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宇
本来他根本不打算带这种“致命”武器的,毕竟这把武器挥动起来实在是太爽太潇洒了,他稍微忍不住,只怕就有可能大开杀戒。但是现在,事实证明带这把剑还是有用的。
【猎影之剑】,克伦威尔十八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费雪大公送给他的血质宝具,可以灌输金雀花强大的精神力进行变形和“展开”。本身更是用最坚固的欧顿系次代种半神之骨和纯粹的炼金材料熔铸,斩铁如泥自然不在话下,杀人的时候剑身更不会沾上丝毫鲜血,剑本身由于无形之欧顿血脉的力量覆盖,不会反射任何可见光。毫无疑问是最适合暗杀和偷袭的宝具。
但是现在,克伦威尔只需要用它做一件事,和它尊贵的身份强大的力量完全不相匹配的事。
爬楼!
克伦威尔握剑的右手随手挑出一个花哨的剑花,然后对着空中把猎影剑高高抛出,在精神探爪的托举之下,猎影剑打着转稳稳地刺入克伦威尔头顶快要五米的一处浮雕之上,刚好可以作为一处可供攀爬的平台。
也只有猎影剑这样无坚不摧的宝具,才能刺进爱沙尼亚宫这样无比坚固的墙壁里。
在精神探爪的牵引之下,克伦威尔又一次闪现蹲在横刺进墙壁的剑身之上,他专门用于前行的平底鞋平稳之极地踩着无形的利剑,他双手微微抬起保持平衡,靠着背后爱沙尼亚宫的浮雕,面罩之下的脸上泛起一阵得意的笑容。
刺客的绝地爱沙尼亚宫,也要被我刺客大师克伦威尔给征服!
克伦威尔低头看了看他刚刚所站的小天使雕像,也亏家族的情报人员能注意到这座不起眼的小雕像,不然就算有这把猎影剑,克伦威尔也够不到最近的攀爬边缘,克伦威尔现在已经蹲在超过十米的半空中了。要是真能征服爱沙尼亚宫,他恐怕即将完成一桩对全世界大部分神血刺客都是不可能的壮举!
克伦威尔距离爱沙尼亚宫的宫顶尖塔还有近三十米的距离,但是接下来的攀爬路线布满可以攀爬的雕像和建筑边缘,对于从小就是攀岩好手又有精神探爪和猎影剑帮助的克伦威尔简直是举手之劳。
用探爪随意地将高处一片凸起的横形平台抓住将他的身体拉高,又回身用另一只探爪拔出插在墙上的猎影剑悠然收入背上的剑鞘,克伦威尔轻松写意地在这剩余的三十米空间之上腾跃攀登,毫无阻碍地就爬上了爱沙尼亚宫的宫顶。
踩着满是精致红瓦的爱沙尼亚宫房顶尽情奔跑,延伸的精神探爪再次把克伦威尔拉上一座宫顶矗立的尖塔之顶。踏着塔尖的棱角,克伦威尔在四十多米的夜空中毫不犹豫地用探爪带动身形在爱沙尼亚宫顶部林立的尖塔之间几个瞬身翻腾。在夜空之下,青年的身影鬼魅般幻变,每一次跳跃,都可以跨越五米到八米的巨大距离,而在这样的险境的每一次跳跃,克伦威尔竟然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最后,克伦威尔已经安然站在爱沙尼亚宫最顶端的克图乌丝雕像的头顶。
克图乌丝是暗火教统治时期一位掌握着强权的独裁大将军,当时的教廷牧首都是他手中的傀儡被他依次送上火刑架祭献神明。但是时代更迭之后,现在这位古代的枭雄也只能孤独地持着他的宝剑和巨盾站在爱沙尼亚宫房顶任凭风吹雨打,还要被这位肆无忌惮的年轻贵族刺客踩在脚下俯瞰整个宏大的翡冷翠。
克伦威尔以极佳的平衡力踩着克图乌丝石像的头顶站起身来,他的身下是夜色朦胧之中依旧妖异绚烂的整个翡冷翠城,全城由三千年前那些无名的建城者苦心规划的布局都被克伦威尔尽收眼底。总而言之,整座翡冷翠是一片尽管极度复杂却井然有序的同心圆。穿过城心的曲折台伯河、无数富有历史气息的标志性建筑、以及城市最中央呈现一片纯白的凡特冈内城、内城台伯河对面那座洪荒巨兽一般的圣天使堡都仿佛都在年轻人的一掌之中,克伦威尔恍惚之间,似乎还看到远处的城市有鬼魅一般的身影正在腾跃飞舞,但是他仔细眨了眨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丢开那些引人疑虑的“错觉”,克伦威尔吹着爽朗的夜风,对着身下的翡冷翠城张开五指,一直微眯的蓝色眼睛完全睁开流淌着让人畏惧的混沌,他抬头看着天空洁白的明月发出得意而放肆的笑声:
“我是刺客之王!”
随后,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度放肆了,低下头清了清嗓子以示严肃:“淡定淡定,还有妹子要见呢。”
撒欢撒完了,克伦威尔也没有时间过多陶醉,低头看了看手表,克伦威尔有些惊慌地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四分钟了。整理了一番头发和衣着之后,他立刻开始继续执行任务。他向身下用散开的精神触须寻找一番,克伦威尔正好可以看到在差不多四十米距离之下的爱沙尼亚宫正面的右侧阳台之上,正矗立着一位美丽之极的少女,她披着一身纯粹的银白色,站在月光之下恍若出世的神祗。
蓓尔嘉正用双手靠着护栏,俯瞰着阳台之下翡冷翠从冷酷夜色,神情恬淡,嘴角却有若隐若现的一丝惊艳的浅笑。
月神小姐果然如约在这里等候自己,克伦威尔赶到庆幸。他是生怕这位幼年时代的女神阁下突然发了脾气,根本不搭理自己,那他就真的白跑一趟了。毕竟很有自知之明的他也知道自己在蓓尔嘉的心中印象绝对不算好。
蓓尔嘉似乎感觉到了克伦威尔的注视,突然抬起头直直看向自己,那双纯粹的眼睛里还全是戏谑和愉悦。克伦威尔突然想到了一些丢人的事,他的脸上莫名泛起一阵羞红。
那句丢人的话不会也被她听到了吧?毕竟对于神来说,就算是头顶四十几米外的他,做出的任何动作恐怕在蓓尔嘉眼中也不过仿佛是在她的一只手掌之上蹦跳吧……克伦威尔真的不想让自己这样掉价的一面也展现在月神的眼中啊!
克伦威尔不敢再想太多,硬着头皮张开双臂对着那座阳台一跃而下,在夜空中展开一个行云流水的后空翻。落下二十几米的时候他将身后用吸血鬼翅膀之上的精致皮毛制成的巨大披风像蝙蝠的翅膀一般张开,他强大恍若实质的精神力撑开披风为他缓震,克伦威尔在夜空中“张翅滑翔”,他调整着角度,在这片明净的夜色和巨大的宫殿之中仿佛一只俯冲的大鸟,正飞向那位已经站在爱沙尼亚宫的阳台之上等候良久的月神小姐。
飞到平台之上快要两米的区域的时候,克伦威尔撤回身后的精神力,滑翔翅膀变回宽大帅气的披风,克伦威尔本想轻盈而从容地落在蓓尔嘉身前,却发现他的角度测算稍微出错,克伦威尔直直地在靠着阳台护栏的蓓尔嘉面前坠了下去,只怕要直接摔下去变成肉酱!
幸亏克伦威尔反应快,在忍俊不禁的蓓尔嘉面前伸出精神探爪,把差点玩脱的自己用探爪扣着阳台上的石质护栏拉了上去。
克伦威尔在半空一个潇洒之极的后空翻落在蓓尔嘉身后,没有一点声响,他微笑着拉下面罩和兜帽露出真容,翩然转身对着蓓尔嘉优雅地弯腰行礼:
“金雀花的克伦威尔拜见月神小姐,感谢月神小姐能够前来赴约。”
但是蓓尔嘉忍住笑意的回应让克伦威尔一直保持贵族风度的笑容变成了有些羞涩的干笑:“好一个神通广大的‘刺客之王’啊,看着你在爱沙尼亚宫上猴子一样蹦蹦跳跳,我真是非常之愉悦呢。比起下面的大厅里那些讨厌的贵族在跳无趣的交际舞,只会和怪兽跳舞的我在上面看你这滑稽的猴子舞,真是有趣了太多太多。”
翩然转身的蓓尔嘉艺术品般的右手手心摊开,里面正躺着克伦威尔送给她的礼物。
一枚淡银色的精美戒指,戒指的表面雕有无数繁密的符纹和圣灵的形象,而戒指的中央,铭刻着一轮纯白而皎洁如镰刀的弯月。
白月戒指。
Ψ( ̄? ̄)Ψ
第三十四章 像是故友重逢
“那只是我一时兴起做出的无礼举动,月神小姐不要太过在意。”克伦威尔苦着脸笑道。
“确实很有趣呢,比起在晚宴上大放厥词、语不惊人誓不休的你,那个站在克图乌丝雕像头顶的你,可是要可爱真实得多啊。”蓓尔嘉把玩着手中的戒指,笑吟吟地说,随后她的话锋却又一转:“不过想当刺客之王,你小子还差得远呢。或许再过十年你还有可能吧。”
“不需要十年吧,至少在全金雀花的年青一代,我的刺客技巧是最高明的。而放眼全世界,论潜行暗杀的手段,只怕也没几个人有资格和我们金雀花相提并论。”提起刺杀的艺术,克伦威尔的语气却相当强硬和骄傲。
“无声无息地登顶爱沙尼亚宫固然令人自豪,但是你能在纯血半神的凝视之下潜行到兽化之城亚楠的教区最上层吗?你能在阴影中一刀贯穿渴血妖兽的喉咙吗?你能在深夜中和运用血能雾化的高等吸血鬼在弗洛伦斯的红砖房顶上赛跑追逐吗?”蓓尔嘉轻蔑地问。
“如果月神小姐您是在把我和您的三弟子寒鸦大人相比,那我确实自叹不如。她作为圣级猎人,当然是当之无愧的刺客之王,和异端半神跳舞什么的,对于现在的我还是太遥远。”克伦威尔却没有像蓓尔嘉预想中的那样强词夺理,竟然直接承认了自己和圣级猎人寒鸦相比的弱小。
“哼,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小子还算可造之材,”蓓尔嘉老气沉沉地挑眉道:“说吧,你这么大费周折地想要见我一面,究竟是在图谋什么?”
“月神小姐……”
“不要叫我什么月神小姐,月神这名字我就不喜欢,小姐这个称谓我更不喜欢,还不如直接叫我蓓尔嘉或者……”蓓尔嘉不满地打断了克伦威尔的话:“盖尔曼呢。”
“那我还是直接叫您蓓尔嘉妹妹吧!”克伦威尔却得寸进尺,笑嘻嘻地直接在后面添了用来一个拉进距离的“妹妹”后缀。
“呵,随便你吧。”蓓尔嘉却懒得在意克伦威尔肚子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满不在乎地说,妹妹啊爷爷啊全都是个称谓,对于她来说,听着不刺耳便已经足够。
“蓓尔嘉妹妹您胸前的‘神眼’项链想必正是来自诺顿家族的馈赠吧?不知和我刚刚送出手的那枚‘白月’戒指,哪个更加合您的心意呢?”克伦威尔小心地斟酌词句,他看到蓓尔嘉的第一眼就发现了被蓓尔嘉毫不掩饰地悬挂在胸前的那条又像星空又像人眼的古怪项链。
“都不合心意。一个叽叽歪歪说了一大段煽情狗血的废话,一个笑眯眯说话七拐八绕,你们俩半斤八两,无事献殷勤,都是非奸即盗。”蓓尔嘉却毫不给这两个大家族代言人面子,轻描淡写地说:“送出了两个价值都至少超过百万金币的神血宝具,那你们肯定有把握在我身上图谋几百倍甚至几千倍的利润。”
“以前都说老猎人盖尔曼不近人情、不懂事故、愚昧而顽冥不化得像茅坑里的一块臭石头,现在我才知道那根本就是谣言。您分明是有一双洞悉人心的慧眼啊!虽然话说得有些难听,但是,确实如此,您的身上所拥有的潜力实在是太大了,当然能够吸引我们两大家族不计成本的投资。”克伦威尔见蓓尔嘉懒得拐弯抹角直接把话点明白了,他索性也就顺势直说了。
“你们的投资,究竟要多大的回报呢?既然你们这样的贵族都是冷血的利益动物,不妨就把筹码全部摆在台面给我看看吧?”蓓尔嘉摊开手问道。
“下一个时代,金雀花仍然能有不亚于今天的地位。”克伦威尔简单地说:“只要您下这个承诺,我们金雀花未来在各种层次和角落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您,您在金雀花内部所拥有的权利和地位不会比我低,您可以随便调用我们家族的各种资源,以您的见识,您应该知道这是多么优厚和真诚的条件。”
“仅仅如此而已?”蓓尔嘉有些难以相信地问。
“您应该知道,在时代更迭的大潮之中,就算是我们这样看似一时无人能敌的金雀花,其实也是羸弱无力的。五百年前暗火教的八大门阀、六大家族,如今除了罗桐柴尔德又还有谁常存于世呢?所谓贵族的荣光和辉煌,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决策失误就三世而斩、五世而亡、转眼之间全族尽灭,在历史上发生过的先例太多太多,创造一时的伟业固然不易,但保持一个家族百世的荣华却更加艰辛啊。面对未来那似乎无穷无尽的可能性,我们当然需要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谋划布局,说不定现在布下的哪一步看似无关紧要的闲子,在未来的某个关键时刻就会成为救命的稻草。”克伦威尔侃侃而谈:“我们现在只不过是用对于家族不过九牛一毛的资源和财富,换您这位未来神祗的一个简单的承诺而已,这对于我们两边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举措。”
在言谈之间,克伦威尔竟然隐隐将蓓尔嘉放在和庞大高贵的金雀花同级别的地位上相提并论,着实让蓓尔嘉有点受宠若惊。从一个遭人唾弃辱骂的老猎人到可能开创下一个时代的幼年古神,这样的身份反差未免也太大太大。
“突然发现自己变得这么重要,成了各种势力眼中的香饽饽,还真是有些……没有实感呢。”蓓尔嘉将一直躺在手心的来自金雀花的礼物【白月戒指】戴在无名指之上,有些恍惚的喃喃道。
“相信我,您很快就会习惯这样新的身份的,身为绝对的上位者,在一言之间决定百万人的生命,乃至一个时代的命运,那就是您未来即将拥有的神权啊。”克伦威尔向蓓尔嘉严肃地鞠躬,但是眼角的余光瞟到蓓尔嘉手上明亮的白月戒指之后,他又忍不住坏笑出声:“蓓尔嘉妹妹,您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似乎有些不好的暗示呢,无名指的戒指在贵族的礼节中可是代表已婚女士的身份啊。”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礼节繁琐的贵族,那你说我应该把这枚戒指戴在哪里?”从来没有留心过贵族的无趣礼仪的蓓尔嘉摘下戒指,恶狠狠地说。
“您最好戴在食指上。”克伦威尔笑盈盈地说。
“那别当我蠢,那些用要吃人的目光盯着西泽尔小身板的贵族小姐姐们,食指上可都戴着一枚戒指呢,”蓓尔嘉声音转冷:“我虽然是个没有什么架子的神,可这并不代表我默许你这小子可以随意对我开一些无聊的玩笑啊。”
“太抱歉了,我失礼了。”克伦威尔诚惶诚恐地道歉,他又开始在心底警告自己,面前这位可能是随时可以在一念之间用月光把这整个爱沙尼亚宫夷为平地的存在,绝对不是什么等待人品尝的稚嫩少女:“把戒指戴在食指上代表您现在单身,各位男士可以前去追求;而把戒指戴在小拇指则意味着您对爱情心灰意冷,暂时不想开始新的恋情。究竟如何佩戴这枚戒指,请您自行决断。”
“哼,算你识相。”蓓尔嘉二话不说地把戒指戴在小拇指之上。
“您戴上了家族的礼物,这是不是代表您接受了我们的条件?”克伦威尔微笑中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
“只是一个承诺而已,我当然会同意啊。如果真的有我的时代到来的一天,那当然会有你们金雀花的一席之地。”蓓尔嘉漫不经心地说:“毕竟是这么棒的礼物,我可舍不得把到手的宝贝丢掉啊。”
蓓尔嘉的左手轻轻在右手小指上的戒指一抹。屈指微微一弹骤然光辉绚烂的戒指,她的右手凭空一握,她手指上的戒指就消散成为一片苍白的月之光辉,这片光辉在蓓尔嘉的右手之中凝聚,竟然变成了一把长达两米的银白色镰刀,镰刀如同艺术品般精致,刻满各种流线型的炼金纹路和符号,刀身修长而优雅,握在蓓尔嘉的手中却感觉不到丝毫重量。
蓓尔嘉抬起左手轻轻抚摸镰刀的刀身,镰刀在少女稚嫩的左手轻抚之下璀璨出一片迷离而清冷的月光,刀身微颤,似乎正在为它的新主人感到兴奋。
血质宝具,【白月戒指】输入血气之后的展开形态:【新月镰刀】。
“简直像是和一位故友久别重逢啊。”蓓尔嘉深情地看着右手那熟悉又陌生的武器,她把镰刀横握在胸前,那目光沉静深邃得像是在凝视她挚爱的情人。
就在克伦威尔惊艳而失神的凝视下,蓓尔嘉双手握住新月镰刀,对着无人的夜空轻描淡写的一挥,一片无形的刀风呼啸而起,携着明净的月光直直冲上数百丈高的天边还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
明月之下,一片长达近千米的厚重浓云被蓓尔嘉这轻松写意的一次挥击无声无息地斩为两段,月光穿过裂开的浓云飘洒在爱沙尼亚宫之上如水如梦,在沉浸在黑夜之中的翡冷翠上空流淌如同天上河。
持刀肃然而立的蓓尔嘉明明身穿一身宴会上的精美长裙乍一看似乎只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稚嫩女孩儿,可她只是站在那里,却让克伦威尔在恍惚之间看到另一个高大雄伟的身影。
老猎人盖尔曼,仿佛从未死去。
克伦威尔脑海中没来由地跳出歌剧《浮士德》中的一句传世的名言,和眼前的场景却莫名暗合,那歌词像圣颂一般在他心头回荡:
永恒之女性,你将指引我等上升。
第三十五章 他们都死了。
目的已经达成,得到蓓尔嘉的一句无价承诺的克伦威尔心满意足。他也没有理由继续在此地过多逗留了,要是再被旁人尤其是西泽尔看见他在这里和蓓尔嘉“私会”,他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蓓尔嘉妹妹,既然您对您的新礼物满意,我就先行一步了。毕竟我现在的打扮不方便过久地出现在这里。”压下心中被蓓尔嘉刚刚那随手挥舞出的惊艳一刀带来的震撼和淡淡的憧憬,克伦威尔低声说。
“走好不送。”蓓尔嘉看都懒得看克伦威尔,不耐烦地挥挥左手。
克伦威尔靠着阳台的大理石护栏,身体向后一仰便落了下去,下一刻黑影升腾,他的身形又顺风腾飞而起,身后的斗篷再次被精神力支撑如鸟的双翼般张开,顺着夜风和欧顿的精神力引导,克伦威尔有些手忙脚乱地滑入翡冷翠的阴冷夜色之中,究竟该怎么悄无声息地逃离戒备森严的爱沙尼亚宫区域又不会被守卫看到顺手一枪打下来,那就是克伦威尔自己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蓓尔嘉握住新月镰刀的右手微微张开,那把镰刀就溃散成为一片无形的月华,月光汇聚在她右手的小指之上,又变成那枚精致的新月戒指。
刚刚只是把体内的月能稍微灌输进入镰刀那么一点,就造成了这样可怕的功效,确实远远超乎蓓尔嘉的预期,神这种种族,就算在幼年期,只怕也远远不是任何人类可以匹敌的。当初幸亏盖尔曼猎杀的是那位连孵化都没有完成的畸形月神,要是月神那时候真的破茧孵化成功,不要说一个盖尔曼,只怕十个盖尔曼对于月神只怕都是一个眼神的事。
蓓尔嘉低头看着胸前闪耀着银白色光芒的【神眼项链】,这条精美的项链没有什么别的功效,但是对于现在的蓓尔嘉的意义却绝不会低于可以承载她强大的月神能量灌输的新月镰刀。
神眼项链可以压抑她的古神气息,让她的古神气质不至于稍有情绪失控就立刻爆发,她算是从一个人形自走神圣灾难源头勉强变成了一个加了保险的定时炸弹。
如果不是胸前挂着这条项链,她绝对不敢在这里试刀。刚刚随手挥出的一丝月能,就算不足以惊动远在圣骸殿深渊之下沉睡的弥赛亚,但是绝对逃不过同在爱沙尼亚宫的两位圣级猎人弟子的强悍感知。猎人们平日猎杀藏在人群中的异端,异端和野兽们任何一个眼神、呼吸、心跳乃至不正常的想法都逃不过猎人的感知,更何况是蓓尔嘉挥出的这片明月一般的璀璨能量。
但是,这条神眼项链,好像也不像蓓尔嘉所想象的这么好用啊。
“出来吧。”蓓尔嘉轻声说,她看着头顶那轮明月,头也不回:“真的没想到你们一直在盯着我。”
阳台紧闭的大门被人轻轻推开,金发的俊美年轻人神情复杂地靠着一半大门,双手搭在胸前,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清亮如钻。
而年轻人身后,壮硕如山的巨汉低下头钻出门缝,巨汉粗俗的面容上却阴沉着一片疑虑和思索,而他那深绿色的眼睛里暗藏着锋芒。
“本来只是薇薇安叮嘱我们要对你多加注意,因为她认为你是‘不可操控和预测的变数’。但是我们从这场宴会开始以来的观察,却让我们发现一些在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路德维希平淡地说。
“比如说……”罗纳尔话锋一转:“一个历经一个时代的更迭的老猎人,和一个初入社交场的稚嫩少女之间的言行、眼神、动作、习惯都天衣无缝地保持一致。”
“圣剑”路德维希,“泰坦之山”罗纳尔,两位圣级猎人,不知何时早就等候在这座阳台的门后一言不发,可能已经把蓓尔嘉和克伦威尔的会面一点不漏地看完了。
“我也没想刻意对你们隐瞒什么,但也实在没有料到你们会聪明到这么早就能和我摊牌啊。”蓓尔嘉苦笑着说,她随意地把流淌着月光的项链塞进衬衣之内的胸口。
“你到底是谁?”路德维希开门见山地问,他那向来足以让无数小姐迷醉的眼睛里却跳动着火一般的焦虑:“被送进圣骸殿的根本不是老师,棺椁里那个女孩的骨架却和现在的你的体型几乎完全一致,而你的一举一动为什么又和我所认识的另一个人几乎一模一样?你究竟是谁?”
“这也是我的问题,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心中就有怀疑了。刚刚你和克伦威尔那小子的谈话更验证了我的猜测,可是我现在还是需要您来亲口确认一次。”罗纳尔只是简单地说。
“我还能是谁?和你们猜测的一样,我就是盖尔曼呗。”蓓尔嘉知道自己演戏演得很差,可是实在没有想到会这么差,索性直接承认了:“我现在的模样,你们就当成是‘封圣’仪式的后遗症吧。”
两名弟子用一种极为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位怎么看怎么柔弱、怎么看怎么稚嫩的小女孩儿,这个女孩却在他们面前坦然之极地承认她就是过去那个高大阴冷的老猎人盖尔曼。这种强烈的反差感和视觉冲击力给他们造成的震撼相当巨大。
“这竟然是封圣的结果吗?”罗纳尔粗声问,“封圣”这个在教廷中一直是核心中的核心机密中的机密的古老仪式,它背后的意义和程序却一直对外一片忌讳如深,《火源经》经文中宣传这个仪式也只是用“死的变成活的,混沌的变成有序的,卑劣地变成伟大的”这样含糊的话来描述。“封圣”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诡异变化,罗纳尔平日不敢妄加猜测,但是看到现在面前的蓓尔嘉,他觉得自己平日所相信的一些事实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所谓封圣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可是被送进去封圣的根本不是老师啊!”路德维希却毫不迟疑地反驳道。
“这些事要解释起来相当复杂和繁琐,而且以你们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也很不方便知道它,你们就姑且当成我现在的状态是‘封圣’的结果吧。”蓓尔嘉并不想让弟子们对于现在的这一切了解太多,她尽管知道弟子们绝对会不遗余力地贯彻自己的任何命令,可是未来她的对手很有可能就是那位燃起初火的弥赛亚。把四名弟子牵扯进来,就算他们都已经是圣级猎人,对于他们仍旧太过于危险了。在神面前,就算是可以和半神势均力敌的圣级猎人,一样卑微如同蝼蚁。
“可是……”路德维希那喜欢刨根问底的性格还是没有太大改变,盖尔曼以前对这样的性格相当欣赏,但是现在蓓尔嘉只对他感到头疼。
“没有什么可是!”蓓尔嘉斩钉截铁地说:“背诵猎杀守则第五条!”
“猎杀时,坚信自己应该相信的,怀疑自己应该怀疑的,做自己应该做的。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思考和追问,刨根问底只会引起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两名圣级猎人在蓓尔嘉面前却像是被师傅训斥的小孩一般下意识地同时应声答道。
“不错不错,看来我这个老师还是当得挺成功的。”蓓尔嘉满意地点头笑道:“有些时候,保持无知,才是最大的幸福。”
“老师,我有些事很早就想和您说了,本来我以为以后永远没有机会向您坦白了,但是现在……”罗纳尔欲言又止,这么一个粗鄙的大汉脸上的表情却让蓓尔嘉想到一个闹别扭的小姑娘。
“想到就问,别在心里权衡这权衡那的,我们猎人之间不需要你玩那些多余的心机,因为我们永远是要共同参加猎杀的战友!我跟你强调叮嘱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是这样,机心太重,对于猎杀有害无益!”既然已经坦白了身份,向来“好为人师”的蓓尔嘉又开始下意识地训斥起弟子。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向我们隐瞒那么多事,却又总是习惯一个人去承担一切,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想要保护我们。但是我只是想要让您知道,不论是面对猎杀、神明、战争或者是那些政治的风云诡谲、时代的起起落落。我们可都已经不是当初需要您去挥刀保护的四个孩子了啊!”向来肃穆如山的罗纳尔这次却难得有些激动地挥舞着手说着,他的五指如钩。
“你们当然不是孩子了,你们一个个都成年了好久了,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当成孩子看了?”蓓尔嘉哭笑不得地说:“路德维希你小子整天和薇薇安卿卿我我,我不也举双手赞成了吗?”
“老师,您知道我们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路德维希严肃地说:“别想用您那习惯性的幽默把一切糊弄过去!”
“我什么时候幽默了?你们不是说我只会讲冷笑话吗?”蓓尔嘉有些尴尬地笑笑,却发现看着自己的两个心爱弟子却没有一个人跟着她笑。
“我们已经长大了,我们不再需要您来为我们遮风挡雨了,我们更不是当年那四个在野兽凝视之下瑟瑟发抖地仰视着您那挥刀的背影的猎人学徒了,我们在社会各界,也都是足够去独当一面甚至独占鳌头的强者了!”罗纳尔声音发颤,慷慨陈词,像是在老师面前试图证明自己的孩子。
“你们到底想要说什么?我当然知道这些啊,我一直为你们感到骄傲啊!”蓓尔嘉无奈地轻叹一声。
“老师,您知不知道你有的时候一直装傻真的很讨厌呢!”路德维希拔高了声音对蓓尔嘉强调:“我们的意思是,我们早就可以和您并肩去承担面对一切了!不论是幼年的古神、或者那些强大的半神、那些虚情假意的政客,我们都是您最坚定的支持者和后盾啊!您当初说身为战友的猎人,就是要能坦然地将后背交给对方。可是为什么,您还是始终一直把我们当成是孩子一般呵护在怀里?”
“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大了,怎么都还和闹别扭的小孩一样?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你们了,你们这些年弄出那么多惊天大事,我哪一次让你们束手束脚了?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当然会让你们自由地去高飞。”蓓尔嘉真的是弄不懂弟子们究竟是在纠结些什么,她不解地说。
“但是归根结底,您的眼中我们始终是一群长不大的孩子吧。”雄伟如山罗纳尔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泪光,蓓尔嘉觉得这绝对是她的错觉。
“要不然,您总是拒绝和我们同行?您总是抗拒我们的帮助?为什么在亚古拉尔的海滩之上的那最后时刻,您却是一个人走向那位神明?”
“既然您说我们是师徒、更是战友,为什么您现在仍旧要把我们护在身后,用拙劣的伪装和谎言隐瞒一切,仍旧去一个人面对未来的一切?”路德维希冷笑着质问。
蓓尔嘉低下头,眼中低垂着的却是何等幽深的月华,她无奈地笑笑,久久无言。
你们在我心中,怎么可能长得大呢?你们当然永远只是一群孩子啊,既然是孩子,就应该在我这样的长辈身后遮风挡雨。除非有一天我真的倒下了,才会轮到你们去撑起那一片天,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只想永远去当庇护后辈的大树。
蓓尔嘉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你们不会懂的,因为现在你们还没有品尝到,真正的‘失去’,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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