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莉大镖客 第100章

最直观的是日照时长的缩短，才过晌午，太阳就消失在云雾笼罩的天空中，还没到晚上，月亮便提前升起，又圆又大，近在咫尺，没有坑坑洼洼的环形山，也没有月相盈亏，只有通透扭曲的纹理，清晰得令人心慌。

在西部荒原，人类的聚居地寥寥无几，联合城的加盟城市只有围绕着狄安娜天坑的悬崖峭壁所筑的环形都市——哲人城。

虽然地势陡峭，环境恶劣，附近的农业只有山岭与湖泊产出的枣、茶、芡实、鱼虾等等，但天坑是宝石、贵金属和超凡材料的综合性矿池，自然不缺人口和资金，每周都有从源泉城农业基地运输粮食蔬菜到哲人城的车次。

狄安娜天坑是潘达纳林地最大的天然坑洞，但喀斯特地貌基于地底暗河形成的天坑不会只有一处，周围还有七八处中小型天坑错落分布。

而相互连通的地底暗河也会将宝石和黄金冲刷到那里，甚至是超凡材料，引来淘金者聚集。

进入林地后，艾诗礼一行人速度慢了下来。

这里距离岩山王国已经很近了，而哲人城亦在附近，但他们两处都不去。

“虽然身披苔衣，但想要过岩山海关是不可能的，我们需要沿着一条地底暗河直接进入岩盖下方的微光都市派拉斯特。”莫拉查说道。

四人穿行于林间，随着接近目的地，前方开始出现人类的活动痕迹，一道道车辙破坏了灌木和植被，形成泥泞的小道，路旁的树被砍伐只剩树桩，阴暗处藏着大型捕兽夹。

前方是一处名叫‘腰果湾’的小天坑，聚集了大约一二百名淘金者。

走到路的尽头，是一处开辟出的林间空地，到处摆放着帐篷和石桌，帐篷旁边放着一袋袋的砂石，不是用来筑高防水的，而是第一遍粗筛出来的砂砾，留着细筛出宝石和黄金。

在荒野里长期生活是一件难事，帐篷营地里全都是身强力壮的男性，留着络腮胡子和长头发，或是干脆全部剃光，圆溜溜的像一颗卤蛋。

空气里弥漫着大锅煮鲜鱼和蛇肉的香味，以及治疗风湿的艾炙气味。

看到几个‘菌人’走过来，淘金者们倒不吃惊，显然是了解这条走私通道的，反而纷纷围上来，兜售他们的收获。

“黄金！我有黄金！”一个眼窝深陷的老头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酱油色密布皲裂的大手哆哆嗦嗦打开腰间沉甸甸的麂皮袋子，砂金的光泽一闪而过。

“带点烟草去吧，伙计！卷烟、雪茄、嚼烟、鼻烟……还有更好的东西！蛤蟆皮和麻膏！”一个胡子两边翘起的缠头巾的商人挤过来，浑身弥漫着烟草气味。

“巧克力、糖果、丝袜！我这里有！”

……

好不容易摆脱这些热情的‘带货主播’，在接头人的带领下，四人来到天坑入口。

这是一个腰果形状的溶蚀坑洞，蓄着一汪泉水，色泽是细腻浑浊的粉蓝，一看就是有毒的，岸边还析出了美丽的结晶。

不过，下到洞底，取路走到深处，暗河水流变得清澈起来，流速很快。

河水漫过人工堤坝，沉重的物质被阻挡，水流经过落差，催动发电机，提供照明和离心选矿机的电力。

在的宽阔水道里，一台小型潜水器准备已久。

虽然是双座，但留有空间，塞进连同接应人一共五个人没有问题。

潜水器的载具舱是一颗透明球罩，后方是推进装置，前方伸出两条机械钳。

从上方的开口钻进去，两位体型较宽的男士坐在座椅上，少女和萝莉坐在后方的置物台上。

嗡——

随着潜水器下沉，冰冷窒息的地下水四方聚涌。

虽然地下水道错综复杂，有时还需要逆流穿梭和从高处落进深潭，但这不是探索，而是沿着已知的路线前进，加上莫拉查已然非人的记忆存储能力，不存在迷路的可能性。

……

“就是这里。”

莫拉查拉动操纵杆上浮，未到水面，星星点点的白光已穿过玻璃舱盖，在仪表盘上泛起明亮的反光。

潜水器停稳后，艾诗礼打开舱盖，探头出来，看到洞顶伸出的黑色发丝缀着一颗颗白色的‘发光灯泡’，似乎是一种发网菌，着生在褐色的绒密菌毯上。

光线明亮，从生长阶段和位置来看，似乎是定向培育的。

艾诗礼略显紧张，路上时间太紧，她还没有掌握菌人的特殊口音。

万一被识破了，即使一时逃过追捕，但这里是地底30-100米深处，想要回到地表，没有走私水道的地图，冲破海关和靠两只手挖土都是不可能的。

虽然路上试图记忆，但她的大脑还没有强化到记住几小时的立体路线的程度。

莫拉查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目的明确，先带着三人前往内应家里修整。

潜水器则由接应人开回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蚊子的启示

艾诗礼略显僵硬地走着，绒密厚实的苔衣宛如一件招揽顾客用的玩偶服。

错综复杂的甬道连接着大大小小的洞穴，高个子连直起腰都困难，但对于萝莉来说正正好。

到处都有子实体大如葡萄的发网菌照明。

反复观察，艾诗礼看出了一些门道，发网菌的黑色菌丝内部是透光的，就像光纤一样。

所以说 ，它散发的光芒并非植物本身的荧光，而是由中央光源输送过来的。

既然类似光纤，或许有传递信息的功能，艾诗礼心想。

离开走私通道所在的偏僻区域，前方开始出现文明的痕迹。

可以看到，菌丝被人为编织成直线和曲线交织对称的图案，涂成菘蓝色或绿色。

相似的纹样出现在木板、石碑、珐琅门牌和彩绘琉璃窗户上。

不仅为了美观，还有着抽象的象征意义。

这些纹样多以抽象的树、蔓藤、蕨类为背景，象征着蓬勃向上的动势，末端往往以蜷曲和涡卷收尾，象征着妥协、守护和积蓄。

艾诗礼内心触动，抽象是情感的简化，从纹样上看，是因为无法突破地层，所以形成了‘内卷’文化吗？与其撞破南墙，不如退而内卷。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说不定只是为了美观。

“小心。”

走在前方的莫拉查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拦住三人，另一只手指向前方连接着六条甬道的一处交叉口。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艾诗礼看到密集的黑色菌丝涌向镶嵌在天花板正中的三叶草。

这枚水晶质地的三叶草与发网菌的子实体一样，同样在焕发光芒。

“它有问题？”艾诗礼小声问。

“纯白祭司有千只眼睛和千只耳朵，她能看你所见，听你所闻。这句话是菌人们描述派拉斯特统治者的。”莫拉查回答。

“纯白祭司统治着岩山王国？”

“表面上看确实如此，她们一共有十二位，居住在派拉斯特的中央圣殿，是从苔衣菌人中遴选出心灵至纯的少女，割舍过去，抛弃私念，终身侍奉公共事业……但要知道，岩山是第一层，微光都市是第二层，下面是什么情况，连一二层的菌人都知之甚少。”莫拉查带着怀疑的态度说。

“所以，你觉得事情不会像表面这么简单？纯白祭司可能是被操纵的傀儡？”

“没错，人类的欲望是复杂而多变的，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二元对立的叙事。”莫拉查嘴角浮起冷笑。

“那么千手千眼呢？是实指还是虚指？亦或是某种探测手段？”

“我在这里的第一次死亡就是没有察觉到纯白祭司通过菌丝连接三叶草，监视着王国的每一个角落。”莫拉查沉声道。

“原来如此……但在追杀的过程中，你是如何上载意识的？”艾诗礼好奇地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也一样吗？”莫拉查反问。

艾诗礼心想，你搁这儿谜语人呢？地底深处怎么连接上星链？而且是在被追杀的状态下……大概率没有上载，而是将这段信息藏在了某处，复活捡魂，再回去上载。

也就是‘日志’，手写不太可能，或许是某种便于隐匿的信息载体。

“我很好奇，在这里，你一共死了多少次？这个问题可以回答吗？”艾诗礼又问。

“十六次。”莫拉查没有隐瞒，语气透出一股恨意。

“可怕……”艾诗礼直咋舌，菌人王国的强者也不是善茬，到处都有菌丝监控，天罗地网，莫拉查在这里比在联合城更不方便行动，居然死了这么多次！

由此推断，星链的主体意识可能很早就在这里布局了。

听到死亡十六次，尤妮丝和维提克面露诧异，忍不住问：“后面的死因呢？”

“以后我会慢慢讲的，总之，先告诉你们瞒过‘真实之叶’的方法。”

莫拉查倚着洞壁，一边凝视交叉口上方的三叶草，一边讲解道：

“由于适应地底环境，菌人需氧较少，呼出气体的二氧化碳含量是3%，比地表人低一个百分点……若是从外观细节区分，不仅被苔衣挡住，还需要同时监控派拉斯特的几十万菌人，依靠十二名纯白祭司是不可能做到的，换成十二台超级脑机都做不到，而监测呼出空气成分，由终端向主脑发出警报是非常简单的，像是烟雾报警器……我死到第四次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

“你是怎么猜到二氧化碳的？”艾诗礼不解地问，一般来说都不会往那种方向联想，而第四次就能试出来，这已不是巧合的范畴了。

“因为上方的岩盖开凿出的洞窟连接地面，这里的空气与地面流通，所以，派拉斯特是有蚊子的，我发现比起菌人，蚊子对我更感兴趣，而蚊子拥有二氧化碳感受器，倾向于飞向二氧化碳浓度高的地方……所以被我发现了。”莫拉查解释道，但他没有得意，死了四次的事仍让他耿耿于怀。

艾诗礼暗暗心惊，知微见著，这家伙绝对是个高智商罪犯，而且能读档真是可怕。

“憋气是行不通的，长时间不释放二氧化碳，同样会引起怀疑……这是一种释放氧气的小贴片，折断后会反应出微量氧气混合在呼出的气体里，起到稀释作用。”

莫拉查将一沓卡片分发给另外三人。

艾诗礼折断一张贴在喉咙处，略微紧张地穿过交叉口，似乎没有问题。

继续向前，开始出现由岩石碎块砌成的‘精装修’洞穴，不规则的花岗岩相互契合成为受力均匀的整体，菌丝填充缝隙使其更加致密。

而让她更惊讶的是，又见到了‘虫屋’——以昆虫蜕壳充当建筑材料支撑起的地底空间。

这些虫壳比安珀爸爸的诊所更具有厚重坚硬的感觉，深棕或是纯黑，形状各异，在泥土中撑出令人安心的空间。

不过，虫屋诊所的厉害之处是基因信息转录造成的死生循环，而菌人的虫屋显然只是坚固轻便的建筑材料，否则也不会随处可见。

“地底竟然有这么多大虫子，蛹壳就有十几二十米长，成虫该有多大啊！而且，很多都有翅膀轮廓，为什么在地面上看不到？”艾诗礼好奇地问。

“你还真是个好奇宝宝，我恰好知道一点内幕。”尤妮丝主动开口道，“据说岩山王国的深处，有一条通向第七大平层‘腐海’的密道，传言来源于有学者研究，从岩山王国流出的菌种、植物、微生物，包括这些虫壳，与腐海的特有生态十分相似，所以，这些昆虫的成虫是在地底空间里展翅飞翔的。”

“诶？可是腐海不是在北方裂痕城的下方吗？”

“裂痕城直达第一、第二大平层‘奇迹’和‘暗涌’的中部区域，以及腐海的入口，而腐海是西北走向的，从来没有人抵达过最深处。”

“裂痕城和岩山王国位于腐海的一头一尾吗？”艾诗礼明白过来，“这跨度也太大了，绵延几百公里。”

“也有可能相互没有连接，是一处大腐海和一处小腐海，你应该知道，世界上本来是没有泥土的，它们都是天穹的一部分，腐海作为天穹特有的生态系统，出现一两处相似的并不奇怪，就像世界上到处都有湖泊和森林。”尤妮丝摊手道。

“如果下方有腐海存在，那么这一支人类是先抵达腐海，再往上找到道路，难道是腐海加速了人类与真菌的共存吗？或者说，无法共存的已经被自然选择掉了？”艾诗礼充满好奇，但另外三人并不感兴趣，没人搭腔，讨论在此中止。

第一百六十三章：呆瓜球

走过一段路程，艾诗礼四人来到一处均匀分布着桩柱的空间，如同地下停车场。

这里是E106扇区，内应家所在地。

每根桩柱都有两人环抱的宽度，支撑着层叠的罗马式圆拱组成的立体天花板。

一座座用糅合纤维的泥土塑造成的小屋间隔分布，大多是环节状虫蛹样式，墙壁凸面镶嵌着亮晶晶的石英或是水晶，有一种手工制品的精致感。

房屋两边矮，中间高，带有前后院，一道极窄的水渠从门前经过，水渠边上摆放着一排陶瓷花盆，种植着散发蓝紫光芒的荧光植物，形成一道天然的篱笆。

四人走进门口挂着‘栀子’门牌的小院，一只等候多时的灰苔披体的菌人迎了上来。

灰色苔衣生长多年，长出坚硬的灵芝和炭角菌，兜帽上的火绒草开满白色的星状小花。

栀子马格乔是他的名字，但莫拉查称呼其为‘以撒斯提亚’，这是在受洗时取的教名。

虽然只是第七级的教众，但马格乔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不善表达的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讨好的话。

“只要见过一次星月的辉光，人类就不会甘愿活在地底。”莫拉查扭头对三人得意地说。

莫拉查在路上提过这件事，他虚构了一个名为‘塞勒涅’的宗教，主张崇拜星月女神塞勒涅。

生活在地底的菌人，对于地表本就有种源于生物本能的向往，而比起灼伤娇嫩皮肤的烈日，星月的光辉温凉如水，利于他们在地表活动，天然亲近。

他的传教对象是那些从岩山的洞口看到过夜空的菌人。

在凝视星空超过智慧预警值后，诞生宗教是水到渠成的事，更别说有人引导了。

莫拉查还宣称月亮是诸神的酒杯，只要饮下酒中之月，就可以体验神域。

然后带领教众用植物根茎和蚜虫蜜露酿制成一种青色的露酒，在房屋地底挖掘出的‘月亮洞’里喝得酩酊大醉。

月亮洞是隐秘传教的场所，供奉着星月女神像，有一口井用来洗礼，除了这两种标配外，还有壁画、廊柱、席位等等。

经过一番忽悠和怂恿，莫拉查终于说服栀子马格乔献出他的女儿——年仅8岁的栀子安娜。

大人们在屋里讨论的时候，安娜在屋外和新认识的小姐姐玩耍。

“艾诗礼姐姐！我们来玩手抛球吧！”

苔衣兜帽上开着白色小花的萝莉站在艾诗礼对面，唇红齿白，大眼睛像是紫葡萄一样，双手握住一只质感像是老丝瓜囊的球，形状接近于橄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