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斯顿发
“好,好。”阿布舅舅虚弱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虽然他发烧发得有些神志不清,但口中的话语却如同滔滔不绝的流水一般,仿佛要把这些年没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当初我听说维杜金德那个混蛋放任你被土匪劫走时,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他,谢天谢地,你居然被那些羊倌教的人救下了。虽然我很讨厌他们,但他们确实做了一件大好事。
维杜金德告诉我说,你被囚禁在修道院里,却不肯告诉我是哪个修道院,他记恨我打歪了他的鼻子,但我觉得这是他应得的,他要和丹麦人联姻,不得不放弃你们,这个该死的维杜金德,咳咳。
我一直在找你,吉塞拉,我找了你二十年,我一直都后悔让维杜金德那个混蛋……咳咳,咳嗯。”
说到一半,阿布剧烈地咳嗽起来,而一旁的吉塞拉张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回忆与现实,仿佛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回。
她慌张地站起了身,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阿布舅舅说话,悲伤吗?喜悦吗?或许都有,但或许都不是。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赶走那些该死的法兰克人,如果不是他们,你现在应该已经结了婚,我都能和你的儿子女儿在一起玩了,我会称呼他们叫小小金球,我可以带他们去狩猎……”阿布的胸膛开始起伏,“都是法兰克人害的,我一定要赶走他们,但我不愿意和维杜金德一起干,他是个畜生,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在剧烈地喘息了一会儿后,阿布又努力地抬起头看向吉塞拉:“你呢,小金球,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吉塞拉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阿布的眼睛看向了帐篷的顶上,“你加入了汉堡伯爵的军队对吗?哈,冯,我知道他叫冯,谁能想到沃登居然也在庇护他,居然赐予他操纵洪水的力量,你待在他的身边,绝对比待在维杜金德身边要安全。”
“阿,阿,我,我得走了。”吉塞拉慌乱地站起身,差点打翻了旁边陶罐里的热水,“我还有些病人要医治,我得走了。”
“吉塞拉。”阿布没有看吉塞拉,双眼注视着上方,“我们这群男人为了自己的野心与贪婪,无数次将无辜的你们拉入了深渊,这并非我们的本意,但我们绝对负有责任,对不起,吉塞拉,对不起。”
吉塞拉感觉有一双手锁住了自己的脖子,让她近乎于无法呼吸。
“我祈求你能原谅我,吉塞拉,我祈求你!”
他说的真的是真的吗?有没有可能他只是编出一个由头来骗自己?或许他不来找自己是因为根本没找过自己?或许他接近自己,只是为了保住性命?
无数的话语仿佛凭空出现在吉塞拉的大脑中,那段被土匪奴役,被教士软禁,绝望地从小窗看着外面的天空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吉塞拉想拥抱阿布,又害怕拥抱阿布。
经过了过往的种种,吉塞拉最害怕的事,就是自己会再次相信任何言而无信的异教徒。
“不,不……”记忆的洪流冲刷着吉塞拉的大脑,“我一直以为你,以为你……”
一边说着,吉塞拉一边踉跄着后退,在退到帐篷边的时候,她突然转身逃出了帐篷,在帐篷间飞速地奔跑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摆脱刚刚所见的现实。
可跑着跑着,她的速度却又慢了下来,她好像看到了一双失望的眼睛,一双望着她离去背影的曾经神采奕奕的眼睛。
吉塞拉停住了脚步,为什么她要逃跑?难不成阿布来救她,她就不会皈依天父?那样,将天父的大爱又放在何处?
这是天父给她的考验——大爱与小爱间的考验。
她转过身,她要在天父和亲人间做出一个选择,她要证明她的虔诚,她要证明她的大爱超越了亲人间的小爱,这是天父赋予她的职责。
板着脸,鼓起勇气,吉塞拉沿着原路返回,重新走回到了阿布的床前。
“阿布!”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之前滔滔不绝的阿布却没有半分声响,她整个人都仿佛弹跳了一下,但仔细看去,阿布的胸口仍在微微起伏,应该是睡着了。
吉塞拉心中的那股子气也仿佛随着阿布的睡去而离开了。
她颓唐地坐在一旁的椅子,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舅舅活下来,不应该很好吗?为什么她会这样奇怪?天父啊,求求您为您的羔羊解解惑吧。
突然,一道奇异的闪光一闪而过,吉塞拉疑惑地抬起头,走到了床边,不知何时,阿布的手中死死地握着一个奇怪的小东西。
那是一把匕首,一把生锈断裂只剩半截的匕首,但吉塞拉却对这把匕首无比地熟悉。
“阿布舅舅,这把匕首能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的小金球还太小了,可容易伤到自己了,等你成年了,我再送给你,好不好?”
“好!我们拉钩。”
泪水从吉塞拉的眼眶中涌了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阿布那张苍老的脸上。
唉,为什么会有战争?
第一百五十章 麻烦
三天后,从汉堡转运到足够粮草的冯森便上了路。
这一次,冯森的队伍浩浩荡荡,足足有一万一千人,其中包含一千靖难军,两千义从军,以及七千五百战俘和五百本地的奴隶包衣。
对于在塞滕坎尔河被俘的九千撒克逊战俘们,冯森和王司马商议了一通后,给出了最终的解决方案:
首先抽出一千五百人作为奴隶,送到了汉堡、吕讷和巴多维克,这一千五百人可不是乱抽的,这是有备而来,这些人包含以下种类:女人、小孩和贵族。
基本就是那群战俘的家属与亲人,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高尔和酋长。
而剩下的七千五百人依旧是原来的老办法,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冯森将这七千五百人完全打乱,重新编队,并有意提拔了很多贵族的亲兵和家奴作为奴隶队长。
三千人管理七千五百人,平均一个人管两个半,并不算太难。
战俘们的武器和盔甲都被缴了,而且饿了好几天,遭遇洪水和大败后,估计也没什么心气继续反抗。
撒克逊人往往以部族和村庄组成一个“战团”,基本就是一个村长和他的七大姑八大姨组成主要战斗力,而村长手下的村民和奴隶作为后勤人员和炮灰。
而现在那些酋长和村长基本都被冯森放到巴多维克看管了起来,在七大姑八大姨们争执出谁来当头之前,自然也没人有能力组织反抗。
所以,到目前为止,战俘们都乖得很,他们只是如同曾经在乌达部下时,浑浑噩噩地继续前进,其实没有多少区别,唯一的区别恐怕只是在这边居然每两天能吃上一口饱饭,真是神奇。
不过相对应的,他们需要牢牢记住一串四位数的编号,并且拿起斧头为冯森的军队砍树开路,速度最快,最听话的那一组,晚餐可以多加一碗蒲公英沙拉呢!
从于尔岑出发,总共一万一千人的长龙,一路沿着乌达等人来时的路线走到了布伦瑞克,接受了布伦瑞克当地撒克逊部落的投降后,冯森又快速向着利珀行进。
其实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两万人的调动不是小事情,按照冯森的设想,就算利珀的法兰克守军再怎么耽搁,此时也应该到布伦瑞克附近的,但奇怪的是,冯森连法兰克守军的影子都没看到。
在行军的途中,冯森还遣散了一部分老弱病残的撒克逊战俘,仅仅留下青壮,进一步将队伍缩减到了九千人。
在连续行军了四天后,冯森终于看到了位于汉诺威的法兰克军队,看起来利珀的守军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们从利珀河一路赶到了汉诺威,虽然成功堵住了乌达北上的道路,但却完全无视了冯森可能面对的危险。
寒风将寨墙上的法兰克旗帜与冯字旗吹得哗哗作响,战俘们穿着单薄的衣裳,在接近零度的低温下,挥动着手中的斧子,在路旁的树木上不断砍凿着,发出“哚哚”的声音。
让张世成带着几个义从骑兵去通知汉诺威后,冯森便率领部队开始在汉诺威附近的马斯湖旁扎营。
不管从补给角度考虑还是人心层面考虑,冯森都不放心让自己的军队和这些法兰克守军混作一团,哪怕未来可能要一起北上去面对阿尔比恩和丹麦人的大军。
冯森扎营的速度非常快,之前沿路砍伐的树木正好派上了用场,短短半天都是时间,一个完整的营寨便小有雏形。
实际上,冯森知道他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所以他其实并不需要修建这样一个功能完整且完好的营寨,但是他依旧这样做了。
原因很简单,他需要那些战俘青壮熟悉这些事情,从行军到砍树,再到修建营寨,一切都是为了锻炼工程技能和纪律性,他们是planB。
假如这次求援不成,冯森就得带着这群人北上不莱梅了,他可不想带着一群累赘。
青翠的土坡上,马蹄声哒哒地响起,走在这少有的冬日暖阳之下,冯森牵着飞鬃在马斯湖边慢慢地走着。
湖面上的风有些寒冷,但是冯森在皮甲外套了一件海狸皮缝纫成的大毳,腿上又裹了一层狼皮的束腿,所以并不感觉到寒冷。
这边的天气其实还挺温和的,虽然已经是十一月底,但气温也只是三五度,空气在水汽的蒸腾下异常地新鲜,耳畔水波荡漾的声音是如此地轻柔舒缓。
这简直是冬季散步的最佳地点。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假如没有阿尔沃和尚念经一般的声音的话。
阿尔沃牵着她的大黑马,跟在冯森的身边,不断地重复着这句简单的三字经。
“算我求求你,你能别念了吗?”冯森瘪着脸问道,他发现以前的阿尔沃不说话只是因为她说的话自己听不懂,所以她不常说,这才显得可爱,其原理和哑巴新娘有点像。
但现在……
“不行。”阿尔沃开心地说道,“你看,我会说不行了,哦,我之前这句话说不出来都,哦,我上一句话,我之前也说不出来,哦不,我又有点忘了,人之初……”
“那你能念点别的吗?”
“不行,这句难,姐姐叫我多练练,晚上她要检查。人之初,性本善……”
“淦!”
“可以啊。”
“我不是在说这个……不要动手动脚的,你能不能去别的地方练。”
“作为盾女,我不能轻易离开你,假如有刺客怎么办?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天父啊,快降下来一个刺客把我刺死吧!”
冯森没有等来刺客,他等来了一个传信的信使,以及一个让他有些意料之外的消息。
“什么意思?”冯森脸上的郁闷瞬间转化成了阴沉。
“那些汉诺威的守军说我们是撒克逊人的奸细,不仅用飞斧打伤了好几个义从军的弟兄,还扣押了奥利安骑士。”
“你没有向他们展示乌达的头颅吗?”
“展示了,他们说休想靠一个假头颅来欺骗他,除非我们把头颅给他们,让他们仔细查看。”
“你们给了?”
“当然没有。”那传信的士兵摇头,“这种守关的小鬼我最常见,你把乌达的头颅递上去,他们是绝对不会还给你,还要马上就把军功报了。”
“阿尔沃?!”
“嗯?”
“走了,我们去砍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摩擦 上
寒风卷动着冯森的斗篷,这股寒冷就像是冯森现在的脸。
在他面前,是一个差不多两米多高的堡垒,建立在一个一米多高的土台上,从门口倾斜的木板来看,如果想要进入堡垒内,还需要走一个上坡路。
这里是进入汉诺威的一条必经之路,根据战俘们和堡垒旁新鲜的泥土来看,这应该是一座才修建不久的堡寨。
几只乌鸦在天空盘旋,伴随着恼人的叫声,飞鬃不耐地晃动着脑袋,冯森伸出手轻轻地挠着他的背部,让他安静下来。
半个小时以前,冯森向他们派出了几个传信的义从骑兵,而现在传信的两个义从骑兵的脑袋正悬挂在城楼之上。
冬天的冷风将两颗头颅吹得前后摇晃,偶尔碰撞在一起还会发出“砰”的撞击声。
而另一边,阿勒教士正骑着一头小毛驴,哆哆嗦嗦来到了堡寨前:“我是不莱梅派驻汉堡的驻堡教士,阿勒!你们面前的,是击败了乌达两万叛军的汉堡伯爵的军队,我们是来救援困在不莱梅的查理殿下的,我要求你们打开城门,并且释放我们的使者!”
这时,堡寨上探出了一个脑袋,他戴着一顶华贵戴着拜占庭刺绣的布帽,笑嘻嘻地回复道:“友善的教士啊,抱歉,恕我不能给你们开门,我无法确定你们的身份,我害怕你是受了乌达胁迫而来。”
“我确信我们已经向你们递交了汉堡伯爵阁下的册封文书和信件,就在信使的身上!”
“不行,我们同样无法确定是不是乌达的军队击败并俘虏了汉堡伯爵,抢走了他的信,并逼迫他写下了这封文书,恕难从命。”
“怎么可能呢?汉堡伯爵在于尔岑大败了乌达,你哪怕去问问附近的土匪和流民,他们都知道。”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阿勒气急败坏地吼道,“况且就算汉堡伯爵战败了,难道就会屈从于那个乌达?你们难道相信,一位真挚的虔诚的信徒会背叛所有天父信徒的王?”
“难说。”那个探出脑袋的年轻贵族一副认真的样子,“说不定那个汉堡伯爵是个受天父诅咒的同性恋者,而那个叫乌达的异教徒是个器大活好的猛士呢?”(中世纪人均崆峒,天父教将同性恋作为罪行之一。)
“鼠辈!”
“安敢如此?!”
随同在阿勒身边保护的几个护卫立刻怒了,纷纷对着寨墙上的年轻贵族喝骂道。
而寨墙上的士兵们也操着各色的口音对着下方的士兵喝骂起来。
阿勒先是一阵无能狂怒,他剧烈的喘息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有气无力地向旁边的士兵挥了挥手,“把乌达的头颅给我。”
那个士兵先是瞪了一眼上方的青年,随后从一个盒子里掏出了腌制好的乌达的脑袋,递给了阿勒。
阿勒高高举起手中的头颅:“这是乌达的脑袋,我相信这已经可以证明我们的确打败了乌达的叛军。”
“走近一点,我看不清!”
阿勒向前走了两步,努力地把手抬得更高。
“再近一点。”
阿勒皱了皱眉,又向前走了四五步。
“对,好,这下能看清了。”
等了差不多半分钟,上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阿勒抬起头,向着上面的贵族喊道:“所以你们到底开不……”
“哗!”
无数黄的白的棕的黑的粘稠状物体瀑布一般从城头泼下,灌入了阿勒教士的嘴巴眼睛还有衣服的缝隙。
而那个年轻的贵族则站在城头哈哈大笑,一边拍手一边回答道:“这就是我的回答,吃屎去吧!该死的异教徒!”
看着远处被兜头浇了一身屎尿的阿勒,冯森摇了摇头,抖了抖马缰,三百骑兵排成整齐的阵列跟在他的身后,驰骋着,来到了城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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