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藩镇,但是在西欧 第81章

作者:阿斯顿发

“怎么了?”冯友德向着那个马夫问道。

“冯阁下已经来了。”马夫压低了声音,有些兴奋,“我听到消息,他们今天下午全歼了东岸的那支诺斯军团,西格弗雷德大发雷霆,派兵去侦察了。”

“这么快?”迪克忍不住问道,“咱们还没弄清维杜金德的位置呢?”

“不莱梅现在摇摇欲坠,不快不行。”冯友德冷静地回答。

十五岁的冯友德已经几乎和成人一样高了,这次他作为联络人,跟着阿布等人一起潜入了敌方的军营。

格里菲斯抬头问道:“阿布,军营内道路和大帐都查探好了吗?”

阿布点点头:“都查探好了,换班的时间也摸清楚了。”

迪克有些烦躁:“到时候我们该怎么找到维杜金德在哪里?这该死的阿尔比恩,居然把自己的营帐设置在维京人的营地中。真是该死。”

“正常,放在撒克逊人的营帐,不怕被那些撒克逊士兵发现吗?”

想了想,阿布转头走到了撒博身边,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你的鸽子到底行不行,怎么半天找不着在哪儿?”

撒博辩解道:“我这个鸽子很厉害,别的鸽子都只能飞单程,但是我的信鸽能飞来回,只是它今天喝太多了,飞不动。”

“该死,你们两个酒鬼。”阿布恶狠狠地一脚踹翻了撒博,正要挥拳再打,却被格里菲斯拦住了。

“今天晚上正好下雨,看不清路,你今天晚上试着偷偷潜进去,摸清楚道路情况,西格弗雷德明后天就要开战,再等就来不及了。”

“明白。”阿布点点头,叫了几个老兄弟,正要离开,却又一次被格里菲斯叫住了。

“小心点,吉塞拉还需要你这个舅舅帮她撑腰呢。”

阿布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放心,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萨克森,决定你的命运吧! 上

青灰色的威悉河在初晨曦光的照耀下,如同一幅起伏的银边金丝绸,在河道中飘扬,冷冽的风吹得打水的士兵睁不开眼,有些单薄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这个撒克逊义从兵身上。

打着哆嗦,这义从兵从河中提了一壶水,走入了一处隐藏在洼地中的草叶帐篷前,将水倒入了陶壶,放到了热气腾腾的火炉上。

该死的,那义从兵打了一个喷嚏,缩回到了碎布和兔毛制成的毯子中,他望着壶中咕嘟咕嘟冒泡的热水,有些走神。

听那些当了旗丁的亲戚说,当了旗丁就是上等人,要说当上等人,倒也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连他这种被奴役者,都能当上等人,这才叫稀奇哩。

想着想着,义从兵又打了一个哆嗦,这才从幻想时间中反应过来,此时水已经煮热了,义从兵当然没有喝白开水的习惯,只是河水太冰,他煮热了好下口而已。

就在这时,一颗小石子从地面上跃起,轻轻落在他的脚面上。

这是?那义从兵的瞳孔顷刻间便缩小成了一个点,与此同时,他水壶中的水也无风起了波浪,扔掉了毯子,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树,在微熹的晨光下,无数闪闪发光的锁子甲正闪着银色的光芒。

……

“废物!”

张世成抄起一条马鞭,怒火燃发般对着那个报信的撒克逊义从骑兵抽了下去,将那骑兵抽得抱着脸满地打滚都不解气:“老子他娘的在节帅面前打了包票,说你们绝对能胜任,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沿途的岗哨呢?我叫你们轮班换岗呢?人家都快走到门口才来报告,老子……”

“阿成,住手。”却是接到了消息匆匆赶来的冯森制止了张世成的动作,“让他说,他可是第一手情报。”

在涕泪横流的撒克逊义从骑兵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解下,冯森大致搞明白了情况:

经过昨天一天的斥候骑兵纠缠搏斗后,西格弗雷德终于发现了冯森的存在,不得不承认,虽然西格弗雷德没有接受过什么很好的军事教育,但却有着一股老猎人般的狡黠,他抓住了战场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关键点——兵贵神速。

所以在发现了冯森存在后,西格弗雷德仅仅在半天的时间里就重新安排好了围城的计划,然后带着两万兵力来围歼冯森,以他目前的这个进程和行军速度来看,他应该是半夜三四点出的军营,顶着黑夜和寒风,带着两万人走了三个小时,来到了冯森营地的附近。

就算是冯森,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仅仅以战场主动权而言,西格弗雷德已然占了上风。

人家已经到了附近,就算想转移或者阻击都来不及了,只能在营地前对敌,上次哈德拉德就是被这一招打败的。

很快,这个消息便通知到了全军的将领,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韩士忠此时的语速极快,丝毫不管张世成的黑脸:“诸位,由于张校尉的失职,我们如今已经是处于下风,唯一之计,恐怕只有出营迎战了。”

“我倒是小瞧他了。”王司马摸着下巴,原先落魄文人的那股子抑郁气又冒出来了,“这是逼着咱们决战啊,这可该如何?”

“节帅,你传一道命令,我立刻带那些义从骑兵出击,戴罪立功!”双手抱拳,张世成在冯森面前半跪请战。

“好了好了。”冯森挥了挥手,“他们来的急,既然来的急,就是要急战,咱们不急,咱们打慢仗。

张世成,等会开战还要你带兵,不要自己去冲,让方心如去,带二百义从骑兵,骚扰敌军。传令全军,两刻钟内营前集合,失期者斩,我们不守营,我们出营迎战!”

骑在一匹大头马上,西格弗雷德眯着眼睛,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而在他的身后,是两万大军,所有精锐倾巢而出。

按照西格弗雷德的计算,他身后的军队中,至少有一万战兵,听听这些如雨点般的兵甲摩擦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他们都是最精锐的武士。

这一次帮助阿尔比恩南下,抵御法兰克人,西格弗雷德也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整个丹麦加上西兰岛加上瑞典的那个部分,所有战士阶级全部倾巢而出,而他的目标也很明确。

第一是拿下南边的萨克森,萨克森当年是他们的亲戚,甚至说也算是在他的统治之下,既然如此,拿回来也很正常。

第二是争取威望,因为部分祭司和长老们对他顶替阿尔沃的父亲上位颇有微词,这次南下除了根除这个隐患外,就是拿利益堵住这群遗老遗少的嘴——瓦里奥做得到吗?

第三是抑制法兰克和天父教世界的扩张,哪怕是西格弗雷德都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况且他也对弗里斯兰和欧波里特的北海贸易垂涎欲滴。

加上斯堪的纳维亚人地矛盾造成的大量失地人口,双方一拍即合,西格弗雷德自己可是拉不出那么多士兵的。

所以,西格弗雷德这次也算是梭哈,他的部队中,此刻有整整一万的武士,那可是真真实实的战力,而不是寻常贵族私斗那种,一成士兵,九成啦啦队的那种,这可是真正的战兵。

要冯森来说的话,西格弗雷德实际的战兵估计只有他自己和各级首领的亲兵队而已。

以中原战兵的标准要求武器装备齐全,接受过训练才是战兵的话,那么西格弗雷德军队中这种人估计只有三四千,而冯森带领的这支杂牌军队中,如果不是他的靖难牙兵,剩下的战兵能有五百就不错了。

以冯森在老家那边的眼光看来,他所率领的这些杂牌军中,大多数的所谓的“战兵”都只是村头群架高手的程度,上战场往往仅凭一股脑子不好使所以不怕死的蛮勇。

但中原的标准,是建立在“因为武器装备齐全,接受过训练,所以能在战场上杀人”的逻辑链条上的。

然而这里有一个隐含的暗示,就是双方都得这么卷,否则战场上杀不了敌还要被平推,在生存的压力下,才会产生这个标准的战兵。

而此时的西欧由于姿势水平太落后,不需要太坚固的盔甲武器和精良的训练也能杀敌,比烂嘛,标准自然就放低了。

那按照战兵本来的根源标准“能在战场上造成实际有效杀伤的士兵”,那么西格弗雷德战兵数量能达到一万左右,而冯森可以有五六千,剩下的基本就是扛包的民夫。

按照中原的那种标准,冯森这应该是实兵两千,号一万五,而西格弗雷德是实兵三千,号三万。

但就以这个来算,冯森依旧处于劣势,尤其是战场先手权居然被这些维京人夺取的情况下,目前大军就在眼前,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正面迎敌了。

看着一边风骚走位,一边向维京人投掷金汁的方心如,冯森抱起兜鍪,从队伍的最后,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列。

冯森在丕平眼中顶真的清澈眼神,在战场的烟尘中渐渐变化,变得如同这个时代的寻常的军阀一般残忍与嗜血。

“此战,斩一首积两功,冲阵积三功,夺旗积五功,战死者子嗣赏田五十亩。”冯森猛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大把索里达向他们砸去,“只要能赢,战利品我分毫不取,都是你们的!

只要能赢,战后你们想怎么祭祀就怎么祭祀,哪怕拿战俘拿活人拿谁都随你!

只要能赢,我给你们一生一世也花不完的荣华富贵!女人!财富!我都可以给你,只要能赢!只要能赢!

诸君,我不知道你们看到了什么,但我看到了一片金山银海啊!去那里,砍下他们的人头,整个萨克森都是我们的,我们都会是上等人!永生永世的上等人!和那些富贵比起来,一条命何足道哉!所以,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杀!”

最后,冯森几乎是嘶吼着对他们说出了这些话,在揭去平日伪装的面罩后,冯森作为一个藩镇军头的真相终于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他要用鲜血,自己人的鲜血和敌人的鲜血,铸造出一个属于他的彻底的胜利!王国!甚至是帝国!

第一百七十七章 萨克森,决定你的命运吧! 中

天光暗淡,在维京大营中,唯有几朵火把忽隐忽现,篝火中依稀有点点暗红的余光,散发着缕缕丝纱般的烟线。

冷蓝的早晨,留守的维京战士们大多还在睡眠,只有岗哨上或者寨门边还有些守夜的维京卫士,而临近的撒克逊大营中,除了起夜的兵士,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

帐篷内,格里菲斯与阿布等人站在一起,看着这帐篷中的八人,突然右手抚胸向他们行了一礼:“老朽年纪老迈,已然挥不动刀斧,这一次,就有赖诸位了。”

“西格弗雷德的军队已经走了快三刻钟了。”阿布压低着嗓音吼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一定能成功。”

第一次参与这种惊险任务的冯友德仿佛给自己打气般:“马到功成!”

在一阵沉默后,最后一名探听消息的营救小队成员满身是泥地回来了,众人的目光微微变化。

“准备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大家跟我来。”

在马夫的带领下,众人不打火把,仅凭着火折子那一点点的光亮,在营地中移动着,来到了一个装载牧草和秸秆的马车前。

“阿尔文。”那个马夫低声道,“你跟着我坐前面,其余的人藏在后面的牧草里,小心点,里面藏着武器。”

“我叫冯友德。”嘟嘟囔囔着,冯友德坐上了马车的前排,而其余的人也跟着钻入了后面的牧草中。

上了马车,在夜色的掩护下,马匹唏律律地发出一声鸣叫,在车轮轱辘轱辘地转动中,向着维京的大营缓缓驶去。

在死寂般的安静中,轱辘转动的车轮,显得那么苍白与枯燥。

“哟,是你小子。”一个沙哑的嗓子打破了这一阵沉寂。

“哎,大爷。”那马夫卑躬屈膝的声音近在咫尺,“给您带的酒。”

在一阵喉头咽动声后:“不是叫上半夜来吗?怎么现在才来?马厩那边催了好几次。”

“哈姆那老混蛋拉稀了,我左等右等不敢自己来,又跑去营里叫了我小侄子,才敢一起来。”

“怂包。”那个声音不耐烦地道,“快去快回,被那群诺斯的大爷看到了,小心你脑袋,别怪我没提醒你。”

接着,又是一阵枯燥的车轮转动声,这声音绵远悠长,都差点让冯友德睡着了。

“到了,大家下车。”

从马车上一一下来,众人各自拿了一把武器,而冯友德则抽出了一把弩箭,留下马夫在暗中守着马车,几人悄悄地沿着预定好的路线,来到了大营的西侧,听那些人说,阿尔比恩的营帐就在西侧。

“撒博,把你的鸽子放出来,可别再掉链子了。”阿布恶狠狠地对着撒博骂道。

撒博唯唯诺诺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只酒鬼鸽子,一周没有喝酒的他此刻异常地清醒,他轻轻放开了手,喃喃地念了两句,而那酒鬼鸽子如同听懂了一般,双翼一振,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走!”

跟在鸽子后面,营救小队的成员蹑手蹑脚地在维京人的营地中前行。

静悄悄的维京营帐中,打鼾声与翻身声不绝于耳,配合着鸟鸣声与天边的半弯残月居然有一种奇异而宁静的美感,让冯友德有些想起了学堂中先生教的那首静夜思。

“咕咕。”

不过,他的怀念还没有持续多久,便在一阵急促的咕咕声中被前方的队友叫停。

“到了,是这里吗?”看着帐篷中的烛光和门口把门的卫士,阿布小声地问了一句。

“应该就是这里了。”经过半晚上的劳累,格里菲斯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的头脑依旧清醒,“这里这么多的营帐,唯有这一间有守夜的守卫,肯定很重要。”

“但是……”

“我们只能赌了。”格里菲斯的双目如炬,紧紧地锁定在不远处的营帐上,“准备好。”

从腰后掏出一把硬弩,冯友德的手有些发抖,他将弩箭放入凹槽中,端平,缓缓指向那个守卫的喉间——这就是他的任务,他是唯一一个能将撒克逊语与弩箭玩好且忠诚还脑子机灵的人。

感受着风向,冯友德的心绪渐渐平稳,进入了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他将望山对准那个把门的守卫,在寒风中他仿佛与弦上的弩箭合二为一。

“咔”冯友德轻轻扣动了悬牙。

“噗。”这一声箭矢入肉的声音在寒夜中与周围的呢喃打鼾声相比,简直细不可闻。

一个箭步冲上去,阿布一把抱住摔落的尸体,不让他发出尸体落地的碰撞声,按照冯森训练和演练过的,几个人仿照冬天里去野猪巢穴逮小猪仔的做法,守在了门帘的两侧,接下来,阿布轻轻一挥手。

四个身影如幻影般射入了帐篷中,烛火摇动,座椅摩擦,几个身影在帐篷狂乱舞动,在一声细微的“唔”声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阿布从帐篷中探出脑袋,向着外面的格里菲斯和冯友德招了招手。

看了看四周,冯友德和另一个阿布手下的猎人将尸体拖入了帐篷中,温暖的帐篷中,布满了橘黄色的光。

在营帐的中央,竖着一个硕大的火炉,在帐篷的一角,阿尔比恩被一个大汉压在身下,嘴中塞了一块破布团,惊恐而又愤怒地盯着格里菲斯等人。

但此刻,阿尔比恩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帐篷的一角,冯友德视线转移,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在嗓子中的惊呼。

一个饿得瘦骨嶙峋的男子,披头撒发满脸胡须地坐在瘫坐在帐篷的一角,双手被铁链牢牢锁住,无法有任何动作。

那是维杜金德,大家都知道,仅仅如此,还不至于让冯友德差点惊叫出声,但是,与以往相比,维杜金德的两条大腿下空空荡荡,什么都不存在。

此时的维杜金德茫然地看着阿布等人,几秒后,他绽着开裂的嘴唇,自嘲一般笑了一声:“好久不见,阿布。”

“你,你的腿呢?”

“我用酒偷偷引诱信鸽来传信的事,被他发现了。”维杜金德晃动了一下大腿,“然后他就叫人把我的腿给锯了,一是他想折磨我,二算是我命大,居然活下来了。”

阿布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他对于维杜金德的怨气居然消了不少。

格里菲斯从阿布身后走出,蹲在了维杜金德的面前:“好久不见,维杜金德。”

“这件事是你策划的吧,阿布没这个脑子。”维杜金德坐起了身体,扫视了一下帐篷中的众人,仿佛解脱一般扬起了脸,他指了指阿尔比恩,“帮我杀了他,然后杀了我吧。”

“你不问问我想做什么吗?”

“做什么?”维杜金德向格里菲斯摊了摊手,“你无非是想把我作为一个吉祥物,帮助你夺权。但格里菲斯,我得告诉你,也许他们的神确实具有莫大的神力,萨克森已经失败了,撒克逊人将要永世沦为奴隶了。杀了我,然后跑吧,去不列颠,去爱尔兰,别待在这里了,我们的事业已经失败了。”

“如果我说还没有呢?”

维杜金德立刻摆出了一副你是智障,我就笑笑不说话的表情。

“我和阿布这次奉冯的命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