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帝国 第19章

　　“那是你自己要考虑的事！”

　　“我不去你们绿原公国，我要去列萨雷王国。”另一位看起来像列萨雷王国人的旅人说道。

　　从澜湾地峡，进入澜湾子爵领向东是绿原公国，向西就是列萨雷王国，甚至列萨雷王国的路途还要近一些。

　　“你要去哪关我屁事。”贾罗德·加西亚很不负责任地回应了他。

　　澜湾地峡这边的车队，旅人越堵越多，澜湾子爵领关闭边境的消息越传越广，引得一片哀鸿遍野。

　　通过地峡，就是索克亚半岛了。

　　夏洛特曾读过一些关于索克亚半岛的游记，由于去的城邦不同，游记作者的身份遭遇不同，这些游记对索克亚半岛的叙述都存在着一些差异。但游记作者们在他们在著作中却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个词“狭小”。

　　索克亚半岛其实并不小，从航海家们记录的航海图和一些知名学者的著作中，夏洛特基本可以确定，索克亚半岛的总面积几乎与绿原公国，博南公国，两大公国的总面积相当，而索克亚半岛的人口则早已超过了两大公国的总和。

　　那为什么游历过索克亚半岛的人还是会对这里产生“狭小”的印象呢？

　　夏洛特猜想，这主要是因为索克亚半岛多山，村庄，城市几乎都紧贴着狭窄的山谷而建，有时候这座山的这一面是这个城邦，而它的另一面就是另一个城邦了。这种在夹缝中生存的感觉，就难免会让人感觉“狭小”。

　　现实情况似乎也和夏洛特的判断差不多，通过马车的小窗，夏洛特还未曾见到索克亚半岛上的第一座城邦——安布拉图时，她便已经看到了索克亚半岛上的第一座山，那座山形似骡马的上半身，所以当地人都称之为马首山。

　　车队抵达安布拉图时，差不多已经接近晚餐时间了。

　　安布拉图是一座看起来不到十万人口的小城市，不过比起澜湾子爵领，这里就要富裕很多了，这里有着石头垒砌的城墙，还算繁荣的街道，庄严肃穆的教堂和长老院。

　　索克亚半岛上的城邦大多实行的是民主制。例如安布拉图，城邦公民组成公民大会，公民大会选举产生十名长老，十名长老组成长老院，长老院就是管理城邦日常机构的事务。

　　其他城邦或许在细节上与安布拉图有些不同，比如有些城邦叫日常政务机构叫十将军委员会，有些城邦还会多出几个检察官，但基本大同小异。

　　由于时间已经晚了，夏洛特便让蕾妮找了间旅店给大家先住一夜，休息休息，明天再上街收购物资。

　　旅店位于一个小广场边，小广场上几乎有什么集会，聚集了不少人，中央还搭了个高台竖着十字架。

　　夏洛特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到如此标准的十字架，不由心生好奇，便站在旅店二楼的窗口看起了热闹。

　　没多久，两个穿着皮甲的卫兵押送着一个穿着简陋麻衣，瘦骨嶙峋，面无血色，被铁链锁着的年轻人从东边的台阶走上了高台，铁链穿过了他的肩胛骨，鲜血染黑了他的麻衣。

　　高台下的人群忽然响起呼喊：“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夏洛特指着那个被押解的年轻人问正在装模作样打扫卫生，实则也在看热闹的旅店小伙计：“那是什么人？”

　　小伙计刚才就一直在探头探脑，见夏洛特问起楼下的事情，不由面露兴奋，手舞足蹈地给夏洛特讲了半天。但夏洛特几乎没能听懂，因为旅店小伙计车轱辘话讲了半天，也就是说那年轻人是个十恶不赦的邪魔，应该要被烧死。至于，那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做了什么事，怎么就十恶不赦了，小伙计自己大概都没搞清楚。

　　夏洛特继续问别人，旅店里看热闹的人并不少，然而问来问去，也就得知了那个被铁链捆绑，被人群高呼要烧死的年轻人叫希斯，除此之外，居然没人能讲得清楚，他到底怎么就要被烧死了。

　　直到，埃里克·斯卡马里奥为夏洛特找到了一个身边带着珠算，看起来像是账房先生的商人。

　　商人讲的是索克亚半岛的地区语言，但在埃里克·斯卡马里奥的翻译下，夏洛特终于了解的大致真相。

　　台上那个名叫希斯的年轻人原本是戈尔哥学园的一名学生，戈尔哥学园是索克亚半岛上最知名的学园，相当于奥兰帝国的巨榕学园，位于一个叫翡第的城邦。

　　前不久，这个希斯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告诉自己老师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存在的数字，还与老师公开辩论。他的老师觉得希斯既荒谬，又自大，就把他赶了回来。

　　回到自己的母邦——安布拉图，希斯依然觉得不服，便到处与人辩论，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某个大家不知道的数字。最后，辩论到了神圣的教堂。

　　这一下子便闹大了。因为《教典》中早就记载了，某天神在游历这个世界时，见到一个牧童在发愁如何辨明自己的羊有没有丢失，于是就创造了数字，并教给了牧童。这就是数字的由来。

　　若是存在“不存在”的数字，那不就是说数字不是神创造的吗？

　　若是存在“人们还不知道”的数字，那不就是说神在教授牧童时有所保留吗？

　　这不是在亵渎无比伟大且无比仁慈的神吗？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场公开审判。

　　希斯上台后不久，又有三人从西面的台阶走上了高台，并在三张高背椅上落座，看起来这三位就是今天的法官了。

　　其中一人穿着体面的礼服，头上抹着油脂，胸前佩戴着金线编织的胸针，看起来年纪最为年青。从商人的口中，夏洛特得知，这位名叫马丁·克莱默，是安布拉图长老院中最年轻的长老，因为英俊的外表，不凡的口才和风趣的演讲风格，颇受民众的欢迎。

　　第二人，穿着简单的长袍，长袍的胸口绣着一枝橄榄，头发花白，看起来最为年长。商人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胸口绣一枝橄榄就是戈尔哥学园的标志，这位应该就是戈尔哥学园的学者了。

　　第三人，穿着教士服，教士服衣摆处，有金线刺绣的天平。不用商人介绍，夏洛特看教士服的款式就知道，这位来自于教会异端裁判所的审判官。

　　不过，更吸引夏洛特注意的是这位审判官光着的双脚。

　　赤足，是托钵僧团的标志。

　　托钵僧团，又称托钵修会，或者乞食修会。

　　这个世界的宗教界，除了最常见的教士，还有一群人被称为“修士”。

　　不知多少年前，一群反对教会过于世俗化，更看不惯上层教士的浮华腐败的生活的教会成员，选择了脱离教会，舍弃一切私人财产，避世苦修，这些人就是最初的修士。

　　后来，修士的数量逐渐增多，渐渐地也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团体，托钵僧团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

　　最初，托钵僧在苦修士中都算是最苦的那一类，他们讲究麻衣赤脚，托钵乞食，云游布道，生活质量并不比乞丐更高。

　　因为托钵僧出了名的严格恪守教条，品德清廉高洁，所以他们经常会被教会邀请来担任异端裁判所的审判官。

　　不过，如今看来……夏洛特看着那位审判官身上光鲜的丝绸服饰，又肥又圆的大屁股，以及白白嫩嫩的皮肤。

　　看来，即使是托钵僧也被禁不起腐蚀呢。

　　“伟大的城邦安布拉图的公民们啊，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首先发言的是年青的长老，马丁·克莱默，他站出来慷慨激昂地说道，“这位邪恶狂妄的自由民希斯妄图使用狡猾的手段，诡辩的言辞愚弄我们城邦的公民，亵渎至高无上的神。不过，你们，安布拉图的公民们是睿智的，已经看破了希斯的邪恶的诡辩。昨夜，伟大的吾主伊格，也以红月降下了警示，确认了希斯邪魔的身份。想必，这已经是大家所共知的了……”

　　“邪魔！邪魔！邪魔！”台下的人群高呼了起来。

　　马丁·克莱默微笑着将双手向下按了按，台下人群的呼喊声逐渐平息下来，他又转头审问希斯：“希斯，你还不想交代，你那些邪恶的知识到底是怎么来的吗？是不是恶魔给予了你启示？”

　　希斯虚弱地摇了摇头：“我的知识都学习自戈尔哥学园。”

　　“胡说！学园教授给你如此忤逆神的知识！”那位来自于戈尔哥学园的学者立刻呵斥道。

　　希斯看向那位学者，艰难地扯起嘴角：“好吧，既然学园不想要这份荣耀，那便不是吧。不过，还请先生再给我的老师转告一声，那些数字，它们真的存在，没错，我说的是‘它们’，而不是‘它’，因为我发现了不止一个……”

　　“闭嘴，你还想要继续亵渎吾主伊格吗？”托钵僧审判官严厉的呵斥打断了。

　　“我并没有想要亵渎神灵，我去教堂，只是想问一问创造了无所不知的神，当正方形的边长是一的时候，它的对角线长是多少？”希斯为自己辩解道。

　　“你给我闭嘴！”那位学者的反应比审判官还要激烈，“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再审问了，神的红月已经给予了我们的启示，希斯应该被判处火刑！”

　　马丁·克莱默看向了托钵僧审判官，托钵僧也严肃地点了点头。

　　年青的长老便又转向台下的人群：“睿智的公民们，投票吧，你们是否认同将这个邪恶的渎神者判处火刑！”

　　台下有跳票权的民众纷纷举起了右手。

　　同意举右手，不同意举左手，这就是安布雷拉公民大会的规则。

　　看着台下齐刷刷的右手和一张张或是激动，或是厌恶，或是冷漠的脸，希斯先是脸颊微微抽搐，慢慢地整个人都抖动了起来，忽然他大喊了起来：“你们这群蠢货！它是存在的，它们是存在的！你们都是蠢货！白痴！白痴！蠢货！”

　　他的眼中是泪水，是鲜血，是绝望，是失望……

　　马丁·克莱默连忙宣布道：“公民大会判决希斯火刑！”

　　两名身强体壮的卫兵抓着穿透希斯肩胛骨的铁链，将希斯拖上了十字架，捆绑结实。

　　然后，奴隶们将一捆捆柴薪堆到了十字架下。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人群呼喊了起来，那名压根不懂希斯到底犯了什么罪的旅店小伙计也在跟着大喊，他们无比兴奋，无比激动，就像是在看一场新奇的表演。

　　一根火把落在了干燥的柴薪上，火苗蹿起，燎着了希斯的麻衣。希斯发出一声惨痛的哀嚎。

　　这份哀嚎似乎更点燃了民众的欢愉。

　　“邪魔！邪魔！邪魔！”

　　安布拉图的民众们拍着手，欢呼着，就像是在狂欢。

　　“啊啊啊啊……”

　　火势越来越大，希斯的哀嚎也越来越嘶哑，民众们已然遮掩不住脸上欢愉的笑容。

　　然而，希斯终究只是肉体凡胎，哀嚎声渐渐小去。

　　有些人依然在拍手。

　　有些人却意犹未尽，难免要撇着嘴，责怪两句希斯撑得时间太短，不能让大家尽兴之类的话。

　　然而，正当大家都觉得希斯已经不行了的时候，希斯忽然又发出了最后一声怒吼：“它！存在！”

　　民众再次面露惊喜，欢呼声重新高涨：“邪魔！邪魔！烧死他！烧死他！”

　　狂欢再次继续。

　　然而，火焰中终究再无声息。

　　PS：提前说一下，托钵僧是西方中世纪本就有的称呼，并非作者凭空捏造。

　　PS2：感谢各种票票，这回真的是六千字大章，一更顶三更，不打一点折扣。q群①⑥吧②一7七壹榴

第一卷 : 第31章第28章 采购

　　希斯死了。

　　无理数的发现者被烧死了。

　　夏洛特忽然有一种见证了历史的感觉。

　　第二天，走在安布拉图的街道上，夏洛特已然能够听到民众们在讨论昨天那一场火刑。有人觉得十分精彩，有人却在叹息希斯死得太快，在火堆中也没怎么挣扎，看得不够过瘾。

　　听着人们的议论，蕾妮情不自禁地蹙起了眉头：“小姐，这里的人真是残忍又野蛮。”

　　昨夜，夏洛特就给疑惑不解的蕾妮解释了什么是无理数。从小就受到夏洛特和莉莉丝的强烈的探索欲望的影响，蕾妮完全不觉得希斯发现了无理数有什么罪过。

　　夏洛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只是一群最常见的普通人罢了。”

　　“普通人？”蕾妮轻轻重复了一边夏洛特的话，她有点不太能把一群以狂欢般的姿态，烧死一个无辜青年的民众与“最常见”的普通人联系起来。

　　不过，很快蕾妮就对夏洛特的评价有了切身的体会。

　　索克亚半岛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不过因为毗邻大陆的缘故，奥兰帝国和列萨雷王国的文字也是安布拉图城邦的常用文字。照着街道两旁门面前悬挂的招牌，夏洛特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目标店铺。

　　这是一家售卖海产品的店铺，而且看起来是城里最大的一家。夏洛特进入店内，老板见夏洛特衣着考究，身后还跟随着多名侍从，立即便知道来了大客户，立刻热络地迎了上来。

　　“请问客人需要些什么？本店货物品种齐全，质量上乘，一定能让各位满意。”老板谄媚地笑道。

　　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让夏洛特略有不适，她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你们这儿有鲸油吗？”

　　“您要鲸油？”老板夸张地一拍大腿，“那您可选对地方了，这城中除了我这边，大概也没有别家在卖鲸油了。”

　　一名小伙计从店铺的仓库中取来一只粗糙的陶罐，老板打开陶罐，小心翼翼地推到夏洛特面前，介绍道：“这是不久前刚上岸的船带回的鲸鱼，您看这色泽，这手感，这新鲜度，绝对是最上品的鲸油。”

　　夏洛特勉强自己嗅了嗅，她也不懂品质，但感觉确实是挺新鲜的样子：“这鲸油怎么卖的？”

　　“价钱绝对实惠，”老板伸出了四根手指，“五弗索一罐。”

　　索克亚半岛并非没有本土货币，相反不仅有，种类还很多。这里城邦林立，又争斗不断，常常一个城邦换一批人掌权，就会重新设计一种货币，久而久之，索克亚人自己都觉得用起来很麻烦，有时候自己城邦的公民都认不全自己家的货币。这还不如直接用隔壁奥兰帝国的弗索呢，弗索正面一直是一千年前奥兰帝国开国皇帝的头像，很容易辨认。

　　“五弗索？”蕾妮立刻戳穿了老板的话术，“我们早就打听过了，这么点大的一罐鲸油往常最多只卖两弗索！你居然能卖五弗索？”

　　“诶呦，这位小姐，”老板叫屈起来，“您都说了那是‘往常’，现在我们正和德尔墨人打仗呢，您可以自己去码头看看，大渔船基本都被当做战船征调了，小渔船根本捕不了鲸鱼。现在普通鱼肉都涨价了，更不用说鲸油了。”

　　德尔墨是索克亚半岛东南部的一个城邦，是整个索克亚半岛上数一数二的强邦。

　　不过，老板说的打仗并不是指安布拉图与德尔墨之间的战争，这两个城邦隔着不知道多少和崇山峻岭，根本打不起来。

　　与德尔墨发生战争的是爱利叶特城邦同盟，简称“爱叶同盟”。德尔墨也不是单枪匹马挑战整个爱叶同盟，他也有自己的一批盟邦，被称为“德尔墨同盟”。安布拉图就加入了爱叶同盟。

　　这场战争已经进行了一年多了，双方在陆地与海上进行了多次碰撞，由于距离主战场实在太远的缘故，安布拉图基本贡献不了力量，于是爱叶同盟就把安布拉图的船只征召了大半。

　　索克亚半岛上的战争夏洛特也听说了，她知道老板说的基本都是实话，但她还是说道：“即使是这样，五弗索也太贵了，三弗索一罐吧。”

　　“这最少四弗索。”老板貌似艰难地收回了一根手指。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夏洛特以六百八十弗索的价格从老板店里买了两百罐鲸鱼油。

　　购买完鲸鱼油，夏洛特又在这家店铺里购买了一批鱼鳔胶和鰦鱼皮。

　　鰦鱼是鹰之大陆南方海域比较常见的一种咸水鱼，它体型较大，在水中力量惊人，锋利的牙齿可以咬开渔网，再加上一身厚实的表皮，普通渔船很难捕捉。然而，鰦鱼每年都会有几个月成群结队地游到海岸边浅水中繁衍后代。一旦进入了浅水中，渔民想捕捉就很容易了。

　　索克亚岛上山地较多，不适合养牛，于是鰦鱼厚实的鱼皮就成了各城邦制作皮甲的替代原料，鱼皮皮甲虽然不如牛皮坚韧耐久，但胜在便宜量多，用坏了就换也不心疼。

　　鱼鳔胶则是制作弓弩等武器的原料。夏洛特不用检查也知道澜湾子爵领早就没有弓弩等物资储备了，还好夏洛特自己带了些工匠来赴任，只要购买到原材料，那就能自己造。

　　自卖鱼的店铺出来，夏洛特又找到了一家售卖超凡材料的店铺，在柜台前拿出了一张清单。柜台后的店老板拿起清单看了看，然后说道：“我们小店只有其中两种。”

　　与在鱼店中的一方风顺不同，在售卖超凡材料的店铺夏洛特等人费了不少周折，跑了全城仅有的三家店铺，都没能凑齐自家想要购买的材料，最终还是在埃里克·斯卡马里奥的提醒下，去找了在酒馆里活动的二道贩子，才购买到了最后两种材料。

　　当然，所有的售卖者都告诉夏洛特他们要去取货，明天才能交易。夏洛特表示理解，每种超凡材料都价格昂贵，放在店铺中他们都担心被偷甚至被抢，更别说带着身上了，更何况夏洛特的需求量比较大。

　　购买完了超凡材料，夏洛特等人又转道去牲畜市场，不过不是去买牲畜，而是去买奴隶。

　　奴隶在牲畜市场售卖，安布拉图城邦的管理者倒是有点黑色幽默的细胞。