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宇
第二十四章 冷漠的冰河、绽放的紫曜花
“你还是和以往一样的……生性凉薄呢。”西泽尔淡淡地说,混迹贵族圈子这么多年,他的心底当然也不会有多少无意义的同情心存在。
“毕竟在干涩无味的生活中,总需要多几个跳梁小丑添点乐子。”克伦威尔满不在乎地摊开手笑笑。看到一边的蓓尔嘉似乎有些同情地注视着那个少女远去的背影,他靠近一点低头笑嘻嘻地搭话:
“蓓尔嘉妹妹不用对那样的货色施舍无谓的同情。我敢说她今晚回到家之后,绝对会对着她的家奴面孔狰狞地挥舞手中的鞭子,边打的时候还边会咒骂着我那音节优美、朗朗上口的名字。”
“你向来都这样满怀恶意地推测他人?她说不定只是一个向往更好的生活的纯洁女孩呢。”蓓尔嘉对克伦威尔此人因为组织本身就根本不存在的好感更是在这一句话之间跌落到了负值,平民出身的她当然知道那些身处底层的人们每日是过着怎样艰辛到朝不保夕的生活,一年到头能吃到黑面包就是最大的幸福。而这场宴会中随处陈列的一个青瓷花瓶,放在平民手中恐怕就足够典当成一整年全家十几口人的生活费。
“我刚刚和她故作亲昵地牵手的时候,已经在她的心中下了一个精神印记,大家有没有兴趣现在听听图个乐子?”克伦威尔举起一个雕花的酒杯,他轻佻地说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更闪烁着玩味的光芒,他手中酒杯里暗红如血的葡萄酒荡漾出这整个爱沙尼亚宫的光怪陆离、灯火辉煌。
“有趣,我最喜欢把这些内心扭曲的变态那看上去精致装点的表壳给一层层剥得一干二净了。”西泽尔饶有兴趣地鼓起掌来表示赞同,又转头对着目光极冷的蓓尔嘉用说教的语气低声说:“我善良的妹妹,你以后更要多去学学识人啊。什么人真正配得上你昂贵的同情,什么人只配你去把他丢进粪坑再跟着吐上一口痰。这都是我们贵族的学问啊。”
克伦威尔突然睁开他一直眯起的眼睛,那双眼里竟然没有眼白,完全是一片让人毛骨悚然的混沌,混沌中沸腾着焦灼的精神力量,克伦威尔嘴里嘶嘶沙沙地念诵起至今无人能懂的欧顿的低语,在现在的蓓尔嘉耳中却清楚如同雷鸣。
“那弥漫于无形的虚空之中却又无处不在的欧顿啊,把你的眼借给我的眼,把你的印记变成我的印记,把你的声音传达成为我的声音……”
克伦威尔屈指对着手中荡漾的酒杯微微一弹,酒杯自己鸣颤起来,酒杯之内,鲜红如血的葡萄酒沸腾翻滚起来,一圈圈的波纹中,一张扭曲狰狞的黑色面容在精神的力量引导之下从酒杯底部浮现,竟然和那个刚刚还笑的纯良无害的金发少女的面容一般无二,刚刚那个少女愤怒而绝望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咆哮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之上:
“这杀千刀的克伦威尔!这该被魔鬼撕扯成无数片的西泽尔!还有这装清纯的婊子蓓尔嘉!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是什么玩意?你们除了那个高贵的身世还有什么?你们凭什么把我的痛苦作为你们的笑料?你们就是一群带着面具的魔鬼!你们扒光了我的衣服还要往我的身上泼粪!”
似乎是为了确保每个人都听到,克伦威尔还面不改色地把这声音放了两遍。
喧闹的宴会寂静了片刻,那个还埋着头哭泣正要挤出人群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宴会的女孩僵住了身子,她缓缓抬起头,瞪大了满是泪珠的漂亮眼珠,她脸上的妆被鼻涕和眼珠模糊成一团浆糊,她不敢相信地听着着这突兀地环绕在整个晚宴的声音。
“这杀千刀的克伦威尔!这该被魔鬼撕扯成无数片的西泽尔!”她颤抖着身躯干笑起来,用寻求帮助的眼神看向身边的人群,想在一个人的眼中看到一丁点的怜悯和支持,可是贵族们却都只是若无其事地远离着狼狈不堪的她。
“这不是我!”她压低了声音说着,声音嘶哑。
“还有这装清纯的婊子蓓尔嘉!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是什么玩意?你们除了那个高贵的身世还有什么?”她长裙下的双腿颤抖起来,现在的她竟然一步都走不出来,她刚刚才被自己压抑下去的泪水现在像是决堤的大坝一般开始汹涌。
“不是我!”她半跪在地,捂着脸疯子一般高声尖叫,她已经彻底崩溃了。
“你们凭什么把我的痛苦作为你们的笑料?你们就是一群带着面具的魔鬼!你们扒光了我的衣服还要往我的身上泼粪!”
少女像是已经彻底绝望,可是她的嘴里还在一次又一次地念着“不是我”,她倒在地上,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她知道。今后她在翡冷翠的贵族圈子里,只怕是彻底毁掉了,她的丑事会在一晚上传遍整个翡冷翠的上流社会。从今以后,没有人会再对她投来任何一个善意的眼神,她会成为一个耻辱柱上的笑话,以后的贵族长辈会用她的例子去警告那些后辈“做人当有自知之明”。
而人们只是用看好戏的眼神围观这位可怜的女孩,并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对她哪怕施舍一丝一毫的同情。
“自作孽,不可活。”西泽尔看着少女的凄惨模样,莫名有些感同身受,想到了他自己从处境。但他只是摇头叹道。
而克伦威尔只是戏谑地看着那个到现在还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名字的少女,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并没有对她的“精湛表演”有任何表示。
做的有些过分了吧?蓓尔嘉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发凉,她虽然知道翡冷翠上层贵族的社会是一片冷漠的冰河,可是她根本没有想到,会冷漠到这种地步。谁的心里不会有一丝阴暗面?利用神血的力量,就这样毫不留情面地把人心底的黑暗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这简直是比杀了她还要残忍的做法啊!
有些时候,从人格上击垮一个人比从肉体上杀死一个人更为可怕。
蓓尔嘉再一次见证了翡冷翠的贵族世家究竟残酷冷漠到什么地步,这些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贵族面前,有的时候,哪怕只是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个动作,可能你的一辈子就毁掉了。而站在洞悉人心的金雀花家族的嫡系成员面前,或许你连你的内心都不能冒起一个错误的念头。
因为凡人的心灵在无形之欧顿的凝视下,没有任何秘密存在。
两名诺顿家族的护卫司空见惯地走上前来,就要把这位“破坏和谐友好的宴会社交气氛”的少女给拖出去的时候,人们突然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灰色粗布修士袍、和周围锦衣华服的贵族们相比格格不入的年轻人从人群中大步走向少女,他的步伐不急不慢,他的眼中还闪烁着深沉的悲悯。
护卫们愣了愣,随后不约而同地退开对于年轻人的举动保持默许,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年轻人胸前别着的家徽,作为诺顿家族的护卫,这样在翡冷翠必须的眼光当然需要有。
绚烂绽放的紫曜花,这在整个世界只能代表一个家族。
罗桐柴尔德,“离神最近的紫曜花”,三大神圣家族之中在宗教领域的最高代言者,教皇身后的阴影,千年不朽的罗桐柴尔德。
“不是我!”少女抬头看向向她走来的年轻人,这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之前她从未认真打量过一眼,可是现在她却像即将溺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尖声对着年轻人说。
穿着修士袍的紫发年轻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轻走到尸体般半跪在地的少女身边,他弯腰蹲在少女的身边,伸出手轻轻抹去哭得完全没有一点贵族形象的少女的脸颊上的泪水,年轻人淡紫色的眼眸中流淌着温暖如火的光,他轻声说:
“我知道不是你,当然不是你。那在咆哮着的,只是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存在的魔鬼啊。”
英俊但是丝毫不显得张扬和刺眼的年轻人用双手搀扶起好像还没有从这一切中反应过来的少女,他张开双臂将少女揽在怀里,像是在安慰女儿的父亲一般轻轻地拍着少女的背。少女在年轻人的怀中像是一个找到父亲的孩子一般嚎啕大哭,眼泪和鼻涕流在年轻人一尘不染的灰袍上,年轻人却没有丝毫嫌弃的表情,年轻人的脸在四周冰冷的灯光之中只是深切而凝重的平静。
圣徒般的平静。
年轻人看向站在众多围观的贵族之后脸上犹自挂着冷笑的克伦威尔,认真地说:
“克伦威尔,我以一个最真诚的朋友的身份建议你,你最好现在就给这位被你伤及灵魂的女孩用最真诚的语气鞠躬道歉。”
年轻人那种平静却又不容置疑的声音清楚地环绕在整个宴会之上,更刺入克伦威尔的耳朵里:
“把人内心深处的恶魔释放出来这样的事,一点都不好玩啊。”
第二十五章 蓓尔嘉的“新朋友”
“啊呀啊呀,好麻烦啊……”克伦威尔面对着这个灰袍的年轻人严肃而沉静的注视,却只是毫不在意地轻松笑着,他眯成一条缝的眼闪烁着寒冷的光。
“现在才觉得麻烦,那你当初就不要大费周章的以玩弄人心为乐啊。”修士般的年轻人似乎是非常看不惯克伦威尔这样玩世不恭的态度,不满地皱眉说。
“我是说,我怎么就惹上你这个全翡冷翠都数一数二麻烦的人呢?奥古斯丁·罗桐柴尔德,你在我眼中,简直像是一只绕着狗屎嗡嗡叫的苍蝇一样碍眼啊。”克伦威尔冷笑道,他像一把未出鞘的剑,悠然地穿过宴会中退散开来的层层人群,不急不缓地向被他称为奥古斯丁的年轻人走去。
“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就是一坨狗屎吗?和你这么一坨屎相比,我这只又能飞又能叫的苍蝇还真是挺幸福的。”奥古斯丁淡淡反讽回去,他分明看上去沉静得像个圣徒,却可以用这样最平静的神色说出最粗俗的语言,克伦威尔的古怪形容似乎根本无法触怒这个城府深沉的年轻人。
“哈哈哈,不愧是奥古斯丁,瞬间理会了我的意思!我就是一坨狗屎啊,我向四周的一切人传播我那腥臭的气息,我渴望让这些自命清高、自诩高贵、自作自受的人全部被我溅上一脸屎!让他们想到我的名字,看到我的人就恶心畏惧得想吐啊!”克伦威尔毫不顾忌地哈哈大笑,他清朗的笑声环绕在整个中央大厅里,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奥古斯丁,眼中的光冷厉如刀,可是他仍然笑嘻嘻地说:“你真是太合我的胃口了啊。”
“你让我恶心。”奥古斯丁冷声说,他安抚着怀中的少女,他的拥抱尽管温暖却丝毫不带情欲的味道,他的身体离这个已经快要平静下来的女孩的胸口和其它敏感部位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但并不疏远的距离。
奥古斯丁却有些失望地注意到,怀中的少女似乎不再是之前那副崩溃的模样,她现在又恢复了正常,而且正试着用自己的敏感部位向他贴去,女孩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乎想要引起他的同情,让奥古斯丁皱了皱眉。
意识到自己已经引起了翡冷翠两大最高的贵公子之间的冲突,这个愚蠢的女人又开始兴奋了?难道你还指望着通过我们的冲突真正在翡冷翠上层扬名?奥古斯丁越来越后悔为这个真的不识时务的少女出头了。
得意就忘形的女人,根本不配被人施舍怜悯。
“你让我非常地兴奋啊。”克伦威尔在奥古斯丁厌恶的眼神中却毫无自知之明地笑着走上前来,他步伐轻盈稳健地站在奥古斯丁和他怀中的少女身前,少女看到克伦威尔走进,像是一只受惊的猫一般躲在奥古斯丁并不算十分高大的身体之后,我见犹怜,她的手似乎想要摸向奥古斯丁的手,可是那只手被奥古斯丁轻描淡写地挡开。
“我们这位可爱的小姐,您是叫露西·诺兰吧?来自北约克郡的商人世家诺兰家族,这是您第一次参加翡冷翠的上层贵族晚宴,令尊对您有非常高的期望,他希望您能在此结实几个身份高贵的上层人士。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当然更希望您在这里找到他的女婿吧?如果能嫁给一个翡冷翠的上层贵族攀上高枝,对于一个商人起身的家族,这可能是最快地打开翡冷翠那对外绝对封闭的市场的方式啊。”克伦威尔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却在寥寥几语之间几乎把这位和他并没有说过几句话的女孩的底细全部说了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缩在奥古斯丁身后的少女像是见鬼了一般问道,这个看上去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克伦威尔竟然早在不知不觉间就洞察了她的一切,亏她还指望着给克伦威尔留下一个“优雅而迷人”的第一印象啊。
“所有身处翡冷翠的稍有身份的贵族的家世和简历,全部都在我的脑子里,毕竟我可是在金雀花下长大的人啊,”克伦威尔低笑着用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他像一只狐狸一般注视着在他眼中似乎没有任何秘密的少女:“我其实对您是没有任何恶意的。我只是想用一种比较令人印象深刻的方式,向您展示我们翡冷翠贵族最原生态的本质啊!每一朵成功的社交花,都需要经历几次这样的凄风冷雨的打击才能绽放得更鲜艳!”
“这个虚荣的家伙,又在卖弄他的学识和人脉了。”一直双手搭在胸前以看戏的心态坐山观虎斗的西泽尔却在人群的边缘冷漠地评论道,就在他转头对着蓓尔嘉刚刚所在的方向正想又发出一段议论来教授这个妹妹在翡冷翠作为一个贵族所必需的“风度和智慧”的时候……
他却发现蓓尔嘉已经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溜走了,根本没有呆在他身边陪他围观这一切!
西泽尔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这个第一次进入贵族社交圈子的“妹妹”,他其实相当担心懵懂无知的蓓尔嘉在这样“危险”的晚宴被克伦威尔这样“危险”的家伙用花言巧语骗蒙骗和欺凌啊。
那么“天真可爱”的妹妹,真的有可能被哪个心理变态的贵族吃到骨头都不剩……
然而他在四周聚集的人群之中也没有找到蓓尔嘉,反倒是有几个贵族小姐发现他在打量她们还给自己回了几个风情万种的媚眼。最后,他终于在宴会最边缘的一张长桌边上找到了蓓尔嘉的纤细背影。
她正站在一大盘无人问津的三层蛋糕前用小刀动作轻快地切着蛋糕,边切边把奶油蛋糕塞进她精致的小嘴里,还和她身边的两个似乎是新结实的朋友们正在进行着愉快自然地交流。
在她右手边正用肉嘟嘟地双手抱着刚刚被蓓尔嘉切下的一大块蛋糕啃得满脸都是奶油的是一个如小花猫般的可爱小女孩,她看着不过十一二岁,有一头没有杂色的深灰色头发,可那一双眼睛澄澈得像是天空一般,却是和奥古斯丁类似的一片幽暗的紫色。西泽尔相当毒辣的眼神一眼就看出,这个穿着一身仿佛来自平民社会的灰白布裙的小女孩,在眉眼之间竟然依稀和正在与克伦威尔对峙的奥古斯丁有几分相似。
似乎是感觉到西泽尔正在观察她,这个有着鬼神一般的直觉的小女孩猛地转过头,那双清澈但是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和西泽尔的深邃黑瞳对上,她的娃娃脸上绽开一个毫无心机的笑容,反倒是西泽尔有些尴尬地把头挪开。毕竟他刚刚自己才说过:“在晚宴上直视异性太久是相当失礼的行为”,就算是这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女孩这个礼节也一样适用。
西泽尔目光闪烁之间心中的思考却从未停下。外貌和瞳色既然如此接近,在这样的晚宴上出现纯粹的巧合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那么很有可能。这个小女孩和那位出身罗桐柴尔德家族、据说有“神启之智慧”的奥古斯丁·罗桐柴尔德有血缘关系。再根据她外表展现出的年龄和奥古斯丁的岁数,那么这个女孩和奥古斯丁之间的关系有可能就与西泽尔和蓓尔嘉之间的关系相似。
应该是兄妹。
而小女孩和蓓尔嘉的对面弓着身子蹲伏着的那一个如铁塔般的大汉,更是让西泽尔心中暗自震惊。这个大汉正大口咬着手中的半截烤乳猪的肉腿,吃的满脸都是肥油,他蹲在那里仍然让人想到一直蜷缩的熊,他边咬着猪腿,边和蓓尔嘉聊得相当开心,不时还发出几声低沉的豪爽笑声。
整个贵族晚宴之上,有这样的体型的巨汉当然只有一人,那位刚刚被封圣的老猎人的头号得意大弟子,据说可以徒手撕裂古老者半神的圣级猎人——“泰坦之山”罗纳尔。作为猎人中极为高等的圣级,还是圣徒盖尔曼的亲传弟子,看上去粗鲁平庸之极的他对于在场的很多贵族恐怕都是遥不可及、只能仰视的存在。
似乎出身贫贱、只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级数的晚宴的蓓尔嘉,如何能与这两个人产生交集?他们又是怎么才能围着这样一张桌子言笑晏晏地聊得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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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英诺森·罗桐柴尔德
西泽尔满怀着疑虑和不解缓缓向蓓尔嘉走去,走向远离正在唇枪舌剑的论战之中的克伦威尔和奥古斯丁的方向,这两个人就算闹得天花乱坠,西泽尔其实也没有多大兴趣。毕竟这里是翡冷翠,这样的场面,每分每秒都可能在各种或正式或阴暗的角落里上演过无数次,贵族的肚子里永远有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九曲十八弯,西泽尔对于这样的勾心斗角,只是感觉到了无趣和麻烦。
“姐姐,那就是你口中的哥哥吗?他走过来了!长得还很帅呢!就是眼神有点冷!”在蓓尔嘉身边的小女孩却在西泽尔向他们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拉着正在动作熟练从容地分割蛋糕的蓓尔嘉的袖口指着西泽尔,像是一个正在向姐姐撒娇的小妹妹。
“什么哥哥啊,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小屁孩罢了。”蓓尔嘉却没好气地说:“才多大点的人,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以前我要是见到这样的少爷。见一个打一个,见十个揍一打。”
“这样说自己的哥哥,有些不好吧。”对面的罗纳尔憨厚地笑着说。
“你们还不知道,其实我今天,才正式认识这个‘哥哥’。”蓓尔嘉眯起眼微笑,用手半遮住小嘴,压低了声音像是要对两个新朋友说出一个秘密似得。
“什么?难道是这样……我可以帮你摆平他的。”罗纳尔声音一冷,看向西泽尔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这个世道,有些人确实比野兽还要可怕呢。”
在翡冷翠,贵族以“干妹妹”“义女”这样的形式收养长相出色的平民女子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特例,暗地里究竟是要做些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这更像是贵族用自己的权柄和财富为自己的风流披上一层“绅士”的肮脏外壳,罗纳尔对于这些贵族的腌臜事也有所耳闻。毕竟这在翡冷翠贵族之中都是半公开的小秘密了。
“什么啊,你还是这样有心机呢,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啦,他其实本质上并不算坏……”蓓尔嘉为罗纳尔这样在一个转眼之间产生的脑洞和联想失声笑了出来:“我们在法律上,可是亲生兄妹呢。”
“‘还是这样’?我们以前认识吗?”罗纳尔却又深深地打量起来蓓尔嘉,那眼神看得蓓尔嘉心底一阵发虚。
“我是在传说里听过你的名声啦,什么大智若愚的猎人圣者罗纳尔这样的名号之类的。”蓓尔嘉在罗纳尔那洞察人心的目光下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就算是对她的弟子,她现在幼年古神的身份恐怕还是不能就这样随便地暴露啊,初生的古神,就应该有好好掩藏和保护自己的自觉,知道她的真身的人,越少越好。
“诺,吃蛋糕吗?”转头正巧看到神情不善的西泽尔已经大步走到自己身后,蓓尔嘉心中念头一动,装作若无其事地用叉子叉起一块被她割下的蛋糕,毫不见外地递给西泽尔。只是这一块蛋糕未免小的有点过分寒酸了,甚至一点奶油和沾着果酱的水果肉都不沾,和她递给身边的小女孩的那一大块沾满上等奶油的蛋糕截然不同,可见蓓尔嘉多么“偏心”。
本来酝酿了满腹的幽怨言辞,正打算好好训斥一番蓓尔嘉应该用“怎样严肃和认真的态度对待这人生中的第一次晚宴和亮相”的西泽尔看到自己那天使一般的妹妹怀着这样“单纯而善意”地递给他这么一块经过“精心分割”的蛋糕,西泽尔觉得他一直自以为冷若坚冰的心简直暖得要化了。
西泽尔用手接过这一块蛋糕,狼吞虎咽地吃光了这人生中“妹妹送给哥哥的第一份礼物”,西泽尔嘴里还嚼着蛋糕,含糊不清地说着:“甜的有些发腻了……唔……这样的蛋糕你不该多吃的,容易发胖。”
“你信不信整个世界的人都胖成猪了我也不会胖?”蓓尔嘉白了西泽尔一眼:“甜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了,我可不想因为健康不健康这样无聊的理由,就放弃这个爱好。”
甜食!竟然也是甜食!对面的罗纳尔却瞳孔又是一缩。他当然记得,以前的老猎人盖尔曼,在各种精美食物中却是少有的偏爱甜食,各种奶酪、蛋糕、水果和甜点都是这位老猎人在猎杀之余最为钟爱的零食,而老师的水果沙拉,做的更是一绝。这个可笑爱好和那个在外人眼中残忍狠戾的老师应有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也仅仅局限在他那几个得意弟子和亲密战友之间有所了解。毕竟盖尔曼可不愿意就在街上随便找几个外人和他共进晚餐啊。
“姐姐,你的哥哥也很可爱呢!因诺森看他的眼神,不是坏人。”蓓尔嘉右侧的小女孩呆呆地笑着说,她的声音柔软悦耳,也像是某种最上等的乐器在鸣奏。
“可……爱?”刚刚咽下蛋糕的西泽尔脸微微一沉,差点把蛋糕又给吐出来,从小到大,可是头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词形容他啊!这个词简直是让他男人的尊严荡然无存。可是当他看向那个始终用毫无心机的笑容面对他的漂亮小姑娘,又根本不好在这种场合发作,对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发火,这也太没有作为一个贵族的涵养了吧?
“小哥哥,我是因诺森·罗桐柴尔德,上面那个正在和克伦威尔那只臭狐狸明争暗斗的呆子就是我的表哥,”布裙子的可爱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跳到西泽尔的身前,对他落落大方地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只是她口中还特意加上的“小”字却让西泽尔心中更加不爽了,他马上就要成年了好吧?一点都不小。
英诺森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西泽尔的不满,她那一对水润的大眼睛古灵精怪地转着:“我就是跟着表哥来这里蹭吃蹭喝的!因为我听说诺顿家的大厨相当高明呢!”
“西泽尔·波利齐亚。”西泽尔也不好拒绝一个小女孩天真的示好,而且这个小女孩的身份果然还不出他的预料真的就是三大神圣家族之中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嫡系,他也伸出手来和小女孩象征性地握了握,小女孩的手柔软而温暖,像是一块暖玉。
“噗!”他们握住的手里却传来什么东西被挤压的声音,已经察觉到有问题的西泽尔立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握手的一瞬间就在自己的手心里溅射开来,黏黏的,湿湿的,有点恶心。
西泽尔低头一看,只看到满手都是草莓果酱,果酱甚至还溅到他一尘不染的衣袖上。向来有洁癖的他脸色霎时又变得阴沉得吓人。
这熊孩子真是欠管教!
“当当当当!惊喜!”英诺森示威般地在西泽尔的面前晃着她袖子里藏着的草莓果酱小瓶,开心地绕着西泽尔小跑着转圈又抬腿跳出几个零碎的滑稽舞步。
“她愿意对你恶作剧,其实代表她喜欢你,把你当成朋友看的,”一直背对着西泽尔,用刀悠然地叉起被割成十几块的巨大蛋糕上的樱桃塞进红润的小嘴的蓓尔嘉浅笑着轻声说:“这小妮子刚刚也想往我脸上画猫脸来着。”
既然妹妹都发话了,西泽尔当然不能和这个小姑娘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计较,西泽尔只是忍着不适从怀中掏出他的手帕,用劲地把其实并没有沾上多少果酱的手翻来覆去地擦了五六遍,只是已经脏了的袖口恐怕暂时是擦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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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友谊万岁!敬这虚幻的繁荣。
“嘿嘿,小英诺森愿意对你恶作剧,那我罗纳尔也交你这个朋友,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就是那个人称‘泰坦之山’的傻大个。”一直蹲在对面的桌子前闷声吃肉的罗纳尔终于抬起头来用正眼看了一眼西泽尔,他笑得毫无心机,就像路边随处可以看到的一个憨厚农夫。
“能够认识罗纳尔先生,非常荣幸,不知道家妹是如何能够结识您的,如果她有所冒犯,我先代她向您道歉。”西泽尔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罗纳尔在盖尔曼的四大弟子之中却隐约有人称之为“智慧第一”,面对这样大智若愚的人物,他可不敢随便炫耀自己那小聪明。在翡冷翠成长了十几年,聪明人都知道应该有自知之明,什么人能惹,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人该敬而远之,全都是学问。
“我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你要是把我当成是个朋友,就跟我干一杯,喝了这杯酒,以后哪里见到都是朋友!至于我如何认识她的?答案很简单,我喜欢吃肉,她也喜欢吃甜食;我讨厌宴会上叽叽歪歪,她也讨厌这些贵族的虚情假意;最后,我们在这一张桌子的两侧有幸相遇,那自然就是命运的指引,我们当然可以当朋友。”罗纳尔对着西泽尔举起一大杯维基玛冠军,实诚地笑道。
“说得好!罗纳尔先生相比那些故作高雅的贵族,是灵魂上真正的贵族!”西泽尔见到罗纳尔如此说话,自然也顺势毫不做作地抄起一大杯葡萄酒对罗纳尔举杯致敬。
“这才是爷们该有的风范!让那些娘们般的贵族去勾心斗角吧!”西泽尔却没有料到,就在罗纳尔和西泽尔要碰杯的时候,蓓尔嘉也大大咧咧地起身,端起一大杯装满啤酒的马克杯,也举杯笑道。
“友谊万岁!”一边的英诺森尽管似乎并不懂罗纳尔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只是开心地欢笑,也对着正要碰杯的三人举起一小杯橙汁,可是她因为手太短,够不到桌子上正要碰杯的三人,哭笑不得的蓓尔嘉索性用右手把她抱在怀里举高,让她也能和另外三人碰杯。
“当!”四人干净利落地碰杯,然后同时仰头一饮而尽。
“哈!痛快!”罗纳尔对着天打了一个响嗝。
“咳咳咳咳……”从未一口喝光过这么大杯的美酒,就算只是葡萄酒,西泽尔也不小心把自己给呛到了,面色通红地捂着嘴低咳几声。
“喂喂喂,你也太弱了吧,看你之前还和我好为人师地讲了那么多礼仪规矩,想不到这么一杯酒你就不行了?”灌完一大马克杯的烈酒依然面不改色的蓓尔嘉忍俊不禁,扶着西泽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心中又想到了第一次喝酒的路德维希,当年在猎人学院,路德维希喝了一口啤酒就开始醉醺醺地唱低俗小曲耍酒疯,把玛利亚的脸都听得通红,最后只好用洛阳的刀柄把这疯疯癫癫的小师弟给敲晕。现在路德维希却是万千少女心中的明星级猎人了,当然千杯不醉呢。
“你……你还好意思说我……”西泽尔有气无力地说着,要不是蓓尔嘉扶住他,真的差点就站不稳了。
“哟,蓓尔嘉姐姐你也没有成年吧?怎么能这样大杯喝男人的酒?”英诺森嗔怪地打趣。
“西泽尔你可是教皇的儿子,以后要应付的应酬只会多不会少,这样的酒量可是远远不及格呢,你们贵族,不是说要练出就算已经烂醉如泥依然能保持风度和涵养的境界吗?”罗纳尔看着似乎随时会倒下的西泽尔,笑得更开心了,他又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和没事人一样的蓓尔嘉:“蓓尔嘉你的酒量虽好,作为一个女孩还是不要太贪杯了。你现在在我们面前可以这样放开,可是面对有些以‘交朋友’为名却居心不良的人,最好还是多点防范之心啊,很多人最喜欢往酒一类的东西里加些额外的‘调料’。”
“哼,能骗到本大——小姐,那算他们的本事。他们想要迷倒我,再过个一千年吧!”蓓尔嘉得意洋洋地笑着。
“话说……嗝儿……你们不在乎那边的热闹吗?那可是罗桐柴尔德和金雀花的传人在针锋相对啊,一年一度难以一见的大新闻。”西泽尔用手撑着桌子,又打了个嗝,他又大拇指指了指还在用尖锐的语言像骑士一般攻防的两位神圣家族大少爷。
“像是在围观斗鸡。可是我只喜欢吃鸡。”罗纳尔轻描淡写地说。
“我表哥就是个认死理的犟牛,听他吵架,一点都不好玩的,我平时听得够多了。”英诺森苦着脸摇头。
“听他们在那扯淡我就头昏,”蓓尔嘉冷笑,手中却继续行云流水地把被分成匀称的八块的大蛋糕又像是在做手术一样分成更多块,她下刀极准,每一块蛋糕在她的手下都被分成几乎完全相同的扇形,而这一切却都落进了罗纳尔的眼里。
蓓尔嘉转头问英诺森:“话说啊,你表哥真的是在可怜那个小女孩吗?”
“不是他可怜,是我觉得这女孩很可怜啊。满怀着希望走进翡冷翠的社交场,其实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就被突然而来的恶意折腾到这幅模样。我哥哥本来不想管的,是我让他去出头的。他很听我的话的。”英诺森大眼睛里都是怜悯和同情。
“这个世界上比她惨的人多了去了,她只是幸运地被你看到引起了你的同情。要是世界上每一个社交失利的少女都要你表哥这种级别的人去拯救,那你表哥真的要忙死。”西泽尔晃着手中名的酒杯昏昏沉沉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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