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斯顿发
最重要的,职田和永业田混为一谈,几代人一运营,不世袭也世袭了,遇到乱世,你猜他割不割据。
而冯森的法令,就是分开官与爵,用涨工资的手段,换取伯爵手中的权力,把伯爵这个名称与地方长官这个权责区分开来。
冯森要做的,是以退为进,七个郡的税收,反正一时半会收不上来,那他可以不要,并以此来换取更高的集权。
第二百四十八章 沾着血的欢宴
对于伯爵们来说,这已经是一个意外之喜了,说是天上掉馅饼都不为过。
伯爵们在愣了两秒,反应了过来之后,便赶紧高呼道:“同意同意,当然同意。”
“领主大人英明!”
“领主大人,我的女儿今年十四岁了,非常仰慕您……”
八成的赋税啊,伯爵只觉热血上头,从前他们的收入只有职田的粮食和收取罚金的三分之一,但现在,他们所在领地的范围内,所有田地税收的八成,都归他们自己。
伯爵们之前对冯森有意见,就是觉得他偏心,反对的就是为什么撒克逊人不交税,自己却要交,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埃雷斯堡伯爵知道,之前他和另几个伯爵商量好的发难算是没了,他也知道对方是不可能这样做了,自己强出头说不得还得被他们围攻,但能让冯森出了这么一口血,算是没亏。
但实际上,伯爵们能够管理的食邑相当有限。
在查理的时代,地区的划分是郡(comitatus),其范围大致相当于一座罗马城市的领地范围,或者一个日耳曼部落定居的区域。
而每个伯爵基本都要和一位主教共事,双方进行合作,一般都是伯爵管城市与上层建设,而教会负责基层治理。
关键在于,郡与郡之间并非是相连的。
换而言之,伯爵们的掌控范围并没有扩张到一整块领地,他们只是该领地权力中心的代表,就冯森的暗地调查来看,伯爵的实控领土能占到整块土地的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据冯森所知,甚至有一位伯爵的领地只有一个村庄大小的城堡,就像是荒蛮大海中的一座座孤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五蛮乱罗时期对王国统治的破坏太大了,交流通信只能依靠已经严重损坏的古罗马道路,以及缓慢的驳船,而皇帝能直接支配的管理者十分有限。
查理为了管理这些领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像是加工厂一样,把样板一个个地套在新征服的土地上,形成高度同质化但又具有一定独立性的统治。
这一次的丈量土地,只是确定实封的田地罢了,缺失的赋税,等冯森以后通过建立教会和开垦剩余荒地,完全能补回来。
所以,其实此举就是造就了一堆军事领主罢了,以后说不得给他们伯爵改府兵呢。
“很好。”冯森笑着鼓掌道,“为了确定你们的食邑,需要丈量土地并统计人口,所以我会派劝农官和教士,丈量土地,辅助收税,教授人们更好地种植,并进行传教。你们同意否?”
“同意,同意!”伯爵们美滋滋地回答。
想到这些人是为了给自己确定田地而存在,伯爵们没有一个不字,唯有埃雷斯堡伯爵感到了一丝奇怪,但他没多想,毕竟他也馋冯森的粪肥,他自己调配过不少,但从今年的长势来看,还是没有冯森领地上那么高。
这种事也就是这边的人没什么经验了,换成了中原的官员,中央和地方斗了几百年,一听到丈量二字,地方从上到下恨不得一跳三丈高。
也就是他们历史书薄,等着冯森来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双手虚压,伯爵们的聒噪缓缓停了下来,冯森面带微笑,接着说道:“但是相对应的,我将在今年开始,我将逐渐把我的羊毛纺织工坊与印染工坊迁移到汉诺威来。
我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因为这是天父为造福其子民而指引我的行为,哪怕有再多魔鬼和异端阻拦我,我都要完成!”
说是希望得到支持,但伯爵们都明白,这意思就是说,别捣乱,不然到时候送你们下地狱,不留情面的那种。
伯爵们纷纷点头称是,并高声祝愿冯森繁荣昌盛,生生不息。
“好了,严肃的事情都说完了,咱们来聊点轻松的。
今年是一个好收成的年份,所以,我还决定送在座的所有来宾一份圣诞礼物,哪怕是撒克逊人也请不要推辞,天父对所有迷途的羔羊都心怀慈悲。”
欢呼声瞬间四起。
“感谢您的慷慨!”
“简直是天使降临到我身边!”
在高高的座椅上,冯森端坐,接受贵族们一一上前行礼。
“你是克里昂那小子的叔叔是吧?好好好,他好着呢,娶了三个老婆,人都胖了一圈。来,这两桶啤酒和四匹呢绒带着。”
“哦,吉塞拉,这是个表哥啊,好好,听说你们那今年粮食收成不好,所以没交税,那真是太遗憾了。”
“你是?哦,你是布兰肯的酋长啊,你今年粮食交齐了是吧,哦,又生了三个大胖小子是吧?来,这琥珀你拿着,十匹呢绒,十桶啤酒,哦对了,再加三匹呢绒,给小子做身衣服。”
送走了那位胖胖的布兰科酋长,萨尔茨吉特酋长笑呵呵地碘着脸走了上来:“您好,公爵阁下,我是萨尔茨吉特酋长尼古拉。”
“哦好。”
冯森同样笑眯眯地从空盘子中捧起一抔空气,小心翼翼倒到了他的手中,萨尔茨吉特酋长看着空空的双手有些发懵,下意识地喃喃道:“礼,礼物呢……”
“你的礼物呢?”冯森似笑非笑地反问他:“我的税收去呢?”
“我……”
萨尔茨吉特酋长还没说出口便被堵在了口中,鲜血沿着冯森的长剑滴落在地面,而那具无头的尸体则缓缓倒在了地上,时不时抽搐一下。
原先热烈的大厅里仿佛被泼上了一盆冷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圣诞节,应当是交换礼物的时候。”在惊呼声中,冯森冷冷地将他的头颅扔到了大厅的中央,“你给我的礼物是截杀我的教士,这便是我的回礼!”
环顾了一圈大厅,冯森缓声说道,声音不大,却能让每个贵族都能听清楚:
“今天是圣诞节,我不想见血,可总有些人罔顾我的仁慈,我的撒克逊兄弟们,之前,你们答应得好好的吧?承认了成为我的封臣了对吧?
相应的,我也履行了我的承诺,帮你们终止了战争,让你们的人口不再被掠夺,让你们遇上官司,能够得到公平的审判,你们是怎么回报我的?
我今年已经免了你们的什一税,只要交三十税一,但你们呢?要是不交倒也罢了,袭击格里菲斯,砍杀我的税吏,你当我不敢杀人?
告诉你们,在三天前,我调查到是他劫掠了我的收税队伍时,已经派出了骑兵,去了他的部落,如果没出意外的话,他的部落已经被我攻陷了。
而我的处罚很简单,男子罚为奴隶,女子发配包衣为妻。
我不介意再打一次萨克森战争,把你们打光了,死完了,你们心里便高兴了?三十税一,你去问问外面,那个领主只征收这么低的税?
好了,看看他吧,他也曾和我一起与敌军对垒,但现在我却不得不割下他的脑袋,萨克森烂了,我的心要碎了,我劝你们,当初承诺的就要说到做到,要是做不到……那可就别怪我把那些背叛者的肠子翻出来,在太阳底下晒一晒,拾掇拾掇!看看是不是发黑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罗马的小宴
就在冯森在不莱梅的圣诞晚宴上大开杀戒的时候,另一边,查理在罗马的圣诞晚宴却是一片祥和。
罗马城的街道上,神甫与司铎们,穿着或黑或灰的长袍,手举一人多高的十字架缓缓向前,踩在千年的石子古道上,从远方伊比利亚、阿勒颇乃至耶路撒冷的朝圣者们,跟在司铎的身后,狂热地诵经。
街道的两边,无数的神职人员或者平民百姓抛洒着圣水,低着头为这些虔诚的狂热者送上祝福与祈祷。
这是圣诞的仪式,在罗马大大小小的教堂内,无数的信徒双手相握,或是干脆互相牵着手,围成大圆,在司铎或十字架前做着弥撒。
圣彼得教堂的钟声响起,激起了一片林中的飞鸟,这悠扬的钟声在夕阳中向外扩散,如涟漪般传遍了整个罗马。
钟声过后,唱诗班那仿佛天使般悠扬而清脆的诵圣之声响彻了整个罗马,这些歌声大声传唱着以塞亚与圣人们人前显圣的神迹。
此刻的圣彼得教堂外,除了那些虔诚祈祷的教士与信徒,最为显眼的,就是那群穿戴锁子甲,隐隐散发出一股臭味与肃杀之气的法兰克骑士,他们大多身着蓝衣,套着绣上家徽的罩袍。
圣彼得教堂内,查理与教宗哈德良一世端坐在一张实木的桌子前,都闭着眼,静心地感受着这神圣的氛围——直到端肉侍者的到来。
一个黑衣的侍者小心翼翼地用毛巾端来了一盘肉,跟在他的身后,其他的侍者也将黄油、鹰嘴豆泥、奶酪、白面包和各类果蔬坚果摆上了桌子。
不过除了那盘肥瘦相间的豆豉蒸肉,其余的分量都很少,毕竟晚上还有圣诞晚宴,这只能算是老罗马人儿饭前的垫吧垫吧。
做了一会儿饭前祷告,查理就提起银制的筷子,夹起一块带着肥油的酱肉塞到了嘴里。
“简直就像云朵一样,到嘴里就化了。”
而教宗却是微笑着,并没有回应,这种肥肉他实在吃不下去,只是撕下一小块白面包,将黄油涂上,慢条斯理地嚼着。
在正史上,教宗和查理的感情向来深厚,甚至有学者表示,查理加冕罗马皇帝实际教宗哈德良一世主导的,查理自己甚至没想过这一茬。
两人的深厚情谊应该就是从对伦巴第人的战争中培养起来的。
772年,那是查理继位的第四年,而他的弟弟卡洛曼于一年前刚刚去世,查理则趁机宣称自己是法兰克人的唯一国王,并吞并了弟弟的领土,弟弟卡洛曼的残部带着他的遗孀跑到了伦巴第人的土地。
在伦巴第人的支持下,卡洛曼的遗孀宣布儿子拥有法兰克王国的继承权,试图分裂法兰克,而其要求就是让罗马教宗为自己的儿子涂油,如果教宗不答应的话,伦巴第人就会南下,进攻罗马,强迫教宗为其涂油。
在如此形势下,哈德良一世硬是顶住了重压,坚定地站在了查理的那一边,死都不愿意为其涂油,直到查理奇迹般翻越阿尔卑斯山,发动了钳形攻势,彻底击败了伦巴第人。
查理曼与教宗之间个人感情十分深厚,但屁股决定脑袋,两者之间到底是属于政治同盟。
一方面教宗依赖于查理曼的军事实力,罗马被夹在伦巴第的蛮族和希腊的东帝国之间,他需要一个强援,但另一方面,他也希望保留作为罗马的独立性。
作为罗马的教宗同样承担着教会百年来的崇高使命:
一个是尽量保持教会原有的权力,另一个是统一信仰,保存文化并重建文明。
这就导致了,哈德良一世虽然不如后世那么强大,但至少尽力地保持了一定的独立性。
这一点从圣像崇拜的争论以及批准尼西亚大公会议的进行都有体现。
“教宗冕下是不是对我手里的这个餐具很好奇。”查理曼见教宗打量他手中的筷子,哈哈笑道,“这叫筷子,来自东方的赛里斯,最近用这种餐具饮食的人很多。
因为贵族们认为银制的筷子可以驱逐肉的热性,让体液达到平衡,而实际上,自从用了筷子之后,拉肚子的情况确实少了不少。
用了这种筷子,汤汁就不会撒到名贵的丝绸或者毛皮上,只是它十分的难学,但这反倒成了那些贵族伯爵们自矜的玩具,只有贵族才用得懂筷子,只有贵族才能这么彬彬有礼。”
看着查理别扭地提着筷子,教宗笑着回道:“但是我的殿下,你更喜欢直接用手抓,对吗?”
查理的脸上绽放出了微笑,他不顾滚烫的蒸气,三根手指抓起了一把肥肉,扔入了嘴巴里:“是的,我更喜欢法兰克人吃东西的方式,这才是一个法兰克男人该有的吃饭方式。”
用白面包蘸了蘸肉汤,教宗咬了一口:“那种叫做酱油的东西是从何而来的?”
“和筷子一样,来自东方的赛里斯,原料是一种名为大豆的农作物,这种大豆也能像咱们的鹰嘴豆一样直接吃,但也可以制作成酱油,其实和咱们的黄油类似,只是一个甜一个咸罢了。
我已经派人试种,长势喜人,一亩居然可以种一收五,比小麦高产多了,只是这东西不抗饿,顶多拿来喂马。”
实际上,随着冯森带来的农业技术的逐渐扩张,查理的王室领土中,采用新技术种植的土地,都得到了显著的增产。
在肥沃的巴黎盆地,在那些有着良好农耕传统的罗马化贵族世家的手中,甚至弄出了1+1>2的结果,出现了种一收十的神奇亩产,甚至小部分田地的产量比冯森都高。
教宗感叹般说道:“今年是一个神奇的年份,不仅战争结束了,粮食也丰收了,我们准备举办一场大型的祈福仪式。到时候,我会邀请拜占庭的教士们来参加。”
查理舔了舔手指:“他们也肯来?”
“自从虔诚的伊琳娜上台后,进行了恢复圣像运动,我觉得,也许在我们这一代,能够弥合东西方教会的分裂也说不定。”
“我也希望能看到东西方教会的天父教兄弟们能够再一次团结在一起。”查理喝了一口解腻的蜂蜜水,作为一名天父教徒,也许在男女关系上不怎么虔诚,但查理在吃喝上有时候比教士都严格——他基本不喝酒。
惬意地将浸软的面包吞入喉咙,哈德良一世平淡地说道:“为了宣传和记录这一次的活动,我准备再抄写五百册《拜日经》中的福音部分,赠与那些朝圣者,在这一点上,我需要您的支持。”
“没问题。”查理无所谓地用油腻腻的手捋了一下垂下的头发,“我和我的义子说一声就行,让他把放给商人们的份额收一收,转交给您。”
“这种赛里斯纸的工艺,您没有派工匠去学习吗?”
“没有。”查理将一小撮胡椒末洒在了炖得软烂的羊肉上,“我要走了他的大豆种子,他的制弓术,他粪肥配方,他的农学技术,但为了弥补损失,连丹麦王的赔款都没有分给他,逼得他找犹太人借钱发展。
如果连造纸的技艺都要拿走的话,那也太贪婪了。”
教宗微微点头,低头吃了两口菜,继续问道:“今年大丰收,这些多出来的粮食和税收,殿下准备怎么办?”
查理头也不抬地回道:“安东尼告诉了那些古罗马道路的整修方法,我准备把那几条主干的道路给重新整修一下,这样出兵也快了许多,不用打个仗要提前一年通知各处的贵族们。”
“这倒也好,要是哪里出了叛乱,也平定得快一点,不至于城堡都被攻陷了,土匪出现的消息才被领主看到。”教宗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您最好还要再留一笔军粮,我听说那些布列塔尼人又有骚动的迹象,不列颠岛上近来也不太平啊。”
第二百五十章 百艺工匠的遇难
也许在更远的北海,一些野蛮的维京人惹怒了强大的北海巨妖克拉肯,所以他才会如此地愤怒,从口中吐出了遮天蔽日的雾气,这雾气将天空染成了灰色,将海水染成了墨色。
在墨色的海面上,三列桨帆船在墨色的水中破出了白色的浪花,海鸥鸣叫,长桨翻动,如同一只长虫,在海面上不断爬行。
在这艘三列桨帆船后方,跟着二十来艘大大小小的海船和维京长船,一点点向前挪动。
扶着这艘桨帆战舰的扶手,埃德伯特三世望着灰蓝色的天际,一切都在点点雨丝中显得如此模糊。
埃德伯特对着身边的福尔斯说道:“我曾经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待在城堡高高的塔楼上,身边是火炉,我的教士艾温和我讲许多圣人以及异教徒的故事,我的母亲也会在这样的天气里,来到我的身边,和我说起肯特的历史。”
福尔斯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您一定可以回去的。”
“会有那么一天吗?”埃德伯特继续望向远方的大海,以及看不到头的海天交际线,“当年罗马人雇佣我们朱特人来抵御海盗的时候,是否想过朱特人又得失去一次家乡?”
在不列颠的罗据时期,位于不列颠岛的东南的肯特,常常遭遇海盗的掠夺和袭击。
为了抵御这些海盗的侵袭,罗马人再一次拿出了以夷制夷的手段,雇佣了大量的蛮族组成新军团,来抵御海盗的入侵,而正是在这一时期,朱特人逐渐定居在了肯特的土地上。
随着罗马的衰落,大量的撒克逊-盎格鲁人从海上登陆不列颠,建设起了一个个王国,也就是所谓的撒克逊七国:诺森比亚、麦西亚、盎格鲁、威塞克斯、肯特、埃塞克斯与苏塞克斯。
但到了8世纪这个时间段,当麦西亚和诺森比亚两大王国逐渐崛起,整个不列颠都开始一场大混操,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
而肯特,无疑就是这场大混操的失败者。
先是沦为麦西亚的附庸,随着贤王奥法的上台,对肯特的扩张欲望愈发明显,最后干脆直接不装了,摊牌了,上来就是一套组合拳,直接把肯特变成了麦西亚的一个省,而肯特的王室,几乎被杀绝殆尽。
埃德伯特三世正是肯特的王子,在国家被灭亡后,他紧急联系上了才带着呢绒返回的福尔斯,借用了他的船队和肯特最后的几艘桨帆船,准备逃亡法兰克,请求查理的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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