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斯顿发
查理站起伸了个懒腰:“你今晚可以回去,或者就在这里睡下,咱们父子俩说说话,你可以明天早上告诉我决定,不急。”
“那……”丕平的脑海中闪过了萨拉和一众兄弟的影子,“那我便在此处睡下吧。”
第地四百零七樟 父慈子孝 三啦4
丕平睁开眼睛,意识从梦境中逐渐恢复。
他撑着柔软的毛皮床垫缓缓坐起,环顾四周,房间里的木质家具静静直立,一张厚重的阿拉伯风格的羊毛地毯铺在地板上,残存的火光在大火炉中跳动,照亮了整个房间。
炉火投射出温暖的橘红色光晕,映照在丕平脸上,手臂上,和弯曲的背上。
丕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样的场景既是梦幻也是迷茫,昨夜查理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娶一个法兰克贵女,萨拉我就当没看到。”
查理的声音好像诱惑的浮士德,让丕平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按照他的设想,成为法兰克的继承者或者真正的法兰克之王,是未来要做的事情。
换句话说,丕平原本的打算是在查理死后,以武力谋夺这一切,而现在,只要答应这么一个小小的条件,即将遭受的血汗和牺牲便可以提前消逝于无形。
站起身,丕平换上了外套,打开了被晨风吹得咔啦咔啦响的窗户,一阵冷冽的寒风顷刻间便吹拂到了丕平的脸上,让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远处的大地上,反射着银色的光,一层层的雪覆盖在大地,每当有人或者动物撞到树枝或草叶,便是洋洋洒洒一片雪花。
“昨夜,下雪了。”丕平的眼睛迷离而犹豫,虽然他此刻正站在窗前,思绪却早就到了别处徘徊。
在寒风的吹拂下,他弯曲的驼背都显得更加佝偻了,这背上承受了太多的重担,不仅仅是他和萨拉,还有那些在信仰、亲情、敌人等无数困难面前,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的同伴和朋友。
“咳咳——”丕平不小心呛了一口寒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合上了窗户,穿戴好衣物,便下了楼。
洗了脸,丕平犹豫了许久,丕平最终决定在早餐前先回一趟营地,这事儿怎么地也得先和萨拉商量一下,昨天雪下那么大,不知道她受寒没有。
推开一楼的大门,还没迈出腿,便见到苏里斯上气不接下气地从远处跑来,跌跌撞撞,身上都是雪。
“殿下,殿下!”苏里斯撑住膝盖,眼神中浇筑了痛苦与惊恐,“大哥,你,你快去看看萨拉吧。”
………………
火盆中的木炭散发着暗红色的光,火焰扭曲了空气,丕平站在火盆边,呆立着,熊皮的斗篷根本无法阻挡发自内心的寒冷。
在木板床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绒毛被子,萨拉的小麦色和白色交替的脸上,正泛着一种怪异的浅红色,一种苍白的红。
“还是风寒?”丕平面对查理时,声音都未曾这样抖过。
“是的。”那药剂师将手从萨拉的脑袋上收回,“丕平殿下,面对这种程度的风寒,我只有两个建议,要么是祈求天父的赐福,要么就是放血,考虑到萨拉夫人是一名异教徒,我个人建议您放……”
“滚!!”
奥顿像是拎小鸡似的将那个药剂师扔到门外。
“怎么回事?”熟悉丕平的人都知道,他越愤怒,声音反而越平静。
苏里斯的眼中泛着血丝:“萨拉姐姐之前醒了一次,和我说了个大概,昨日,王后找萨拉姐姐去谈话……后来虽然萨拉姐姐报复了,但由于时间太晚,城堡大门关闭,她便被安排到了这里……我们在河里找到了达达里奥的尸体,教士们说他是喝酒失足落水死的……”
“达达里奥是个虔诚的天父教徒,从来没有喝过哪怕一滴酒。”
丕平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床边,他轻轻握住了萨拉的手,不让那几个义兄弟看见他的脸:“都出去。”
丕平下达了命令,而那些义兄弟们互相看了一眼,从门口倒退离开,并合上了大门,守在了门边。
“丕平……”萨拉勉强睁开了眼睛。
丕平将脑袋凑到了萨拉的脸边:“我在。”
“你来了。”萨拉咳嗽了一声,“我出生于沙漠,到底忍受不了北国。”
“这还不算北呢,还有更北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去萨克森,那里同样有美丽的景色。”
“我不去了,太冷了。”
丕平将萨拉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不冷。”
“丕平,我是要死了,对吗?”
“早着呢,你还能再活一百年,比我活得都长。”
“你骗我。”萨拉撒娇般的语气,却是极其沙哑干涩的嗓音。
丕平用脸轻轻蹭着萨拉的手:“不骗你,骗你是小猪。”
“你别当小猪。”萨拉的两手都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捧住了丕平的脸,“你要当王,你要当法兰克的王,咱们的兄弟,咱们的同伴,那些困苦的农民,你是他们的王!”
“我会的……我会的!”丕平小心翼翼地将萨拉的胳膊重新塞入被褥中。
“丕平,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最喜欢你母亲唱给你的一首民歌吗?我会唱了。”躺在被褥之中,萨拉的嘴唇越发苍白,“本来我是准备给你做个惊喜的,但我想现在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好。”丕平用力地从喉咙中挤出了声音。
“我法兰克语说得不好,你可不准笑我。”清了清嗓子,萨拉轻声唱了起来:
“在茂盛田野里,在阳光明媚时,
姑娘皎洁如明月,小伙英勇又坚毅,
他们手牵手,走过金黄麦田,
欢笑声嘹亮,鸟儿也欢欣。
姑娘芬芳如花朵,小伙刚强又无畏,
夏日的清晨,他们一起起床,
牵起牛羊出门,劳作不停歇。
在田间的午后,他们共享午餐,
姑娘的歌声婉转,小伙弹着琴弦,
面包和蜂蜜,无尽的甜蜜与欢欣。
哦——
他们手牵手,走过金黄麦田,
欢笑声嘹亮,鸟儿也欢欣。”
欢快的曲调在房间中荡漾,仿佛现在真是夏日,田野间也真是无尽的麦穗,但可惜的是,这悠扬婉转的歌声却在渐渐减小,到了最后一句的时候,几乎没有了声音。
最后一个尾音唱完,房间内陷入了沉寂。
丕平依旧将萨拉的手贴在脸上,直到冰冷都不放开:“萨拉,我的奶妈和我说,我的母亲临死前说,我的丕平的名字,其实是查理取的。
他承诺,会让我成为法兰克的王,我一直都觉得这是母亲的梦呓,但我们的这一切何尝不也是梦呓?
如果能够提前知道,我绝不会到这来,留在伊比利亚,合上那两个山口,咱们关起门来做大王,这该有多好啊……”
松开了手,丕平将萨拉的手塞入了被褥之中,为她捱好了被子。
最后,丕平在萨拉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放心吧,萨拉,我不会成为查理的。”
深吸了一口气,丕平握住了门把手,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萨拉,就好像他每日起床去处理政务一般,那一日日寻常的往常。
推开门,走出,合上门,丕平面对围着小屋的人们平淡地说道:“萨拉,她蒙主召唤了。”
低低的啜泣声瞬间布满了周围的空气。
“挖点河冰来,别让尸体腐烂,所有人都不准进入房间。”丕平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冷漠地下达了命令。
在苏里斯和奥顿的耳边轻声说了两句,没等他们张开的嘴合上,丕平便大阔步地朝着城堡大厅走去。
在城堡大厅的门口,查理正等在门前,从他肩膀上的雪沙来看,他已经等候多时了。
“此事我不知情,法斯特拉达是一个蠢女人,等我死后,你尽可以杀光他的孩子和家族,我不会管,并且没有哪个奥斯特拉西亚贵族会管,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可以尽情地出气。”
“那假如我现在就要她死呢?”
查理摇摇头:“现在恐怕不行,她背后的奥斯特拉西亚贵族不会接受因为她谋杀了一个异教徒而被绞死。”
“那我要她亲自到我面前道歉,并且此后必须进入修道院。”
查理这一次顿了好长时间,才继续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再让她离开修道院,等我死后,你可以随意处置她和她的子嗣,我不会留下任何手段来保护他们。”
丕平点点头,沉默地朝大厅内走去,查理转过身,朝着他的背影问道:“我昨天说的事,你怎么回答?”
“我的封王的仪式要在三天内举行,我要萨拉能看到。”
“好。”查理冷漠地点了点头,他看着丕平走入了城堡大厅,随后便僵硬地走向卧室,可还没走几步,他便忍不住了。
闪身走入了花园走廊的一个阴影处,查理发疯一般脱掉了靴子,死死地盯着有些发红的大脚趾。
他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咬在了嘴中,此刻,在脚趾、脚踝乃至整个身体,一股股针刺刀割般的疼痛正袭来,仿佛有一千把枪,一万把刀在他的躯体上划过。
如果查理知道什么是凌迟的话,他一定会将这种疼痛称之为凌迟。
“嗯嗯嗯嗯嗯——”死命压抑着声音,查理青筋直冒,冷汗如注。
“啊?”一个侍女突然转过头,皱着眉看向了一个小花园的方向。
另一个侍女则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是有小偷进来了吗?”
“估计是兔子吧,哪有小偷敢偷国王殿下的东西。”
“还是去看看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看看就……”
“你们在这做什么?”一个雄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将两位侍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是帕拉丁学者之一的迪奥多尔夫。
一个胆大的侍女战战兢兢地回复道:“迪奥多尔夫阁下,我们听到花园中有异动,以为是有小偷,就想去看看。”
“我刚从花园那过来,没有小偷,一定是你们听错了。”迪奥多尔夫温和地说道。
那两个侍女对视了一眼,赶忙点头哈腰:“那一定是我们听错了。”
两个侍女像是被发现偷米的老鼠一样快步跑了,迪奥多尔夫却将视线转向了隐隐发出细微惨嚎的草丛,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是在原地待了好久才离开。
哩弟四百零八篇 普瓦捷之变夫$
普瓦捷城堡外的一个教堂前。
教堂前方的小广场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典礼现场,毕竟普瓦捷的城堡不大,装不下这么多的贵族。
围墙上挂着绣旗和法兰克的蓝色纹章,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座金石和橡木组成的宝座,镶嵌着琥珀和华美的宝石。
地面上铺着绒毯和鲜花,两侧则站立着头戴铁盔的近卫队,铠甲在雪光的反射下闪闪发亮。
来自各地的贵族和王国的重要人物齐聚在此处,到处都是华丽的礼服和精美的冠帽,贵族们没有丝毫后世的风度,大大咧咧地喷着口水,四处攀谈。
“你的那些义兄弟们没有来?”查理看着眼前着装整齐的丕平问道。
丕平摇了摇头:“他们不接受我要和另一名法兰克女子结婚,所以不愿意来,但不要紧,我会解决的。”
“法兰克有无数的勇敢的战士。”
“不用殿下担心,我有计划。”话说到一半,丕平却被一个高挑的身影所吸引了。
在场的贵族,既有不论是反对丕平的,还是支持丕平的,大多都依然意气风发,唯有那个女人,那个杀死了萨拉的法斯特拉达正行尸走肉一般坐在那里。
她如同一个摆设一般呆愣愣地坐在那里,身边则是两个扶着她的仆役,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异教徒女人会死,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查理居然会要她当众道歉,并在这之后进入修道院。
这个时代女性一旦进入修道院,基本上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出来了。
法斯特拉达当然不愿意,可是她的父母,她的家族,整个奥斯特拉西亚贵族都劝说她这么做。
一方面,是因为她一连生了两个女孩,而查理却快要五十了,而且根据一些隐秘的消息,查理似乎得了重病,那么押宝下一代将会是非常必要的事情。
奥斯特拉西亚的法兰克贵族群体们,需要一个新的“法斯特拉达”来维持他们的影响力,那么这个旧的,当然可以先放到一旁了。
很快,教士们、贵族们以及大大小小的村社长老和自由民头领们全部都来到了会场,花瓣飞舞,几名贵族幼童将银币泼洒,而教士们则泼洒圣水。
可法斯特拉达的悲欢与他们并不相通,此刻她只觉得吵闹,可命运已定,又能如何呢?
场中,阿尔昆亲自为丕平戴上了王冠,而唱诗班则唱起了圣洁的歌曲。
在浑浑噩噩中,耳边欢快的曲调和吟唱离法斯特拉达越来越远,直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臂,才让她回到现实中来。
“王后殿下。”那个仆人冷冰冰地说道,“你该上前忏悔了。”
在两个仆人半强迫半扶持之下,法斯特拉达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驼背的丕平面前,经过多年的成长,丕平现在已经接近一米八,她不得不仰视。
“对不起,我谋杀了你妻子。”法斯特拉达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只是不知道这泪水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悔恨。
“这并不是一名天父教徒应该做的事情,虽然您的妻子是一名异教徒,但依旧是贵族,这是我的罪,我向您忏悔,背负了这罪,我无颜再继续作为王后,请允许我进入修道院,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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