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那是我的袜子，唉，好吧，已经洗干净了，你穿吧。”丽兹有些无奈，“记得给自己准备几身衣服啊，还有储物装备，对你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稀缺玩意儿。”
梅亚身上这套青色长裙，还有原本的鞋袜，算是随商品赠送的小礼物，但这姑娘昨天借走了她一条胖次，今天毛了她一双长袜，还一点要还的打算都没有，作为奇物商人，丽兹可不肯吃这个亏。
穿好鞋子下地，扶着家具走动几步，梅亚逐渐找回昨天的感觉，对身体的掌控权又回来了。
木板房外的声音颇为吵闹，梅亚竖着耳朵听了听。
不远处的舞台上演奏着名为《神圣日》的圣乐，伴随着歌声合唱，演到这类节目时，通常已经到了夜雀当天表演的尾声。
外面的观众已经散去了不少，剩下的人也在逐渐离场，梅亚顺着房门缝隙，看了看昨天练习舞蹈时用的那片空地。
那边还摆放着一些表演道具，等表演结束后才会收拾，也就是说，梅亚今晚来早了，暂时没地方给她练习。
就算空地清理出来了，梅亚也不习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舞，那会让她的羞耻心爆炸的。
“先别着急，再有一小时左右，这里就会变得和昨晚一样安静了。”丽兹道，“路德维希的观众很有素养，很少会做那种让歌舞团感觉为难的事情。”
有些小地方的观众，会借着土贵族的身份，强迫邀请歌舞团里的漂亮歌姬舞姬们去过夜，这种事情处理起来很耽误时间。好在夜雀体量不俗，名声够大，自身也有一定的武装力量，倒是没怎么吃过亏。
“说起来，昨晚没洗澡就离开这里了，还以为今天身体会发臭呢。”梅亚举起手臂嗅了嗅，只闻到一股清香，并没有汗臭味，身上也没有什么不适。
小公主平时都是在女仆的服侍下沐浴的，昨天走的匆忙，倒是忘了这一茬，直到晚上瑞拉帮她洗澡时，她才恍然记起，昨天梅亚也出了汗，但却没洗澡。
“天使的特性中有一条是洁净身躯。”丽兹道，“所以，这具身体不会被汗渍污物之类的东西困扰，就算你十天不洗澡，身上也不会有味道的。”
听起来很神奇，但其实只是上位种族的基本身体特征。
相比“洁净身躯”，巨龙们的身体特征“抗魔肌肤”更有名，巨龙天生便拥有极为不俗的魔法抵抗能力，寻常低级魔法来的再多也破不开巨龙的防御。
希雅拄着下巴想了想，不用洗澡也能保持身体干净，确实是非常便利的能力。但泡澡也有泡澡的乐趣，在热水里舒展身躯的惬意感，可是一种人生享受。
所以，等彻底掌握这具身体后，还是抽时间去泡个澡吧。
梅亚踮起脚，从身侧举起手掌，以右脚尖为支撑点，原地转了几圈。
这是祝圣舞里对梅亚来说最麻烦的一个动作，每次跳到这里时，梅亚都很头疼。
这一次，她试着简化了前后动作，在狭窄房间里的转身完成的极为漂亮，而且后续脚步落地时也很沉稳，没有向昨天一样摇晃。
“很不错！”丽兹鼓掌，笑着说道：“只用一个晚上就掌握到这种程度，不愧是梅亚！”
梅亚双手叉腰，学着希雅的动作，扬起脑袋说了句“不愧是我”，但在看到丽兹的诧异脸色时，她猛地反应过来。
同样的动作在希雅那样的小女孩身上是可爱，放在梅亚身上，就是恶意卖萌，甚至会让人觉得不知羞耻。
毕竟，前胸处的那两团在做这个动作时，会随着惯性晃动几下，在某些人眼里，这很瑟琴。
梅亚捂着脸，感觉有些发热，要是面前有镜子，多半能看到她红彤彤的脸庞。
“很可爱哟！”
丽兹扬起嘴角，比了个大拇指，笑容灿烂：“既有小孩子的纯真可爱，也有大姐姐的诱惑，这恰是我们制作这具身体时的追求，它真的很适合你哟！”
梅亚恨不得把脸埋进胸里，小声嘟囔道：“别说了。”
“看来你已经接受了这具身体。”丽兹笑道，“今晚再练习一下，应该就可以掌握祝圣舞了。”
梅亚不置可否，她还是不太喜欢跳舞，当然，能尽快掌握这具身体，她就可以早点开始搞事，这是好消息。
《神圣日》结束了，歌舞团的最后一个节目是乐曲《旅人之歌》，演唱的歌姬声线空灵，又带着一丝沧桑的意味，将《旅人之歌》演绎的堪称完美，就算是迪莉娅来，在这首曲子上，估计也做不到更好。
梅亚推开木板门，朝舞台的方向看了看，场上的歌姬是被背对着她的，只能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
“那是我们的副团长，怜小姐。”丽兹趴在梅亚背后，脑袋搁在梅亚的肩膀上，糯声道：“是一位很出色的歌姬，说不定有机会成为下一任塞壬之喉呢。”
梅亚能感觉到后背上的柔软，她脸上的绯色尚未散去，轻声问道：“她也是和你一样的存在吗？”
丽兹的下巴杵着梅亚的肩窝，晃了晃脑袋，“不是哦，奇物商人是非常、非常特殊的存在，每个世界最多同时容纳两个奇物商人，歌舞团里的大家基本都是普通人类啦。”
稍稍停顿一下，她又补充道：“当然，也有一些混血种。怜小姐是人鱼混血，她是在南方海港长大的。”
人鱼也是非常著名的美貌种族，这位怜小姐应该也很漂亮。
说到特殊存在和混血种，梅亚忽然想到了伍德尔身上的异状，继而又想到，丽兹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我今天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南方教会的大主教……”
梅亚把伍德尔和沃伦身上的异常之处跟丽兹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了那道扭曲的帷幕，然后问道：“丽兹，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丽兹挪开自己的脑袋，走到梅亚身前，她手里的空杯子又神奇地装满了红茶，轻抿一口之后，她微笑道：“大概知道。”
“可以跟我说说吗？”梅亚连忙问道。
丽兹摇头，伸出一只手戳了戳梅亚的脸庞，“梅亚，我是奇物商人，是商人哦，商人是不会平白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给别人的，想要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就来跟我交易吧！”
奇物商人的每一位顾客，只能从商人手里带走一件奇物，这次是情报交易，不计算在限制内。
丽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笑眯眯地喝了口茶，“为了获知情报，梅亚愿意付出什么呢？” 交易，提到这个词，再配上奇物商人那有些奇怪的微笑，总让人有些心悸。
梅亚想了想，道：“金币宝石之类的东西可以吗？”
身为王国唯一的公主，希雅不缺钱。
丽兹摇头，手指敲了敲杯壁，发出“噔噔”的响声，“我可是奇物商人，普通的金币和宝石对我来说，完全没有收藏价值。”
“那魔法道具呢？或者是法术咒文和施法技巧？”
希雅从纯白之书里获得了“默咒施法”和“法术效果叠加”的施法技巧，这两样技巧是刻录在灵魂之中的，只要她掌控了这具身体，把技巧复刻出来并非难事。
丽兹仍然摇头，“很遗憾，我使用的魔法体系和你不同。”
梅亚有些无奈，“我身上也没有你能看得上眼的奇物吧？”
“还是有的。”丽兹依旧微笑。
梅亚鼓了鼓脸颊，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娇嗔，“那你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才肯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我想想啊。”丽兹放下茶杯，支着下巴思索片刻，道：“现在的你，确实拿不出能让我心动的东西，这样吧，你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把那些情报告诉你。”
“什么事？”梅亚问道。
丽兹道：“还没想好，等想到了再跟你说。”
梅亚莫名想到了某魔教教主和郡主的约定，开口道：“那我也有一些要求，我答应的这件事，不能严重违背我的个人意愿，不能伤害到我的朋友和家人，也不能背离普世的价值观。”
这种答应某人去做某件事的约定，当然是要加以限制的，不然奇物商人让她去毁灭世界，难道她也要照做？
“没问题。”丽兹答应的很爽快，“放心吧，我很欣赏你，不会让你为难的。”
说话时，丽兹的手在木桌上敲了几下，一张昏黄色的羊皮卷凭空出现。
这是奇物商人交易时使用的契约卷轴，希雅此前见过，于是轻车熟路地留下了她的签名。
丽兹满意地收起卷轴，道：“这件事情涉及到的东西很麻烦，所以我不能免费告诉你，但交易成立后，我就可以畅所欲言了。在进行正式说明之前，姑且先问一句，梅亚，你知道神魔战场吗？”
梅亚快速从脑子里检索到了相关记忆，银月山那些先遣队佣兵曾在发光植物的影响下进入过和神魔战场有关的梦境，迷梦妖精芙洛拉当时科普过神魔战场，希雅的佩剑银月和被她消灭的邪神瓦哈尔，也都有过神魔战场的经历。
梅亚点头，“知道一些。”
“那说明起来就会方便很多。”丽兹道，“按照你的描述，顶替伍德尔和沃伦的那两个东西，它们并非人类，而是无面者。”
“它们是无面死神格拉那托斯的神眷造物，格拉那托斯是与此世界比邻的数个世界中最为强大的死神，祂在神魔战场上与此世界的神明为敌，最终战败。因为祂的存在本身即是死亡的集合，神力过于强大，因此只能被封印，不能被彻底斩杀。”
梅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但总感觉话题的高度攀升的很快，一下子就拉到神明之间的争斗上去了。
“作为格拉那托斯的神眷造物，无面者的生命阶层和天使差不多，它们拥有普通生物无法企及的力量。只要接触到足够多的身体信息——就是毛发和血液之类的东西，它们就能拟态成目标人物，甚至拥有目标人物的部分记忆和能力。这种拟态的神秘等级很高，无法被一般的瞳术窥破，是无面者最为麻烦的能力，除此之外，它们还具备虚空化的能力，免疫即死杀伤，在神眷造物里，也算是非常难对付的那种类型。”
梅亚听着丽兹的说明，眉头越发紧皱，“既然是神眷造物，无面死神又是被封印状态，那这些无面者是如何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的？它们的拟态能力有什么破绽吗？该如何对付它们？”
“问题太多了。”丽兹不满地敲了敲梅亚的额头，“一个一个地来解答吧。”
“无面者出现在这个世界，原因其实很简单。神魔战场上的污染物已经泄露到了你们的世界，灰色的混沌怪物随之而来。这些危险的感染者会逐渐冒头，无面者只是其中之一。”
丽兹的语气很随意，梅亚心头却升起一股凉意。
这些因神魔战场而诞生的怪物，会对她身处的这个世界造成极大冲击，势必会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她所掌握的自保之力，在这种局面下，还能够保护自己吗？
“无面者的目的不难猜，作为格拉那托斯的神眷造物，它们的最终目标，应该是帮助死神挣脱封印。死神的封印是由圣光之主施加的，它们顶替圣光教会的大主教，估计是想窃取圣光之力，研究圣光神术，找到破除封印的办法。”丽兹继续道，“而且侵占一个大型教会，也能让它们更方便地举行降临仪式，招来更多无面者。”
“那它们有什么弱点吗？还有，该怎么区分无面者的拟态和正常人类？”梅亚追问。
“你这孩子真是心急！”丽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这次的无面者能被你的洞察之眼察觉到异样，应该并不是高级无面者，既如此，它们的拟态能力不能完全拓印被顶替者的记忆，日常言行方便会出现漏洞。另外，无面者是死神造物，它们非常讨厌生机勃勃的东西，精灵的自然系法术能量会让它们的拟态短暂失效，但仅限于前几次接触，因为它们的适应性很强。”
提到自然系法术能量，梅亚立刻想到了奥尔瑟雅。
回南方森林后，奥尔瑟雅突破到了四阶，她是圣灵祭司，主修的便是自然系法术，同样精通此道的还有大祭司可萝尔。
可惜的是，依照露西的安排，奥尔瑟雅和朵丽丝一起赶往帕米尔城，调查那边的情况去了。
“除了这两点，找出拟态无面者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更高级的瞳术。”丽兹道，“比如占星系的群星之眼，或者元素系的里元素视界，这两种瞳术都有很不错的破妄效果，能破除无面者的拟态。”
梅亚摸了摸额头，用希雅的身体全力运转内眼识，应该也能看穿无面者，就是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 广场上的喧闹声慢慢淡去，丽兹杯子里的红茶空了又满，循环了数次。
“要是找出无面者的真身，对付它们倒是不难。”丽兹道，“它们和普通怪物不同，不怎么怕伤害性法术，物理攻击效果也很一般，但是极度畏惧治疗法术。在解除拟态后，即便是普通的治疗弹，命中它们也会产生可观的杀伤效果。”
“但要注意的是，无面者很难彻底死亡，倘若击败它们，要趁它们处于虚弱状态时，快速将其封印。”
说到这里时，丽兹又抿了一口茶，总结性地说道：“所以，对付无面者的最大难度，其实是找到它们，并且破坏它们的拟态。”
丽兹想了想，又放下杯子，手指前端出现一个圆形魔法阵的光影。
“你可以记下这个封印法阵，它能有效封印虚弱状态的无面者，就当做是交易的附赠商品吧。”
“谢谢。”梅亚盯着魔法阵看了一会儿，她认不清魔法阵上的符文，但不妨碍她将整个图案记下来。
“不用谢，我是一个有准则的奇物商人。”
确定梅亚记住魔法阵之后，丽兹收起光影，微笑道：“到这里，作为交易内容的情报，还有熟客的赠礼，就全部交给梅亚了，希望你也能认真履行职责，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梅亚认真地点头，虽然是魔教护法，但她本质上是一个遵守承诺的信用之人。
倒不如说，魔教里的高级干部比那些所谓的正道大佬要讲信用的多，说单挑基本都是单挑，不会出现那种“对面那厮是邪魔外道，大家不用讲江湖道义，并肩子上”的情况。
她在脑子里简单总结了一下和无面者有关的情报，总之，这玩意儿和她此前接触过的怪物是完全不同的物种，能力也好，弱点也罢，都透露着一种反规则的意味。
按照丽兹的说法，这样的怪物，以后会越来越多。
希望内眼识的效果能更给力一点，不然以后遇到别的怪物，总不能次次都来找丽兹交易吧？
她也不想欠这个奇物商人太多，债多如山，是会把人压垮的。
“外面也差不多安静下来了。”丽兹道，“开始今天的舞蹈练习吧。”
梅亚看了看门外，人群已然散去，歌舞团的工作人员正在清场，那块空地也被收拾出来了。
“再等一会儿吧。”梅亚道，“等人再少一点。”
丽兹笑了笑，也没强迫梅亚现在就出去。
等了半小时左右，广场上完全安静下来。
月光如水银泻地，撒落满地清辉。
梅亚挪着步子走到了空地上，丽兹提着一条小板凳，跟着走到不远处，坐下来给梅亚打拍子。
祝圣舞的音乐很简单，动作也不复杂，住在路德维希的信众，基本上都能跳上一小段。
有了昨晚练习的底子，再加上梅亚本身也学过武，温习两遍之后，她就能完整地把祝圣舞跳完了。
丽兹验收了她的练习成果，颇为满意。
梅亚也舒展身躯四肢，有种微妙的畅快感。
“身体的协调只是第一步，最为关键的还是掌握这具身体里蕴藏的力量。”丽兹招呼梅亚在板凳的另一边坐下，随手把玩着她的发丝。
梅亚的发色是银灰色，手感堪比上等丝绸，而且因为是炼金造物，并没有分叉打结的烦恼。
进驻这具身体后，梅亚也能感受到体内那两种看似对立，实则相处非常融洽的力量，但她暂时还不能自如地驱动它们。
“之前也介绍过，梅亚的身体里同时具备天使圣血和魅魔血气，具备天使的圣光之力，也有魅魔的深渊能量。但是，天使和魅魔终究是对立种族，为了让这两种力量平衡相处，形成循环，制作这具身体的那位魔女小姐，使用了很罕见地炼金奇物——平衡石。”丽兹道，“平衡石就藏在你的心脏里，你可以试着感受一下。”
梅亚把手搭在左胸处，只能摸到滑腻的软肉，连心跳都不怎么能感受到。
“小笨蛋，不是让你用手摸，是用意识去感受。”丽兹用梅亚的发丝挠了挠她的脸，“用你那边的术语来说，就是内视。”
梅亚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虽然是她自己的身体，还隔着一层衣裙，但不得不说，手感挺不错的。这炼金造物很逼真，和实物的手感没什么分别。
她深深吸气，沉下心神，感受着体内的力量流动，用内视法在心脏部位看到了一个带有数个孔窍的玉色块状物，那便是平衡石。
流动的能量在经过平衡石之后，被某种规则影响，形成了固定均等的态势，确保了循环的稳定性。
“平衡石会自行转化两种力量，保持大概的力量平等，使你体内的力量循环不至于崩坏。”丽兹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无节制地使用力量，为了维持身体的行动能力，你至少要留下一成左右的能量作为保底，不能将两种能量全部榨光。”
“另外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不要频繁使用同属性的能量。这会给平衡石的运转带来压力，短时间内倒是没什么，次数多了，可能会对平衡石造成不可修复的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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