还算命好的，有新中华'撑腰，还有指望。
你看看马来人，几百年前就拜拜拜，几百年后还是拜拜拜。除了天天拜拜拜，他们还能干啥?
这说明拜拜拜没用啊，神仙不救蠢人。咱们得换条活路，否则就完蛋。你是我闺女，你能造这无线电，还想继续读书，你不比英国人差。
我也想开了，家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传宗接代轮不到你，不如放你去闯。若成功了便是光宗耀祖;就是失败了，也是光宗耀祖!”
阿慧听得鼻头发酸，又哭又笑。她头一回知道向来顽固的父亲听了收音机的广播，居然也懂变通。
这就说明搞无线电是真有用。
“过几天会有客轮要去印度，半路会偷偷在仰光停一天。 现在仰光已经是新中华'的地盘，那里有个收容所，专门接应马来亚一-带逃出去的华人。
我去跟陈管家说说，让你搭那艘船走。
只是你一去，爹就照顾不到你了。你或许会死在半路上，或许会在仰光遇到麻烦，或许去了新中华也读不了书，或....
当女) L的听着掉泪。
当父亲的也说得难受，又摆手道:“算了，不提这些，你去歇着吧。我尽可能给你安排好。只是人离乡贱，以后得靠自己。”
兰花公馆的宿舍就是平房通铺，七八个人挤在一-起， 顶多是一-人一 -床被子。 这种通铺住宿条件差，睡觉连翻身都得跟旁边的人打个招呼。
别人下班便是吃喝洗漱，准备休息，毕竟三班倒的工作挺累的。阿慧则拿了本薄薄的《初级无线电手册》，打算睡前再多读几页。
淡马锡买不到什么无线电的专业书籍。
“兰花公馆’的培训手册是格蕾丝按回忆编写基本的电学和无线电知识，用来培养技工而已。这东西没法印刷，只能抄录。
阿慧手里这本就是她自己抄的，纯英文。她读的磕磕绊绊，需要靠中英字典硬啃- -- 有些专业词汇没有对应翻译，还得靠猜。
另几名女技工进来，瞧见同伴看书，忍不住打趣道:“阿慧，这么用功，你干脆嫁给你手里的书好了。”
阿慧笑笑，淡淡说道:“我不想一辈子待在淡马锡， 我要去看看广播里描述的那些大城市。去广州，去上海，去南京。
我不想过低三下四被人欺负的生活，时刻担心被马来人卖去当奴隶。我要去新中华"，看看别处有什么不同。”
说到离开淡马锡，女孩们个个来劲。她们首先聊起自己生产的通讯设备，兴奋的谈及其作用。
“听我爸说，他之前跟吉隆坡那边做生意，得求着英国电报房的人帮忙发报，若是求不到就花一两个月折腾。大多时间全在来回联系的路上。
现在商会有六部电台整天工作，可以同时跟吉隆坡、棉兰、槟城联系，无论调货还是结算都方便。
我二叔在商会学发报，-一个月能赚三英镑，他说这在过去想都不敢想。
华人以前总吃消息滞后的亏，被英国佬拿捏。现在我们能自己生产电台，数量-下就多了。马来亚一带，英国商人都比不上我们消息灵通。
“英国佬都不愿把电台这好东西卖给我们，真得自己能造才好，否则就得低声下气的看人眼色。
“阿慧，你真想去大陆那边读书?海路过去风险还是挺大的。你若是留下，按计件算，一个月至少能赚五英镑耶，不如多干几个月存点钱当嫁妆，以后嫁人也有底气。”
“我是担心现在不走，以后难走。广播里已经说了，柔佛的苏丹很可能又要发癲整我们华人。”
夜里十点，宿舍强制关灯。
阿慧又跑到水房，打算继续看两小时的书。等到凌晨，有卡车开到兰花公馆’外，白天生产的电子产品被一-搬上车运走。
撩开水房的百叶窗，能看到外头街道有四五个手持枪械的华人护卫。他们押车而来，也将押车而走。
车上会卸下壳体、线材、旋钮之类之的零部件，包括一两百的电子管，再装上装配好的产品。搬运过程也就五六分钟，安静无声，快捷迅速。
司机抱着一挺'伯格曼守在路口，胸口挂着一部笨重的对讲机， 头上戴个耳机。其他路口会有同伴实时通报城里英军巡逻队的踪迹，确保卡车不至于被拦截。
自打淡马锡的华人装备对讲机后，这笨重玩意让他们夜间活动变得极为便利。处处设点，处处通讯，负责抓走私的英军和马来官吏每每扑空。
"宪兵队的人出现在纳尔逊路了，两分钟后就到，我们得快点走。”司机抱着冲锋枪，捂着头顶的耳机，急匆匆跑回车边。
"放心，来得及。”货物转运完毕，华人护卫飞快跳上车厢。卡车没熄火，司机爬进驾驶室，启动离开。
阿慧连忙关了水房的百叶窗，连灯也灭了。
两分钟后，果然有一队骑着挎斗摩托的宪兵巡逻队从公馆外的道路经过。
摩托车灯将道路照的雪亮，能看到印度士兵开车，挎斗上坐着英国士官。印度士兵屁股后头还跨坐了一个背着栓动步枪的马来跟班。
巡逻队的摩托突突突的经过，很快扬长而去，压根不知道路边的建筑里藏着一座能改 变淡马锡力量对比的电子工坊。
从水房出来，阿慧冷不丁看见父亲就在外头盯着自己。
“大半夜的，咋还不睡觉?”
“别看了，快去睡。刚刚陈管家给我们发报，说要先抽调一批可靠的人手干些特别的活，你暂时去不了仰光了。”
“啊....那要我干什么?”
“不知道，说是保密。”
今晚的黑暗连点星星都没有。阿慧只看到抓着手电的父亲站在面前，那光把她照亮，可她父亲却身影模糊。
这风起云涌的时代，保密总是伴随高风险。比造无线电设备还秘密的活，只怕是伴随死亡。
26章情报网
三天后，阿慧才知道自己要执行什么任务--充当监听员。
最近格蓄丝向穆萨法一世的妻妾推荐不少欧洲最新潮家居装饰，比如热带鱼缸。那玩意本质就是个大玻璃缸，里头摆些珊瑚砂石，养些五彩斑斓的观赏热带鱼。
特别的是鱼缸内自带一个小增氧泵，既保障鱼缸内的热带鱼不至于缺氧，又能产生些气泡，让鱼缸有些动感。
当然，增氧泵要通电。那么在安置鱼缸的木架里装个窃听器也简单，有些耗电也很合理。
新任王宫总管亲自到港口-家英国商行看过货，当场下了五台的订单。其中装饰最华丽的一台鱼缸被预定要装到穆萨法- -世在 王宫的办公室。
鱼缸、落地台灯、电话、收音机、电唱机，类似的产品非常多。
格蕾丝像个推销员似的向柔佛苏丹以及淡马锡英军销售产品。她天资聪慧，容貌出众，又是前总督之女，被她推销的人非富即贵，少有拒绝的。,
也正因此，窃听计划运行的非常顺利。就没谁想到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商品暗藏猫腻。
若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脑洞大开的周青峰满意，他想象力和行动力完美结合，在用无线通讯进行窃听后，他又盯上了有线通讯。
因为大部分8常联络其实都是用方便的有线电话来完成，且不是所有场景都适合安装无线窃听器。
于是周青峰对柔佛各地的电话线做了手脚。
少年经常半夜溜到某根电线杆上，公然给通话线路并联外接电线并牵引百来米外的某栋屋子内。
屋内设一部电话，只要线路上有任何通讯，并联的电话机也会跟着响。
为了保障通讯，穆萨法一世规定任何破坏电线杆的行为都是杀头重罪。再加上当地土著对电话电线完全不懂，看到电话线上并联线路也不会感到奇怪。
实际上，周青峰不仅仅在柔佛王宫的电话线上做如此手脚，他还公然对淡马锡的英军线路也搞半路的信号截胡。
这种截胡之猖狂，已经发展到直接在淡马锡电话公司和有线电报房的附近设立窃听点。任何有线无线通讯都被窃听。
如此大胆纯粹是欺负英国佬和柔佛王宫疏忽大意，没谁会想到有人干这种“灯下黑'的事。但危险也正来源与此。
无线窃听安全些，有线窃听就很危险。若是有人巡线发现了外接线路，顺着线路就很容易找到隐藏在附近的窃听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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