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斯顿发
但在此之前,他可能得先去见一见能够影响到查理的一位重臣,萨克森的公爵安东尼·洛山。
“那位名为安东尼的公爵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虔诚的,高尚的,并且精明的人,在我看来,他非常懂得实践与理想之间的差距,是一位仁慈但英勇的公爵。”
“不愧是来自东方的赛里斯啊。”
一滴雨水落在了埃德伯特裸露肩膀的伤口上,来自爱尔兰的修道士艾温走上前来,痛惜地为埃德伯特披上一件披风:“殿下,风大,我们还是回船舱吧。”
点点头,埃德伯特正要应允,但他的脚步陡然一停,又猛地向前跨了两步:“那是什么?是船难吗?”
福尔斯睁大了眼睛,仔细在雨雾中鉴别着:“应该是一艘撞在礁石上的海船,船底漏水了,所以进退不得。”
听到这个消息,旁边的水手们立刻连滚带爬地来到了船帮的边上,或者爬上了桅杆,眼神中的渴望不言而喻。
这特么和在路边捡到一个钱袋有什么区别?
“干什么?!”福尔斯有些挂不住地骂道,“我们这趟可不是出来跑商,是来将贵客送到陆地的,不要节外生枝……”
“等等!”一个被冯森派来监督的少年兵突然大喊起来,他双手抱着桅杆,大声地叫道,“那个船的旗帜上,好像写着汉字!”
听到这话,福尔斯马上仔细辨别起来,但很快,他便认出了那极富特点的方块字体。
“是西不列颠公司的船?”埃德伯特问道。
“是的,应该是。”
望着福尔斯有些矛盾的脸,埃德伯特咳嗽了一声:“既然是萨克森公爵的船队,无论如何,咱们也得搭把手,天父说过,我们是兄弟姐妹,不能看到落难的人却无动于衷。”
得到了埃德伯特的首肯,在福尔斯的指挥下,船队慢慢转向,朝着那触礁的船队行驶去,用不了多长时间,船队便来到了暗礁区的边缘,几艘小船灵活地来到了大船旁边。
而船上的人也发现了靠近的小船,他们手持各类工具和兵器,有些紧张地看着那几艘驶来的小船,尤其上面的人都是形如鬼魅的胡人。
那少年兵来到了船边:“诸位都是哪里人?为何会在这里?”
船上的众人见到对方会说汉话,神色立刻放松了不少,一个领头的老丈上前告知道:“小郎君,咱们都是河北的工匠,因为此时魏博节度战乱,接受了一个萧姓贵人的招募,前往江南做工。
只是在海上遭遇了风浪,被吹离了原来的航线,请问此处是何处?能否携带我们到陆地,到时候贵人必有重赏。”
少年兵沉默了半晌道:“此处叫欧罗巴,距中原万里之遥,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小郎君莫要戏弄我?!我们顶多被吹离了三五日的航线,怎么会相隔万里之遥?”
“许是天父召唤。”
老丈脸上写满了狐疑:“这天父又是什么神明,能够将我们飞跃万里?小郎君,这非是开玩笑,我们确是从河北而来。”
少年兵扫了一眼正在缓缓陷入水中的船只:“你们先转移到我们的船上,等你们见到我们节帅就知道了,我先带你们去我们那儿吧。”
“感谢小郎君搭救!”那老丈虽然感觉不太对劲,但眼瞅着海船即将沉入水中,也只得拱手说道。
返回了大船,福尔斯站在船帮边上,向下大声询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少年兵向着福尔斯报告说:“这些人都是节帅手下的汉人工匠,遭遇了海难被吹到了这里。”
福尔斯立刻转身向埃德伯特拱手道:“殿下,这些人都是萨克森公爵的同族,是否要带他们一起回汉堡?”
巧了,这正好能卖一个人情,埃德伯特马上回复道:“当然可以,这船空得很,而且从这到汉堡只有三五天的日程,不缺那点吃的。”
“遵命,殿下。”福尔斯扭头向着少年兵喊道,“带他们上来,动作快点,要下雨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长安汉人的安置工作
“难不成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要不是身边的两个年轻人搀扶,船上的老丈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冯森摇摇头:“若是说不行,那倒不是,从萨克森到西域,如果你能得到了这一路上百部落和王国的认可和礼遇,说不定还能回去。”
这老丈虽然是工匠,但年轻时也当过两年兵,见过不少市面,自然知道这有多难,不说语言不通,就算是语言能通,这一路盗匪、沙漠、天气、疾病,哪一样不要人命。
西域贸易距离长安才多远,走一趟都得掉半条命,何况这么远的距离,那白发的老丈颓唐地靠在身后青年的肩膀上,说不出话来。
“如今之计,你们只能先在此住下,别担心,此处汉人稀少,都有优待。”冯森上前将老丈的身躯扶起,“我初来时,与汝等无异,但与我等不同,此处已有不少汉人,与汉家风土,起码不至于流落异邦。”
老丈如是风蚀残烛般慢慢地走开,而船上或是惊讶或是疯狂或是麻木的唐人工匠正跟随着小心翼翼地下船,冯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汉人这安土重迁的特性,还真是一柄双刃剑啊。
无论如何,这批唐人工匠的到来,确实给冯森带来了不小的好处,尤其他们之中一大半都是铁匠和冶铁匠人,最重要的是,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出身染坊的铁匠学徒。
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这下汉诺威的染坊算是有着落了。
转过身,冯森继续遥望着这港口上大大小小的船只。
在阿尔斯特河的港口上,陪伴着埃德伯特王子的各式仆从、教士与贵族,陆陆续续地从下船,经历了长时间的海上航行,这些常年在陆地上生活的朱特贵族无比地想念土地。
而埃德伯特也随着下船的人流,在福尔斯的指引下,来到了冯森的面前。
“很高兴能见到您,尊贵的萨克森公爵。”埃德伯特躬身行礼,丝毫不管对方要比自己小一轮的事实。
冯森则微笑回应:“感谢您向我的族人伸出援手,您的事情我已经听福尔斯说过了,我十分同情。
请放心,您可以在此处随意休整,去面见查理曼的时候,也请带上我的信使,我保证,我在宫廷中的朋友一定会好好招待您的。”
等的就是这个,埃德伯特投奔查理曼,其实心中有一个疑虑,害怕查理曼会把自己交给奥法,但现在有了冯森的保证,他心中安定了不少。
“那这两天,可能要打扰您了。”
辞别了埃德伯特,让手下的教士们为这些逃难的朱特人安排住所,冯森又不得不焦头烂额地返回。
此时已经是785年的一月下旬,这段时间来,平均每天都有上百的汉人像是从土地里钻出来的一样,出现在汉堡的四面八方,一阵向着汉堡涌来,在郊外扎起了一顶帐篷。
于是安置这些汉人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冯森安置这些汉人的难点,倒不是粮食和住所的问题,而是身份定位的问题。
这批汉人来自长安,应该是去年朱泚入长安时大批出逃的百姓,和李宝镜是同一批,照理来说,他们此时应该已经返回长安,但不知为何,到了这里。
由于他们基本都来自长安,属于城市人口,所以这些人并不像冯森之前的汉人那样,基本都是军事人员、农民和工匠,而是文人、小吏、服务业(如剃头的、画画的、跳大神、烟花女子)、商人、和尚道士、手艺人、杂役等等。
如今的萨克森是个大农村,汉堡勉强算个小县城,可能服务业与小手工业的岗位顶多就只有百十来个,因为汉堡根本就没有多少消费能力。
在法兰克的庄园制经济体制之下,大伙都以物易物的,人口又不多,没有这些需求,也没有余钱,谁来你服务业消费呢?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年代,无论东西方,这些服务业基本算是贱业,在八旗转化体制中,汉人这个隐形爵位必须是高贵的,起码得是士卒、农民或地主、工匠或商人(非小商小贩)。
没好处,谁当汉人啊?
但这些手艺人和文化人,却又带来了大唐的风土文化,将其束缚起来,不是让当地人占据了文化高地吗?
在回到将府的路上,冯森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他目前倒是有了一个不算好的法子,那就是强行转换。
像跳大神的、杂役、手艺人、小摊小贩什么的,汉堡和马格德堡能留下来的留下来,留不下来的,一人发几十亩田,自己种去吧。
冯森会以雇佣的形式,让一些奴隶跟着他们当学徒,用帮他们种地的形式,来换取手艺,一旦出师,这些奴隶就能获得获释奴隶身份。
手艺人和服务业人士则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获得的钱财,来买一个真正的奴隶。
然后是画师、道士、和尚、乐师、大夫这些人,这些人起码能识点字,有点技能,但又都是文化产业的技能,冯森不想白养着他们,干脆发几十亩田,一律转小吏。
主职小吏,兼职吹拉弹唱,要举办什么宴会,直接把他们拉上去表演节目就完事儿了。
还有一些脑子活络的,派去真慧手上,真慧知道怎么让他们皈依。
文人倒是好安排,现在冯森的幕府中正好缺人手,集训半个月就直接上岗。
有点难办的是青楼这些技女,让她们继续开青楼?这不太合适吧,冯森只得给他们发了三十亩田地的嫁妆和几个奴隶,爱改嫁改嫁,爱如何如何,不干涉。
在这将近两千人中,冯森准备继续招募一批汉军士卒,一方面是扩张核心人口影响力,毕竟汉人这个隐形爵位必须得以身作则,另一方面,则是八旗扩张太快,冯森必须得给自己的禁军牙兵补一补员,从而平衡八旗的势力。
至于忠诚问题,倒不用太担心,从个人角度来说,未来肯定有投奔其他势力的汉人,总体来说,汉人对于同族的认可程度还是比较高的。
一路不断揣摩,冯森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将府的门前,刚下马,便见到王司马急匆匆地从将府中走出。
“王司马这是干什么去?如此匆忙?”冯森笑着上前打起了招呼。
却没想王司马一见到他,立刻又折返了回来:“节帅,欧波里特那边出事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欧波里特四部落
欧波里特的首都是梅克伦堡,这是一座新建不到二十年的城堡,是柳德米拉的祖父所修建,在经历了几番战乱后,这座城堡已然破损不堪。
灰暗的云浪中,几只苍鹰在云雾中起伏盘旋,偶尔落下几滴雨水,掉落在城堡上与城堡下士卒的兵器上。
云水滑落,倒影出了孤单矗立的城堡,而齐诺瓦茨身着一身铁扎甲,手提大斧,站在城墙上,冷漠地目视下方的叛军。
“妖女柳德米拉,只要你向我们投降,介于你先王女儿的身份,我们不会杀你,只是流放,你大可以去你的萨克森,与你的姘头相会……”
“齐诺瓦茨阁下,你难道还要效忠那个女人吗?我敢肯定,正是她下毒害的国王殿下卧床不起,杀了她,我们不会夺走欧波里特的王位……”
这样的劝降持续了好久,但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城墙上都是从维莱蒂战争中锻炼下来的柳德米拉和齐诺瓦茨的嫡系士兵,这些部族的喊话,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在城堡层层叠叠的营帐与各色的旗帜中,一个身着皮甲的鹰钩鼻男子在随从的陪伴下,来到了开会的地方。
围绕一个一人高的大火炉,十来个部落和氏族的酋长,正端坐在小马扎上,其中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教士。
维林·索罗维特奇克将马系在柱子上,沉默地来到了唯一一个空着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是瓦格里部落的位置。
“维林!”梅西斯瓦夫不满地说道,“你迟到了,大家都在等你。”
“我要主持今天攻城的事宜。”维林不咸不淡地回应道,他从火堆中捡起一块烤得发烫的面饼,啃了起来,“我连饭都没有吃,如果你有意见的话,去和拉蒂米尔说。”
梅西斯瓦夫冷笑了一声:“好了,大家也曾主持过攻城,没见谁像你这样劳累啊?”
“你们珍惜自己的实力,不肯用心,当然不劳累。”
“好了!”拉蒂米尔制止了他们的谈话,说道,“别说了,今天有要紧事要谈,我先问问,还有谁没有来吗?”
“瓦格里部落到了。”维林嚼着面饼喊道。
“瓦纳比部落在。”梅西斯瓦夫将短剑插在了地上。
“欧波里特的拉迪沃耶到了。”一个戴着铁发箍的长发男子说道。
拉蒂米尔则点头道:“波拉比亚同样都来了。”
组成欧波里特王国的四个部落已经到齐了,相对于在维莱蒂战争中折骨断筋的欧波里特氏族,这其余的三个部族势力保留得还算完好。
“我得知了一个消息,昨天,有两个柳德米拉的信使,偷袭了我们的岗哨士兵,已经带着信件前往了西边,我觉得,他们可能要向萨克森公爵安东尼,或者法兰克的国王查理求援。”拉蒂米尔用短剑在泥地上画着地图。
维林无所谓地回答道:“那又如何?我们是国王查理的盟友,我们签订了盟约,又不是他们的附庸。”
“法兰克人很强大,他们的意见,我们必须考虑。”拉蒂米尔在地面上大致画出了梅克伦堡附近的地形图。
“拉蒂米尔酋长觉得他们会出兵?”梅西斯瓦夫透过熊熊跳动的火焰,目光炯炯地盯着拉蒂米尔的脸。
“我觉得会。”拉迪沃耶昔日是柳德米拉哥哥德罗兹科的手下,但这一次,他站在了柳德米拉的对立面,因为他知道,哪怕拉蒂米尔不承诺,在这场战争胜利后,他将是欧波里特人中唯一有资格继承的人。
“那些黑发的赛里斯人一定会出手。”拉迪沃耶认真地环视了一圈其他的领主和酋长,“一定。”
“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知道那个安东尼是什么人。”
梅西斯瓦夫笑道:“我知道他承诺帮助欧波里特王国,却至始至终没有出手,让王室近乎死绝,才放了一个可憎的妖女柳德米拉出来,我不确定他还会不会继续遵守承诺。”
拉蒂米尔摇头道:“没有查理的允许,他是不会出兵的,我们唯一要担心的,是查理的态度。”
“整个欧波里特由四个部族组成,现在四个都反对她,难道查理还想干涉盟友内政?”维林用短剑叉起一块面饼放到了火炉的上方加热,“吃力不讨好,我觉得他不会是个蠢货。”
拉蒂米尔眯着眼扫视了一圈在座的酋长,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四个部族都反对,哼,哼哼。”
跳动的火炉将每个人的脸都映成了橘黄色,他们的身体隐藏在一半的黑暗中,大家都不再说话,而是以目相视,耳边只剩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鼻尖只有木炭燃烧的焦糊味。
“无论他们动作如何,我们必须得速战速决,等事情已然发生,他们便无法挽回。”拉蒂米尔在梅克伦堡的西边画了一个圈,“明天,发动总攻,我亲自指挥,五天内,必下梅克伦堡!到那时候,可别再有人玩花招……”
此刻,在梅克伦堡内部,温暖的房间内,柳德米拉端着一个木碗,盛了一碗药汤,小心翼翼地喂到了弟弟德西日科的口中。
“姐姐,我好冷,能不能再加一层被子。”德西日科艰难地吞下了那一口药汤,仿佛是在吞刀子。
“可不能再加了,这被子太厚了,再加会把你压出毛病的。”摸着德西日科滚烫的额头,柳德米拉的声音有些颤抖。
德西日科的脸色有些发青,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姐姐,等我好了,我就把那些该死的酋长全杀光!”
“说什么傻话。”柳德米拉继续给德西日科喂了一口药汤,温柔地说道,“他们既有好人,也有坏人,哪能全杀?我们得拉拢向着我们的,去杀那些不向着我们的才对。”
“咳咳咳。”德西日科咳嗽了两声,“姐姐,这药汤好难喝。”
“再难喝,也得喝。”柳德米拉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药汤很灵的,之前我受伤的时候,在汉堡也发烧了,那些药师就用的这个药,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德西日科没有回答,只是沉沉地睡去,看样子药效是发作了。
将药汤放到一边,柳德米拉给德西日科压好被子,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便端着只剩残渣的木碗出了房间。
到了寒冷的外间,柳德米拉放下了木碗,将头从锁子甲里伸出去,她长长的头发已经被她自己剪成了短发,避免战斗中的麻烦,戴上头盔,拿起长剑,在那两个汉人护卫的陪伴下,来到了城墙上。
雨水敲击在盔甲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柳德米拉站在城墙上,雨幕有些遮挡她的视线,但她依然向着西边看去,静静地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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