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宇
有美妙的极光从深渊中飘出,那是大地深处的矿脉反射着星空的火光。
“祂将铸造山川的山之戒从自取灭亡的矮人那里夺来,然后转赐于我,让我能够操控地脉山川,让神灵的殿宇拔地而起,将渺小的人世化作迎接神子的天国!”沃尼尔的左手手腕之上,碧绿色的山之戒正鸣颤着大地山川的不朽意志。
星火烧灼出的深渊里,山之戒的意志让数不清的矿产如同活物般从地下喷涌而出,金、银、铜、铁等数之不尽的各式金属纷纷自行在山之戒的命令下层层堆积凝聚,化成一条条金属构成的苍龙,这些苍龙在天空一圈圈纠缠着熔铸成为一座通天的高塔,高塔一层层向上疯长,只是过了几个呼吸,便凭空长出数百米高,直直地刺向那向人间压来的超宇宙领域。
如同一只举起的手臂,探向天穹之上裂开的那只眼睛。
直至此时,人们才惊恐地发现,霸王沃尼尔以山之戒和火之戒铸造出的似乎是一座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合金祭坛。这座合金祭坛的建筑风格和已知的任何文明都不同,那是一种极端扭曲、极端畸形、极端异化的建筑风格,变化、拼接、旋转的无数几何图案就算最疯狂的画家也不能描摹一二。这已经超出了任何正常人类的想象极限,有某种只存在于最古老神话中的深沉暗影被霸王沃尼尔在卡萨斯唤醒,那些不可形容的想象魔物正在向众人一点点显露出它们疯狂的真容!
合金祭坛如同一只骨肉林立的钢铁巨兽,在天空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朝着卡萨斯城倾倒而来,但是龇牙咧嘴的它却始终不曾倒塌,反而越长越高,终于已经将要触碰到天空最深处的那只宇宙之眼……
宇宙之眼内传来一声尖锐而欣喜的长嘶声,伴随着这阵叫声响起,充盈与天地的星光都朝那只眼睛汇聚而去。
“嘭嘭嘭嘭……”听到那阵叫声,天穹之下几乎一瞬间就有半数的卡萨斯人脑袋炸开,血浆四溅,剩下的半数也全部抱着自己的脑袋半跪在地,仰头发出绝对不再属于人类的恐怖呐喊。
“祂将连接幻梦海的梦之戒从那群遗弃梦境的猎人们那里夺来,然后转赐于我,让我能够聆听那沉眠于超宇宙的无上意志的呓语,永恒的女儿,你将指引我们上升!”沃尼尔最后扬起了他的右手,他亮出了右手手腕之上那幽蓝色的梦之戒,梦之戒的表面雕刻着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现在这些人脸都栩栩如生,所有人脸的眼睛都自行转动,然后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穹的深处。
在超宇宙的星光洗礼之下,沃尼尔全身上下衣衫尽数化为飞灰,那些缠绕干枯身体的绷带也全数灰飞烟灭,终于显露出这位征服诸国的王者真容……
他的身体虽然还接近人形,但是这样的姿态是绝对不可能再被称为人类的了。霸王全身肌肤都呈现出病态的幽蓝色,数不清的疙瘩和脓包在肌肤表面生长,那似乎都是某种寄生在他体表的菌类,他的头部几乎已经变成正常人的五倍大,他的头发则全部变成了水母一样的晶莹触须在他的脑后飞舞,他的五官都被臃肿的头部肌肉挤在一起,看着异常丑陋,而他的嘴变成了大到夸张的畸形口器,数百根细密的牙齿在口器内蠕动,现在,这扭曲的口器之内正响起他因为声带完全变形而听起来几乎只剩下一片“嗡嗡嗡”怪响的可怕声音:
“嗡嗡嗡嗡……让……我们……嗡嗡嗡……欢迎……真神的女儿……嗡嗡嗡嗡,咕噜咕噜,嘻嘻嘻嘻——”
在星空光芒的照耀下,发生在霸王沃尼尔身上的事同时在几乎所有卡萨斯人的身上一同发生,所有人类的头部都变得肿胀,眼睛都长出鱼类一般的眼睑,皮肤变得发蓝,水母的触须钻破皮肤,腰部变得佝偻, 声带完全变化的他们嘴里都念诵着难以理解的叽里呱啦的古怪语言,他们都和沃尼尔一同狂热而虔诚地看着星河深处裂开的那只超宇宙之眼,眷族们一同迎合着宇宙的韵律唱着那支以古神语构造出的优美歌谣……
绽放的超宇宙之眼深处,那蠕动的巨物终于彻底爬出了那只眼睛,只见她伴乘着雨点般的星辉翩翩然从天而降,以一种和她的巨大体型不相匹配的优美和从容降临在那座接天的金属祭坛最顶端,那肆意生长的钢铁王座之上……
她对着人间尽情地展示着她的美丽、妖娆和疯狂。
浩瀚的星辉披在她身上如同女士身上优美的薄纱或者裙摆,她的身体展现出深沉的紫色,从上到下是一个倒三角的形状,数百对肉翅支撑着她的身体飞翔,她有五个三角形的细长脑袋,每一个脑袋的尖端都长着尖刺状的口器,而她的三十多只深红的眼珠则在她的腹部转动,三百多只如人臂膀的手则在她的身侧扭动……
她像是一朵肆意盛开的巨大肉花,花瓣尽情伸展,而她的花心之内则又一次响起她“欢快悦耳 ”的歌唱声:
“advas-Nitadaliye-Blvoles,Daed-reboming……”(用脸滚键盘滚出来的古神语)
不可名状的天外异物在霸王沃尼尔临时铸造的合金祭坛上稳稳地降落,她的触须如同植物的根须一般钻进合金祭坛的缝隙之内生根发芽,抽取着附近方圆数千里的所有宇宙能量,接着她那花朵状的腹部裂开化成八瓣,令人作呕的腐蚀性粘液沿着舒展的肉膜流淌滴落,“花蕊”的最底部,正长着一团涌动着无穷星辉的巨大肉茧,其内正有一个娇小而模糊的人形身影正在肉茧最深处以婴儿般的姿态抱膝沉眠。
而在巨大的异物和卡萨斯城内临时转化的无数眷族们共同唱出的那只超宇宙之歌的呼唤下,这团肉茧正像心脏一般跟着那莫名的韵律颤抖和膨胀。
肉茧内的人影终于睁开她空无一物的荒凉眼睛。
沃尼尔与无数被转化为宇宙眷族的卡萨斯人们一起共同叫出那个在无数禁忌典礼和仪式中都绝对不可提及的名字,那是星空之奈亚最钟爱的女儿,也是沉眠于超宇宙之外的古神意志的化身,现在,她的信众们又将这个早已被她遗忘的名字重新归还给她,声浪如海潮般一波波拔高:
“醒来,醒来,醒来!!!宇宙之女——艾博利耶塔!!!”
我对不起大家。
看的书越多越觉得自己有故事能写,写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庄子说人有知见障,大概这就是我现在的感受吧。
很抱歉地在此通知大家,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将这个故事推进下去了,如今写下这一章,我却完全不知道下一章应该码出什么东西来,我已经将这个故事又逼到了后继无力的死胡同里。
能写出还算精彩的开局和前期,然而一到中后期,我总会进入这样无从下笔的瓶颈期,大概这就是我现在的极限吧。
我头一次开始真正地思考一件事,究竟应该怎么写完一本小说。
我必须得好好学习和求索一番究竟该怎样写一本小说了。有很多人比我做的更好走的更远想的更多,他们都是我的榜样和老师。
这个作者号暂时应该不会再发新书了吧,毕竟这个id名声也臭了( ????`)。或许以后我会开个其他的新马甲,再写点其他的新故事吧,但那都是未来的事了。
我热爱书写故事,所以我永远不会停笔,这是我目前唯一确定的事。
诸位以后有缘再见吧。
再次为我恶劣的行为向大家诚恳之极的道歉!我对不起大家花在这本书上的时间,我对不起大家花在这本书上的金钱,我对不起一直支持我的所有朋友们!
当然最对不起的还是那个曾经踌躇满志的自己。
神秘的弥赛亚卷
第4xx章 裁决之日
圣都大革命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初火王族已经被教宗沙利万策反的神火骑士团和勾结的狂猎军团联合推翻,保守压迫的民众们和小贵族们如今在沙利万的建议下成功地建立了“圣都议会”作为新的统治机构,新月神的暗月骑士团也在腹背受敌之下蒙受了不可承受的惨败,曾经威风一时的狼之团如今也已经覆灭到一人不剩的地步……
铁和血铸就的事实已经向所有不信神的人都证明了,光之弥赛亚的意志没有任何人或神能够抗衡。
圣都的神恩大广场之上,猎龙者翁斯坦的头颅与暗影太阳葛温德林只剩下下半身的残尸正被垂挂在千年辉煌大教堂最高处的圣天使像之下,血肉模糊的尸骸证明在神明的怒火前,再高贵的血统、再强大的武力都无济于事。
而另一场残暴的处刑也进行在即。
西泽尔觉得他的心脏里正跳动着一轮太阳,黑色的太阳,黑发的少年低下头,捂着自己的心口,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现在他的心底空空荡荡,他那黑中透紫的双眸一片荒芜,而他摊开的双手,什么都握不住。
下一个眨眼,他摊开的苍白手掌已经被野兽利爪般的手甲包围。
一圈圈野兽一般的黑色甲胄正将少年的瘦弱身体一点点笼罩,而这身贴身的甲胄护心镜的方向,有一轮黑色的太阳正如同眼睛一般在旋转,而西泽尔的身后宽大羽翼一般的黑色披风正在黑日的光芒下映照着令人不安的迷离色彩。
“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吗?这样的代价,你真的有准备去承担了吗?”披挂着紧身刺客白袍的克伦威尔将手按在西泽尔的肩上,他略有迟疑地问道。
断臂的圣奥古斯丁站在西泽尔的身后,奥古斯丁曾经如雪的白袍上现在已经彻底被同族鲜血染红,正是这位堕落的圣徒亲手将整个紫曜花家族送入了毁灭的深渊。奥古斯丁手背那道弥赛亚的黑暗之环几乎将他的整只左手都几乎烧为焦炭,但是如今的奥古斯丁面对这样的剧烈痛楚却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奥古斯丁的嘴角黑色的淤血滴落,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毅:“不用再试图阻拦他了,他付出的代价不可能比我更多,所以我理解他现在所抱的决心。”
奥古斯丁低下头,双眸沉痛之极地看着躺在他右手手心的那根断掉的画笔,画笔的尖端沾染着作为燃料的血迹,这片血里侵染着早已枯萎的黑暗之魂,这支笔曾经是被握在另一只娇小柔弱的手里的:“毕竟每一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重要到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决不能放弃的人呐。”
三人正并肩站在穹顶高度近百米的千年辉煌大教堂的钟楼顶端的房檐上俯瞰着通体笼罩在如血残阳下的圣都,鼎革又一个王朝时代的圣都大革命如今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神恩大广场最中央,一座深黑色的断头台被万千愤怒的民众拱卫在最核心,那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经过教会工坊和异端审判庭联合锻造的断头台由来自超宇宙的神明骨骸和星陨之铁铸造,被切割成为完美的倒三角,它生来就是为了屠戮神明而存在的。
教宗沙利万正具足威仪地站在讲道台上面朝广场上挥动着镰刀、匕首、火枪的民众们进行着满怀着热情和疯狂的演讲,教宗举起左手直指天上的半黑的太阳,举起右手握成拳锤在自己的心口:“我们的神三位一体,祂在过去、现在、和未来共存,他存在于我的心中,同时也燃烧在你们的心底!现在他需要我们举起武器,用我们的生命和灵魂去捍卫他的火焰!我们必须狩猎堕落的王族,我们必须抹杀异教的伪神,我们必须追随圣教国唯一的神子,我们将在幽邃圣者埃尔德里奇的羽翼庇佑之下开辟全新的深海时代!”
而距离断头台不远的方向,位置最好的看台之上,被数十位双目猩红的王宫银骑士拱卫,吞噬神明的埃尔德里奇的脸大半都笼罩在黑色的兜帽之下,她只露出一丝玩味的俏皮笑意,她的鬓角有几根不安分的银色碎发跳了出来,犹如小蛇一般蠕动,埃尔德里奇俯瞰着四周在教宗煽动下无比狂热的群众,她揉了揉她的肚子,又有点饿了呢。
此时此刻,所有人目光汇聚的最中央,银色的月神身上残破的囚服几乎难以遮体,她被数百名神火骑士团全副武装的骑士押运在用古神骸骨铸造的铁箍囚车之内,手脚都被死死地箍住,她的双眼都被特制的曼西斯牢笼一点缝隙不漏地锁住。
蓓尔嘉仰起头,她的古神知觉让她仍然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民众们的怨毒眼神,听到远处圣徒大钟楼飘来的悠扬钟声,她闻到神恩大广场的空中正飘扬着令人心醉神迷的日纹花香,漫天飘扬的无数朵纯洁花瓣都由火源教的教士们播撒,这代表今日将是光之王对她展开宣判的断罪之日。
蓓尔嘉正被押往那座专门为她准备的断头台。
“欺蛊惑人类的伪神!”蓓尔嘉听到身侧有一个面容狰狞的老妇人挥舞着双手指着她咒骂。
“活该遭受天罚的异教徒!”蓓尔嘉感觉到有人将一团不知道是屎还是泥巴或者是其他更恶心的事物砸在她的脸上,让本已神志不清的她打了个踉跄,她的意志变得更加恍惚。
“愿你在神火中永远受到无尽的折磨!”蓓尔嘉看到一个被母亲高举的稚童,稚童咯咯笑着朝着她的方向对她侮辱性地撒尿。
臭鸡蛋、石块、腐烂的食物、甚至是信奉她的暗月骑士们糜烂的头颅都如同雨点一般砸向蓓尔嘉的囚车,她自重生之日以来,从未如此狼狈过,焦灼的太阳光芒简直如刀一般一寸寸割在蓓尔嘉的肌肤之上,那是弥赛亚无处不在的目光,弥赛亚正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伪神究竟会如何走完这条自取灭亡的道路。
蓓尔嘉半是绝望半是释然地看着那道在黑日光芒下似乎同样燃烧着星星点点烈焰的三角断头台,轻叹一声,这里就是她漫长旅途的终点了吗?
蓓尔嘉看到刚特·欧迪姆的脑袋在包围她的无数张变幻的人群中一闪而过,蓓尔嘉看到神情复杂的罗纳尔站在广场的最边缘一言不发,蓓尔嘉看到千年辉煌大教堂顶端那一闪而逝的三个人影,最后蓓尔嘉看到数十年前威廉大师半透明的身影一样从她的身前走过,这时她才想起,很久以前威廉大师的头颅也是在此地被斩下的。
只不过那时威廉狂笑着趴在断头台上,而不知所措的格曼却站在台下觉得他信奉的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那时在台上的讲道的,则是面容僵硬但声音决然的劳伦斯而不是如今这个疯子一般的沙利万。
当时威廉走向断头台的时候,他的心底又在想着什么呢?蓓尔嘉有点好奇,但是破碎的神眼项链里,威廉已经再也没有机会解答她的疑惑了。
默默熄灭的黑日之下,有一轮血月缓缓垂落了她的螓首。
路德维希之殇
前言:本文只是猎人小姐最初想好的概念片段,既然现在已经太监,那就无头无尾地发出来吧。这是我最初构思好的——
路德维希和薇薇安的结局。
以下是正文:
猎人噩梦的最深层。
人偶小姐手持着一杆光线昏黄的油脂提灯,带领着蓓尔嘉穿行在一条狭长到似乎永无止境的过道,人偶苍白的脸颊在这样诡谲的光线下更显得令人不安,她的漆皮长筒靴踏在潮湿阴暗的地板上只有空洞单调的“哒,哒,哒”之声久久环绕不绝,蓓尔嘉始终低着头,追随着人偶小姐的步伐亦步亦趋,两人的影子被灯光越拉越长,最后竟然隐约融为了一体。
蓓尔嘉眼角的余光扫过这条过道两侧,猎人噩梦的一切细节都是神明意志对那些堕入疯狂的猎人心底潜意识的反映,一切的光明都会映照出暗影,所有的存在在此皆有其意义。
霉菌自墙角向上生长,扭曲的人脸自脱落的墙皮中若隐若现,品种未知的黑色甲虫游走在幽暗深处,面容模糊的壁画在漫长的时光中被晕染成为混沌,头顶天花板的裂隙中,有丝丝缕缕犹如薄纱般的神圣光辉探入这片最深沉的黑暗底层,仿佛是在追随着两人前进的步调,走廊两侧不知道被谁放置在那里的一排一排蜡烛都按着次序渐次点燃,摇曳着幽绿的烛光。
明灭不定的烛光与油脂提灯终于照亮了走廊尽头那一扇青铜大门,大门的两扇门翼表面铭刻的图案组合成为一幅完整的门画,同样因为年代太过于久远,这蒙上锈色的门画现在观赏起来会令人产生某种雾里看花的奇特感觉。
画中宁静圣洁的教堂里,一圈圈的蜡烛环环围绕着一尊沉重而扭曲的黑铁棺椁,无数幽暗的影子对着这尊棺椁举杯庆祝着什么,半开的棺椁外层缠绕着华丽精美的红龙纹路,穹顶垂落的光芒撒进棺椁内侧照亮了那永远长眠于棺内的人,那是一位形象几乎能阐述美之本质的新娘,新娘披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她的怀里则捧着一束凋零月树花,她的双手叠在胸前,而就在她的胸口双乳之间,有一把与这位新娘一样神圣到几乎没有瑕疵的纯银之剑将她深深地贯穿。暗红色的血、银色的剑、纯白的婚纱、幽蓝色的花朵、深黑色的棺椁,共同交织在一起组合成一幅华美黑暗的绝望画境。
“他很痛苦,他很悲戚,他和我们一样是被世界永远放逐之人。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和执着的事物了,所以他才亲口点名要你来为他加冕最后的骑士典礼,了解一切。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将你的慈悲、仁爱、智慧、勇敢和荣耀恩赐于他,让他不会亵渎猎人之名,让他能无愧于心地安心陷入无梦的长眠,”人偶小姐在门前站住,她为蓓尔嘉让开道路,就在一言不发的蓓尔嘉将要上前推开大门的时候,神情略显犹豫的人偶那关节分明的手按在了蓓尔嘉的肩上:“善良的猎人,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猎杀不存在骑士五德,更没有什么无愧于心,猎杀只有一人一兽被抛入无路可退的绝境展开死斗,退一步就是无底的深渊,进一步则是杀戮的沉醉。你的要求就算是我也做不到,我实在无法答应你。”蓓尔嘉摇头苦笑,血月的混沌之光在她澄澈空明的大眼睛中流淌而过,她的眼眸中涌动着深沉的悲凉,她在地上拖动着新月镰刀,镰刀划过的地方,有熹微的月能闪耀着宁静的辉光,“我曾经发誓要用手中的猎刃守护所有人,但是事已至此回头看去,我只是把我爱的所有人都推进了深渊。所谓的守护,恐怕才是酿造这一切的原罪吧。”
人偶小姐欲言又止,她终究无话可说。少女的嘴角只是浮现一抹凄凉的笑意,她的瞳光黯淡,于是她向后缓缓的退去,她雪白的手指一根又一根地将身后所有蜡烛的烛光捏碎,接着她便消散在无穷的黑暗里再次长眠。
蓓尔嘉在门前默默地矗立了良久,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她究竟在想着什么,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她上前一步,将双手按在铜门之上。
吱嘎吱嘎,蓓尔嘉她柔美无瑕的脸上浮现一抹犹如困兽的狰狞。又一次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现在的她却前所未有地渴望火焰和光明,但是她的理智非常清楚,现在的不论初火还是太阳的光辉对她都是致命的毒药。
尘埃飘落,蛛网破碎,蓓尔嘉推开紧闭的铜门,又一次大踏步地步入过去的幽夜,她再忐忑再无奈再绝望终究还是得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毫无逻辑的噩梦经由欧顿的意志被编织成为了有序的猎人之梦,欧顿的精神之影在她眼前展开幻化成为一片蓓尔嘉再熟悉不过的景象。
蓓尔嘉仿佛听到无数熟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窃窃私语,像是蛇在嘶嘶又像是鬼魅的哀嚎。
这是红石城维克兰大教堂的主圣堂,纯白如玉的地砖,通天的大理石立柱,螺纹雕花的彩色玻璃长窗将整座主殿重重缠绕,每三步抬头你能看见一尊圣人像,每五步天花板上就会垂落一尊天使提灯,教堂的最尽头,则屹立着初火弥赛亚的七圣像,弥赛亚的七大化身都以满怀着悲悯和理解的柔和目光深深地看着教堂之内一切的访客,仿佛此时此刻整个世界都褪去了一切菱角变得温柔宁静而祥和。这里将再没有悲剧、再没有猎杀、再没有战争、再没有死亡,人类和众神都可以平静地端坐在一张餐桌的两侧,他们形貌优雅地鞠躬行礼,他们欢笑着举杯祝颂,他们共同向那无边无际的未知漫步,要去共享那永登伊甸园的血之圣餐。
但是等到无尽岁月之后,已经是血月之神的蓓尔嘉故地重游的那一刻,现在她眼前所见却是圣像和浮雕大都残缺倒塌,蜘蛛网在墙角肆意蔓延,有形的尘埃和无形的灰烬飘摇在透过玻璃窗照进的迷离光影之中,不知道是从天堂的彼岸还是自地狱的幽邃飘来,猩红的血玫瑰和凝重的黑玫瑰花瓣飘零了漫天。蓓尔嘉信手摘下一片花瓣,她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和品尝,啧啧,这是人血和人肉的味道,历经末世的蓓尔嘉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夕盛今衰,莫过于此。
而与那古老的“共享圣餐”的传说一样,这座主圣堂的中央确实正陈设着一张供访客进餐的长桌,只是这张餐桌长的着实有些过头了,恐怕能够同时供上百名食客入席进餐,长桌的两侧凌乱陈设的是那五六十张满是灰尘和蛛网的木椅,椅子上确实都正端坐着食客。只是他们都早已历经无穷岁月化作糜烂的骷髅,他们的身上还披挂着曾经华贵的宴会礼服,他们喉头、胸前、腰际则大多都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蓓尔嘉只是扫了一眼就能判断那种她熟悉的手法,那全是她亲手教授的剑技留下的伤痕。猎人们就算要杀人,也会力求将人如同野兽一般以最高的效率猎杀,一击致命,既没有虐待也没有怜悯,仿佛杀人同样是一种单调重复的乏味工作。
毕竟格曼曾亲自对四位爱徒漫不经心地谈到,杀戮就是杀戮,我们既不应沉醉也不该畏惧,它是我们的天职,除此之外,再不应掺杂任何其他的杂质。
而这些曾经端坐于此的食客尸骸环绕的长桌之上,正横陈着他们本应享受却从未获得机会品尝的“圣餐”——如同从门画中蹦出的场景一般,那是一尊大到夸张的青铜棺材,棺材表面有早已灭亡的诺顿家族红龙的徽记,棺材被一圈圈大多断裂的锁链死死地束缚在餐桌之上,棺材的棺盖大开,露出里面长眠的白婚纱新娘,只是昔日的美丽早已不再停驻。
薇薇安早已不像蓓尔嘉当初参加葬礼时透过玻璃棺所看到的那样纯净无瑕到不容亵渎,曾经红龙家族最骄傲的女儿,薇歌蕊特最挚爱的子嗣,蓓尔嘉最坚实的后盾之一。如今在兽化的狰狞和神明的诅咒之前也不过化作了枯骨一架,美丽的皮囊时至今日也会烟消云散,缓缓地被幽邃的虫豸啃噬殆尽,似乎是在印证那一切的美好和盛大都终有消逝之时,等到有人故地重游再次前来缅怀之时,也只会剩下令人麻木的剧烈痛楚一波又一波残忍地咬上心头。
薇薇安的尸骸胸前,矗立着那贯穿而过她胸腔的事物,那是她的爱人亲手递出的致命一剑,因为这一剑,薇薇安仍然能以人类的姿态获得宁静的长眠,仍然能被以人类的姿态送入圣餐仪式,仍然能以人类的姿态被人追忆和缅怀。这是她的不幸,也是她仅剩的、唯一的、最大的幸运了吧?
杀死薇薇安的只会是路德维希的神圣之剑。
那时薇薇安倒在面无表情的路德维希的怀里,新婚的她穿着雪白的婚纱,她最后想探出手去抚摸路德维希的脸颊,但是就算是这样最简单的动作她也做不到了,她合上眼,眼角的龙鳞褪去,路德维希抱着爱人的尸骨痛彻心扉地仰天长啸,那场血色的新婚典礼之上,剑圣之名再也不复存在,圣人摘下了他的面皮,变成了最可怖的野兽。
欧顿的噩梦之子低语着汇聚,沉眠在无尽梦境海的古神将祂微不足道的一只全知之眼睁开了一线缝隙,精神的永恒之光自缝隙中映照而出,照遍沉眠于荒芜梦境海的无数亡灵,再将潜意识的噩梦推入表意识的现实。
欧顿想让蓓尔嘉看到祂的国度。
由一刹那到一万年,一切有序的时间和空间被尽数打乱,狂暴的潜意识汹涌而入这座回忆的宫殿,就算是血月之神蓓尔嘉,在这样无边无际满怀着憎恶和深情的潜意识环绕之下,也不由自主地感受到自身的卑微、渺小、不值一提,但是蓓尔嘉仍然骄傲地抬起了头,她毫无畏惧地直视着无穷无尽的未知,直视在那一瞬间破碎虚空跨入人世的万千死魂灵,所有的黑色亡魂都对蓓尔嘉咧嘴狞笑,万千的声音在共同齐声合唱:
“看哪,听哪,闻哪,颤栗吧,要将那往日的光辉都一一复现于此时此刻,梦境海无边无际,真理永不消散!”
所有人、神和亡者都凝视着那把杀死爱人的神圣之剑,神圣之剑感受到了从超宇宙迈入人间的死者意志,那是它再熟悉不过的意志,于是这把沉寂太久太久岁月的神圣之剑又一次颤抖起来,它要为最后的这场战斗而又一次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猎杀终末之日,就将是剑断之时。
“他醒来了,他回来了,他来赴约了,他要参加这次最后的骑士典礼,这是他和老师无穷岁月之前就做下的约定,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爽约……就算他已经死了,死亡也不能阻挡他。”
扭曲的光影与漫天的花瓣之中,有人自无尽的混沌中漫步而出,他目光深沉凝寂,他英俊的脸庞大半沉浸在黑暗里,他神祗般的金色长发在身后披散开来,他那身笔挺纯白的教会猎人服就算历经了这么久的岁月仍然历久弥新,蓓尔嘉看着微笑的他神情恍惚,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眼角那一闪而逝的泪光,蓓尔嘉只是拖动着新月镰刀缓缓走向她最熟悉最钟爱的小弟子,每走出一步都像是一万年。
为什么会走到这样的结局呢?蓓尔嘉知道她没有错,她也知道路德维希没有错,她更知道薇薇安的决定是前所未有的正确,但是这残酷的命运,为什么会为这段故事编写出这种终末呢?
路德维希抬起手,接住空中飘落的一片月树花瓣,他将花瓣捧在鼻头,细嗅芬芳,再睁眼,他已经侧立棺侧,他垂首凝视棺内的爱人,时光变易,她已枯萎,但是他的目光一如往昔的纯粹。
“逝去的从未逝去,未来的将来未来,遵从着无可逆转的超宇宙意志,自我毁灭的、斩杀挚爱的、被诅咒的、被放逐的、被背叛的教会第一猎人——圣剑路德维希,前来赴约!”
俊美的金发青年身上无瑕的纯白圣光在疯狂地燃烧,他的身影由虚幻变得真实,他将新娘的尸骨动作极温柔的搀扶起来,他将手搭在那把颤抖的神圣之剑的剑柄之上,本来已经被深黑的深渊龙血玷污大半的神圣之剑此时此刻重新被他的主人握住,在那片圣洁的光辉洗礼之下,在那不朽的剑之意志的雕琢之下,又一次褪去了那层枯萎腐朽的黑色外壳,透露出它那比月光更明亮、比天空更纯粹的空灵本质……
“啊,长久以来,原来你一直陪伴着我……”路德维希自爱人的胸前拔出了那把神圣之剑,经由挚爱之血洗礼过的救赎之剑,在那个延续恒古的约定历经漫长岁月在今日重现的时刻,路德维希以前所未有的深情、以最纯洁最高尚的爱意、以最热烈最激昂的剑之意志嗟叹咏赞着这把与他又一次重逢的神圣之剑,路德维希将月光大剑横陈胸前,只是屈指轻弹剑身,月光大剑上就传来比天籁更优美的共鸣之声:“就算在这最黑暗的夜里,你也从未弃我而去……”
路德维希的身后,薇薇安的虚影神态迷惘而悲伤地蓦然闪现,她留恋而又绝望地凝视着爱人那死后重生的背影,她的身影越来越淡,她向后缓缓退去,她扭过头,火红的秀发在她的脑后流转,最后简简单单地看了一眼蓓尔嘉,蓓尔嘉看到她对自己做出了一个令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口型,蓓尔嘉能够一点不差地读出来:
“让他安息。”薇薇安从路德维希的身后笑吟吟地揽住剑圣的身体,路德维希的周身圣光流转,随后她那微弱的魂灵就彻底消散,灰飞烟灭,可是消散最后的那一瞬间,薇薇安还在笑。
路德维希却看不到,现在他的眼里只有月光了。
仅仅只是这四个字,薇薇安最后的嘱托对于现在的蓓尔嘉却足有万钧之重,蓓尔嘉颤抖的手将新月镰刀提在胸前,她攥着镰刀刀柄的手因为太用力,白皙细腻的手腕上竟然都泛起触目惊心的青筋,蓓尔嘉看着一步步踏着神圣的剑辉向她走来的路德维希,他在煌煌天光之下的身影简直纯粹到不似人类。
他也确实早已超越了人类的位格,走向另一个不可控的极限边缘。
路德维希将月光大剑双手持握平举胸前,仿佛整个世界除了他手中的剑与他心中那死去的爱之外,再无任何它物,路德维希只是像在对他最钟情的爱人唱着最美妙的情诗一般,他这样一往情深地说:
“我唯一的指引,我心中的月光!”
那时猎人噩梦的天空之上有白月顿现,那月挂在高远外穹,照遍万千须弥无限宇宙,遍转朱阁照入庭内,如积水而性态空明,月光大剑在一瞬间竟倒映出了一整个宇宙的幽邃华光。
月光散尽,握剑的已然是一只具足威仪的纯白野兽,人性与兽性,理智和疯狂,杀戮和怜悯,一切的一切尽数在此时此刻交融为一体……
野兽路德维希咆哮着亮出圣剑,辉光绚烂的剑尖下一刻已经刺向蓓尔嘉的眉心。
弥赛亚的宣战
劳伦斯听到了火焰在啃噬他垂垂老矣的身体的声音,这声音令人想起火炉中几乎被燃烧殆尽的柴薪吱嘎作响,仿佛他的骨骸都在焦灼的烈焰中缓慢而不可抵御地焦灼、变形、扭曲成为他最可怕的噩梦中都不敢描述的形象,“畏惧黯淡之血,畏惧极光之焰,畏惧永恒之夜,畏惧苍白之月”,当初威廉教长领他加入治愈教会的那刻,导师亲手攥着他的手腕带领他喊出的宣言现在仍然回响在他的耳畔,现在,当初教长所畏惧的事物却一一像命运一般显现在他的眼前,劳伦斯·波利齐亚说不清楚,这究竟是诅咒还是宿命。
明明血脉深处是最炽烈的火焰,但是劳伦斯现在却像个病入膏肓的小老头一般在圣座上瑟缩着身躯,他的脸颊干枯而布满皱纹、他的眼眶深陷而看不到光亮、他的脊背弯曲佝偻、他的双手扣在把手上如同鹰爪,极致的火焰反而让他感受到极致的深寒。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劳伦斯声音含糊地问,他的虚弱的声音回响在空洞淡漠的千年辉煌大圣堂里,初火仪式开始之后,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已经在这张圣座上端坐了多久,时间成为没有意义的概念,唯一朝他示现的只有永燃的烈焰,他失败的谋划必须要有代价去报偿,被祭献的女儿要她最亲密的父亲来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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