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斯顿发
吱呀的刺耳声传来,一个仆人端着一盘子的食物,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将食物放到了哈德拉德的面前,而跟在那个仆人的身后,则是一个老态龙钟的神甫,他戴着一个黑色的金银镶边的小帽,他双眼微微眯起,让人看不清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
“早上好啊,鲍尔达神甫。”哈德拉德用小刀刮了一抹黄油,放在了面包上。
“早上好,哈德拉德公爵,愿天父保佑您。”鲍尔达神甫缓缓向哈德拉德行了一礼。
“我的女儿最近给我寄了三封信,全都是要求我北上的。”哈德拉德取过一个橡木酒杯,倒了一大杯的汉堡淡啤酒,灌了下去。
鲍尔达神甫依旧微微眯着眼,佝偻着身体坐在了哈德拉德的对面:“乌达已经被杀死了,阁下,我们何时救援呢?”
哈德拉德用小刀在面包上划动着:“神甫听说了昨天下午卡里贝尔达身上的事吗?”
“听说了。”
“怎么样?”
“很惨。”
“有多惨?”
“卡里贝尔达到现在都不愿意出屋子。”
“这么惨?”
“惨到您该为此感到生气的地步。”鲍尔达声音沉稳而平缓,“阁下觉得卡里贝尔达受到了侮辱。”
“汉堡伯爵让我们受到了侮辱。”哈德拉德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又将一片生牛肉夹到了两片面包中间,“这样充满了荣耀的图林根青年,击退了乌达叛军的东法兰克贵族,他立下了大功,怎么能够被这样羞辱呢?这不是尿在了他的嘴里,这是尿在了我的眼睛里啊。”
“公爵阁下觉得狄奥多里克殿下处置得如何?”
“很好,好上加好!”哈德拉德嚼着肉夹馍,口齿不清地回道,“如果没有他,卡里贝尔达已经死了,说不定到那个时候,我就会愤怒到失去理智,干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汉堡伯爵有九千人。”
“一半是战俘对吗?”哈德拉德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生牛肉夹馍递给了鲍尔达,“汉堡人把这个叫汉堡包。”
鲍尔达微笑着摆了摆手:“我以清水黑麦度日,为北上反攻积蓄粮草。”
“我们需要更多的准备时间啊。”哈德拉德叉起一块水果放入嘴中,“狄奥多里克昨天想找我议事,我说我在晚祷,推脱过去了。”
“或许今天您可以和他谈一谈。”
“阿斯托尔福和沃拉德如何了?”
“尚未渡过劳沃斯河。”
“多派一倍的探子,一旦他们渡过了劳沃斯河,马上来通知我。”
“遵命。”鲍尔达站起身,向着哈德拉德微笑致意,“我想聊的已经聊完了,请公爵阁下慢慢享用您的早餐吧。”
“愿天父保佑您,神甫。”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的章节名
汉诺威作为法兰克人的一个定居点和堡垒,内部同样有着完整的军事和民用设施,虽然上午还有晨光,但到了傍晚,天上只剩下一轮残月,映照这冷灰色的世界。
站在城堡的大门前,冯森骑着一头黑马,狄奥多里克骑着一头白马,一前一后,注视着缓缓降下的城堡索桥,在锁链摩擦的嘎吱声中,狄奥多里克对着身后的冯森轻声说道:“人也杀了,气也出了,也该收敛一点了。”
“你怕他?”冯森面不改色地平视着眼前宽大的索桥和坚固的寨门。
“不怕。”狄奥多里克轻轻用脚夹了一下身下的白马,向着城堡内走去,“怕的不是哈德拉德,怕的是他有想法。”
“什么想法?”
“东法兰克的贵族们都有的想法。”
“我也有想法。”
“你他吗有什么想法?!”狄奥多里克差点吼出了声,他扫视了一眼墙上的卫兵,压低了声音说道,“哈德拉德不是卡里贝尔特,这里也不是亚琛或者罗马,老公爵去世,哈德拉德现在是两万法兰克守军的头领。
殿下直辖的士兵和教士们都跟着殿下北上了,留在这里的都是封臣的部队,这些封臣大部分都是东法兰克的贵族你明白吗?那都是哈德拉德的人,就算是阿斯托尔福阁下来了,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管他什么人,都得跟我北上去勤王。”跨过了索桥,冯森轻轻抚摸着斑驳的墙壁,轻声说道。
狄奥多里克向两边扫了一眼,放缓了马速和冯森平齐:“你要哈德拉德北上,那得是他自己想去,光你说没有用,他不去就报个粮草不足,殿下顶多罚他点粮草金银,我说说好话,谈谈钱谈谈地,他说不得念着和梅金哈尔阁下是亲家,就去了。”
冯森看向丘顶那三层高,带着巨大十字架和箭楼的堡寨:“那要是你念了好话,他不听怎么办?我也得说几句。”
“行行行,那这样,我哄着他点,你逼着他点,事儿就成了。”
来到堡场的马厩旁,将马交给一旁的仆从,冯森和狄奥多里克的靴子踩在烂泥上,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灰暗色带着青绿苔藓的围墙上,一只黢黑的乌鸦缩着翅膀,牢牢地站在围墙的尖上。
还没等等冯森与狄奥多里克来到丘顶,一股热风掺和着食物与酒水的香气,裹挟着屎尿的臭味迎面扑来,将冯森有些鼻塞的鼻子都冲通了。
“欢迎欢迎,欢迎汉堡伯爵阁下与巴伐利亚王国巡查使阁下的到来。”哈德拉德站在大门前,裹着一身熊皮的披风,满面春风。
“我知道二位都是讲究人,礼仪什么的都懂得很,但我们图林根人距离中央太远了,太远了,学不到法兰克王家的礼仪,二位可得多教一教我。”
“好说,好说。”狄奥多里克还没回话,冯森便抢先回答道。
“嘶——嗨呀!外面太冷了,还是进去说,二位,请。”哈德拉德一抖身上的熊皮披风,转身便向着大殿内走去。
在哈德拉德和管家的带领下,冯森与狄奥多里克便走入了被炉火烤的发热的大厅中,大厅的地板上铺设着华贵的波斯地毯,在大厅两边的柱子上,则挂着名贵的金银刺绣的拜占庭帷幔,两个斯拉夫女奴手捧两瓶葡萄酒,正等待在长桌的两边。
“二位,请坐,我不懂你们繁杂的宫廷礼数,就当在野外行军吧,你随便一点,我随便一点,大家都轻松一点。”坐在主位上,哈德拉德呲着他黄黑色的牙齿,向着两个座位指道,“坐,坐啊。”
“天父保佑您,公爵阁下,您为我们准备了这样丰盛的晚餐,实在是太仁慈了。”狄奥多里克站起身,脸上带着优雅的微笑,“我提议,不如就由我来主持餐前祷告,感恩天父的慈爱。”
“别急,巡查使阁下,你先坐。”哈德拉德抓着狄奥多里克的胳膊,让他坐下,“这主菜都还没上呢,不急,我们聊聊。”
“巧了,公爵阁下,我也想聊聊。”冯森马上转过了身,向哈德拉德拱手道。
“得聊,得聊。”狄奥多里克抓起一瓶葡萄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哈德拉德侧过身子,仔细地打量着冯森,冯森立刻挺起胸膛,还侧过左右脸给狄奥多里克打量,直视着哈德拉德的眼睛问道:“公爵阁下,我好看吗?”
“像啊,很像啊。”哈德拉德忍不住感叹道,他猛地一拍桌子,一根手指指向冯森的鼻子,“像我前些天才买的阿瓦尔奴隶。”
“当真?”冯森眯起了眼睛。
狄奥多里克立马举起手中的酒杯,向着哈德拉德敬酒道:“那阿瓦尔人我见过,都是些异教徒,和汉堡伯爵阁下这种正信哪能比?公爵阁下,来,我先敬您一杯。”
“好,来。”哈德拉德立刻将一整杯的葡萄酒喝下,他转头看向冯森,“伯爵阁下,喝啊,怎么不喝呢?”
“我不像公爵阁下,公爵阁下好酒量,喝得下酒,我一想到被困在不莱梅,每天缺衣少食的查理殿下,一点酒都喝不下。”冯森微微摇晃着脑袋,眼皮子挤在一起,都要挤出了泪来。
“哎!”哈德拉德捏起一枚黑莓,“国王殿下,是燃烧的钢铁,是天父天选的信徒的王者,区区维杜金德与丹麦国王,在殿下手中如同是这颗黑莓。”
说着,他伸出手,将黑莓递到了冯森的面前,两指发力,捏爆了手中的黑莓:“打败他们,就是如此轻易。”
“不错,正是如此。”狄奥多里克鼓掌笑道,“这种捞钱捞功劳的时候,公爵大人不准备掺和一脚?这一仗下来,估计得有成千上万的奴隶,还有金银财宝,那是丹麦国王数百年的积蓄啊,比得上克拉苏的库藏。”
“嘶,这个……”哈德拉德的眼神中闪动着奇异的光。
“吗的,狄奥多里克,天父的注视下,你敢谈钱。”冯森像跳伞一般弹起,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公爵阁下是真心爱戴殿下,你拿钱说事,是看不起公爵阁下,还是看不起国王殿下?
告诉你,狄奥多里克,我安东尼·冯·洛山,奔波千里,拼死打败乌达,可不是为了钱!难不成你认为公爵阁下是会为了钱而北上吗?难道你认为他还不如我吗?我要是救了殿下,分文不取!”
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狄奥多里克把“你特么能不能别说话”的目光射向了冯森。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哈德拉德大声地叫好了一声,随后便像是嗓子不舒服一般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伯爵阁下这话太好了,喝一杯!”
“请!”
看着两人愉快地撞了撞杯,狄奥多里克的下眼睑莫名地抖动了一下,他正要说话,却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血腥气,抬眼瞧去,却是一个奴仆端着一个罩着被黑布罩起来的盘子走了过来。
那奴仆将盘子放在了那些菜品的正中央,便转身离开。
“嗯,正好,主菜上来了,咱们边吃边聊。”哈德拉德看着上齐的菜色,满意地站起身,他一只手捏住了黑布的一角,忽地掀开。
“吱——”
在黑布掀开了那一刻,狄奥多里克陡然站起,将椅子撞得向后倒去,而冯森面不改色,依旧笑意盈盈地喝着他的葡萄酒。
鲜血从盘子流到了桌面上,在盘子的正中央,一个睁着硕大眼睛的人头,正注视着冯森,那是卡里贝尔特的头颅。
“请。”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他们是谁
白银的烛台掩映着摇曳的烛光,烤肉与肉汤的咸甜香气在大厅的上方游荡,红木的珍贵木桌上,陶瓷组成的瓶罐之山上,堆积着青绿的鲜红的黑紫的水果,一头烤鹅的脑袋正从盘子中伸出,垂在桌面上。
在这样丰盛的餐桌上,卡里贝尔特灰白的眼睛正无力斜向上望着,正靠在一罐鸡汤旁,烛火将脑袋圆圆的影子拉得老长,整个餐厅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好脑袋!这不是公爵大人的心腹爱将卡里贝尔特吗?”冯森五指并拢,斜着指了指那颗脑袋,仿佛是要哈德拉德介绍一般,“这是谁干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我干的。”哈德拉德睁大了眼睛,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昂起下巴,“他该死!死有余辜!”
这时,自知失态的狄奥多里克重新坐回到餐桌前,听到这话,他原先看向冯森愤怒的眼神也转变成了疑惑。
“卡里贝尔特可是率五百精兵抵抗住乌达三千士兵的战士,未来可期啊!公爵大人为何要杀死他?”
“卡里贝尔特该死!”哈德拉德转动了一下盛放着卡里贝尔特脑袋的盘子,将卡里贝尔特那双灰白色的眼睛对准了狄奥多里克,随后身体靠在了红丝绒的靠背上,“二位不妨猜猜,他为何而死?”
“是因为他不守军纪,攻击汉堡伯爵的军队?”狄奥多里克皱起眉毛,身体前倾,微侧着头问道。
“错!”
狄奥多里克扭头与冯森对视了一眼,冯森又问:“是因为他无能,没能保全身为战士的荣耀?”
“错!”
哈德拉德摇晃着手指:“他该死,是因为他让我失去了荣耀,卡里贝尔特,啊,我还记得他打败乌达军队时,骑着马巡行的神采,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一边说着,哈德拉德一边将盘子转了过来,将这个脑袋对准了自己:“卡里贝尔特,听到了吗?你对你非常生气,因为你居然胆敢损害我的名誉与荣耀!”
说到这里,哈德拉德的胸口已经开始剧烈地起伏,他双手从两边死死按住那颗人头,额头青筋暴起:
“下次人们提到你,会怎么想,哦,是那个被灌了一嘴尿的骑士吗?他们会怎么想我,哦,那个被灌了一嘴尿的骑士的领主。
该死,你该死,我每次想到这都要发疯,我恨不得把你扒皮抽骨,我恨不得把你和你的士兵全部吊死!你给我记住,该死的卡里贝尔特,我不会放过你的!绝不会!”
哈德拉德盯着那颗死去的人头,声音低沉地嘶吼着,仿佛这颗死去的人头,真的能听到他说话一般。
可他话音刚落,突然伸出一只手,又将人头对向了那人自己。
捧着那颗人头,望着那双灰白色的眼睛,冯森掷地有声地说道:“卡里贝尔特,我们虽只有一次见面的缘分,但你的声音和容貌仿佛就在昨天,虽然我杀了你的人,但我也在你脸上撒了尿啊,咱们两清了。
只可惜,你惹到了哈德拉德公爵阁下,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我也不会补偿你。我还得和哈德拉德阁下一起北上勤王,等我们得胜归来的时候,我一定要鞭尸你。记住了,指定没你好果汁吃嗷!”
冯森将人头放回到盘子上,想了想,又将盘子掉了个个,对准了正对面神色复杂的狄奥多里克。
在哈德拉德与冯森的一同注视下,狄奥多里克有些发毛,他将手按在那人头上,轻声说了一声“阿门”,就用黑布再次盖上了人头。
抿着嘴,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哈德拉德向后靠在了靠背上:“咱们挑明了说了吧,二位来找我,无非是想让我北上去救援查理殿下。”
“公爵阁下是个爽快人啊,我们此次来,就是为了要兵要粮来的。”冯森向哈德拉德一拱手,笑道。
侧过身体,哈德拉德左手小臂平放在桌面上,伸着头,像是在侧耳倾听冯森的话:“找谁要?”
“您没有吗?”
“我可以有,也可以——”哈德拉德两手一摊,“没有。”
冯森笑了两声:“公爵阁下能不能说说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没有呢?”
“二位恐怕是想错了,觉得我哈德拉德是这些东法兰克封臣的头人。”哈德拉德哈哈大笑,“只可惜,他们的领主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查理殿下,我看着威风,不过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木偶,真要发兵,还得他们说话。”
“他们是谁?”
“能有谁,东法兰克的那些权贵啊!”
“哈德拉德阁下,贵为图林根领主,堂堂公爵,没法子让他们说话?”
“没法子,没法子。”哈德拉德摇头晃脑地回答道,“我是公爵也没法子。”
“这就奇怪了。”冯森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这救援查理殿下这天经地义的事,他们能无动于衷?”
“啧啧,伯爵阁下,可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你我这般忠诚,下面的人,有二心啊!”哈德拉德压低了调门,轻声回应道。
“那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出兵呢?”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二位到底在玩什么扮演游戏,但狄奥多里克也只能跟着扮下去,“公爵阁下,他们有提什么要求吗?”
“有!但是我不敢说。”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难说。”
“怎么个难法?”
“这些人太胆大了,说出我的口,我都觉得太亵渎。”
“您说,我们绝不外传!”冯森对着墙上的十字架伸出了三根手指,“我发誓。”
狄奥多里克也赶忙附和道:“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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