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藩镇,但是在西欧 第29章

作者:阿斯顿发

“好。”马罗维努斯兴致勃勃地走到了台前,“诸位,我召集各位来此,想必大家已然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正是开尔文主祭通敌一事!”

教堂里先是安静了半秒,随后巨大的议论声简直要将教堂的屋顶给掀开。

用莎草纸拍着手心,马罗维努斯玩味地看着真慧说道:“开尔文,你要忏悔自己的罪吗?”

“我当然要向天父忏悔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只是我口中的罪,和你口中的罪,似乎不是同一个罪。”真慧平静地回应道。

“你这个异端,还想嘴硬吗?”马罗维努斯不屑地笑了一声,展开了手中的纸卷,“我问你,你四月二十八日,去墓地和强盗派来的间谍接头,交换了情报是不是?”

“四月二十八日?”真慧皱起了眉毛。

旁边的侍从僧费利克斯提醒道:“就是您教我天父与石头的那天。”

“哦,我有点印象了。”真慧抬起头,看向站在祭坛前,面色平静如水的大主教,说道,“那天我去墓园为一名农民的亲属祈福,看到一名父亲正在悼念夭折的女儿,便向他宣了一段天父的福音,这是你口中所说的接头吗?”

“哈!”马罗维努斯向人群中叫道,“莫什曼!告诉大家你那天看到了什么?”

一个年轻的教士走出人群,向着周围行了一圈礼之后,说道:“那天我看到开尔文主祭与一个陌生人聊天,虽然我没听清他们的谈话,但那个陌生人应该是来悼念他的女儿的,但是那无名墓碑里埋葬的是一名溺死的教士,我们无法确定他是谁,只能先埋葬,等查出后再刻碑。”

“听到了吗?开尔文,你和一个假装来拜祭的人说什么福音呢?”

“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的悲伤我却能发现,也许他只是一个弄错了墓碑的糊涂父亲吧,我在乡下不止一次见到过这种人了。”真慧的表情依旧冷静。

“还↑在↓嘴↑硬→。”

马罗维努斯拿出了一张羊皮纸,递给了旁边的几个长老和年老的教士。

羊皮纸在长老间传动着,他们查阅过无不露出了一副惊诧的神情,菲尔茨更是恨不得将眼珠子贴到羊皮纸上。

当羊皮纸传到大主教手中时,他摇摇头,示意自己已经看过,叫他们将羊皮纸还给马罗维努斯。

马罗维努斯掸了掸羊皮纸,放在离真慧两米远的地方:“怎么样,眼熟吗?这就是你与当地弗里斯兰强盗签订的契约,这份契约太精彩了,听听,我的朋友们,听听!

六月末,弗里斯兰强盗会假扮朝圣者潜入教堂,与真慧粗鄙的赛里斯兵里应外合,从内打开大门……

哦,这上面还说,他们会假装被真慧击溃,这样真慧就能当上不莱梅大主教,真是异想天开!

在契约的最底部,还有一道签名,啧,这漂亮而又熟悉的花体,与我们从档案中调出的开尔文的签名一模一样!

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开尔文,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还没等真慧说话,旁边的僧侣们便聒噪起来,他们或是不信,或是愤怒,或是急切地想要凑到最前面去查看那封契约和信。

“安静!”原先仿佛打盹一般的大主教突然大吼了一声,瞬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他们等待着这位从零建立起大教堂的男人,等待着他的发话。

“开尔文,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真慧点点头,他用下巴指了指那文件,“你这个所谓的证据是从哪儿来的?”

马罗维努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管从哪儿来,证据确凿,难道签名还能伪造吗?”

“你就告诉我从哪儿来的?”

“哼。”感受到身后大主教灼灼的目光,马罗维努斯说道,“是一名农民从一具尸体上弄到的,他将其交给了我的学徒波鲁拉。”

“既然如此,为什么羊皮纸如此干净,一点臭味和血迹都没有?”

“哎呀,你要什么血迹臭味呢?看看这里,你的签名,真的不能再真了。”

“签名就一定是真的吗?”

马罗维努斯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别再垂死挣扎了,难道签名还会有假?”

真慧扭头,镇定地看向大主教:“我能回去拿个东西吗?”

大主教沉声说:“可以,但是你不能自己去。”

菲尔茨自告奋勇地说道:“我去帮你拿。”

很快,菲尔茨搬来了一个小箱子,他将小箱子放到了真慧的面前,真慧在箱子中翻找了一阵,掏出了一张羊皮纸,递给了菲尔茨。

菲尔茨不明所以,展开阅读了起来,但越读,他的眼睛就睁得越大,攥着那张羊皮纸,菲尔茨躲过了马罗维努斯的手,将羊皮纸递给了大主教。

第五十四章 改信奥丁

大主教不明所以,接过了那张羊皮纸。

当他目光接触到羊皮纸的一瞬,他不自觉地猛地将头凑近了羊皮纸,接着,又皱着眉头缓缓地拉开距离。

看到最后,众人在大主教脸上,见到了他们从未见过的奇怪的神情,那是一种似是好笑似是愤怒又似是惊诧的表情。

大主教将羊皮纸递给了旁边的长老们,而长老们则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交头接耳起来,很快一个长老就离了场,不久后,他拿着另一份羊皮纸归来。

两份羊皮纸,在长老们的啧啧声中来回传递着,不论是马罗维努斯还是下面的僧侣们都是一头雾水。

从长老们手中拿过羊皮纸,菲尔茨越过了马罗维努斯,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僧侣们,缓缓展开了羊皮纸,在众人面前唱诗般大声念道:

“奥丁在上,我,马罗维努斯,与伟大的维京头领格洛尔签下此契约……”

马罗维努斯瞪大了眼睛。

“……我将于五月二十五日夜中打开不莱梅的大门,让格洛尔的军队进入,肆意劫掠……”

“……如果格洛尔能够帮助我,趁乱杀死大主教威勒哈德,我愿意每年将教堂收入的一半上供给格洛尔,同时改信奥丁……”

“谎言!这是谎言!”马罗维努斯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的脸仿佛被煮熟的大虾,红色中甚至透着一股铁青般的黑色,他的太阳穴上,青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着。

马罗维努斯冲了上去,试图抢夺菲尔茨手中的羊皮纸,被菲尔茨轻松地躲过,他举高了羊皮纸道:“这上面有你的亲笔签名,属于重要物证,你只能远距离查看,退退退!”

看着人高马大的菲尔茨,干瘦的马罗维努斯只得站远了,仔细地阅读起羊皮纸上简短的契约,而看清楚文字的瞬间,他仿佛被丢进水中的铁块,整个的脸色瞬间由赤红色转为青黑色再又变成了苍白色。

他反复阅读着,反复对比着羊皮纸上的签名,他确信他没有在这份羊皮纸上签下任何字。

“这,这……”马罗维努斯像是卡壳的录音机一般,反复重复了十几次。

大主教威勒哈德严肃的脸上居然少有地露出一丝笑意:“马罗维努斯,解释一下吧。”

“这,这,这是……”马罗维努斯急促地喘着气,他揪着头发,环视着周围的长老们和僧侣们,最终他的目光集中在了真慧的身上。

猛地,他向着真慧扑去,揪住真慧的衣领:“你,你污蔑我,你伪造了文书!”

“放开!”几个强壮的僧侣在菲尔茨的指挥下,拉开了马罗维努斯。

马罗维努斯被两个僧侣夹在中间,两只脚在地面上乱蹬,颤抖的手指仍然指向真慧:“诽谤啊!他在诽谤我啊,他诽谤我啊!”

“你不是说,签名真的不能再真了吗?怎么轮到你自己就可以伪造了?你怎么解释?”真慧站起身,捏着文书的上端,向马罗维努斯展示到,文书上的文字简直如同烧红的烙铁,刺痛着阿罗维努斯的眼睛。

“你马罗维努斯下乡为人祈福和交谈不少吧?我随随便便就能叫出十来个看到你和普通法兰克人交谈的人证!”真慧中气十足地高声说道,“这样我也能算你人证物证俱在了?”

“你,你这是从哪儿来的?”马罗维努斯歇斯底里地吼道。

真慧从鼻子里喷出两口气:“你是怎么得到的,我就是怎么得到的。

但是和你不同,我查验了文书的上的血迹和臭味,又带人去那个农民说的地方查找,什么尸体都没有,而那个农民呢?我找了附近五个村子,他们都说没有这个人。

为什么我要这么大费周章?嗯?为什么我不像你一样直接找到大主教把文书一递了事?因为我和你虽然平日里因为经义不和,但我坚信你的人品,你对天父的虔诚!”

真慧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向后退了两步:“你伤透了我的心。”

“但,但,这,这签名……”马罗维努斯没说几个单词都要喘一下,“这,这不可能啊,我想不透啊!”

“想不透?你当然想不透,你还是多想想为什么你那么蠢吧!在一封未经查证的信面前,你居然真的选择相信,而不是去调查!”真慧一连串急促的拉丁语狂风骤雨般砸到了马罗维努斯的头上,将他砸得几乎要昏迷过去。

“你为什么不想想,一个弗里斯兰强盗为什么会写出这么流利的拉丁文?你到底是应该相信一份未经查证的用粗劣手段制作的假契约,还是应该相信你教友的忠诚!”

“开尔文,你知道这契约是怎么回事吗?”大主教打断了真慧的话语。

真慧一本正经地向大主教行了礼:“发现这封信后,我一直在想其背后的原理,前几天终于想明白了,其实这原理非常简单,就是小丑、魔术师和骗子拿来诈骗的手段。”

他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支羽毛笔,和一小罐墨水,对着马罗维努斯道:“听清楚了,可别再被人骗了,你被骗事小,真让幕后黑手挑动了咱们内讧,你就是最大的罪人!”

说着,真慧将羽毛笔和墨水递给了大主教:“威勒哈德大主教,您知道墨鱼吗?墨鱼这种动物能够产出一种黑色的奇特墨汁,用这种墨汁写字,短时间和正常墨水无异,但时间一长,字迹就会慢慢消失,这个幕后黑手正是利用了这一原理。

他定然是将用墨鱼汁写的文件掺杂在普通的文件中间,等我和马罗维努斯在上面签字后,再将其拿走,等墨汁消失后,再自己往上面写字罢了,很简单的方法。

这种羊皮纸的契约非常贵重,基本都是地契,只要我们核对一下地契就知道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去核对?”大主教皱起眉毛问道。

“大主教,一个是我还来不及核对,就被马罗维努斯长老绑过来了,另一个则是,如果真有人做了这些事,那么就意味着我们中出了一个尤大,出了一个叛徒!”真慧看着那些侍从僧,“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弄得大家人心惶惶。同时,我也怕我去查验,会打草惊蛇,把那个叛徒惊走,所以……不过,现在讲这些都没用了,如今大家都知道了……”

在僧侣们的惊恐未定的互视中,议论声越来越嘈杂,越来越混乱,但是对马罗维努斯的诘责倒是逐渐统一起来。

“马罗维努斯,看看你干的好事!”菲尔茨向着瘫软的马罗维努斯骂道。

“我,我……”马罗维努斯瞪着菲尔茨,但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真是一场闹剧!”威勒哈德大主教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僧侣们,“还待在这干嘛,都出去。”

伴随着僧侣们的陆续离场,整个大厅终于安静下来,威勒哈德大主教从祭坛边走到了马罗维努斯面前,下达了最后的宣判:“马罗维努斯,我曾经对你寄予厚望。”

“我……”

“从今日起,你暂停一切的讲经活动,每日都要去忏悔,不得离开不莱梅半步,我将暂时降低你的教阶,当你真心悔过时,再恢复。”

马罗维努斯像一摊泥一般软倒在地上,他呆呆地看着大理石柱上的浮雕,舌头绷直了,身体微微颤抖。

他不明白,他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本该是他对真慧的绝杀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终于,在威勒哈德大主教拍着真慧的肩说:“我身体不好,你要多努力”的时候,马罗维努斯晕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我(TM)来辣!

灰绿色的梭鲈在茶褐色的渔网中跳跃着。

渔船的船头破开了滚滚的江浪,宽阔的威悉河上泛着银色的波光,水草和鱼类腥气被迎面吹来的春风冲淡,居然有了点点奇异的香味。

克罗达收起了渔网,十来条肥硕的河鲈在渔网中挣扎弹跳着,真好啊,克罗达忍不住感叹,这样的肥硕的鱼,起码能接下来一周的食物就有着落了。

看着静好的威悉河,克罗达想起了他家乡的莱茵河,自从五年前离开,他就再也没回去过。五年的那个寒冷的夏天,仿佛是天父给人们的警示,自从那个夏天后,先是天花泛滥,接着便是洪水与干旱,加上南征伊比利亚造成的土地抛荒,法兰克国内爆发了大规模的饥荒。

而克罗达就是在那个时候,在威勒哈德大主教的招募下,从家乡来到了不莱梅,并开始在此处定居。

这边虽然没有洪水与天花,但是仍然有弗里斯兰强盗、撒克逊叛军以及那些流窜过来的法兰克土匪,他们时常会下乡来劫掠,搅得人们不得安宁。

不过,自从开尔文神甫到来后,一切都好起来了,叛军也被平了,土匪也被缴了,那些弗里斯兰强盗也少见了。

真好啊,克罗达捏紧了拳头,隔壁罗达家的那个被选上民兵了,我也得加把劲了。

将渔网上的鱼全部扔到鱼篓里,克罗达自然地扭过身扔出渔网,但他扔到一半,本来流畅的动作像是吃了定身咒,一动不动了。

铺天盖地的红条帆,泛着白沫的水花,密密麻麻的龙头船首,狭长的船身两边,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圆盾。

克罗达直感觉耳畔有无数重鼓大钟敲响,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张大了嘴巴,眼睁睁地看着那艘维京战船向自己驶来,才如梦初醒般疯狂地划动了船上的木桨。

但人力怎么比得上风帆?

尽管克罗达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疯狂摇动着桨帆,但身后的维京战船仍然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诺斯海盗!”

安静的河面上,克罗达向着远方大声呼喊道,他只期望,这静好的威悉河能够更加安静一点,安静到他的声音能够飞传千米,传到村子中。

可还没等克罗达喊出第二声,他的小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一双戴着皮革手套的粗手扒住了小船的边沿,一个湿漉漉的,绑着维京长辫的独眼男子从水中爬到了船上。

“诺斯……”

为,为什么喊不出来了呢?

克罗达用手捂住了喉咙,想用手堵住喉咙间嗤嗤冒出的气,但那血液和肺中的空气啊,不受控制从他的指缝间溜走逃离。

他重重摔倒在鱼篓上,无数的梭鲈与河鲈从鱼篓中跳出,在小船上弹跳着,蹦跃着,鲜血沿着木船的缝隙渗入了水中,在河流中伸出了一条若有若无的红线。

克罗达仰头,望向他生活的渔村,那是他最后的愿望。

但可惜的是,诺斯人的行动方式是在陆地上攻陷一座村庄,然后以此村庄作为据点,呼唤更多的诺斯人前来,这才是维京海盗的劫掠方式。

无辜的农人重重倒地,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维京海盗从他的背后抽出了祖传的短剑,血液染红了土壤,尖叫声相继而至。

怒吼声,求饶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鸡鸣声,犬吠声,妇人与儿童的哭泣声。

曾经的静谧祥和的渔村中,法兰克平民们在屋子和田地间疯狂地奔跑着,在他们身后,披着黑色狼皮熊皮三五成群的维京战士们追逐着,舞动着手中的斧头与长剑。

空气中布满了焦糊味,熊熊的大火如春天的花朵,一朵接一朵地在村中的房屋间竞相开放。

“哟,他们居然有一座‘城堡’。”独眼的格洛尔扛着武装剑,一脚踩断了一个孩子的脖子,眯着眼看向了那座被篱笆和木墙围起的宅子。

篱笆后,二十多个青壮手持长矛,颤颤巍巍但又愤怒仇恨地注视着他们。

“奥拉夫!给他们整个狠的!”

“草,走,忽略!”奥拉夫带着十来个维京战士,一边发出奇怪的战吼,一边冲向了围墙。

十来只标枪从围墙后抛出,迎着维京战士们砸下,但可惜的是,基本都被这群精熟战阵的维京人用圆盾挡下,唯有一个人被刺中了脚掌,但却受伤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